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謝陳氏當天下午就迴到周府去了,六兒哭鬧了半天也逐漸消停下來,小肉包上掛著兩點淚水,抱著謝陳氏給他買的小布偶,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讓二丫兒瞬間想到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啊!


    這冬末極寒的天氣整整持續了七八天還是未見轉暖,她家裏用來取暖的幹柴已經少了大半,村裏的好些人家過冬的炭火幹柴都已經用光了,有的駕著車到鎮上用銀子買或者用糧食換上幾筐黑炭,有的就到村子附近的山上拾些柴火。二丫兒這大半天都躲在炕上窩在被窩裏撓啊撓啊撓啊,抓啊抓啊抓啊,一張稚嫩的臉皺成了一團,看著被自己抓的又紅又腫全是凍瘡的雙手,還有被子底下不斷搓來搓去的雙腳,苦不堪言。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就是原來的二丫兒手腳上就已滿是凍瘡,小小的手背上紅腫的皮像是要裂開來,趙綺來到這具身體裏已經很注意促進手腳的血液循環,每天都要做做運動,熱乎熱乎身體,睡覺之前還把手腳都按摩揉搓一遍,可惜還是沒有好轉,大概凍得太厲害了,大冷天的,隻有一件薄薄的布襖,鞋子磨得腳指頭都快露出來了,冷得全身發抖,不生凍瘡才有鬼了!二丫兒她現在恨不得淚流滿麵:冷的時候手腳疼,疼得厲害;暖的時候手腳癢,癢到極致,媽呀!難受死她了!也難怪,在現代的時候,一到冬天羽絨服裹著,空調開著,暖寶寶貼著,熱湯喝著,從來沒覺著過冬天有什麽痛苦的,從小也沒生過凍瘡,哪懂其中的滋味有這麽**啊,唉!


    “咚、咚、咚”門外響起輕輕地腳步聲,二丫兒把頭縮到被窩裏。不一會兒,被頭被拉了一下,沒有反應;又拉了一下,還是沒有反應;接著炕邊的被角被來迴的拽呀拽,稚嫩的聲音響起,“姐……姐,姐姐。”二丫兒聽到六兒喊她,一個人躲在被子裏偷偷笑,這家夥慣會看人臉色,娘在的時候,整天的膩在娘的懷裏,理也不理別人,現在娘不在家了,又來討好她。誰讓這家夥身上從頭到腳上上下下嫩嫩滑滑的連個疙瘩都沒有!棉衣都讓他一個人穿了,她才不想和這家夥說話,哼。


    “二丫兒,怎麽學會賴在炕上了?快爬起來,沒的讓人笑話!”她爹的聲音猛地在屋裏響起,二丫兒剛把頭從被子裏伸出來,就被一雙小手給捧住了,像捧著個西瓜似的。謝永全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屋裏,六兒被抱坐在了炕邊……雙手還牢牢地抱著她的頭!二丫兒一臉黑線的掙脫出來,也不管亂的跟雞窩似的頭發,朝著謝永全哭喪著臉,“爹……”謝永全嚇了一跳,以為二丫兒身體又不舒服了,一手探到二丫兒的額頭上,“咋啦?不舒服?莫不是發燒了?”說著又試了試自己的額頭,自言自語:“不是發燒啊?”二丫兒也習慣了他爹一向這麽沒創意,直接忽略他的行為,把自己又紅又腫的手舉到他的麵前。謝永全看到二丫兒的手,手背上麵有的還破了口子滲著血絲,“哎唷,怎麽凍得這麽厲害?”


    “爹,二丫兒難受得緊,手上有,腳上也有,又癢又疼!”二丫兒說著說著眼中竟有了淚花兒。


    六兒不知道姐姐怎麽了,也在一旁有樣學樣的捂著自己的手,軟軟的說道,“爹,疼。”


    二丫兒趁著她爹不注意,飛快地向六兒翻了一個白眼。鄙視!


    “好,爹知道,二丫兒不哭啊,爹幫你用辣椒水揉一揉搓一搓馬上就不難受了!”


