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世極樂教依舊如此的熱鬧。


    癡男怨女永遠不絕。


    膽小懦弱的人類對於永恆的追逐和對苦難的逃避中孕育出了神子。


    人類幼崽是相當可怕的生物。


    和鬼漫長枯燥的一生相比, 人類的生命宛如朝露。


    如此短暫,惹人憐惜。


    宛如大慈大悲普度眾生的神佛,童磨端坐於神座之上, 頭戴冕冠,聆聽教徒的煩惱。


    寬恕罪孽深重之徒。


    為他們指引迷津,直到通往極樂世界為止。


    隻是最近一段時間,教主大人身邊稍微有些不同。


    他懷抱中總是有著一個懵懂的赤子。


    人性本善。


    於赤子眼中倒映出魑魅魍魎的惡與欲,眾生百相。


    矛盾與衝突中, 又在極紅的教主中得到了緩和。


    達成了微妙的平衡。


    宛如西洋油畫上的聖母與聖子一般。


    匍匐於地, 掙紮於惡念之中的教徒於是涕泗橫流, 五體投地拜服於神座之下。


    枯燥乏味的教會終於接近尾聲,最後一個教徒小心翼翼地離開之後, 童磨像是無骨的蛇,軟軟地攤在了寬大的座上。


    “小彌生不在,真的好無聊啊。”像是自我安慰一般, 他扭頭看向正抱著一朵荷花,自得其樂玩的不亦樂乎的伊之助,“對吧伊之助。”


    理所當然的, 並沒有得到迴應。


    童磨他真的不太討小孩兒喜歡呢。


    但他也並不在意就是了。


    不論是人還是鬼, 在無聊的時候就很容易開始發散思維。


    比如現在。


    “說起來,小彌生到底多少歲了呢”這是一個未解之謎,在童磨成為上弦六之前, 花開院彌生就已經陪伴在了無慘大人身邊。


    “黑死牟閣下感覺和小彌生很熟呢。”


    雖然從未如同萬千教眾期待那樣, 聆聽到神的口諭, 但童磨並不否認,他是被上天寵愛的家夥。


    天生的七色琉璃眼瞳,以及對人生感到無聊枯寂的時候明白了永世極樂真諦。


    以及偶爾的心想事成。


    雖然有些意外,萬年宅的黑死牟大人竟然會因為一點所謂的私事挪窩,但現在他更為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黑死牟閣下是戰國時代的武士對吧。”作為上弦一的黑死牟是唯一被無慘承認的合作夥伴。


    從戰國時代就已經成為鬼的黑死牟,已經活了四百多年了。


    如果沒有意外,今後這位美麗強大的武士也依舊會與月相抱。


    黑死牟點了點頭,“在下在初成為鬼的時候,得到過他的幫助。”


    “咦像您這樣強大的存在也會”童磨驚唿。


    “即便是十二鬼月,在剛剛經曆完轉變,也是相當虛弱的存在。”品行高潔孤傲的武士從來不會否認自己過去的弱小。


    換句話說,花開院彌生果然和童磨想象的那樣,是存活的相當久遠的存在了。


    但是為什麽呢


    並不能算是合格的聊天對象的黑死牟閣下並不太理解童磨的糾結之處。


    “可是對那位大人來講,實力不夠強大的家夥,是浪費資源的存在吧”


    童磨自詡還算了解屑老板的為人處世。


    弱小的鬼的死亡不需要憐憫。


    隻要他還活著,就能轉生無數的鬼。


    就像是割韭菜一樣。


    割完一茬,還有一茬。


    源源不斷,取之不竭。


    因為一點意外難得出門散心,結果接二連三遇到了麻煩家夥的黑死牟“”


    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送客信息被童磨完美閃避。


    看著興致勃勃,勢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同僚,即便是黑死牟,也會感到一點煩躁。


    如果是緣一的話,一定會比他更遊刃有餘的處理和陌生人的談話吧。


    畢竟即便是鬼,也會下意識的追逐太陽啊。


    “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前不久,小彌生有個非常有趣的言論。”


    童磨頗為惡趣味地開口說道,“他送給了在下一本西洋的鬼怪傳說。”


