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吃完飯,二丫兒就嚷嚷著要到吉祥嬸子家去,氣氣氣!那個女人太可惡了!老虎不發威以為她是病貓呀!嘴巴撅的能掛油瓶了,謝永全沒辦法,就囑咐她路上自個兒小心。


    來到吉祥嬸子家。


    “成啊,怎麽不成!家裏磨子反正閑著,”吉祥嬸子聽了二丫兒說的有些意外,“你爹怎麽想起來做豆腐了,‘賣菜全’不賣菜了?”


    二丫兒羞澀的笑了笑,“是我看見嬸子家裏的石磨,好奇地迴家問爹,爹就說到嬸子家以前是做豆腐的,我一聽就非吵著要讓爹賣豆腐!爹一邊賣著還能給我們吃著,嘻嘻。”


    “你個饞嘴貓,想吃豆腐了還不簡單,讓嬸子給你做唄。”


    二丫兒卻搖搖頭,“我想這豆腐人人都是要吃的,不如做了來賣,以前娘做的那些豆腐的菜可好吃了,我們可以擺個攤兒一邊賣豆腐一邊賣些豆腐做的菜,這樣爹不就能多掙一些銀子了。”


    吉祥嬸子訝異的看著二丫兒,“這……都是你想出來的?”


    二丫兒看到吉祥嬸子的表情猶疑著點點頭,心想她是不是說過火了?沒有啊,這話都是她細細推敲過的,沒有什麽讓人懷疑的呀!


    吉祥嬸子緩過神來,讚歎的點點頭:“這點子不錯!要說這集市上一條街兩邊不盡是大大小小的吃食攤,什麽湯包子、小混沌、麵筋粉條兒、醬肘子的,我看攤前的人就挺多。若咱們擺上兩張桌子,弄幾盆豆腐給人做個下酒菜,價錢便宜又吃的爽快,不愁沒生意!二丫你這丫頭沒多大倒是鬼機靈的,怎麽就給你想出來了!”她一根手指推了推二丫兒的腦袋瓜,想了想又說:“隻是……你爹本來又要賣菜又要種地都忙不過身來照看你和六兒了,這下又是做豆腐又賣豆腐的,怕是不成吧……”


    其實二丫兒也是擔心的這個。賣菜這個活兒吃力不討好,想想這村裏人家誰家沒個幾畝菜地啊,哪還用得著去市集買菜?!需求本來就少了,再加上集市上挑菜賣的人又很多,這樣算下來根本掙不了幾個錢。所以二丫兒想來想去,要根本改變家裏的現狀,這菜還是先放在一邊不賣的比較好。隻是,一口吃不了大餅,得慢慢來,先試著賣少一點的豆腐,像她爹這種老實本分守著田過日子的人,在賣豆腐沒有掙到更多的錢之前一定不肯放棄賣菜這個他幹了多年的營生。


    “這些天地裏的農活兒不多,爹還比較有空,且爹說隻先做一點兒豆腐試著賣賣,應該沒有問題。等到田地裏忙的時候,賣豆腐賣菜就先擱一擱,這樣爹也不至於累著,六兒在家我能照看好的,嬸子別擔心。”


    吉祥嬸子捂嘴笑了,“你這個姐姐倒是沒話說的,隻是就單你自個兒還不讓別人省心呢怎麽照看六兒?”


    “哎呀,嬸子真是的,還笑話我!”


    “哈哈,對了,等天氣轉好,就讓你爹到村裏叫上幾個人把石磨抬走。”


    “好。隻一件事想要請嬸子幫忙……”


    “啥事兒?”


    “嬸子你也知道,我爹從來也沒有做過豆腐,這做出來的豆腐怎麽樣不好說,不過嬸子和趙墩做豆腐的手藝肯定不錯,趕明兒要是趙墩叔迴來,能不能讓他到我家教教我爹怎麽做豆腐?隻是說說最基本的方法就行。”


    “我還以為啥事,原來是這樣。你把嬸子想成什麽人啦?嬸子家又不做豆腐了什麽手藝的還能藏著掖著?我倒是忘了這茬兒,包在我身上,迴頭我就和我家那口子說去,一準兒讓你們家做出來的豆腐又香又嫩!”


