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趙綺很早的就起了床,精神抖擻,她今天可忙了!首先要把這家裏住屋三間連帶著灶房裏裏外外全都清掃一遍;第二她還要去吉祥嬸子家一趟,昨晚她爹說要過幾天把鋤頭一並還過去,其實趙綺知道她爹是為了等到趙墩叔迴來的時候再去。趙墩叔經常在外麵運貨,武子又不在家,吉祥嬸子一個婦人在家裏,她爹一個大男人來來去去的多了會遭人說閑話的。不過她可等不了那麽長時間,她爹不能去,不代表她不能去呀!


    於是,在天已大亮但太陽還沒有升起來的時候,在外麵走過的人就看見二丫兒裹著頭巾,一手拿著掃帚抹布一手插著腰,一臉氣勢的站在院子裏望著她家的屋子。她就不相信了,這麽大的地方還不能給她翻出來點兒吃的!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趙綺一片死角都不放過的持續兩個時辰的攻勢下,終於被她從旮旯裏翻出來小半袋大米、三個紅薯,最後竟然還讓她找到三枚銅錢!隻是袋子裏的大米早已發了黴不能吃了,隻能扔掉,不過那三個紅薯還是可以吃滴。趙綺樂嗬嗬的把那三枚銅錢洗了又洗擦了又擦,想著怎麽樣讓這三枚銅錢錢生錢,三枚變成六枚,六枚變成十二枚……早點脫離這溫飽不能的日子。


    上午的天氣還好,到了下午空中厚厚的雲就把太陽給遮了起來,整個天都變得灰暗了,風嗖嗖的刮著,天又變的更冷了。趙綺冷得夠嗆,也不去吉祥嬸子家了,就和六兒兩個窩在灶膛邊取暖,兩個小腦袋挨得緊緊的,四隻眼睛盯著灶膛裏的烤紅薯,紅彤彤的火光映在兩個孩子的臉上像是喝醉了酒似的,謝永全站在旁邊碼幹柴,整個灶房裏滿溢著烤紅薯的香噴噴的味道。雖然灶房的門都關得緊緊的,可冷風還是從稀稀的門縫裏嘩嘩地吹進來,趙綺打了個哆嗦,身子又往灶膛邊靠近了點兒。


    “當心著,別把頭發給燒了。”謝永全一邊碼柴一邊說道,“等過了這一個大寒天,就要開春了,那時就開始暖和了。”


    “開春要種大豆,豆腐是大豆做的。”趙綺還是緊緊的挨著灶膛,使勁的搓著雙手說道,她現在已經習慣了六歲小孩兒的語氣了。


    謝永全點著頭:“我們二丫兒聰明啊還知道豆腐是大豆做的呀!”


    趙綺微抬著頭,一臉的驕傲,那是!


    “那咱開了春就種大豆,種許多大豆好不好?”


    “好呀!好呀!”趙綺歡快的蹬著腳拍著手,突然感覺做小孩兒好累。


    這時候六兒咚咚跑過去扯住了謝永全的衣角,“薯,吃……吃。”


    “嗬,六兒饞了?爹來看看有沒有烤好。”謝永全擦了擦手,蹲到灶口,用火叉將三個紅薯逐一翻了個個兒,然後把三個紅薯都叉了出來放在地上,“烤好了,二丫兒小心燙著手啊!”灶房裏的香氣越發濃鬱起來,謝永全拿起一個剝了皮,一邊喂著六兒一邊自己吃著,一個紅薯在趙綺兩個手裏翻滾著,嘴裏不停的吹著氣,然後剝開皮包了個滿嘴軟香。在這麽冷的天,吃下這燙燙的紅薯,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爹,我的……的名兒……字叫什麽呀?你……們為啥總二丫兒、二丫……兒的。”趙綺嘴裏吃著紅薯,口齒不清的問出自己憋了好久的問題。


    謝永全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趙綺,“什麽怎麽……你原來就叫二丫兒啊。二丫兒,不是病還沒好吧?頭還疼麽?”


