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知道迴來啊?”一進門,周習坤就聽到太太蘇時瑛劈頭蓋臉地問。


    蘇時征正叼著一個蘋果坐在沙發上,笑嘻嘻地說:“姐夫怎麽又惹姐姐生氣了?”他又看了一眼站在周習坤身邊的白聞生,眼眸裏狡黠的光一閃而過,手指了指:“好哇,你們兩個丟下老婆不管,偷偷地上哪裏逍遙去了?”


    周習坤麵上帶著笑一邊走進客廳:“你就別煽風點火了,唯恐天下不亂麽?剛才就是去陪妹夫取了戒指。發火歸發火,婚禮總不能耽誤吧?”他湊到蘇時瑛身邊從背後攏過去,臉貼到頸窩:“我這不是迴來俯首認罪了嘛。”


    蘇時瑛眼皮一揚,半扭過頭去:“我看你是玩夠了才迴來,心思根本沒在這個家裏麵。”


    “怎麽會?剛去珠寶行的時候,我還特地看中一款冰種的翡翠鐲子,正適合你的膚色”周習坤溫柔扶起蘇時瑛手腕子,果然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紅布首飾盒。


    蘇時征牙齒打了顫,渾身都抖了一下,抱著手臂搓了幾搓:“嘖嘖,真夠肉麻的,不愧是姐夫,就是會哄女人開心。”


    周習坤笑著看過去一眼:“不是女人,隻會哄太太,哄太太我樂意。”


    蘇時瑛繃著嘴角,但是卻透露出一絲笑意。周習坤一看,大功告成,又是風平浪靜了。用女人的錢哄女人,是他的強項。


    “酸,真是太酸了。嘖,看來我和二姐夫都要向你學這一招,以後不怕哄不好女人。”蘇時征嘖嘖道。


    周習坤看了一眼白聞生,剛才迴來的路上白聞生一聲不吭,簡直成了石人。這時白聞生還站在剛進門的地方,半垂的目光隻落在一點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學什麽招?你什麽時候給我討個媳婦進門,那才是真長進了,別成天的在外麵胡混。”這時候老爺蘇成泰突然從樓上走了下來。他穿著長袍馬褂,體態偏胖,富態滿滿,挺著將軍肚完全是個老太爺的模樣。還好蘇時征模樣像過世的蘇太太,俏生生地像個電影明星。


    “爸,我還年輕,現在應該以學業為重。”蘇時征眼珠子一轉,溜到了他爸爸跟前滿臉笑意地討好,沒想到卻被他爸在腦門上賞了一敲。


    “還說學業呢?!你幾時坐下來讀過書?去過幾次學校我都能給你數得出。”蘇成泰訓斥道。


    蘇時征“哎呦”一聲捂住了自己腦門,很疼似的揉了揉:“我不是讀書的那塊料嘛。那還不是受了爹的影響。”


    “混賬。你個臭小子居然說起老子來了。”蘇成泰伸手就要打,蘇時征一見趕緊竄溜到了周習坤的身後。


    “爸,給我留點麵子,怎麽說打就打啊。”蘇時征拿著周習坤做擋箭牌,探出一個頭。


    “臭小子,你要向你兩個姐夫多學學,一點都不上進。”蘇成泰走到客廳。“聞生,以後我兒子教給你了,替我好好管教他。”


    “啊?”蘇時征臉色一變看向白聞生。


    白聞生看著蘇成泰說:“嶽父,文征現在還小,以後自然就懂事了。”


    “我看難。”文成泰臉色得到了緩和,點了點頭,又說:“聞生啊,等你們成婚以後,你就過來幫我打理下生意,這個兒子不成氣候,養了如同白養。”


    蘇時瑛聽到這話很警惕地抬了頭。


    白聞生左手抓了右手又放開:“這個其實我也不太懂。”


    “不懂可以學,你是個聰明人,沒有問題,我絕對不會看走眼的。”蘇成泰坐到沙發,看著站在一邊的白聞生說。


    蘇時征哼了一聲:“爸,你偏心。”


    “我偏什麽心?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我能放心把生意交給你麽?”蘇成泰轉向自己的兒子立刻又是吹胡子瞪眼。


    “好了好了,別吵了,有什麽好鬥嘴的,再說還有習坤在,他總能幫上爸你的忙的。”蘇時瑛適時地說。


    蘇成泰看了一眼周習坤,並未做聲。


    周習坤笑說:“二妹在樓上麽,去叫她下來準備吃飯吧。”


    白聞生很快就站出來說:“我去吧。”


    樓梯和樓道都是木製的,鋪了一層厚絨地毯。白聞生踩著上了二樓,此刻所有的仆人都在樓下忙碌準備晚飯,所以走廊裏極為安靜。為了這次婚事,蘇成泰還特地騰出了一間很大的臥室重新布置了,又換了家具作為新房。雖然新娘並不知道結婚是怎麽一迴事,但是其他人還是極力張羅著。


    白聞生走到關著的房門前停住腳,手扶在金色的門柄上微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


    “要結婚了,不開心麽?”忽然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白聞生嚇了一跳,連忙迴頭,周習坤已經以很近的距離站在了他的身後,一條手臂支撐在了,他頭邊的門板上。白聞生下意識地側退了一步,逃離周習坤的氣息範圍。垂下眼睛不再正視看他。


    “怎麽會不開心?周先生多慮。”


    周習坤刻意又靠近了一分,將白聞生逼到門麵上,低著頭對著溫柔而小聲道:“堂堂大男人入贅還要娶那麽個孩子,換我,我也不開心。”


    “周先生,不要胡言了,蘇家對我很好。你快走,待會被人聽到。”白聞生急推了下眼鏡,側臉緊緊貼在門上。


    “別生氣,我沒有惡意。今天下午你走之後,張先生倒是對我吐露了些實話…。”封鎖死了白聞生能逃離的路,將人籠罩在身下興致勃勃地說。


    白聞生頓時睜大眼睛:“他說了什麽?”


