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策又被臨天帝訓斥了。入冬時節,禦書房四麵雖說已燒上了地龍,但跪在地上的蕭策,依舊還是感覺到一股深深的寒意,侵入骨髓,忍不住渾身打顫。


    “生為皇子,連如此簡單的論題都答不上來,也不知你日日在上書房學些什麽?”臨天帝大聲斥責道。


    “父王,兒臣知錯了,往後必定更加勤勉學習。還請父王息怒,保重龍體。”蕭策將頭埋在地上,邊上伺候的宮人陪跪了一地,唯恐天子之怒殃及池魚。


    “知錯,知錯!更加勤勉,你哪迴不是這樣說?何時見你有所進益?你看看,你的兄長蕭熙自幼體弱多病,連上書房都去不了。每每考他學問,總能對答如流,從不用朕操半分心。”


    “蕭熙,蕭熙,又是蕭熙,父王眼中隻有那個病秧子。”蕭策不由將拳頭攥緊了,心中似乎有一隻小獸在狂吼,麵上卻隻能不動聲色求饒:“父王息怒,兒臣真的知錯了!”


    宮人們也跟著求情:“陛下息怒,保重龍體。”


    臨天帝恨鐵不成鋼,本想接著訓蕭策,再一看案桌上厚厚一摞沒批閱的奏章,隻得無奈揮揮手:“出去,將此論題迴去抄十遍。下迴考你,再答不上來,就板子伺候。”


    “是,兒臣告退。”蕭策畢恭畢敬退下。才退出禦書房,蕭策幼稚的臉龐便一改方才的謙遜乖順,變得無比猙獰起來。蕭熙,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想到這裏,蕭策直接甩掉了隨身伺候的宮人,徑直去往落梅軒。


    任誰也沒想到,他會在皇後三令五申,明令禁止的情形下,再次來到落梅軒。之後發生的事情,更是讓人始料不及,引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腥風血雨。


    當蕭策再見到蕭熙之時,他正在站在一株梅樹下。見到數月未見的皇弟,他歡快地一路小跑過來:“二弟,你果然來了。”說罷,就親昵扯扯他的衣袖。


    彼時,梅妃正在宮中小憩,伺候的宮人因此前見蕭策來過一次,也見怪不怪。隻當他們兄弟二人投緣,隻是上前見禮罷,而後退到一旁。


    身為皇子,喜怒不形於色。一路過來,蕭策早將心中對蕭熙的怨氣隱藏了起來,不動聲色迴話道:“當初與皇兄相約,自然要守信。”


    “走,我讓下人備你喜歡的點心去。”蕭熙聽了很是開心,當下要牽蕭策的手。誰知,蕭策卻是不著痕跡將手抽了迴來,問道:“不著急,皇兄方才在做什麽?”


    “哦,我想折一枝梅花進獻給父王,父王說整個王宮,就屬落梅軒的梅花開得最好。”蕭熙興致勃勃說道,“二弟,來得正好,幫著參詳一下,要折哪枝梅花?”


    蕭熙一席話更是激起蕭策埋藏在心底的瘋狂嫉妒,眼底閃過一絲狠戾,卻裝作若無其事道:“皇兄此言差矣,約莫是你久居落梅軒,不甚外出。父王隻是隨口一說,若論梅花,當然是禦花園那株上百年的老梅最佳。”


    “二弟,此言當真?”蕭熙覺得有些意外。


    “自然不虛,若是皇兄不信,可隨皇弟一道去禦花園看看。”


    “這……”蕭熙並未即刻應允,卻意外發現蕭策又是隻身一人前來,“二弟,你身邊伺候的人呢?”


    “我是偷溜出來找皇兄的,下人們跟著,如何能玩得盡興呢?”蕭策不經意說道,“走吧,不若我們一起溜達到禦花園折梅。”


    “這個,”蕭熙有些猶豫,往內院望了一眼,“要不,我向母妃稟告一聲。”


    “沒想到皇兄竟如此膽小怕事,不過是去趟禦花園罷了,不是有我陪著你嗎?”蕭策有些不滿,“若是如此,弟弟我下迴也不便來找皇兄玩耍了。”


    “二弟,”聽到蕭策說往後不來宮中找自己玩耍了,蕭熙自然是不舍,當即就應下,“走,我們去禦花園折梅。”


    落梅軒的宮人知自己的小主子雖說體弱,但一貫乖巧懂事,也從不苛責下人。既然二皇子來了,就遠遠候著,由著他們兄弟在園中的梅樹下盡興玩耍一番。待到他們發現兩位主子不見了,這才慌慌張張稟告梅妃。


    蕭熙從沒這樣過,梅妃雖說心中著急,但也隻想到兩個孩子偷溜到別處玩耍。當下遣了宮中所有的人沿途找尋,並著人去了坤寧宮,想著兒子會不會被蕭策帶去那裏。


    而那廂,幾經躲藏、輾轉,蕭熙總算是在禦花園深處,見到蕭策所言的百年老梅。一路走來,雖說又冷又累,但望著鮮紅勝血的梅花,卻興奮非常:“二弟果然沒有騙我,不過,這梅樹長得如此高,我們如何能折到枝呢?早知道,還是帶著伺候的人。”


