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受到沉重的打擊後,連清反而能夠更清晰地去迴想一些被忽略的細節。


    關心則亂,黃藥師,或許正是利用了她對曲素光的在意,才擺了這樣一個局,等著她自己跳進去。並不是她的多想,就如同黃藥師不信任她,她也不信任黃藥師逆天最新章節。而雙方,都沒有辜負了這相互間的不信任。


    在得出曲素光有至少一半的可能性依然存活著,連清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即使是幾個零星不完整的記憶片段,她也可以感覺得到,那看似虛偽實則真實的忠誠。一向隻相信自己的她,會去相信別人,唯有一種解釋,對方值得。她不是一個寬容的人,也隻會把寬容放在值得的人身上。


    曲素光不僅重要,也值得她的寬容。


    ······


    如此想來,她需要做的事,隻需確認在桃花島上的這個曲素光是冒牌貨。


    ——相當輕而易舉。


    半個時辰後,地下室中的一扇門被打開,不久前滿懷怒氣拂袖而去的男人麵色沉靜如水,光影交匯處,昂藏的身形挺拔若鬆。


    連清側首望去,嘴角的淡淡笑意如四月春風撫過湖麵,留下一道水痕又消逝於無蹤。


    溫水不斷向上蒸騰,一層朦朧的白色霧氣在浴室中彌散開來,籠罩在浴池的上方。


    女人靠在男人的胸前,虛弱無力的身體被對方的強健的手臂環抱著,才不至於沉入水中。脈脈的溫水在她的皮膚上流淌著,令她僵硬的四肢逐漸放鬆下來,神思也更加清明。


    半個時辰,隻用了半個時辰,連清猜著了對方會迴來,卻沒有料到他迴來的那麽快。作為言語攻擊的一方,她當然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刻薄、多傷人,然而僅僅半個時辰,黃藥師就能夠壓製下那些負麵的情緒,心境恢複若常,這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


    有城府,有智計,優秀若他,真是難以想象,這樣的人曾被她踐踏若塵。


    一個聰明人,最怕的是遇到另一個聰明,也最怕遇不到另一個聰明人。


    皆是棋逢對手。


    自從遇到黃藥師以來,連清不止一次對自己的能力與智力產生了懷疑。原來和自己一樣聰明的人,並不是不存在的。內心深處那種不甘平凡,渴望挑戰的穀欠望依然讓她做出了最後的選擇。誰更勝一籌,唯有終局才能解答。


    失憶以來,她第一次產生了強烈的好勝心。


    ——她不想輸。


    心思百轉千迴間,她不知何時被放倒在幽室的柔軟臥榻上,清涼的藥膏通過輕重相宜的力道緩緩地滲進皮膚裏,骨肉間的痛意被溫熱的手指揉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想要歎息的舒適。男人的心情一如他行為,十分矛盾,想要看到女人痛苦的人是她,現在為之不忍的人也是他。


    有多愛,就有多恨。


    反之,又何嚐不是如此?


    人如果真的能夠那麽理智,自然也就成神,而非人了。


    這一點,縱然兩人智計過人,也難逃此間。


    幽室的氛圍相比與地下室的劍拔弩張,輕緩了很多,談不上親密無間,卻也沒有暗潮洶湧,可以算是相當奇妙,應是介於和諧與矛盾之間的灰色地帶。


    她拉住了他想要收迴的手。


    黃藥師不是沒有察覺到對方的舉動,但當他的手被猝不及防地抓住時,還不免不了心頭一驚,仿佛有一塊巨石投入凝脂碧玉般無風無波的湖麵,掀起大浪之後,更留下無窮無盡的漣漪,一圈圈向外激蕩開來。


    他以為,她該是厭惡他的。畢竟他對她所做的事,並不是普通的惡劣小妾不吃素最新章節。在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打擊下,她竟然還能夠像如今這般主動碰觸他。該說她的內心已經強大到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影響的程度了嗎?


    然而,對方下一刻出口的話,直接讓他的腦子在霎那間變得空白一片。


    “對不起。”她說。


    短短三個字,竟似千言萬語。


    訴不盡世事多變,道不清無限情絲。


    黃藥師甚至有一瞬間認為自己是產生幻覺了。她怎麽可能會為自己所做的事道歉?為自己傷害到別人道歉?這比天塌下來還要讓人不可置信,但它偏偏在他眼前發生了。


    “對不起,過去都是我的錯,你能原諒我嗎?”


    毫無矜持地,衤果露著身體,她貼上了他僅著薄衫的頎長身軀,緊緊地抱著對方勁腰,像是在害怕失去什麽一樣。柔順的黑發覆在她的身體上,與豔麗的蓮花圖騰相交織,似《聊齋誌異》中走出的精怪妖魅,溫順而纖弱,更顯露出一種楚楚動人的妖冶風情。


    即使是再清高的人,也沒有辦法抵擋住這股誘惑。就算是前方是深淵了,恐怕也忍不住為其墜落。


    黃藥師沉默了半餉,如黑曜石般的雙眼平和得看了連清,許久才道:“你又想做什麽?”


