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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無疑問平田是喜歡“我”的,但具體是什麽程度的喜歡,我難以判定。是喜歡“我”到殺一儆百,還是喜歡“我”到愛屋及烏,又或者,他的恨意也隨著愛意一同得到了傳承。


    所有事情一旦涉及感情,我勢必處於下風,因為情感是不可控的,而我對此也沒什麽研究,所以,為了應對這種事情的發生,我早就請教過專家了。


    說來奇怪,明明早乙女沒有談過戀愛,而我好說還有個記不得的前女友,他卻可以把兩個男人在感情中會遇到的問題分析得頭頭是道,深諳後宮輕小說精髓的黛前輩則是在另一個方麵對我提出了建議。


    都是一些很有建設性的迴答。


    他在我麵前總是很糾結,我隻是需要防備一下他的突發奇想而已。


    老實說,他是否被密魯菲奧雷操控著,又或者還加入了別的什麽勢力,這對我來說都沒有影響。因為他身上所有背負的事情都可以化繁為簡為他為了一個目的而要承受的代價,那個目的就是我。


    問題又迴到了“我”身上的秘密。


    平田曾暗示過我他們都猜測我不是“我”,我來自十年前。沢田綱吉也說我是無所追求的“我”唯一的追求……


    我,就是來自十年前的。


    澤田他們知道得很清楚,而平田他們則是還在猜測中。


    為什麽呢?因為“我”已經有非常久不和他們聯係了。


    那麽“我”躲在哪裏呢?


    躲在哪裏呢?


    躲在非人類那裏。


    記憶不會是無根據的,既然我現在能記得是尊者在我小時候就接手了我,那麽真正的事情也不會有多大差距。


    尊者已經特意到我身邊提醒過我了。


    他說過我比他剛從房子裏出來時還要脆弱。


    在我虛假的記憶中,也是有這麽一段的,他被困在了一個房子裏,我可以進出,但無法把他帶出來,然後我一直陪著他,直到……


    打住,現在如果再繼續思考下去,就會忘掉的吧?


    收起紛亂的思緒,我看了眼癱坐在地上滿臉呆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平田,覺得自己才該出現在那位置上。


    感受到了我的視線,他從自己的沉思中恢複過來,為我解釋了一切的根本。


    “清隆你放心好了,我想通了,雖然之前有騙你的成分在,但就算現在你什麽都沒有經曆過,是一個全新的,如白紙一般沒有染上顏色的你,我也可以接受了啊。這樣的你隻有我知道也很好,我們可以一起譜寫新的篇章。如果你想知道什麽的話——一切都是白蘭的錯。”


    平田你知道嗎?在希臘古典戲劇中有這麽一種形式,在一個事件進入無法解決的膠著狀態,連編劇都不知道怎麽圓時,就會讓一個出人意料而牽強的解圍角色出現,這種角色一般由“天神”扮演,而扮演“天神”的演員需要借助起重機或者其他什麽機械機關下降至舞台上——這被稱為“機械降神”。


    雖然已經被澤田暗示過了,但把一切因果推到還沒出場的角色身上,是一種很狡猾的行為哦,平田君。


    不過很快平田就為我解釋了,除了我以外,在這裏的所有人都會把問題歸結到白蘭·傑索頭上。


    這是一個普通的不普通聯想。


    “如果我、我們沒有猜錯的話,綾小路君十年前並不知道十年後的事吧?”


    問這個問題隻是一個楔子,他沒有為難我的打算,所以直接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一般來說,知道‘未來’當然是不可能的,但就在十年前,裏世界發生了一件大事,導致所有人都有了十年後的記憶。”


    “所有人?”


    “對,就是字麵意義上的所有人。雖然現在討論的人已經很少了,但在當時真的是讓整個社會都混亂了好一陣子。不過在大家都意識到那隻是來自平行宇宙十年後自己的記憶後,就也漸漸對此沒多在意了。比如說一個截了肢殘疾人,在得知平行世界健全的自己,在十年後就能成為享譽世界的拳王,或者一個普通社畜得知了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自己十年後會因為賭博而窮困潦倒……這種未來本來就沒什麽實際意義。當然,也有很大部分人的人生和平行世界中的自己差不多,他們是一樣的普通又平凡,擁有一樣的父母,遇到一樣的愛人,誕下麵容相似的子嗣……對他們來說,知道與自己相似的人的十年後同樣毫無意義,因為他們對金融與豪賭毫不在意,家和職場兩點一線,生活沒有任何亮點。”