    蕭策不著痕跡一笑,眼睛則轉向梅樹旁尚未結冰的池子:“這還不簡單,皇兄踩著我的肩,爬到樹上,不就行了。”


    “這如何使得?”蕭熙不答應,義氣說道,“你是弟弟,我是哥哥,也應當我在下頭。”


    “兄長身子不好,切莫推辭。再說,都是給父王盡孝,我們兄弟間分什麽彼此呢。”蕭策的聲音有些涼意。


    “好,那就辛苦二弟了,我爬上去折梅。”長這麽大,蕭熙第一次做“出格”之事,小臉漲得通紅。


    當蕭熙爬上蕭策的肩頭之時,蕭策這才感覺他的身體的確有些單薄,雖有重量卻絕非難以承受。隻聽見,他輕咳了幾聲,掩蓋不住欣喜道:“二弟,再往左邊一點,我就快夠到那枝最茂盛的梅花了,父王一定會喜歡的。”


    “是啊,父王一定會喜歡的。”蕭策喃喃道,心中則想起父王不久前對自己的雷霆之怒,為什麽同是兒子,差別如此之大。


    “對啊,每年隻要我敬獻梅花,父王都會龍心大悅,給母妃好多賞賜。再一點點,就夠著了……”此刻,蕭熙整個人幾乎要立起來,顫巍巍伸出一隻手欲要折梅,另一個手隻是虛搭在蕭策肩頭。


    “龍心大悅,好多賞賜……”蕭策恨得咬牙切齒。猛地將身子往池子那頭一傾,果然肩上的蕭熙一個不穩,就直接跌落到池子中。冬日的池水,寒冷刺骨,蕭熙不會鳧水,掙紮出水麵,喊了聲:“二弟,救我……”卻是灌了好幾口冰水,手中卻還死死攥著梅枝不放。沒折騰幾下,人便沉了下去。


    眼見蕭熙被池水沒頂,水麵上的紅梅刺眼非常,蕭策忽然醒悟過來,大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啊!大皇子落水啦!”


    蕭熙快死了,一個半大不小的孩童在冬日冰冷刺骨的池水泡上一刻鍾,哪怕是身體康健,也得去半條命,何況是蕭熙這種病秧子。人救上來的時候,便隻有進氣沒了出氣,此後就是高熱不退,陷入昏迷當中。


    皇帝震怒,當下就召來太醫院的一眾禦醫會診。蕭熙的情況很不好,蕭策自知闖了大禍,縮在宮殿的一角,眼見著父王紅著眼推倒了禦案,吼叫著要將跪在地上的無能禦醫拉出去砍頭,聞訊而來的梅妃哭著求情道:“陛下,饒了禦醫們吧!醫得了病,醫不了命,都是臣妾的錯啊!”說罷,一口鮮血嘔出,就不省人事了。


    梅妃倒下了,禦醫們要施救,一幹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可是,未曾想,梅妃這一怒急攻心,原本孱弱多病的身體就承受不住了,毫無生氣地躺著,眼見就要和大皇子蕭熙一起去了的架勢。


    見此情形,臨天帝像是瘋了一般,當眾扇了皇後兩個耳光,怒罵道:“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怎配母儀天下?當初要不是看在你父親兩朝太師,乃是先帝留給朕的顧命大臣,當時你又身懷有孕。否則,也不會在你當初荼毒梅妃和腹中胎兒之時,裝作不知情,沒能為他們母子倆做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常年受病痛折磨,還讓你忝居中宮之位。”


    “是朕一念之差啊!蛇蠍毒婦生出一個黑心肝的孩子,”臨天帝轉頭,一把將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蕭策拉了出來,惡狠狠道,“如若梅妃他們母子二人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們母子就給他們償命吧!”


    “不,陛下!”原本驟然受了兩耳光的皇後,還死命維護著一絲體麵,挺直了腰杆站著。在聽到皇帝要唯一的兒子蕭策償命之時,就慌忙跪下拚命磕頭,將頭都磕破了,“臣妾有罪,死不足惜。策兒隻是一時糊塗,犯下大錯,還請陛下饒他一命。”頭發已散亂,額頭的血緩緩淌了下來。


    臨天帝卻是什麽也聽不進去,隻是冷冷下旨:“晚了……來人,將皇後和二皇子分別關押起來,嚴加看管,無旨不得外出。”頓了頓,又下了一道旨意:“將近身伺候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宮人,全部拖出去杖斃。”


    一時間,又是哭喊討饒聲一片,卻再也沒有人敢出來求情,說上一句話。蕭策看著狼狽不堪的母後,身邊伺候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被拉出了大殿,覺得四肢百骸似乎都被凍住了,隻希望時光倒轉,讓自己不要闖下這彌天大禍。原本他也沒想蕭熙死的,隻是想出出氣罷了。


    等見到自己的乳母被拉出去的那刻,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嚎啕大哭磕頭求情:“父王,你饒了嬤嬤一命吧!兒臣不想她死。”


    “你不想她死,她卻挑唆你,謀害自己的兄長。她不但要死,還要五馬分屍。”此刻的臨天帝早已殺紅了眼,再也沒人可以阻止他殺人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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