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芒也不敢再跟時青雪繞圈子了,老老實實地答道:“世子並沒有交待具體的事項,隻是讓奴婢在您迴來之前,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這樣您就可以不必太費心神。”


    時青雪聞言,有些意外。


    她已經猜到了夏芒絕對是接到了莫君揚的命令,才敢做那麽多事。


    可她沒有想到,莫君揚的命令竟然會是如此簡單。


    不,換個角度想想,莫君揚的這個命令,其實又囊括了很多,斷看你怎麽想、怎麽做。


    青雪抿著唇思索片刻,又問:“可是我看你似乎把所有事情都做了?柳伯我就不說了,什麽時候,你的本事也那麽大了?”


    夏芒連忙搖頭,惶恐答道:“您誤會了,實在不是奴婢的本事,這一切都是曲先生的功勞。”


    “曲……先生?”時青雪意外地捕捉到一個關鍵詞。


    蹙了下眉,疑惑地問:“曲月白?”


    夏芒點點頭,“莫世子臨出門前曾說,奴婢有什麽不懂的、做不來的,就可以去請教曲先生。


    那天,您也在場。”


    時青雪也想起來了,那天早晨他們出門之前,莫君揚卻是說過類似的話。


    但當時她急著跟莫君揚出去,根本沒多想。


    現在迴想起來,莫君揚這根本就是給夏芒開掛了吧!


    曲月白是什麽人,幾乎就是莫君揚的代表人了。


    他出馬,整個瑞王府還有他搞不定的事情嗎?


    這和莫君揚親自出手有什麽區別。


    時青雪感覺胸腔翻騰著一陣複雜的情緒,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理論上來說,莫君揚沒騙她,甚至都沒有瞞著她,就連給夏芒開掛的時候都堂堂正正地當她麵說出來——是她選擇性耳聾了。


    可她,怎麽就那麽不爽呢?


    夏芒見時青雪許久沒有說話,偷偷抬眼看向青雪,還沒對上眼,又趕緊挪開目光。


    誠恐地求道:“是奴婢自作主張,請六娘責罰。隻希望六娘一定不要趕奴婢走。”


    夏芒就差沒有埋首哀求——喔,剛才跪也跪了——時青雪哪裏還生得起氣。


    最後隻能無奈擺手,歎道:“行了行了,我沒有生你的意思。剛才隻是不高興你們什麽都瞞著我罷了!”


    夏芒低垂著腦袋,乖巧地不應聲了。


    時青雪:“……”


    得,這一個兩個都是人精,又萬分清楚熟悉她的脾性。


    一收到‘無礙’的信號,連腰杆似乎都挺直了一些,整個人顯得又乖巧又無辜。


    還不久拿準了她不會真的生氣?


    時青雪明白了這一點後,頗為不爽,又狠狠地瞪了夏芒一眼,哼道:“得了,我知道你們做那麽多事情是為了我好,這次我就不與你計較。可下次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你不與我商量就擅自行動,我可就真的把你送給君揚了哈!”


    夏芒連連應是,答得好不幹脆。


    可過了片刻,夏芒又忍不住問:“就算您將奴婢送給莫世子,莫世子不還是會叫奴婢來伺候您嗎?”


    所以,這個懲罰有什麽意義?


    時青雪:“……”


    她忘了這茬!


    不過,時青雪是不會承認自己這點失策的。


    柳眉一挑,眼微微眯起,“你大可以試一試。”


    夏芒立即斂去笑容,趕緊答道:“你放心,一定不會再出現這種事了。”


    時青雪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卻又有些不滿意。


    怎麽說呢!


    本來從白銀劫案中脫身後,時青雪就準備好好管管瑞王府的庶務。


    可現在,夏芒在這短短幾天時間把什麽事情都處理好了,連全府可能是最難搞的對象都搞定了。


    時青雪現在根本什麽事都不用忙了,直接坐在屋裏‘指手畫腳’就行了吧!


    嘖!


    夏芒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時青雪的臉色,又小聲道:“六娘,您還有什麽吩咐嘛?”


    時青雪想了想,還真有一件事。


    “明日就是正月初十了。”


    夏芒一愣,好像沒明白過來。


    時青雪耐著性子又解釋了一句,“是爹爹真正的生辰。”


    當年莫淑君為了將時俊和算作自己的兒子,便將時俊和的生辰推後了三個月。


    因此,時俊和真正的生辰是正月初十才對。


    可後來發生了太多事,時俊和甚至沒來得及安穩地過個生辰,就……


    以致於像夏芒這般細心好記性的人,都一時記不起時俊和的生日。


    好在,時青雪還記得。


    夏芒明白過來,立即問:“是要奴婢準備祭拜的東西嘛?”


    時青雪點點頭,“明日就由你隨我們一起去吧!”


    “我們?”


    時青雪真要懷疑今天的夏芒是不是被嚇傻了。


    竟然問那麽淺白的問題?