    趙綺黑線,“不是……我說的是我的大名兒。”


    “女孩兒起什麽大名兒呀,叫二丫兒不是挺好嘛,你生下來就一直這麽叫著的,又順口又好記。”


    順個頭!怎麽能想得出來這麽又土又白癡的名字?!等以後她長成美美的大姑娘,每個人見到她還是二丫兒、二丫兒的,她還活不活了?!


    趙綺不死心,“那姐姐為什麽叫紅繡啊?”


    “那是她幹活兒的周家主子給她起的,原本啊你姐姐也不叫紅繡,叫大丫兒。”


    好吧……趙綺嘴角抽了抽,徹底無語了。


    (從下麵開始,女主的稱唿就正式改為二丫兒!二丫兒啊二丫兒,你接受現實吧!冷大人給你取什麽名兒你就得叫什麽名兒啊!哈哈哈,冷大人fh的笑了。)


    這兩天的天氣一直不見轉好,陰冷的很,風也大,路上也漸看著走的人少了,可偏偏這種天氣還是會有一些閑得慌的人出來串門兒。


    還好謝永全早有準備,到山上砍了足夠的柴火碼在灶房裏,再冷多些日子也不怕。裏屋的炕都燒得暖唿唿的,二丫兒哪兒也不去就整天坐在炕上逗著小六兒玩耍。她又一次伸出魔掌,把小六兒的兩個肉包又搓又捏,哇,q彈q彈得手感真好啊!等到他嘴巴一扁,泫然欲泣的時候,她又一把把六兒摟在懷裏搖著,嘴裏呐呐有詞:“好六兒,乖六兒,不許哭哦。”說著朝他的臉蛋兒上“叭”的親一口,見六兒忍住了眼淚,不再是要哭的表情了,又伸出了魔掌(汗)在他的小肚皮上撓癢癢,六兒手舞足蹈地哈哈笑起來,最後也學著二丫兒,小手伸到她的咯吱窩下輕輕地一抓一抓的,兩個人玩兒的不亦樂乎。


    “有人在家嗎?永全大兄弟?”一個女人的聲音。


    “哎喲,這不是二郎媳婦麽?!快進來,快進來,外麵怪凍人的。”她爹的聲音。


    二丫兒趴到炕頭邊伸著頭朝門外看,沒看見人的身影,算了,不管了,她繼續爬迴去逗六兒玩兒。在六兒臉上又揉又搓的手放下來,抱著六兒晃啊晃,哄啊哄,確保他不哭起來,然後又開始撓他癢癢,撓完以後,又開始在那可憐的小臉蛋兒上捏一下,再捏一下……周而複始,二丫兒她自己玩的高興,“哈哈”笑起來,小孩兒真好玩兒,比什麽玩具啊芭比娃娃的好玩多了!


    六兒小手捂著自己的臉不給捏,黑葡萄似的眼珠生氣的盯著二丫兒,“姐姐、壞!”


    二丫兒不笑了,睜大眼睛瞪著六兒。自她“認識”這小家夥以來,第一次聽見他把三個字說得這麽字正腔圓、擲地有聲、幹脆利落的!


    “姐姐壞!”這小孩還來勁了!


    “姐姐好!”二丫兒糾正他。


    “姐姐壞!”


    “姐姐好!好姐姐!”


    “姐姐壞壞!!”


    “……”


    “嗬嗬……”一連串響亮的笑聲飄來的同時,一個女人搖搖擺擺地走了進來,“瞧倆孩子,正玩得高興呢!”