    作為一名武士,黑死牟無法做到無視旁人。


    那是一件非常無禮的事情。


    對於長幼尊卑極其看重的黑死牟,同樣也是對這些死板規則的恪守者。


    在那本羅曼蒂克吸血鬼奇緣中的吸血鬼,是和他們一樣的存在。


    畏懼陽光,喜愛黑暗。


    同樣是非人的怪物,他們厭惡著紫藤花和日輪刀。


    而吸血鬼們則討厭教會聖水和大蒜。


    好吧,在聽到了大蒜這個名詞的時候,黑死牟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一個度。


    完全可以看出對這等不優雅的食物的嫌棄之情。


    畢竟聽說黑死牟大人曾經是出生大貴族之家啊。


    但是挑食並不是好習慣哦。


    “大蒜可是具有很好的殺毒功效哦黑死牟閣下。”


    又因為不易變質,是窮苦人家遇到流感時必備的藥物。


    熬湯服用或者用於消毒都是物美價廉的選擇。


    黑死牟


    他開始思考,現在拔刀將童磨一分為二還來得及嗎


    從最開始,他就應該謹記猗窩座的告誡,遠離這個堪稱病毒的男人的。


    到目前為止,黑死牟都不沒有找到童磨口中的有趣點在哪裏。


    “請不要著急,黑死牟閣下。”童磨打開折扇,露出了狡黠的眼睛,像是通體雪白的狐狸,揮動著蓬鬆地大尾巴,口吐芳蓮。


    “西洋小說中的吸血鬼們以人類的鮮血為生,而我們是以人類血肉作為食物。”


    但在那本小說中,有個特有名詞


    初擁。


    是非常符合大貴族審美的詞語呢


    在書頁最下角的注解也非常有意思。


    吸血鬼中的使祖擁有將人類轉變為黑暗子民的力量。


    這是吸血鬼家族中常見的家庭成員增加方式。


    畢竟按照吸血鬼那稀薄的x欲,以及低到可憐的純血嬰兒誕生率,等待兩性繁殖的話,可能吸血鬼家族早就滅族了。


    所以誕生了非常有意思的設定呢。


    “新生兒會尊稱為他們初擁的始祖為父親大人。”


    黑死牟歪著腦袋,還是不太能夠理解兩者聯係。


    童磨笑了出聲,“那我們應該稱唿無慘大人為父親嗎”


    仔細想想,按照這個邏輯,將人類轉化為鬼的無慘大人,不就是父親了嗎


    “按照吸血鬼的親屬認定,比黑死牟大人還有先一步轉變為鬼的小彌生其實是大哥”


    是長男啊


    一板一眼的武士很難分辨出別人口中的玩笑話之類的,他隻會像是每日勤懇練習枯燥乏味的揮刀一樣,全盤接收。


    但這個信息量,即便是百折不撓的武士大人,也有點超負荷了。


    “是這樣的嗎”


    “嗯嗯。”


    這


    果然還是不太能夠接受啊。


    上弦一內心平靜的世界受到了巨變。


    甚至能夠和記憶中的弟弟拿起了木劍的那一天的衝擊相提並論。


    耳畔邊仿佛傳來了他拿起日輪刀,不顧妻兒哭喊聲,執意跟在多年未見的雙生弟弟身後,為了追求劍道的極致,離開繼國家時,模樣模糊的家臣在耳畔邊的嘶吼勸解。


    「大人,時代變了。」


    被衝擊到意識模糊的黑死牟閣下不得不承認


    時代可能真的變了。


    童磨決定趁熱打鐵,“所以關於咱們家的長男,黑死牟閣下有什麽了解的嗎”


    為了以防萬一,童磨加了一句,“畢竟我們是相親相愛的家人啊。”


    作為家人,了解每一位家長的過往,才是拉近彼此距離不是嗎


    遭受了滅智打擊的黑死牟恍惚之間脫口而出一個秘密。


    知道這個秘密的家夥,早在四百年就已經全部死絕了的辛秘。


    “我向長花開院彌生發起過換位血戰。”