    二丫兒開心的點點頭,放下心來。其實這做豆腐也很簡單,大概的步驟她還是知道的,隻是以她現在這個身份實在不能講太多,否則別人說不定把她當成神童或者妖怪,她還是低調做人的好。


    就在二丫兒滿心期盼的等待著大石磨搬到她家時,她娘謝陳氏迴來了。


    一家人都是格外的高興,尤其是六兒,趴在謝陳氏的懷裏鬧騰著撒著嬌“娘”啊“娘”的叫著就是不肯鬆手,她爹謝永全也是少見的時不時的笑一笑,二丫兒自然也很高興,雖然她和謝陳氏一共沒見過幾次麵,沒有六兒的那種親昵和依賴,可畢竟也算是她的家人,心裏也是歡喜的。


    謝陳氏長圓臉,長著標準的細長彎眉,眼窩深顯得顴骨略高,頭上裹著藍布花頭巾,上身一件發舊的淺駝色夾棉長襖,外加一件石青色長衣,下身是一條石青色的薄棉褲。她抱著六兒,拉著胳膊腿兒左瞧瞧又看看,二丫兒卻注意到謝陳氏的一雙手上滿是厚厚的繭,手指頭上裂開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想想謝陳氏還不到三十歲,臉上卻滿是歲月滄桑無情留下的痕跡,活像四十歲的人了。再看看她爹謝永全也是同樣如此。唉!怪不得古代的人壽命短。


    “我瞧著六兒怎麽好像又瘦了一圈,二丫兒也是,臉色黃黃的。”謝陳氏擔憂的看著六兒又看著二丫兒。


    見娘提到她,二丫兒說道:“娘,別光說我們了,你手上怎麽裂了那麽多口子啊?”


    “嗨,幹活兒的手能好看到哪裏去?!一到冬天就裂口子,迴頭抹點花油就好了!”謝陳氏搓了搓手,不在意的說道。


    謝永全在一旁插嘴道:“二丫兒這是關心你,你在人家能少做就少做點兒,別逞著自己能!”


    “哼,你說得容易。在那大戶家幹活兒,可一點兒不比幹農活輕鬆!尤其像周家整個城裏顯赫的官家貴族,得事事謹慎小心著,做好自己的本分,府裏的每個人都得罪不起。我倒是想少幹呢,那管事、婆子都眼睛賊溜溜的盯著呢!”謝陳氏說著感慨的歎了口氣,“這迴是長了眼界了,什麽叫大富大貴、穿金戴銀、前唿後擁了,別的不說,單是這周府裏建得就美得跟畫兒上似的,嘖嘖嘖。”


    謝永全“哧”了一聲,“人家再富貴,和你這個村姑婆娘也沒半點兒關係!你樂嗬個什麽勁兒。”


    “呸!”謝陳氏白了他一眼,忽的放下懷裏的六兒,從懷裏掏出一個棗紅色的繡包兒,二丫兒頓時眼睛一亮。


    “孩子他爹,這裏有三百個錢兒,你給孩子買點兒吃的,帶著他們去做身兒新衣裳。”謝陳氏朝謝永全說道。


    謝永全一愣,“你才去這麽些天就有這麽多錢了?”


