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會輕易相信我。”


    而她也確實不是一個值得令人交付信任的人。輕易地相信了她,可能隨時都會付出背叛和利用的代價,一如前不久的紀飛舟。


    在這一點上,她相當有自知之明。


    而這樣的她想要取得黃藥師的信任,並且是在前科累累的情況下,就必須先付出一定的代價。得與失,總是先有失才會有得。


    “但是我還是想讓你知道,我是認真的,認真地想要和你重新開始。”


    懇切的話語,閑適的笑容,真真假假,令人無從判斷,也許連清自己都做不到當局者不迷失。


    在心中湧動的陌生感情是什麽,她已經明白了。


    能夠令人產生共鳴的伶人,必然要真正地體會到她所扮演的那個人最真實的感情。連自己也不明白,或者逃避的感情,也怎麽能夠讓別人深切地感受到進而入戲呢?


    所以,至少從這一刻開始,在未結束之前,她是喜歡黃藥師的,甚至是愛末世之無限兌換。


    ——這並不是心理暗示,而是在真實。


    “不重要。”


    左臂環住她的後背,帶著薄繭的右手掌在對方的黑發間穿梭。


    真與假,到如今,其實一點也不重要了,他想,她隻要在他身邊,站在他一轉身就能夠看到的地方,已經足夠了,多餘的奢望隻會帶來無盡的痛苦。


    這個因為求而不得而陷入病態的男人早就明白,在情愛的戰場上,他輸得近乎一無所有,隻剩下連清這個人。


    所以,不管是什麽方式,隻要她還在,其他的,都無所謂了。


    她要重新開始的話,就重新開始好了。


    即使不再期待,他也會陪她一起玩下去。


    隻是——


    “我再說一次,如果你真的想忘記過去,我可以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所以,就算是逢場作戲,也請你演得認真一些,不要讓我看到破綻。


    否則,我不快活了,你也休想得到安寧,愚弄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同為聰明人,連清當然清楚黃藥師的未明之語。


    但是,她更清楚,越是在這樣的時刻,就越是不能退縮。


    有些事,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完美的程度,決心這種東西一旦下了就絕對不能動搖,否則前方等待著她的就是無盡深淵。


    練武是這樣,謀略也是。


    她要做的事,就必須做得成功,做得完美。


    微提手臂,連清任黃藥師為她披上與其相同的白色內衫,在對方的的攙扶下,從臥榻上赤足走下,腳步因為站得不是很穩而踉蹌了一下,身形向一旁歪倒,又被男人握住手腕輕輕一拉,便是讓她順勢偎入了他的懷中。


    連清不想卻必須承認,作為一個從不停留,永遠向前的人,黃藥師的胸膛卻讓她產生了休憩的穀欠望。就像是大海中漂泊的小舟,風中穿梭,浪中前行,累了,倦了,在一處可以滯留的港灣停下。


    但是再能夠遮風擋雨的避風港,都隻是暫時的,小舟始終沒有辦法確定自己最後的終點。


    “夜深了,我們迴去吧。”


    褪去紅色蓮花的臉龐少了三分妖冶,增添了一分柔弱,一雙明眸在昏暗的視線中,閃著異乎尋常的光彩。


    “好,我們迴去。”


    他如此迴答。


    於是,在鑲嵌著如璀然寶石般緋華星子的黑色沉沉夜幕之下,白色的身影若閑庭漫步般優雅自如地穿梭在連接著浴室與屋舍的花園間。光下的


    微風裏雜著竹葉的淡淡清香,令人不覺心曠神怡。連清輕淺地唿吸著,仰首看著如紗月光如霞披落下。良辰美景之下,前所未有的輕鬆之感湧上心間,視線逐漸變得模糊,濃濃的倦意趁勢襲上,終於,意識陷入了黑沉的夢境。


    踩著從窗戶外透進的一地冷霜,黃藥師將連清放在了床榻上。


    對方的唿吸輕緩而均綿,顯然是一副已經入睡的模樣四季錦全文閱讀。


    作為曾經相處了近乎三年的師徒,他當然直到連清有十分嚴重的失眠症。在夜裏,她幾乎是不會睡著的,或者說極為淺眠,連一片樹葉掉落的輕音都可以讓她醒來。


    睡不著的原因有很多,但是與她這樣的人而言,原因很簡單,太重的防備之心,極度缺乏安全感,以及——


    永遠無法信任除自己以外的人。不過,這一條或許已經因為曲素光而改變了,現在也因為自己而改變了嗎?


