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有些神經質。


    不過用某些人得話來說我一直都是如此。


    他們都不理解,隻有體會過的人才能知道那種感覺是什麽。


    隻要輕微理解那種感覺,你就會覺得你不是一個“人”,簡直是一個“神”,全知全能,統治世界也易於反掌。


    即便這世上和我一樣的不說千萬,也有百十,綾小路就是那百十之一,但有氣度說出這種話的,僅我一人。


    話雖這麽說,綾小路是我遇到的和我相似的人中,與我最為相似的一個。


    我知道他完全可以理解我,隻是單純不想與我共事,但與其他一些不想與我共事的人不同,他像牆頭草,隻要有風吹,就會兩邊倒。所以雖然各自為伍也很有趣,但我要是因此就放棄他,可就不是我的作風了。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相似又不同的,就像一點變萬千的平行世界,今次又會是什麽樣的風景呢?


    表麵上像企鵝一般安於一隅,實則比任何飛鳥都要自由。


    那麽問題來了,你要怎麽判斷一隻飛鳥是自由的呢?大概是在他可以自由飛翔,卻偏生要用兩條腿走的時候吧。


    我無比期待著與你的重逢。


    綾小路清隆。


    1


    今天中午的時候,平田再一次找到了我。


    依舊把我帶去空無一人的教室,用曖昧的姿勢讓我在他的身上進食,之前我留在他身上的齒痕還有著淡淡的痕跡,雖然我在結束後都會用唾液治愈,但還是留下了淡淡的,類似蚊子叮咬一天後的紅痕。


    他的作風一向規矩,不然光憑一張臉也不會在這麽短時間內讓大多數女生成為他的粉絲。他的襯衫總是規矩地扣到最上端,但紅痕還是能從他每一次扭動脖子時顯露出來。


    為此,眼尖的女生們在課上課下偷偷爭論了許久,持“就知道這樣的帥哥一定有女朋友,女朋友占有欲還挺強”的觀點的占一半,持“這絕對不可不能,平田老師這麽純潔一定是單身的,我不聽,我不聽,都是蚊子叮”的占另一半。


    她們各執己見,吵得不可開交,連一些男生也被她們帶動了起來,紛紛猜起了在這個年輕帥哥老師脖子上留下痕跡的到底是蚊子還是人。


    黑子對這種事一向不感興趣……不如果不管是什麽話題,隻要不是我和火神主動拉他一起,他都不會輕易參與。


    火神倒是覺得大家有點大驚小怪了。


    平田一個正常的成年男子,不管有沒有戀人,身上有點什麽都很正常吧?


    “噫,火神君好黃。”


    黑子用課本在嘴邊一遮,斜眼看著火神。


    “黑子你不要說得我好像、反正就是很正常嘛!是吧綾小路?你最近中午不是老去他那兒幫忙嗎?你應該知道的最清楚吧?”


    “嗯,是吧。”


    “為啥你和黑子的眼神一樣啊?!啊啊啊,煩死了!”火神被我倆盯得不自在,自暴自棄把頭埋進了雙臂之中。


    “火神君塊頭那麽大,輕易掩飾不了哦。”


    “真是壞心眼啊,你們兩個!”火神發出了委屈巴巴的悶哼。


    好歹他沒把目光定格在“中午老去他那兒幫忙”這一個關鍵點上,黑子看上去也沒在意,所以我也不就不理會他了。


    所以說論起天然黑的程度,火神你自己也不逞多讓吧?


    雖然三兩句就能解釋過去,但什麽“我和平田老師還沒熟到那種程度”啦,什麽“我就是單純幫他忙啦”,或者“你們不知道嗎?其實他社恐”之類的借口說著實在是太浪費口舌了。


    所以今天我強烈希望平田能稍微忽視我一下。


    就算要叫我,也請在不會被人看見的小角落,不然我本就麻煩的校園生活可就要更麻煩了。


    但很顯然平田與我的腦電波對不到一起去。


    在午休鈴敲響的那一刻,他就像個幽靈一樣出現在了教室後門口,笑著對被所有人說:


    “綾小路君,我這邊需要你幫下忙。”


    “好。”


    我心情複雜地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對生活壓力巨大的現代人來說,最嚴厲而羞恥的懲罰莫過於公開處刑。


    女生們說著什麽“平田老師還真是喜歡綾小路君啊”,“如果不是平田老師,我都沒發現班級裏還有這個人呢”,“是啊是啊,完全沒想到存在感這麽低的綾小路,在電視上還挺上鏡的”,“說起存在感,我們班好像還有一個人老神出鬼沒的”,“不過兩個帥哥站一起還真養眼啊”……一類的話。


    平田真是用短短一個月就讓我存在的意義和他捆綁到了一起啊。


    表麵上裝得純良,心思卻又顯而易見的複雜,在層層疊疊的偽裝與真實中掩蓋真正的真相……多麽狡猾的男人啊。


    黑子扯住我的袖子道:“綾小路君,今天也不和我們一起吃飯嗎?”