    “真的嗎?”


    “錯不了。村裏人每次凍傷了就用辣椒水抱著搓一搓,管用的很。”


    “恩,恩。”二丫兒立馬點頭。


    謝永全站起來又坐了下去,“爹忘了,家裏沒有辣椒了。要不爹去別家問問看?”


    “爹,還是你照看六兒,我自己去吉祥嬸子家問問看好了。”二丫兒起身,穿衣,下炕。


    “你去?成嗎?”


    “有什麽不成的,吉祥嬸子家這麽近。”


    “別在人家瞎鬧騰,沒有的話爹再到別家去問問,不要自個兒到處亂跑,聽見沒?”


    “曉得了。”


    二丫兒沿著田邊小路一步步走著,抬頭望了望天,想著天氣什麽時候能轉好,氣溫能上升,突然感到腦後一痛,被什麽東西狠狠打了一下,伸手一摸竟是滿手腥臭的泥巴!嘻嘻哈哈的怪笑聲從接連身後傳來,二丫兒轉頭一看,四五個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兒正站在田埂上衝她齜牙咧嘴,瞧著穿著應該也是村裏人家玩在一起的孩子,其中還有兩個人手上占著滿手的黑泥,看來這泥巴團兒就是他們仍的。很好!現在小屁孩兒都欺負到她頭上來了!


    “二丫兒,你上哪兒去啊?”其中一個問道。


    “是不是要到別人家去借糧食?你家肯定是我們村裏最窮的,因為我聽我奶奶說你之前餓得都快死了!”另一個又說道。


    “不是,我娘說了是病的……”


    看來每個地方都有三姑六婆、七嘴八舌,二丫兒心想。


    見二丫兒不說話,他們又圍著她拍起手,轉起圈來,嘴裏念道:“二丫頭,窮丫頭;破衣裳,羞呀羞;沒飯吃,沒湯喝;鼻涕眼淚滿臉流!哈哈哈哈……”他們像念兒歌一樣大聲念著,哄笑起來。


    二丫兒皺了皺眉,那幾個孩子看到這個表情都以為二丫兒羞惱得快哭了,於是興致更加高,嘴裏念的也更大聲了:“二丫頭,窮丫頭;破衣裳,羞呀羞……”其中一個胖點兒的小子一邊念著一邊笑嘻嘻的蹲下身去,抓起田埂上的一把泥,三步並作兩步的就朝二丫兒的臉上扔來!二丫兒飛快地往旁邊退了半步,在那抓著泥巴的手的手腕上猛地一拍,那胖小子就看著他手裏的泥巴“嗖”的一下在空中飛出一個優美的弧度之後落到了田裏,許是被二丫兒一上來的氣勢給嚇到了,他嘴巴一張竟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二丫兒一呆,悠悠地說道:“我這個沒衣服穿沒飯吃的窮丫頭還沒哭鼻子,反是你一下子鼻涕眼淚滿臉的,倒是爭在我前麵了?!”本來還愣在原地的幾個人聽到二丫兒的話一時沒忍住輕聲笑起來。二丫兒轉過臉來問道:“剛才那個是誰編的?”幾個人頓時笑僵在臉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伸手指向了站在中間的那個男孩兒。


    “是我編的,怎麽樣!”站在中間的那個男孩兒臉一抬,橫眼盯著二丫兒,表現得很是無畏。


    “你叫什麽?”二丫兒歪頭問道。


    “冬寶。”


    二丫兒慢慢地麵無表情的朝那個男孩兒走過去,那個叫冬寶的男孩兒一雙三角眼瞪得滾圓急忙又說道:“你、你要是敢打我,我娘一定會到你家找你算帳!”


