見她離開, 兩人連忙退避。


    走到了後罩房,邱姨娘才捂著心口道:“我的乖乖,這大奶奶瞧著一副冷清樣兒,這說話也跟冰碴子似得,打在人身上生疼!”


    付姨娘從她身邊走過, 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她, 唇畔帶著諷意,心中惱怒, 招唿都不打一聲,進了屋子, 摔上了門。


    即使是關上了門, 她的聲音還是有意無意地傳到了外麵人的耳中,“蠢貨!好端端的事情給攪和黃了!也就一句話說得對, 你是哪個牌麵的?想彈壓大奶奶,怎麽不白日做夢去!”


    邱姨娘向來耳聰目明, 這話聲音還不小,豈有未聞之理?


    弄得邱姨娘麵上火辣辣的不說, 更是心頭火起, 上去就拍著付姨娘的房門, 咣咣地響, “姓付的, 你給我滾出來?果真是狗咬人不叫,還編排起我了?沒有我,你今兒連大奶奶的麵兒都別想見著!別說搭上線兒了!何況, 這主意再餿,不也有你的份兒?我說出來的時候,你阻止了嗎?”


    她喘著粗氣兒,在付姨娘門口叫罵,“你個醃臢老貨!整日整日臉陰沉沉的,誰知道你心裏想的什麽?算計這個算計那個,整個院子不夠你算計的!結果臨了了,要出頭了,自己縮了迴去,和那死王八一樣!一動不動的,專等著旁人替你衝鋒陷陣!”


    “呸!”她啐了一口,動靜越鬧越大,一群仆役來來往往的,都抻著腦袋看戲,又聽她罵道:“什麽東西?憑你自詡再是聰明,算無遺漏,心氣兒再高,還不是個奴才秧子出身?我都比你強上二分!我家原是良民!”


    “身為下賤,心比天高!”


    付姨娘再是忍不住了,打開了房門,便冷笑道:“如此做派,你還真不怕將太太引來!”


    “說你蠢,還真是抬舉你了!”


    邱姨娘暴跳如雷,一個箭步衝上去,再沒了女子的矜持婉約,抓著她的領口,就把她摁住,後罩房空地處傳來了女人的尖叫聲和怒罵聲,還有眾人的勸導聲,雜亂無章,不絕於耳。


    付姨娘與邱姨娘兩人本就體力在伯仲之間,但付姨娘原是丫鬟出身,若非地位高,也不會被賞賜給賈代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因而比邱姨娘這個良家女子還嬌貴。


    邱姨娘本就先發製人,此時更是將她牢牢壓製住。


    左右開弓,扇了她兩個耳光,“蠢貨!蠢你個媽!你聰明!你聰明不也被我壓著打!”


    付姨娘尖叫著,“賤人賤人!還不把她拉開,把這個瘋子拉開!”


    見眾人拉也拉不開邱姨娘,她也不顧得自己形象如何了,伸出手就朝著邱姨娘臉上抓去。


    “嗷”地一聲,邱姨娘捂住臉,拿下手,白嫩的掌心點點血跡粘在上麵,登時叫她紅了眼,抓著付姨娘的頭發便一頓亂扯。


    付姨娘發量少,頭發根又鬆,叫她一個大力,扯下來了好幾綹,飄散在空中,而後落在地上,叫一堆人看直了眼,忍不住往後退了退。


    後頭有人喊,頗有些輕快的意味:“太太來了,太太來了,把地兒讓開!快起開!”


    史氏走到滿地打滾,打得火熱,身邊塵土飛揚的兩人麵前,“把她們兩個分開,”又看看兩人,聲音冷然,如冬日北風,刮得人臉上疼,“鬧夠了沒?鬧夠了就都給我去佛堂滾去跪著撿佛豆!沒我的令,不許出來,誰也不準叫她們起來,飯和水也不給!就這麽熬著!什麽時候你們兩個知道錯了,什麽時候出來!”


    她目光清淡,仿佛二人在她眼中,不過是個死物罷了,“今兒一鬧,正院的臉都叫你們二人丟盡了!”


    “將她們拖下去!”


    兩人知道自己求情也無用,便被人拖著拖到了佛堂,彼此目光交接,盡是憎惡。


    點了幾個丫鬟,“你們說說,這事兒到底怎麽起來的?”


    **


    “你說她們兩個在佛堂還打了起來?連佛龕弄得一團糟?”


    秋霜笑道:“可不是呢?原本若是在院兒裏沒那一場,隻在自己房裏打,倒也不會有這麽多人知曉,但本就大鬧了一場,那時候來往的人又多,縱然太太叫人不許外傳,佛堂那一鬧,他們嘴又鬆開了!”


    張沅芷樂不可支,“這兩人,麵上看著好,結果果真不出我所料,相互便咬了起來,還在我出了正院兒之後……”


    她頓了頓,無奈笑道:“不會和我還有關係罷?”


    迴雪笑著將一床小被子蓋在熟睡的兄妹二人身上,道:“您又猜準了!可不就是因您而起?”


    “說是付姨娘嫌棄邱姨娘把您惹惱了,抱怨了幾句,就被邱姨娘又是砸門又是叫罵,底子都扒出來了,而後兩人便打了起來!”