    “嗯,他會請我。”


    我覺得黑子看我的眼神十分意味深長,不過與他平時似乎也沒什麽不同。


    他是個很有禮貌的人,有禮貌到與人說話會用十分悠長的眼神看著你。這是他的習慣,一般人也不會注意到,隻要注意到了,就會被他悠悠的眼神所欺騙——


    不禁在那平靜的雙眸中反思起自己的所作所為來。


    比如,我剛剛是不是犯錯了呢?


    2


    平田像之前每一次一樣躺在桌上任我宰割,但他的表情卻不如之前那般迷醉。


    他抱著我的後腦,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雙眼如黑子一般古井無波。


    “清隆,你知道嗎?吸血鬼的起源是人類對血液的崇拜。原始人類認為血液中蘊藏著靈魂,飲用敵人的鮮血、飲用同伴的鮮血,都會增加力量,與此同時,血液也代表著暴力,所以外流的血液是邪惡的。”


    接著他對我提出了一個誘人的提議。


    “要來密魯菲奧雷看看嗎?那裏保存著你全部的秘密。”


    好家夥,沒想到你這清新爽朗的帥哥居然是個三姓家臣。


    “你是白蘭的人。”


    我將雙手撐在他身側,從他身上爬了起來。


    “你騙得我好苦啊。”


    “得了吧清隆,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麽說的。”


    為了強烈表達我的態度,這次我沒有舔舐他的傷口,帶有淡淡香甜氣息的血液從他鎖骨上流淌成一條細細的紅線,在雪白的襯衫點下朵朵紅梅。


    本來是為了少點麻煩才咬這麽低,這下反倒是造成了新的麻煩。


    他的西裝外套還被我們搞得皺拉吧唧的。


    “……”


    “你的表情明明在說你對這一切早有了解了。”


    他雙手捧著我的臉,用一種充滿慈悲和寬容的表情看向我,像是下一秒鍾他那雙溫柔的手就會用盡全力將我的脖子擰斷一樣。


    因為除了這樣,他一無所有。


    在我麵前,他隻能先一步用高高在上的表情來掩飾自己的沒出息。


    “為什麽明知所以然還要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呢?你騙得我好苦啊,清隆。”


    他用十分輕鬆的語氣將我的話迴擊到我身上。


    “知道高園寺為什麽要拉著你出道嗎?”


    他曲起一條腿,借力從桌上坐了起來。課桌到我腰那兒,所以比我高一些的平田坐在上麵,剛剛好與我視線齊平。


    “因為你懶得演的時候,演技真的很差。而你想演的時候,也懶得費功夫,隻是借用環境和時機的優勢,讓我們自己中套。”


    他仍舊維持著之前豁達的樣子,用手指玩弄著我的頭發,將幾撮頭發繞在手指上,輕輕拉扯著。


    “你可真是個狡猾的男人。”


    這話不該是我的台詞嗎?


    你控訴多遍的人又不是我。


    我多無辜啊?我隻是被牽扯進你們這些迷之勢力中的,我連我自己做了什麽都不知道……我所知道的自己做得那些事,還都是從你嘴裏添油加醋說出來的。


    而且沒有證據,隻有曖昧不明的情感。


    我怎麽輕易就成了“狡猾”的人了呢?


    綜上所述,你才是那個乘虛而入的狡猾之人。


    啊,算了,平田說得不錯,他還算了解我。


    權衡利弊下,我喜歡用最平淡的方法來解決問題。能讓一切維持在好像什麽都沒改變的情況下,就是我最喜歡的場景。


    老在自己的內心念白中說些符合青少年人自白的話好像也不太好吧?搞得我自己跟精神分裂一樣。


    “我記得你說過,你羨慕我可以‘自己一個人上’,現在又為什麽要把事情明晃晃得攤開來說呢?”


    “正是因為我羨慕你,但我知道我不管如何都無法成為你這樣的人。我想和你站在一個陣營,我想幫助你。我知道你雖然麵上沒有表現,但對自己,終歸是好奇的吧?密魯菲奧雷的膽子可比彭格列大多了。”


    經他這麽一說,我都快無法判定他的立場了。


    以他對我的了解,明知道這麽說以後我對密魯菲奧雷的興趣絕對會降低至0的吧?


    “我記得你還說過,不管變成什麽樣你都可以的嗎?”


    我也不甘示弱地用雙手迴捧他的臉,用不輸於他的寬容與大度看向他。


    “你不喜歡隻有我們兩個的校園時光嗎?我的秘密隻有你知道。黑子也好,火神也好,社團裏的前輩們也好,他們都被我蒙在鼓裏耍得團團轉。這些都是你自己說的。”


    平田的嘴唇囁嚅了一下,半個午休不用的時間裏,就在與我的對戰中敗下陣來。


    如果你是想讓我這麽說的話,那我便順勢而為。


    畢竟,我最近體會到了避世主義者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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