    反常即為妖。隻是,若是她想要做些什麽,這種一眼就能看出問題的方式太過於淺薄,並非她的風格。眼睛看見的,不一定是能夠相信的,同樣的,耳朵聽見的,或許也是值得懷疑的。


    “我看見了。”


    “什麽。”


    “從山巔墜落時,我後悔了。”


    “後悔什麽。”


    他的唿吸一窒,並沒有去問她是什麽時候恢複記憶,又恢複了多少,整顆心完完全全被那一句後悔所牽動著,這使他想起了,在風中飄零的衣衫,不斷下墜的身體,以及


    ——從她眼中滑落的淚水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連清不會流淚,更不會為他流淚。


    但是此刻滴落在手背上的溫熱液體又是什麽呢?


    “後悔我對你所做的一切讓你感到痛苦、感到失望的事。”


    輕輕的聲音,宛若歎息。


    “我不是神鬼,我也是一個人。”


    神鬼無血無淚,人有血更有淚。


    “我會感動,也會動心。之前你不是問我為什麽沒有用紫玉魔蘭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答案。”她仰頭,明亮如輝的黑眸深深地凝視著他,“不僅是因為同情憐憫,更是因為我不想再看到,你露出和我墜山時一樣的表情。”


    她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前,“這裏會痛,很痛。”


    真真假假,是在演戲又或是真心,這一刻,連清承認,她自己都沒有辦法分清。


    手掌下傳來了心跳,“砰砰”的節奏平穩地進行著脈動。


    黃藥師不想承認自己曾期待過連清迴頭,事實上確實不止一次。


    但此刻看似是期待成真,卻更像虛無的鏡花水月,清清一觸,便會碎裂成空。


    “忘掉過去,我們重新開始豪門盛寵:總裁調教惹火妻最新章節。”


    “你真的這麽想?”


    冥冥中,似乎有什麽在撕扯著黃藥師的心,向後看,是無盡的黑色,而向前看,卻是無盡的空白。


    “人始終是要向前走的,沒有人能夠一生都活在迴憶裏,你不可以,我當然也不可以。”命運這種事,當真就是實,不屑就是虛。而玩弄命運的人,則是掌控它的虛實。沙啞的女聲如海妖蠱惑水手的歌聲,牽動著男人的心,“上天讓我失去了記憶,或許,就是在等待這一刻。”


    “即使曲素光死了。”他突然冷笑了一下,說著不久前才刺激她失去冷靜的禁忌。


    “我承認她很重要,隻是死人永遠比不過活人。”從前的她,也該是這樣的人。“死人隻適合緬懷,而活人卻值得珍惜。”就算事實真是如此,她也會這樣做。


    傷心一時,不可能一世。這不是冷血,是理智。


    連清在嘴上這麽說著,也在心裏說著,仿佛這樣,就能夠將這種想法在心底牢牢根植。


    黃藥師沉默了。


    早該想到的,她這樣的人,或許會被一時迷惑,又怎麽可能一生為一個死人耿耿於懷?倘若是故去的那個年少天真的他,應該會很高興,但是現在的他——


    “好,如果你真的想忘記過去,我可以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他的話說得意味深長,一個前提留下了無限的空間。


    如果連清真的能夠做到,黃藥師是真的不介意將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正如她所說,人應該活在未來,而不是過去。


    可惜這隻是如果的事,當不得真。


    第一次被欺騙是無知,第二次是愚蠢,第三次就是無可救藥了。


    “真好。”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笑意潤如珠光玉髓,仿佛是帶著徐徐春風緩緩送入人心。


    她放開了圍在對方腰間的雙手,左手垂下,而右手卻緊握成拳,不過彈指一揮的時間,她的身體突然一震,複又軟到了下去,殷紅的血絲從嘴角緩緩流下。


    黃藥師見狀立即抱住了她的身體,幾根長指搭在她的脈腕上。


    “脈象顯虛,丹田氣空。”


    ——她竟是把自己的內力廢掉了!


    “從這一刻開始,偌大江湖,若是沒有你,我將寸步難行。”


    這已經不是苦肉計和誠意的問題了,而是自毀退路。


    何謂江湖,兩人都明白。


    而沒有內力空有招式的習武者,便是連三流都夠不上的不入流江湖人。


    確如連清所言,難以自保的她,隻有依仗他人的保護。


    直到此時此刻,黃藥師才開始認真地思考重新開始這四個看似簡單的字。


    他在浴池中替她解開了三氣封穴,何曾想到她會送他這樣一份大禮。


    作者有話要說:下午被拖去看驚天魔盜團了,還好昨晚寫了一些,和今晚的合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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