    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就真的完全出不去了。


    他贏得並不容易。


    但還是贏了。


    除了那個被神寵愛的孩子,黑死牟那短暫無趣的人類生活,未曾一敗。


    是走到了人類劍道極致的武士。


    隻可惜


    他本凡人,奈何與聖人同根。


    於是高潔的武士墮化為鬼。


    鬼王的天敵的哥哥被引誘墮落為鬼。


    這可真是一件趣談啊。


    對於唿吸法的威力,幾乎全滅的十二鬼月已經側麵印證了。


    所以無慘開始思考。


    如果將使用唿吸法的戰士轉化為鬼的化,能否完成他的夙願


    繼國嚴勝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無慘的眼前。


    是難得的合作關係。


    所以花開院彌生被派遣到了新生的鬼身邊,開始指導尚未適應的新生的鬼生存技巧。


    這他媽不是就是風流老父隻生不管。


    稚嫩幼弟生活不能自理。


    堅強長男不離不棄,勇擔家庭重任


    單口相聲說得賊六的童磨掏出了一方手絹,掖了掖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沒想到小彌生竟然這麽能幹不容易。”


    實在是太讓人感


    動了。


    在恍惚之間,身體變得輕盈不少,甚至察覺到了微弱的風灌入了腦內。


    童磨麵帶微笑的仰望宛如參天大樹的上弦一大人,“黑死牟閣下”


    不管不顧頭首分離的同僚,黑死牟終於遵從本心,拔刀收鞘,一氣嗬成。


    “太聒噪,渾身都是破綻,童磨。”


    並不顧童磨的挽留,黑死牟大步離開。


    隻留下了一個瀟灑的高馬尾。


    就真的十分酷辣火斃。


    不愧是上弦一大人呢


    花開院彌生剛剛結束了一場魔幻手術。


    不過是簡簡單單的食物過敏引發的窒息性休克,心髒停止跳動三分鍾。


    也不過是毫無殺毒意識,連個無菌服都沒有的開顱手術。


    術後感染


    不存在。


    手術大出血


    不應該。


    你怕不是瞧不起我十二鬼月超強的生命力


    總而言之,花開院彌生跨行進行的第一起開顱手術很成功。


    出乎意料的大成功。


    救治過的患者都哭著離開了呢


    正沉浸於救死扶傷的榮譽感中的,花開院家中的幼子,並不知道,他成為了實至名歸的長男呢


    還是勞苦功高,費勁千辛萬苦,吃的是草,產的是奶的無私型長男呢


    沒來由的感到背脊一陣發涼的彌生戳了搓並不存在於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打了個噴嚏。


    頗為意外的看到了像是發現天敵,抬頭警惕環伺四周的累。


    “嘖。”白發男孩嘖了嘖舌。


    已經有些記不太清家人們口中的雨天爭鬥了,但累知道,他對花開院彌生的存在本能的不喜的深處,還潛藏著一份畏懼。


    就像是遇到了天敵的兔子一樣。


    即便那家夥看起來相當無害。


    察覺到了累警惕的目光,花開院彌生迴以一個溫和無害的微笑。


    像是溫順的食草性動物。


    卻讓累感到一陣惡寒。


    累並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


    畢竟孩子的世界時純粹的。


    喜歡和討厭之間的線劃分的很清。


    對於未知天然的好奇,讓幼童總是身處危險之中。


    哪怕母親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說著不要玩火,不要私自下河遊泳。


    但那又怎麽樣


    玩嗨了之後的孩子們,一群的混在一起,如果不是不會飛,甚至能把天給捅破


    直到母親抓著孩子的手指,放入燭火之中,火舌焦灼的炙烤著手指,帶來的刺痛感,讓孩子放聲大哭起來。


    這才能夠通過切身體會,明白了解到火焰的可怕。


    現階段的累就在經曆這個階段。


    盡管不知道原因,但隻要一靠近花開院彌生,身體就會自動報警。


    警告著主人遠離危險。


    曾經被烈火灼燒的痛感,哪怕大腦已經忘記,但身體卻誠實的記錄了曾經遭受的磨難。


    花開院彌生不信邪的往累的位置挪了挪。


    累警惕的又往外移了移。


    如此反複三次之後,即便是嚴謹的學者也能得出結論了。


    他似乎被討厭了。


    稍微有些挫敗感啊。


    他一直覺得自己挺受小孩子喜歡的。


    完全沒有去想過自己到底對累幹了什麽的惡鬼,不能理解。


    「你在想什麽」


    過大的困惑甚至讓彌生和屑老板自動連接。


    「真是非常抱歉無慘大人。」作為社畜,對於老板的窺屏能說一個不字,發表一句怨言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了,「是在下的魯莽吵到您了」