    曾經夢寐以求的東西,現在措手可得。


    黃藥師卻沒有感到哪怕一點的喜悅,不是不在乎,而是因為太在乎而無法相信。因為她,他從一個願意交付與他人信任的人變成了和從前的她一樣,除了自己誰都無法信任。


    隨著謊言之下的背叛與利用,黃藥師發現,他變得越來越像她,或者也可以說,他們生來就是相似的人。男人眼底逐漸集聚起晦澀的情緒,仿佛有重重暗霾包裹不散,透著無窮盡的深沉。


    深夜裏的風帶著些許的冷意,側臥在床上的連清不由地輕顫了一下。因為修煉至寒內功,她的體溫總是偏低,一直以來,她也習慣了這種溫度,一夕廢去後,巨大的反差導致了身體的虛弱。


    黃藥師翻身上床,伸長手臂,把她納入懷中,又將絲質薄被蓋在了她的身上。


    夢境中,連清恍惚地感覺到流淌於全身的暖意,並非是那種依靠炭火而升起的灼熱,而是一種似是被溫水脈脈包圍的溫熱,真是舒服地令人不想醒來的美夢,她暈暈沉沉地想著,任由思緒墜入黑甜。


    把內力用來供人取暖這樣奢侈的事,似乎也隻有黃藥師這樣的男人才會做得出來,而這一點,是連清交給他的。


    “隻要實用無所謂浪費,即使是江湖中人最為重視的內力。”


    那是他在入秋時患上感冒後,她用內力供他取暖的時候說的。


    又想起過去了,不是說隻有老人才喜歡一直迴顧過往嗎?他可是才二十出頭,黃藥師隨意地調侃著自己,將過去的迴憶從腦海間抹去。


    他可是要重新開始的,即使這或許隻是一句玩笑話。


    閉上雙眼,黃藥師環抱著連清,一同睡去。


    這一覺,似乎很漫長,又似乎很短暫。


    再醒來時,是日上三杆。


    若是允許,黃藥師真的不想再醒過來。


    溫柔鄉,果然是英雄塚。


    這個想法並不隻是他一人擁有,但另一個同樣很清楚,夢再好再美,也會醒,人永遠隻能活在殘酷的現實中。


    “曲素光沒有死。”


    這是新的一天,黃藥師對連清所說的第一句話。


    當然,現實有時候也不那麽殘酷,她忍不住輕笑。


    ——果然很簡單。


    纏綿臥榻休養了近半個月,在黃藥師所製的藥物以及內力療傷的幫助下,連清終於可以從風一吹就倒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


    “聽說你有三個弟子,是不是該為我引薦一下,畢竟,我也算是他們的師祖了吧。”


    所謂重新開始,就是先拋棄掉過去,再迎接新的人事神仙會所最新章節。


    “好。雖不成器,但還算可塑之才。”


    連清當然不會認為黃藥師這話是謙虛之言,眼界之高如他恐怕真是那麽認為的。


    兩人的一同出現,成功地引起了陳玄風,梅超風,陸乘風三人六道驚詫的視線。


    ——她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師母


    ——這不就是那天的女人


    ——師傅的速度,真是快得不可思議


    “過來,拜見一下你們的——”


    語未盡,便被打斷。


    “未來師母。”


    黃藥師劍眉一挑,笑睨了連清一眼,似是在說你不是想做他們的師祖?


    ——玩笑而已,你還當真了?


    連清微笑以對。她總覺得,從師傅一下子變成師祖的感覺有點奇怪。更何況,江湖傳言,黃藥師的武功大多是自創的,所以嚴格意義上,這聲“師祖”她受之有愧。


    好直接,三個少年人聽到迴答後不約而同地想,但隨即就釋然了,他們的師傅所看上的人又怎會是那種尋常可見的女人?


    而未來的他們會知道,連清不是非同一般,而是十分的非同一般,和他們那恃才傲物的師傅可謂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


    一番寒暄後,三人離去做黃藥師布下的功課。


    “如何?”


    “眼光不錯。”


    心性與純良無關,天賦各有獨到,就桃花島的弟子而言,相當適合。


    “不愧是東邪的徒弟。”


    “承蒙誇獎。”


    “要不要做我的徒弟?”


    他突然提出。


    沒有武功,對於連清這樣的人而言,應該很不適應,雖然她現在的狀態真的十分安全,但是黃藥師從未想過讓她徹底成為一個普通的女子,即使他當時對她使用了三氣封穴也一樣。


    更何況,縱然天賦奇才如她,沒有個十年八年,也不可能重新到她原來的水準,而這個重新開始的遊戲必然不會持續那麽久。並且,他們不是要重新開始嗎?


    “你不怕教了徒弟,餓死師傅?”


    連清挑釁般地反問,未表示接受與否。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無敵,任何武功都會有相應的破綻。


    “當年的你都不怕,我又為什麽怕。”


    強者的自信,便是能夠在敵人發現破綻的情況下,依然會贏。而他的破綻,就算是被發現了,也沒有用。


    “你還真是相當有自信。”


    “比不過你。”


    作者有話要說:雙十一啊今晚,購物狂們要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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