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的一個月總是格外忙碌。又是要拍照,又是訂做衣服和購買珠寶首飾。蘇時瑛作為大姐,全程陪同,所以兩對夫妻一同出門的場景便時常出現。蘇時瑛暗歎自己丈夫周習坤最近難得的老實。


    蘇時婷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到了街上難免亂跑亂躥,白聞生抓不住,蘇時瑛不得不也來幫忙牽著。可在買東西的時候,經常一轉頭又找不到蘇時婷人了。所以經常是什麽事也沒辦成,幾個人就忙得團團轉了老半天。


    周習坤覺得看著這一對小夫妻有意思。白聞生自然是體貼入微,說話做事無不周到,無論怎麽都不露出煩躁的情緒,可是心思又像是全然不在。也難怪,誰要是娶了這麽個小孩子做老婆,都不會有當新郎官的快樂吧,不過人在矮簷下誰能不低頭?周習坤有些佩服白聞生的好耐心,但是又想看看他到底什麽時候發火。


    這天在西餐廳裏午飯,蘇時婷把放冰激淩的杯子打翻了,瓷片碎了一地,冰激淩也溶了滿身。大家正忙著擦拭的時候,一個穿著紫色法絨旗袍的女人走了過來。周習坤還沒見到人就先聽到了那個女人笑聲。


    “喲,我說這是誰呢,原來是蘇大小姐,這麽快就養了這麽大個女兒了?”那個女人用帶著手套的手半掩著嘴,咯咯地嬌笑著說。


    周習坤一抬頭,越過了女人高聳的胸脯,這才看到臉,發現這個女人自己也認識,是馬家的二小姐,馬如嬌。以前在外玩的時候還結交過幾次。


    蘇時瑛將手裏的娟帕往桌上一放,嘴邊輕笑了一聲,揚起下巴:“馬小姐啊,好久不見啊,雖然這不是我的女兒,可想要自然會有。這麽久不見,不知道馬小姐,可覓得如意郎君了?”


    馬如嬌翹著鼻子,不可一世地哼了一聲:“這尋常世家公子我可瞧不上。”說著她的目光從周習坤的臉上看了過去又落到白聞生的身上,一皺她的眉頭:“倒插門的更是不要。”


    “你!……”蘇時瑛登時火了,手掌一拍餐桌,讓杯杯碗碗都小震了一下。周習坤特地抬眼留意白聞生,隻見他半垂著頭緊閉著嘴巴,手還緊握著蘇時婷的手腕子。周習坤笑了,他站起身,一副態度溫和地看著馬如嬌:“馬小姐如此身姿傲人,我等凡夫俗子自然是配不上了,仙女自有仙人配。”


    馬如嬌楞了一下,方才的傲焰也退了三分,目光在周習坤的臉上停留了一會,用尖酸的語調說:“ 其實仙女不也有喜歡上牛郎的時候,就怕那牛郎,有眼無珠。”


    說完馬如嬌扭頭就走了,隻留下蘇時瑛氣大了眼睛,轉頭就去看周習坤。周習坤卻幹幹地笑出兩聲,過了幾分才發現蘇時瑛眼裏的怒火,連忙收斂了笑意。


    蘇時瑛這下是真生氣了,大小姐的修養也壓不住了,她一下拿過自己放在桌上的錢包,不管不顧地從周習坤眼前蹬著高跟鞋,轉背而去。


    “哎呀,姐姐,姐姐……。”看到自己姐姐走了,蘇時婷連忙鬧起來,無奈她的手被白聞生拽著,掙脫了半天猛推了白聞生胸口,氣哼哼說:“你們都是壞人。”


    白聞生皺緊眉頭,繃緊了臉,半天卻隻說出來兩個字:“別鬧!”


    蘇時婷哪裏肯理會,她跳起來追著她的姐姐蘇時瑛而去了。


    白聞生有些急了,他站起來想去追,卻被周習坤伸手給攔了住:“誒,你別去了,女人氣頭上的時候,他人勿近。”


    “這……不太好吧。”白聞生猶豫地停住腳,半信半疑地看著周習坤。


    周習坤笑起來:“這個,你以後就明白了。”


    白聞生還是有些不安,局促地說:“那我們現在去哪?”


    周習坤看著白聞生的臉,這麽幾天倒是第一次在外麵單獨相處的機會,他似想了想認真說:“今天不是打算去取戒指麽,原計劃進行怎麽樣?”


    白聞生垂下眼,過了一會才點了點頭:“好吧。”


    周習坤愉快地掏錢付了帳,帶著白聞生雙雙出了門。來時坐的車已經送兩位夫人迴了家,所以他們隻能徒步走過去。


    下午的陽光好得很,完全驅趕了前幾日連綿不斷的秋雨帶來的涼意,照得身上暖意融融。而且身邊有個白聞生陪著,所以周習坤完全不著急,單背著手閑庭信步似的慢悠悠地走。白聞生是一身長袍,風偶爾把他衣腳吹起,便露出裏麵的布褲和布鞋。他並未像城裏時髦的少爺那樣,依舊是純中式的打扮。


    周習坤說:“剛才的那件事,你完全不用介意。那個馬小姐的嘴就是這樣,以前她就有綽號叫馬毒嘴呢。”


    白聞生說:“自然不會為這事介意,不過看得出馬小姐倒是很在乎周先生。”


    周習坤愣了愣,笑出來:“哪得話。我可不是有眼無珠麽?”他目光轉向白聞生的臉,白聞生的嘴角笑抿了下,卻沒有笑出來。周習坤覺得這樣的表情實在好看,關鍵是讓他的臉上有了些生氣,不像個木頭僵僵硬硬的。


    白聞生被看得有些不自然,連忙開口:“周先生,珠寶行到了。”


    “哦。”周習坤側過頭,寶豐銀樓可不就在眼前了麽。周習坤讓開身,抬手請白聞生進去。店裏的夥計一看他們來了,忙熱情迎接端茶。


    白聞生拿出了訂貨的單子給過去,不一會老板就拿出兩個緞麵的精致小盒子。盒子打開一看,是鑲著豆大鑽石的兩枚戒指,金金閃閃富貴逼人。


    周習坤側過頭一看:“這是誰選中的?”