    他說著說著又一副想到了什麽的樣子,“……所以沒過兩個月,大家就又像無視發生一般,迴歸了正常生活。而且這些記憶也不是一直清楚的,如果不是刻意去想,很容易就會不被忽視。”


    “一切的起因是一名名為叫白蘭·傑索的大學生,他在意外發現了自己擁有窺探平行宇宙的能力後,突然突發奇想想要統治世界,結果這個看似荒謬的想法居然在無數個平行宇宙中實踐成功了。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是唯一沒有被他摧毀的,因為我們有個救世主,拯救我們的同時拯救了所有的平行宇宙。


    “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在這些十年後的迴憶中,你顯得那麽不平常,清隆。自我們認識你的時間開始,你的經曆沒有任何一次是相似的,沒有任何一次。”


    我隱約有些知道平田想要表達的意思了,甚至於,我似乎可以理解為什麽我的“關係者”們大多對我抱有不好的態度,但還是在口頭上掙紮了一下,道:“畢竟是平行宇宙。”


    “平行宇宙也要講究基本原則啊,你的差別大的真是隻能用離譜來形容了。多數時候你挺沉默寡言的,但有那麽一兩次你還挺活潑,就是那種為了配合大家而硬裝出來的活潑,甚至有時候我們根本就不認識你。你的感情生活也很跳脫,像個泛性戀一樣,你和惠談過挺多次,也曾和高圓寺坐在一起過,我也曾在宿舍的床上擁抱過你……


    “你知道嗎?在你離開之後,我們互相交流了這些記憶,本以為隻有自己一個人混亂的,沒想到大家都如此……打個不那麽貼切的比方,那感覺就像是《白夜》(注1),我想你肯定讀過,你是納金絲,而我們都是匍匐在陽光都無法照到的彼得堡角落的幻想家


    “生活因為你的出現而變得特別,幻想的女神都沒有你的存在來的引人入勝。不過在曇花一現後,一切腿作了黑白,蜘蛛網爬滿了生活的牆,時間給我們留下的隻有慢慢在臉上生長的皺紋……你的離開正如你來時一般神秘無蹤影。”


    “雖然他應該不是最先注意到,但啟誠是最先提出這一點的,在一次集體討論的時候,他試探地問了句‘你們覺不覺得清隆和白蘭有相似的能力呢?’。這句話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如果我們誰都不知道還有平行世界這迴事,那這就是個毫無道理的無端聯想,但偏偏三年前發生過這樣席卷世界的集體幻視,那麽能夠聯想到白蘭的事情就很簡單了。既然有這種能夠穿越到十年後的裝置,那你會不會就是和十年後的自己交換了呢?而且不止交換一次,是循環往複的交換。我們當初是這麽猜測的,為了論證,我們一邊努力尋找你的蹤影,一邊期待七年後——也就是現在,另一個世界的你的再臨。


    “但猜測畢竟是猜測,在與你接觸後,我們又開始懷疑了,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們所認識的‘綾小路清隆’。堀北覺得你隻是把我們忘記了而已,她本人對十年後的記憶一直保持有否定的態度,而惠覺得你就是換了個人,所以她在知道你以非常年輕的麵貌再一次出現後,她就不再像以前一樣熱衷於你了。但也有和我一樣,不管你是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都對你感興趣的人在,啊,高圓寺也算是吧,他就是單純想看熱鬧而已。


    “本來啟誠也是堅定的認為你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但在見過你後,發現了你身上……就是和以前一樣,所以他也有點懷疑你到底是不是了。”


    我曾聽平田提起過,“我”有個名為輕井澤惠的女朋友,而堀北大概率就是我手機裏存著的那個備注為“堀北鈴音”的人。平田特意提起的這幾個人,應該是和我關係最為親近的,很可能之前或多或少都“偶遇”過我。


    “我插一句,啟誠是?”


    “就是幸村輝彥,你見過的。他有兩個名字,親近他的人都叫他‘啟誠’。”


    “不會你們每次和我見麵後都有迴去互相通氣吧?”


    “差不多……放心好了!我是不會背叛你的!我一直沒有讓他們知道我和你私下裏的關係,所以你完全可以信任我!”


    我直接無視了他像癡漢一樣的投誠發言,在他想說出下一句話時問他


    “那麽你呢?你覺得我到底是來自別的世界的,還是一直都是這個世界的呢?我也從未欺騙過你,我確實什麽都不記得了。”


    沒有裝出什麽真誠的表情,因為我如果露出那樣的表情才是真的不可信,隻是像平時上課迴答問題一樣,死氣沉沉地問他。


    他看起來很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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