    “聽說付姨娘的頭發都被薅下來好多,她發量本就少,現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戴簪釵了!”


    張沅芷正喝著茶呢,聞言險些噴了出來,放下茶盞,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想一想被人把頭發硬生生薅下來,便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付姨娘那發際線,乍一見,令她想到前世各類清宮劇中剃了陰陽頭的男人們。


    真是超級辣眼睛!


    本來就少得可憐的頭發又被人薅下來不少,這得成什麽樣兒啊?


    張沅芷呷了一口茶,問道:“太太訊問兩人,她們兩個的口徑都統一了?還是又互相叫罵了?”


    “太太麵前,她們哪敢?自然是一五一十地都說了出來,雖有您的原因在,可究其根本,還是因著付姨娘多說那麽一句話惹出來的。”


    秋霜笑了笑,又道:“再往上細究,或許您當初就不該多管大姑娘,左右老太太會為她做主。”


    聞言,她笑了笑,將喝盡的茶杯推到桌子中間,迴雪為她添上了水,隻聽她道:“你不懂我這樣做的用心,人活一世,遇到不得不進的賭局時,總要考慮到最壞的後果,你說是也不是?”


    秋霜似是想到了什麽,麵色驀地一變,強笑道:“大奶奶是看出了什麽?”


    “天意最是難以捉摸,我能看出什麽?防患於未然而已。”


    又轉移話題道:“既然是因您而起了這樁事情,您看,咱們要不要給她們二人收拾一些東西,送去補償一番?”


    張沅芷擺手道:“別人送去了嗎?這事兒說到底,其實和我沾不到邊兒,我也是被牽連進去的,誰知道這兩人這麽瘋?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兒都敢打起來。”


    “先觀望一番,若有不涉及此事的人給兩人送東西了,咱們再送去,也不必太厚的禮,我被牽進來,我還不樂意呢!若咱們先巴巴地將禮送了上去,保不齊還有人以為是咱們的賠禮,咱們東院兒先服軟了呢!是咱們理虧!”


    說罷,她又口渴了,灌了半盞茶水。


    秋霜聞言,細細思量著,還真就是這個理兒,便也不著急了,隻管叫院兒裏盯著旁人。


    璉哥兒睡醒了,搖搖晃晃的,揉著眼睛走到了炕邊,上了炕,爬到了張沅芷懷中,繼續睡著,小嘴吧嗒著,不知道夢見吃什麽了。


    她刮了刮兒子白嫩的小臉,笑道:“說起來,他們兩個也快斷奶了,如今是八月下旬,等到了臘月裏,那四個奶娘走了,便就斷了。”


    迴雪道:“大奶奶自己手頭便有莊子,裏麵有牛有羊有馬,想喝哪個就是哪個,叫人日日來送便是,給他們跑腿錢!”


    “或是從那些佃戶手中加價買出來兩頭牛羊,要那等小崽子沒立住的,咱們叫人自己擠牛乳。”


    張沅芷笑笑:“這個法子倒也成,”她往上抱抱兒子,“將這牛啊羊啊的,在前麵馬棚辟出來一塊兒地兒便是了。”


    **


    榮慶堂,老太太處,紅豆正在給她講著昨兒的事情。


    因著張沅芷一向對她禮遇,她又嫁給了秦大海,言語之間,雖也公允,但難免有些小偏頗。


    “赦大奶奶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一下都給砸懵了,咱們就該著她的事情了?”


    “我們家那口子,和東院兒的一個粗使婆子熟悉,那粗使婆子,一向是跟在赦大奶奶身邊兒的,看著了全程,是那兩個姨娘,也不知想做什麽,巴巴湊了上去,說話還不中聽,明裏暗裏說大奶奶不孝婆母,等閑在正院兒見不到她。”


    剛聽到這裏,徐氏眸光沉沉,一拍桌子,冷哼道:“這兩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如此說話!”


    “後來才知道,這二人是看著大姑娘這一番折騰眼饞,又不知從哪兒瞧出了苗頭,是大奶奶牽的線兒,就想先將人壓住,才好提要求,沒成想反被大奶奶彈壓住了,這不?兩人便鬧了起來。”


    “說句不恭敬的,要說這邱姨娘能想出這樣的招兒,也不奇怪,她素來為人暴烈如火,事情也不往深了想,可付姨娘,明顯就是有心思的,怎麽能聽了她的話?便是不開口,這法子也惹得一身騷!”


    徐氏聽了,心情好了不少,笑道:“哪有母親不為兒女考慮的?便是個妾室,也是一樣,眼看著代善媳婦作興起了安分無爭的胡姨娘母女,她們這整日鬧騰,女兒過幾年也要開始找親事的,不也得急了?赦兒媳婦也不是她們想見就能見到的,情急之下,人昏了頭,也是正常的。”


    紅豆笑道:“難怪付姨娘從頭到尾都沒說句話,最急的,其實還是邱姨娘,二姑娘隻比大姑娘小了一歲多。”


    三姑娘則是小了快兩歲。


    二姑娘三姑娘實則是一年生的。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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