    白聞生將戒指收了好,說:“是嶽父大人。”


    周習坤一點頭:“嗯。看就不像是你的眼光。”


    白聞生又笑了,不過笑容很是疏遠:“周先生怎麽知道什麽是我的眼光。”


    周習坤故意擺了個神秘:“我不是說過,我們以前見過麽。”


    “哦。”白聞生顯得並無興趣知道,隻是單調地迴答,低頭推了推眼鏡。又一次讓周習坤失望地將這個話題戛然而止。周習坤的目光再珠寶櫃台逡巡了一圈,手指落到一枚細小的戒指上。白聞生一看,隻見那枚戒指的紋飾和花樣都極其普通,卻是簡簡單單精精致致的。


    周習坤指尖點了點道:“這個倒是配你。”


    胖老板一見又有生意急忙把那個戒指捧出來:“先生真有眼光,這個可是最新的法國款式。既然是蘇家的生意,那自然能給你個最低折。”


    周習坤側臉去看白聞生的意思,白聞生趕緊說:“這又不需要兩枚結婚戒指,還是算了吧。”


    “聽你的。”周習坤說。胖老板的目光在這兩位客人的臉上轉了轉,含著些笑意地又將戒指收了起來。


    出了珠寶行的門,白聞生這就準備招黃包車迴家了。周習坤卻說怕是兩位夫人的氣還沒消,不如先去喝杯咖啡。不等白聞生給個迴答,周習坤已經自作主張地虛攬著人腰,往前著走起來。


    這本來是個極普通的動作。可手剛碰到白聞生的腰,他卻立馬大反應地縮了一下。周習坤還以為白聞生怒了,再一看才發現原來白聞生是怕癢。周習坤故意裝不知賠罪說:“抱歉,抱歉,和自己兄弟朋友隨意慣了,不是有意冒犯。”


    白聞生脖頸有些泛紅隻罷手道:“不要緊。自家人又何必拘束。”


    這下周習坤像是得了通行證一樣。繁華地段所以兩邊人流湍急,車來車往,周習坤有意伸手為白聞生避讓擁擠的人群,而手也有意無意地會碰到白聞生的腰間。白聞生低頭隻走,偶爾小小的顫動卻被可以忍住,那模樣撓得周習坤心裏做癢,原來大白鶴也有這麽可愛的一麵。


    周習坤自懷著心思,保鏢似的將白聞生帶入了一家西式餐廳。兩人在窗戶旁邊的座位落座。他點了兩杯咖啡,又給白聞生點了起司蛋糕。這家餐廳的分為頗好,白色的西洋裝修,掛著天鵝絨的窗簾,還有小提琴手在拉著一首巴赫的曲子。


    周習坤忽然說:“這裏倒是個約會的不錯地方。”


    白聞生的手一下緊張地碰亂了手邊的杯勺,發出碰撞清脆的響聲。周習坤以為這句話說得有些不妥,開口想補救。卻發現白聞生藏在杯子後的眼睛正在偷偷地看著一個方向。而且專心之程度,像是完全沒聽到剛才自己說的話。


    周習坤轉過頭隻向那個角落看了一眼,就全明白了。那邊正往自己方向看的男人,不就是在榮昌大飯店張望白聞生背影的那個麽?


    周習坤往那個人身上毫不避諱的直視著。那人穿著灰色的西裝,打著暗紅色領帶是一身新式地裝扮。可是戴得眼鏡和臉上的表情又像是一個老夫子。


    那個人也注意到了周習坤的目光,所以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朝這個方向走了過來。白聞生的麵容從紅轉成了白,像以往沒了血色。


    “你的朋友麽?”周習坤轉過頭問。


    不過白聞生沒有迴答,眼睛隻盯著那個人走過來。那人站定到兩人麵前,禮貌地欠身:“你們好,想不到在這裏偶遇。”


    周習坤的目光在白聞生的臉上轉了一眼,伸出手:“你好,是白先生的朋友?”


    那個男人與周習坤握了握手,道:“我是子卿的大學同學,姓張,張賀祥。”


    不等周習坤接話,白聞生就搶先說:“他是我的姐夫,周習坤先生。”


    “哦?”張賀祥用別樣的眼光看向周習坤。


    周習坤笑笑點頭:“是,白先生即將和我的小姨子結親,張先生會來參加婚禮吧?”


    “張先生過幾天就要去日本留學了,怕是來不及參加婚禮。”白聞生道。


    “哦,那是實在是太遺憾了。”周習坤頗有深意的說。


    “沒關係,子卿知道我的心意。”張賀祥說。


    “說也對。何況婚禮也隻是個儀麵上的事。”周習坤又一語雙關了。


    “時間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迴去了?”白聞生說著已經走出了餐桌。張賀祥像是又話沒有說完,張了張嘴又閉上隻好說:“那慢走,希望近日能再見一麵,好好談談。”


    “有時間的話吧。”白聞生說,他轉了身,沒有去理睬周習坤就匆匆離去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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