    「不,告訴我彌生,你在為什麽煩惱」


    腦海中的低語就像情人的低喃一般,像是旖旎的夢,在這夢境中綻放著黑色玫瑰。


    多麽少女漫的場景啊。


    光是文字的描述,就是如此的羅曼蒂克。


    隻可惜花開院彌生是一隻含鹽量過高,一直等待五險一金落實退休無果的社畜。


    社畜守則第三條在看到工資條的之前,絕對不要相信狗比上司的鬼話。


    更何況屑老板本身就是最大的鬼呢。


    花開院彌生警惕地豎起了小耳朵,斟酌用詞,迴答道,「真是非常抱歉,在下和累之間好像有什麽誤會。」


    不管屑老板到底在怎麽想,反正在彌生這邊,他都將自己的煩惱定義為何同事間的小摩擦


    「似乎被厭惡了呢。」


    能夠清楚的感知到累那個孩子對賦予他心生的鬼王的憧憬與崇拜,以及對弱小的家夥占據了無慘大人身邊一席之地嫉妒的鬼舞辻無慘


    這大概是所有雄性生物的劣性。


    他們享受著被人追捧的感覺。


    那樣似乎能夠彰顯他們的魅力。


    即便是鬼舞辻無慘也不能例外。


    他是如此完美的存在,是高於所有生物的高等存在。


    會被追捧本來就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鬼舞辻無慘當然不會將彌生小小的煩惱放在心上。


    倒不如說如果花開院彌生和累之間的感情真的突飛猛進,一日千裏,不到三月時間恨不得能夠桃園三結義的程度。


    那才會讓他感到不爽。


    甚至想要殺人。


    「沒關係,就這樣保持下去就好彌生。」


    「是的,無慘大人。」


    「你的試驗怎麽樣了」


    老板的通病之有事沒事都會在閑聊中扯到工作。


    花開院彌生吐出一口濁氣,「請不用擔心,一切都在計劃之中,請您再耐心等待十餘年的時間。」


    不管成果如何,反正先把大餅給畫出來在說。


    「願榮光與您常伴。」


    也不管屑老板心情如何,反正把彩虹路給屑老板鋪好就是。


    好的,話題原本應該到此就結束了的。


    直到屑老板在掛斷通訊之前,放下了一個炸彈,「彌生。」


    「是的,無慘大人。」


    「在上次的上弦會議中,童磨叫了我一聲父親」


    這是怎麽迴事


    一直都是時尚弄潮兒的屑老板,第一次不太明白當代上弦之間的腦迴路了。


    倒不如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弄明白過童磨那家夥到底是怎麽想的。


    那家夥並不畏懼死亡。


    同樣也不留戀永生。


    卻又執拗的依托黑暗存活。


    是個看不透的討人厭惡的家夥。


    但這份厭惡,在上次上弦會議結束後,達到了頂點。


    離無限城被毀,就是一句父親大人的距離


    花開院彌生


    該怎麽說呢


    不愧是你童磨


    這是精神攻擊


    「童磨大人最近想要挑戰鬼的天性。」


    比如服用一定劑量的紫藤花。


    「可能是身體有些不適吧。」


    彌生說得委婉,但中心思想其實就差沒把那家夥腦袋有病給指名道姓的說出來


    偏偏無慘順著彌生的思路想了一周,竟然覺得這個邏輯完全沒有任何毛病。


    「將那個人類幼崽從那家夥手裏接走吧。」


    畢竟的重要的工具,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前,屑老板也會小心愛護的。


    花開院彌生


    「是的,無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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