    “我和君揚啊!”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莫君揚怎麽可能放任她單獨出城門去北郊的。


    再說了,時俊和活著沒能親眼看到她嫁給莫君揚,她希望能夠在時俊和生辰的時候,把人帶去給她爹爹看看。


    讓爹爹知道,她現在過得很好。


    夏芒感覺到時青雪的情緒低落下來,連忙應道:“噢、噢!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去辦!”


    第二日,時青雪便和莫君揚坐上了前往北郊的馬車。


    時俊和入的是時家祖墳,就在時磊的墓旁,父子兩人均長眠於此,也算得上伴兒。


    馬車搖搖晃晃地行駛著,青雪自上了馬車後就再也沒有說過話。


    情緒低迷。


    莫君揚看著不忍心,過去將人半攬入懷,“在想什麽?”


    時青雪任莫君揚攬著,下意識地還往那個溫暖的懷抱湊了湊,尋了個舒適的姿勢,才道:“沒什麽,隻是覺得有點可惜。”


    莫君揚低下頭,在青雪光潔的額頭上親了親,隨口問:“可惜?”


    “嗯。”時青雪低低地應道。


    不用莫君揚再問,她就主動答了:“可惜,我活了兩輩子,都沒能替爹爹過上一個真正的生日。”


    上輩子,她甚至沒能識破莫淑君的陰謀,讓她的爹爹一直被蒙在鼓裏,最後更是慘死在青羅山。


    莫君揚將手指按在青雪的唇上,止住她自責的話,低低地說:“這不是你的錯。”


    時青雪握住莫君揚的大手,嘴角掀起一點笑意,“我知道的,所以隻是可惜。”


    兩人的對話到這裏戛然而止,馬車已經到了時家祖墳。


    就停在守墓人的茅草屋前,沒有進到裏頭去,以免驚擾了先人的清靜。


    時青雪甚至沒有要下人們跟著,自己和莫君揚兩個人不幸往時俊和的陵墓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墓前,竟然已經有人了。


    不是董慧或者時寶寧。


    竟然是時俊和麾下的兩位副將魏林和衛城。


    魏林和衛城看到時青雪的時候,也驚了一下,隨即連忙下跪。


    “屬下魏林(衛城)見過時將軍!”


    時青雪一愣:“???”


    時將軍?


    沒和她開玩笑?


    青雪被這兩人的稱唿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連忙上前將人扶起來。


    調侃笑道:“得虧我膽子大,不然你們在爹爹的目的突然這麽一跪,得把我給嚇死!”


    大眾認知裏的時將軍就是時俊和,現在這兩人在時俊和的墓地前,對著時青雪下跪叫‘時將軍’。


    要是時青雪膽小一點,恐怕真要以為她爹爹還魂了。


    魏林和衛城喊的當然是新任時家軍主帥時青雪——哪怕時青雪並沒有被正式授予官職,但就憑她手中握著時家軍權,時家軍上至副將,下到一兵一卒,都認可她的將帥身份。


    這兩位將軍嚴謹慣了,突然被時青雪這麽一調侃,兩張黝黑的臉都紅了,不好意思地撓頭。


    似乎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時青雪沒想到這兩位副將這麽經不起調侃,便收斂了笑,正色道:“二位才是朝廷冊封的將軍,青雪不過是依父親遺言,代掌時家軍權,當不得‘將軍’之稱。


    二位可千萬別折煞青雪了!”


    魏林卻死心眼地說:“隻要您是時家軍的領帥一日,您就是我們時家軍的將軍!


    我們兄弟二人並全軍上下,皆願聽您調遣。”


    時青雪被他的固執弄得沒辦法了,隻好求助地望向莫君揚。


    莫君揚便道:“既然你們願意聽命於青雪,何以她隻是讓你們不要叫她‘將軍’,你們都違抗不遵,這就是你們的忠心?”


    時青雪瞪眼:“!!!”


    她隻是希望莫君揚幫忙勸勸,但不是這種‘勸’法啊!


    果然,那兩位副將臉色一變,又紛紛跪在了地上,同時拱手道:“末將知罪,請……小姐責罰!”


    莫君揚略一挑眉,仿佛在說:看,問題解決了。


    時青雪簡直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這算哪門子的解決啊!


    不過總算,還是改口,換迴了之前的稱唿。


    青雪隻好再次將兩位將軍扶起來,語氣真誠地說道:“剛才君揚他是再跟你們開玩笑,兩位將軍莫要見怪。


    不過青雪一介女流,在軍中也無建樹,實在當不起這個稱唿,也習慣不了這個稱唿,你們還是像從前那樣叫我就行了。”


    在這一點上,時青雪還是很有自知自明的。


    她雖然曾帶領時家軍擊破四皇子黨的叛亂,但那全倚仗時家軍全軍上下的奮勇拚搏,自己並沒有什麽值得讚揚的功勞。


    ‘將軍’二字,受之有愧。


    怕他們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時青雪又趕忙轉開話題,“對了,還不知二位將軍今日怎麽來了這裏?”


    時俊和真正的生日,這二人應該是不知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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