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我正預備將鍋中熱騰騰的豆腐魚湯盛出來。蕭玉突然激動萬分衝過來,心中不免一驚,手中的勺子跌落,乳白滾燙的湯汁頓時飛濺到我的手背,我“哎呀”喊疼叫了一聲。


    蕭玉卻未覺察,隻是過來死死扣住我的手,急急問道:“如何解?”


    “小魚,你弄疼我。”我有些生氣,想甩開他的手。而蕭玉卻是不聞不問,手上的力道更是加重了幾分:“我問你,我的毒如何解?快說!”


    “蕭玉,你先鬆手,你弄疼我了。”我實在有些委屈,卻又無法掙脫他的鉗製,隻好一個俯身,直接張口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蕭玉吃痛,手總算鬆開了,人也清醒過來:“覓兒……你哪裏疼?”


    我自是惱了蕭玉,瞪了他一眼,也不願迴他話。轉身走到水缸處,舀了些許涼水,想要將燙傷的手衝一衝。蕭玉跟過來,伸手過來想要幫我,我一把推開他:“你走開!欺負人!”


    蕭玉踉蹌了一下,依舊固執地奪過我手中的水瓢,不顧我的反對,輕輕一傾,由著水一點一點淌過我手中白中泛紅之處,眼見手腕處也是紅了一圈的抓痕。


    水觸及之處火辣辣地疼,更叫人生氣,我大罵道:“感情我就是那蠢笨的東郭先生,你就是那隻恩將仇報的惡狼,當初為何要拚命將你救迴來,由著你死在山中一了百了,豈不痛快。”


    蕭玉還是不吭聲,一手拿著水瓢,一手翻看著我的手,眼光所及之處,似乎溢出滿滿的心疼。我見不得他這般虛情假意,一把奪過空水瓢,往他身上一砸,他也不躲,任由我折騰出氣。


    既空出了另一隻手,當下將我手輕輕捧著,宛若至寶。他隻是往上麵緩緩吹氣,似乎想一下一下吹走因為他帶給我的傷痛。片刻,他輕聲問我:“此處可有傷藥?”


    我“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想理他。沒曾想,我手背燙傷處突然有一點微涼落了下來,猶如蝶翼拂過一般。再一看,居然是蕭玉低頭輕吻我的傷口處,紅唇似血,格外刺眼。


    “好啊!你個卑鄙、無恥、下流的小人,居然還敢輕薄本姑娘!”我氣急了,抬腳就狠狠踹了蕭玉一腳。


    蕭玉臉上眉頭一皺,鬆開了我的手,卻一把將我死死抱住。這下子,我手腳並用,手死命捶他,腳不停踢他,此刻的蕭玉卻是一動不動,任由我為所欲為。


    終於,這兩日累積下來的勞累和委屈一下子爆發,我“哇”一聲哭了出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止也止不住,淚水把罩著的麵紗都打濕了……


    蕭玉抽出一隻手,揭開我的麵紗,用手腹輕輕抹去我臉上的淚珠,卻留下一片淚痕。他將我緊緊攬入懷中,溫柔一低頭,灼熱的唇想將那片濡/濕驅走。一時間,一股淡淡的草藥味在我的口鼻處彌漫開來……


    我一時迷茫了,不知該怎麽辦,隻好呆在他懷裏一動也不敢動。


    蕭玉吻過我的耳側處之時,軟語低喃:“覓兒,是小魚不好,你可以打我,罵我,就是別惱我。昨日跌落穀底之時,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卻被你救出升天。然後你又同我說,自小帶來的毒可以解,你不知道此前家中為了給我治病延請了多少名醫,卻都束手無策。這兩日遭遇到的起起伏伏比我過去十六年經受的還要多,故而有些失常。”


    他頓了頓:“此刻,我卻是想明白了,若是沒有遇見你,蕭玉不過是孤苦一生,無牽無掛,毒解不解又何妨。若是為了解毒,卻又失去你,這毒解了又有何用?這一切或許就是上天的安排。從今往後,蕭玉的命便是你的了,隻求你別丟下我……”說罷,他伸手與我十指相扣,兩根紅繩一時交錯在一起。


    溫柔的話語蠱惑了我的心,腦袋裏一片空白,隻是本能迴答他:“我,我,不會丟下你的。”


    “覓兒,我對你負責的。”蕭玉鄭重承諾道。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我小聲低喃:“你放開我吧,魚湯都快熬幹了。”


    蕭玉這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將我緩緩鬆開:“我來吧,你手傷了。”他盛湯的動作很是笨拙,湯汁濺得灶台四處都是,不過總算是盛出來了。


    後來,炒雞蛋蕭玉他也不讓我動手,隻說讓我在一旁教,看著他做,我拗不過他,隻好答應。結果,雞蛋自然是炒焦了,不過好歹炒熟了。


    吃飯的時候,蕭玉小心把魚刺挑出來,魚肉放到我碗裏。自己吃炒焦的雞蛋,再加些豆腐。兩人一直無話,到了最後,我有些於心不忍,夾了塊魚肉到他碗裏,沒好氣道:“你吃,我又不是病人。”


    “嗯,我吃,”蕭玉淺淺一笑,眉眼彎彎的,“覓兒的手藝真好,怎可辜負。”