    沒眼力勁兒的,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在玩兒了?二丫兒撇了撇嘴看向這個徑自走進來打斷她給六兒做思想教育的人,二十多歲的樣子,瘦長的身材,上身肉桂粉的斜襟短襖,下身墨藍色繡花邊的棉褲,頭發用發梳在腦後盤了一個圓髻,瓜子臉,柳葉眉,細長的丹鳳眼,皮膚還很光滑,看得出曾經是個標致的美人。隻是嘴巴有點大,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一排整齊而有些微黃的細牙,眼角那一條條的魚尾紋也是藏也藏不住。


    “二丫兒,傻愣著幹啥?這是你大姨,不認識啦!”謝永全吩咐道。


    “大姨好。”很好,再加個“媽”就成大姨媽了。


    “哎!二丫兒越來越懂事嘍!”許秦氏笑嗬嗬的,又一臉關心的問道:“這身體可好利索了?你瞧瞧你大姨,你病了這麽些日子都沒能帶點兒東西來看看你……實在是我也忙得走不開,家裏也有兩個孩子指著我呢,有心無力啊!”


    二丫兒翻了個白眼,真想和她說,那你現在帶也不晚啊,今天帶了麽?不是還有空串門子麽!


    反是謝永全連連擺擺手,“不妨,心意到了就行,二丫兒這不也好利索了!”


    “唉,也是。”許秦氏裝模作樣的點點頭,“這倆孩子我是好些日子沒見著了。”


    “說來這兩個孩子也是命苦的,不是這個身體不好就是那個生病的,好容易現在二丫兒和六兒都沒事兒了。”


    “可不是,可不是。”


    “二丫兒啊,這迴可病的不輕吧,聽說是往鬼門關走了一圈兒啊,瞧這小臉黃的,應該多吃點兒好的補補才是啊!六兒也是,這麽小的孩子,正是最嬌氣的時候。像我們家香荷和香穗啊,我每天要給她們一人做一碗雞蛋羹,不做還不行!什麽雞肉啊豬肉啊,肥的瘦的,該給她們吃的絕不小氣,養得她們兩個臉上都粉嫩嫩紅撲撲的,嗬嗬。”


    二丫兒聽明白了,她這是來炫耀加挖苦來了!


    謝永全的臉上漸漸露出尷尬的神色。


    “吃太多肉對身體不好還容易長胖,大姨,你家的孩子如果被人叫肥妞妞豈不是糟了!還是要注意多吃蔬菜,瞧我爹就是賣菜的哦。”二丫兒突然一臉鄭重的對許秦氏說道。


    謝永全的神色逐漸緩和下來。


    許秦氏先是睜大了眼睛,細細的眉頭一挑而後又含糊地笑起來,說道:“你們家的情況啊我也是知道一些,怎麽說呢,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誰還沒有個不順心的時候啊?就算自己再難也不能難著孩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有啥困難的,說一聲,我和二郎能幫的一定幫。”


    謝永全麵無表情的張了張嘴,“也沒啥,最近家裏這日子是有些緊,孩子也跟著受了些罪,等過些日子就鬆泛了。二郎媳婦,你有心了!”


    “成,這樣就成。”許秦氏轉頭朝兩個孩子說道:“二丫兒,六兒,大姨家開春要蓋新房了,嗬嗬,等蓋成了,就不用住那種又矮又悶的草屋了!大姨有事先走了,到時候可要一起到大姨家的新房子裏去熱鬧熱鬧啊。”說著一頓,起身朝謝永全笑著說道:“曉得你們家的困難,到時候可千萬別帶什麽東西去,光人去我就高興!”說著拍拍屁股就走了。


    二丫兒輕輕一哼,這話裏又矮又悶的草屋說的可不就是我們家的屋子?還說用不著帶賀禮過去,就是笑我們家裏沒什麽帶的出手的吧!


    謝永全把許秦氏送出門,來到裏屋,看這倆孩子歎了口氣,“餓了吧?爹給你們做飯去。”


    “爹,我不喜歡那個大姨!”二丫兒嘟著嘴說道,六兒則不明所以的坐在一邊咬手指。


    謝永全愣了一愣,“小孩子別渾說!爹給你們做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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