    “我隻是想說你編的還是挺好聽的。”二丫兒看著他認真地說道。


    “啊?你,你……不生氣?我、我罵你……”冬寶支支吾吾。


    不好,這孩子是個結巴,二丫兒在心裏惋惜。“我為什麽要生氣?我如果羞惱甚至大哭的話你們就會不說我家嗎?就會不笑我嗎?你們反而會笑得更加厲害吧,而且你編的那個除了最後一句其他的都是真的,所以我沒什麽好生氣的;我們家現在是沒有錢,可是也肯定不會一直這麽窮,所以我也不覺得丟臉。”


    安靜了半晌,那小胖子也早就不哭了,坐在地上抬頭看著他們,那悠閑的樣子好像在看話劇。二丫兒坦然接受著麵前幾道或驚異或不解或怔忡的目光。


    “你怎麽肯定你家不會一直這麽窮?”冬寶半天憋出這一句話來。


    “咦,你原來不是結巴呀!”二丫兒笑道。


    “我本來就不是結巴!”冬寶滿臉通紅,三角眼又瞪上了。


    “不和你們鬧了,我有事先走了,小結巴。”


    “說了我不是結巴!不是結巴!”冬寶恨恨地跺著腳。


    不妙!不妙!怎麽就一衝動說出剛才的話了!她不是要低調做人的嗎?!二丫兒頭痛的敲著自己的額角,隻希望那些個小子不會把她說的話傳出去。


    “是不是二丫兒呀?這麽冷天怎麽在外麵亂跑啊?”二丫兒經過路邊就挨在吉祥嬸子家旁的一戶人家,一個頭發花白上了年紀的老婦人正站在門口晾衣服。


    “奶奶好!我爹要我來向吉祥嬸子要點兒尖辣椒迴去做辣椒水給我搓凍瘡。”二丫兒迴道。


    “嗨,這個事兒啊,尖辣椒我家就有,來,進來,我拿給你。”老婦人聲音沙啞地說道,向她招著手,顫顫巍巍的往家走。


    二丫兒猶豫了一下,就跟著老婦人來到她家裏。老婦人裝了一點兒辣椒用布裹著地給她,“別碰到手,要不然不注意揉到眼睛的話就要疼了!”


    二丫兒點點頭,“謝謝奶奶了!”伸出手接過。


    老婦人注意到她手上的的口子,把她的手抓了過來仔細瞧著,“哎喲,好孩子,可憐見的,都凍成這副模樣了!告訴你爹,辣椒放在鍋裏煮開了,凍傷的部分用這個水泡著,泡上小半個時辰,再把辣椒剪開,用辣椒皮搓。”


    二丫兒都一一應著。


    迴到家裏,謝永全聽到二丫兒說的,想了想說:“哦,是孫婆子吧。你怎麽忘了?之前來咱家吃過飯的,經常伴著你娘嘮家長呢。”


    “哦,許是印象不深了吧。”二丫兒幹巴巴的說道。


    “這孫婆子早些日子死了相公,女兒又早就嫁到別人家去了,現在也是做娘的人了。現在是上有老下有小,漸漸也顧不上孫婆子了,好幾年都沒來看過她娘一趟。孫婆子也就自己一個人住著,人老了,人難免嫌她耳聾眼花的,也沒什麽人和她來往,也就趙墩媳婦離得近時不時的去看看她。”


    “孫奶奶真可憐。”二丫兒歎道,又問謝永全:“爹,你怎麽知道的這麽多啊?”


    “村裏的人說得多了也就知道一些。”


    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村裏的三姑六婆們就好這口。


    就這樣,在翠嶺村一天天平靜瑣碎的日子裏,二丫兒也越來越適應了在古代的生活。與此同時陰寒的天氣開始漸漸變暖,風兒輕悄柔和的帶著一片新泥的味道吹過了整個村子,春天開始蘇醒。


    陽光懶懶的灑下來,舊日的野草堆蓋不住下麵的一片嫩芽新綠,光枯枯的樹枝頭也積極的冒出了一星半點兒的綠意,二丫兒想,這就是所謂的草木知春意吧。田間水溝裏有水嘩嘩清脆流淌,田裏也出現了越來越多農作的人一邊農作一邊相互交談著,樹上時不時有鳥雀嘰嘰喳喳的,整個清冷沉寂的翠嶺村一下子變得熱鬧活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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