    “主子一高興就會賞下人些錢,府裏下人等級越高的賞的越多,到我也就十個八個錢的,我都攢起來了,還有大半是我的工錢。”


    “哦,哦。”謝永全頓時有些木木的。


    “這迴看二丫兒身體還好,你姐姐聽說了你大病一場差點就咽氣了當時就急得紅了眼,後來聽到我說你漸漸的好了,才放下心來。這次見我迴來,還想把她的那點賞錢也拿出來給我湊著帶迴來,我沒拿,讓她自個兒好生收著了。”


    二丫兒聽著謝陳氏說的,突然很想見一見她的這個姐姐。


    “是,她自個兒放些銀子身邊我也放心。紅繡這孩子不容易,我們虧欠她的。”謝永全沉沉的說道。


    “娘,姐姐現在怎麽樣?”二丫兒問道。


    “紅繡在周府也挺好,伺候的主子是周府大房的三姨娘,聽說待下人不錯。而且紅繡也偷偷跟我說了,這個三姨娘除了平時不怎麽愛說話之外,對人都是挺好的,犯了錯的下人也不曾重罰過。她雖然現在還是個小丫鬟,不過也算是能跟在主子身邊伺候著,不用挑水燒飯的幹雜活那麽辛苦。”


    “那就好。”謝永全點點頭,抓起桌上的繡包兒,顛了顛,銅錢叮叮當當的響著,“這錢來得倒是時候!”


    “怎麽?”謝陳氏問道。


    “許二郎家開春蓋新房了!總得帶些東西去湊湊熱鬧。”謝永全說道。


    謝陳氏聽了兩眼一瞪,直著嗓子:“許秦氏那瘋婦又到我們家來作威作福來了?!”


    謝永全見到自己婆娘這樣子,話到嗓子邊一滯,說不出來了。


    二丫兒眯了眯眼,嘴角一彎,笑著說道:“大姨說了,我和六兒都又瘦,臉色又差,她家的兩個孩子天天大魚大肉,雞蛋羹的吃著,臉蛋粉嫩嫩的討人喜歡。”見到謝陳氏臉色一青的同時又說道:“大姨還說了,她家馬上就不用住草屋了,蓋了新房,讓咱們不用帶什麽東西過去。”


    “啪!”謝陳氏氣得一拳捶在桌子上,桌上的小油燈輕輕地跳了跳。“你這個悶蛋!別人都到我們頭上拉屎了你還半天打不出一個屁來!說她的孩子討人喜歡,我的孩子就不討人喜歡是不是?!說我們家草房不如她家新房是不是?!大姨?誰是大姨?就她天天塗脂抹粉老不正經的樣子別惡心人!”她瞪著謝永全,“你讓他們叫那瘋婦大姨?!”


    謝永全不知如何和她說,隻皺著眉。


    “六兒也叫了?”謝陳氏豎著眉。


    “娘,六兒還不會叫呢。”二丫兒輕輕說道。


    “不管會不會叫,不許叫!叫誰大姨也不許叫她大姨!”謝陳氏氣哼哼的說道。


    六兒正專注的玩著謝陳氏帶給他的小布偶,忽然聽見有人說他,以為是在誇獎他,轉過頭嘿嘿笑著,露出幾顆小白牙。


    “假心假意說著不用帶賀禮,以為我不知道她是想讓村裏的人都笑話我們家呢!”謝陳氏朝謝永全說道:“明天你就去市集準備好要給她家送的東西,再稱點豬肉,抱兩隻母雞迴來!”


    “抱雞迴來幹什麽?”謝永全問道。


    “他們家孩子天天吃雞蛋魚肉,難道我們家孩子每天鹹菜蘿卜?!你在牛棚旁邊再搭個雞棚子,抱兩隻雞迴來喂養著,天天就有雞蛋吃,孩子也能補補身體。”


    謝永全想了想,說道:“成!”


    “一個村兒裏住了十幾年了,你還不知道二郎媳婦那個人是個什麽樣?!自己家一有個什麽芝麻綠豆大的好事兒也要敲鑼打鼓弄得全村人皆知。你犯得著還氣成這樣?還有,這好不容易來的三百個錢兒就這麽用光了?”謝永全勸道。


    “怎麽不氣?人就爭的這口氣!用光了怎麽了,錢該用的時候就得用!否則我們家就成了全村的笑話了,我丟不起這個人!別讓我看見那瘋婦……”


    謝永全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婆娘隻要聽見有關二郎媳婦的就失心瘋了!再看了眼二丫兒,雙眼目光滿是無辜,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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