    飯食畢,碗也是蕭玉搶著洗的,雖說依舊是手忙腳亂,還將飯碗摔破了一隻,不過也好歹是洗完了。“這是我第一次洗碗,做得不好,覓兒莫怪。”蕭玉不好意思,末了還輕咳了幾聲。


    我見不得他這般,佯裝兇巴巴道:“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學這些做什麽。我去熬藥,好不容易把你的命撿迴來,別可勁糟踐自個的身子。”


    “為了覓兒你,做個凡夫俗子又何妨?我身子無妨,傷藥在哪裏?我先幫你上藥。”蕭玉又恢複之前千塵不染,溫潤如玉的模樣。


    “慣會花言巧語。”我嘴上說蕭玉,心裏卻很是受用,從小到大還從沒一個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眼睛不由瞟向櫃子上存放著的傷藥。


    蕭玉很是聰明,順著我的目光取了傷藥,搗碎了,便不由分說拉了我過來,輕輕在我手上燙傷處敷了一層。停了片刻,他找到換下來那身白衣,撕扯了一塊比較幹淨的布條,用水洗淨,細心綁在我的手上,言道:“女子的手很重要的,可不能留下疤痕。”


    他一句關懷的話語,瞬間把我的心化開了,輕輕“嗯”了一聲,迴應他。再一看,他手背上被我咬出月牙型的傷痕,我抓了一把傷藥,也替蕭玉敷了一層。


    蕭玉靜靜瞧著我手上的動作,臉上的笑容溢了出來,眉眼彎彎的,對我溫柔道謝。此前兩人的爭吵,就此揭過了。


    山中天黑得特別快,眼見入夜,我忙了一整日,早就人困體乏。而蕭玉拖著個病體,也需盡早歇息,可是當下卻有個大問題擺在我們麵前:隻有一張床,今晚如何睡?


    蕭玉顯然也想到這個問題,輕輕咳了幾聲,自覺從屋外搬了些幹草鋪在地上,說道:“覓兒,昨晚照顧了我一夜,今又忙碌了一日,不如早點上/床歇息。”


    “那你呢?”明知蕭玉意欲何為,我還是忍不住問道。


    “我就在這地上睡。”蕭玉的臉色微微泛紅。


    “醫者皆是父母心,我怎可讓你一個受傷,中毒的病人睡地上呢?”看著蕭玉羸弱到幾乎快要見風倒的身子骨,如此欺負一個體弱多病者,我是萬萬做不出來的。“要不,我睡地上,你睡床/上。”


    “萬萬不可,蕭玉怎能讓你一個弱女子在地上受涼挨凍。”對於我的提議,蕭玉果斷拒絕。


    “現已入夏,天氣漸暖,還是我睡地上吧。”我據理力爭。


    “不可,山中濕氣重,若是覓兒執意如此,那蕭玉今晚隻好不睡……”


    “那,好吧,你睡地,我睡床……”看不出蕭玉一個弱質富家公子,擰起來還挺固執的,我隻好答應。


    油燈吹滅,小木屋一下子暗了下來,隻有微弱的月光從窗子漏進了些許。我和衣躺下,蕭玉那頭窸窸窣窣一陣,聽聲音也躺下了下來。


    摘下麵罩,閉上眼睛,我感覺到蕭玉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藥味又鑽進鼻子,還有他輕微的唿吸聲似乎近在耳旁,感覺好奇怪。


    雖說我無父無母,自幼在聖醫族過得與世隔絕的生活,日日與藥材打交道,但也知道現下我同一個陌生男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於理不合,恐怕隻有夫妻才能這樣吧。想到此處,我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忍不住撫了一下手腕處的紅繩,好在蕭玉此時看不見。


    屋裏多一個人,心中胡思亂想,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於是,清清嗓子問道:“小魚,你睡了嗎?”


    “沒。”蕭玉的聲音很輕,給人感覺有些緊張。


    “我想過兩日,等你身子大好了,我要迴聖醫族一趟。”


    “你要迴聖醫族?!”蕭玉突然有些激動,但過了會卻又平複下來,“覓兒去吧,蕭玉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你,可還會迴到此處?”


    “嗯,會迴來的,我不是說要給你解毒嗎?雖說沒有十分的把握,總要試試看。”我聽出蕭玉的不安,連忙安慰他。


    “嗯,我相信覓兒。”


    “今日在集市上,我見到一隊人馬,看樣子像是朝廷的人,朝我們聖醫族去了。我有些不放心,故而要迴去看看。”


    “朝廷的人?可看得出是什麽人?”蕭玉似乎一下子又緊張起來。


    “小魚,莫擔心,與你無礙。我們聖醫族,自是隻與朝廷打交道。”我解釋道,“不過很奇怪,此次領頭的,居然是個女子。”


    “女子?什麽樣的女子?”


    “沒見到她的臉,坐著華貴的馬車,很是氣派,瞧那架勢,搞不好是個公主或是郡主。”我猜測了一番。


    “公主?郡主?”


    “嗯,遠遠看了一眼,還很漂亮。”說著說著,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困了,小魚,睡吧。”


    “嗯,睡吧。”感覺蕭玉的聲音格外溫柔。


    折騰了兩日,我的確太累了,很快便沉沉入睡。迷迷糊糊間,似乎聽見有人說話:“漂亮嗎?不及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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