    周習坤狡黠地笑了:“你果然對他有意。”


    白聞生一聽知是上當,連忙搖頭:“休要亂語,我與他隻是大學同學,又都是男人,豈可能……。”


    “那又如何?你難道還受這樣的舊思想束縛?與過去女子一般被家族婚姻所擺布?看你這樣真正為你們心疼。”周習坤說。


    “不是。”白聞生有些激動,聲音放大了一些,可是他又忽然頹唐下來:“我沒有辦法。”


    “我可以幫你。”周習坤笑著說。


    “真…可你為什麽要幫我?”白聞生警惕地像個受驚的兔子。


    “因為,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啊。”周習坤微笑歎:“明天,明天下午我正好要去見一個朋友,我帶你一同出去。到時候你們不就有機會見麵了?”


    周習坤拍了拍白聞生的肩膀。


    白聞生眼裏閃過一絲光。他雖然不敢完全相信自己聽到的,卻也別無其他辦法。


    當初父親死前背了一屁股自己一輩子也不可能還清楚的債務。作為家裏的獨子,隻能找蘇伯父求助,卻也把自己困死在了這個牢籠裏。別人不知道,還真是以為他想傍富家女,攀高枝。


    那些惡言惡語,白聞生聽在心裏,一個字也沒忘掉。


    翌日。


    周習坤是不是真有個要見麵的朋友,白聞生不知道。白聞生的確和周習坤一起來到了榮昌大飯店。平常他要單獨出一趟門並不容易。


    白聞生的到來是在張賀祥意料之外的。當他敲開門,張賀祥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怔:“你怎麽來了?”


    白聞生看著他:“你不是想要見我?”


    張賀祥臉上欣喜,一下把白聞生拉進門,將門關上。上上下下看了白聞生一周:“你終於願意來見我了,子卿。”


    “事到如今我們還有什麽話可說?”白聞生臉上沒有什麽喜悅,涼生生地說。


    “子卿!”張賀祥不知道該拿眼前人如何是好,隻能焦急地把白聞生拉到椅子上坐下說:“你難道還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意麽?若你是女子,我一定早已明媒正娶讓你做我的妻子了。”


    “你!”白聞生麵帶了慍色,用一雙眸子直直瞪著張賀祥,深深感覺到了羞辱。


    “好,好,我知道你不愛聽此語。可是我隻是想讓你明白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張賀祥說。


    “心意有何用?此次見麵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了。”白聞生移開目光,他從袖子裏取出一疊用繩子紮好的信封放在茶幾上說“這是這幾年來通的信件,現在還你。放在蘇家也實在不方便。”


    “子卿你這是何意?難道你真要與我斷絕往來?”張賀祥真是急了,額上開始隱約沁出汗液,一下抓握住白聞生的手。


    白聞生皺緊眉頭,不發一言將手抽出。


    張賀祥的手握成拳又鬆開:“我不是想冒犯你,可是若要斷絕聯係,那我生活下去還有什麽意義?子卿。”


    白聞生咧開一線唇冷笑:“我已是要成婚,你還是將我忘了,赴你的好前程去吧。”


    “子卿!我到底該怎麽做?你才肯相信我。”張賀祥抓住白聞生的肩頭。


    白聞生道:“這不是我相信與否的問題?你覺得我成了婚,等你留學迴來我們應該以什麽身份相處?我根本不想娶蘇家的小姐,也不稀罕入他們蘇家。這對我來說簡直就是恥辱,卻像是受了他們恩惠。”


    “我當然知道以你的性格根本不會貪圖那些錢財。”張賀祥說。


    “隻有一個辦法,你願意麽?”白聞生抬起頭說。


    “什麽辦法?”


    “我和你一起出國。”白聞生冷靜說。


    張賀祥卻震驚地張大眼睛“你要逃婚?”


    “還能有別的辦法麽?反正我已經沒有家人,對這裏也沒什麽可留戀的。”白聞生抬起眼睛認真看著張賀祥:“行不行?”


    張賀祥低下臉,眼睛遊弋地思慮了半天。和白聞生一起留學本是他在讀書時一直的願望,可是逃婚又實在違背他所學的倫理道德。但是要是從此和白聞生失去聯係,他更無法想象。掙紮了半天他終於抬起頭:“好……,都聽你的。我再去買張去日本的船票,然後那天一起走。”


    “你真的願意?”白聞生一陣心喜,蒼白的臉上難得露出喜悅的笑容。


    “你都能放下,我怎麽可能不願意?”張賀祥點頭。


    “好。那到時候,不見不散吧。”白聞生的嘴角顫了下,鄭重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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