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要被蟲子咬死的,怎麽一點事情都沒有?


    我又試著深唿吸,肺部一切正常,之前得肺癆的後遺症似乎全部好了,心跳也十分正常,似乎過去發生的是一場舊夢。


    母親笑道:“給你熬了粥,你吃一點吧。”從母親紅腫的眼睛看出,事情遠遠沒有朝好的一方麵發展。母親給我盛稀飯的時候,忽然抱怨道:“龍遊水他個老東西。還真的把衣缽傳給你了。他個老不死的。”母親這樣直唿外公的名字還是第一次,而且口氣如此氣憤。


    我是她唯一的兒子,她心中怨恨責怪外公,著或許是最好的解釋。我苦笑勸媽不要埋怨,你不總是說各人有各人的命,這可能就是我的命了……


    白色瓷碗裏麵的肉粥溫度剛剛好,上麵還漂著兩片調味的薑片和幾點綠色的蔥花。聞著粥的味道,我張開嘴巴接過母親喂上的一口,忽然嘴裏麵咬住一片肉絲。一股惡心感侵襲而來,將嘴裏的稀飯全部吐出來,原本肚子裏麵什麽都沒有,一連幹嘔了數次。


    腦海揮之不去的是白懸身上爬滿了蟲子的樣子。眼睜睜地看著白懸死在我的眼前,慘不忍睹,對於常人而言,很容易留下心理創傷的,我也是個常人,也不例外,在接下來大半年裏,我都抗拒肉食。


    母親連忙把我麵前的被單給換,說那吃點水果吧。我問道:“審問我的白警官最後怎麽樣了?”


    母親道:“白懸。消失得無影無蹤。派出所裏麵沒有見到他的人。家裏也沒有。一個大活人就那麽不見了。沒人知道他去哪裏了。”


    我沉默不語。忽然想起《集成》裏麵有一卷在講蟲師養毒蟲放出來的毒蟲若無人命在手,對於蟲師本身會有傷害。我吃了外公專門給我炒的一盤“肉菜”,種在我身上的食腦蟲毒蜈蚣沒能要了我的命。反而被我吐了出來,可憐的白懸成了替死鬼,成為食腦蟲的美味佳肴。


    而食腦蟲食用了白懸的腦漿和骨髓。其他的蟲子吃掉了白懸的血肉和髒腑。


    是蟲師嗎?我心中也不敢確定。但我可以確定,若沒有外公給我吃下的那盤肉菜,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人肯定是我。


    那個用蟲的人太狠毒,手法也匪夷所思。而那天晚上給白懸打電話的人,很可能就是用蟲害我的人。


    母親在我發呆的時候,給我削好了一個蘋果。我一本正經對母親說道:“媽,你先迴去。沒事少出門。你迴去之後,找一雙老婦人三寸金蓮的襪子,一隻給你,一隻給我爸。”我想了一會,又說道:“去超市買幾箱礦泉水迴家去,不要喝井裏的水,煮雞蛋吃。別的東西一律不要吃,等我迴去。”母親沒有多問,點頭說記住了。


    “相信政府。相信組織。”母親說完話就提著肉粥離開了,留下了三個削好的蘋果。


    看著削好的蘋果,我眼睛通紅。


    我內心深處擔憂的是,那個下蟲的人把矛頭對準爸媽的話,那麽,我就成了大罪人。外公死得時候,我並沒有太多傷心難過。因為感情的東西是相處多了才有。可父母卻不一樣……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骨肉相連又豈能是割舍的……


    我一口氣吃掉母親給我削好的蘋果,想盡快地恢複體力,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我的自由被禁錮,無法出入病房,關於外公的事情我也不想讓母親插手。


    還會有什麽人能審問我呢?第一個進來的人是馬豔。


    馬豔臉上的雀斑很多,眉毛也有斷眉,相書上說,到了中年有牢獄之災。其營養很好,皮膚也很白,不像是鄉下生養的孩子,身材也屬於高挑的模樣,來見我的時候也穿得不是很保守,一雙眼珠子滿是後悔。


    進門就說道:“蕭先生,對不起。我有眼不識泰山。你不要怪罪我。我隻是受了白懸的蠱惑。”


    馬豔清楚白懸的下場,以為是我動手收拾的,想起我說過有一百種方法收拾她,不由地害怕,才來找我。


    我知道惡人自有惡人磨,也懶得解釋,冷冰冰地說道:“事情有那麽簡單的嗎?”


    馬豔似乎刻意向我展示了青春朝氣的身體,暗示地說道:“蕭先生,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單獨請你吃飯……賠罪道歉……”


    第7章 王寡婦之死


    我心中好笑,什麽就賠罪道歉,是賠禮道歉,打斷了馬豔的話:“馬警官,請你自重。我現在還沒有洗脫嫌疑,你何必怕我呢?再說人貴有自知之明。沒有幾分姿色何必裝成傾國傾城,好像誰都想上你一樣。也不想想自己黑成什麽樣子。”


    馬豔咬著嘴唇,發狠地罵道:“好你個鄉巴佬,土狗,癟三。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在老娘麵前裝逼。老娘看得上是你的福氣。老娘明天就去泰國找一個厲害的降頭師,弄死你。”


    女人的樣子,祖師爺東陵子在《集成》有一句點評,世上最狠最毒的不是鬼不是妖而是人間的女人,不知道祖師爺當初吃過女人什麽虧,才有了這樣的感慨。


    我幹脆懶得搭理撒潑的馬豔,跟她計較純粹是吃飽沒事幹。站在鎮中心醫院的病房的門口處,順著窗戶望下去。一輛白色桑塔納a字開頭的車緩緩地倒進車位,車上下來一個滿是胡須渣子的三十出頭的漢子,穿著一件黑色夾克,一個黑色小皮包夾在腋下,幹勁曆練。


    很快走廊外麵就響起皮鞋敲打地麵的聲音。


    “馬警官,你剛才說的話我都錄下來了。下次我要是暴斃身亡,可以讓警官來抓你的,告你下降頭。”我笑著說道。


    如果眼睛可以吃人的話,馬豔當時就把我給吃掉。


    病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馬豔怒氣馬上發生變化,臉上堆著微笑畢恭畢敬地敬禮,站在一邊完全沒有了趾高氣揚的樣子。


    果然是樓下看到的漢子。漢子不由地散發一股氣焰,這種氣焰一般的厲鬼都不敢靠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漢子手底上有人命。不過,這種氣焰很正,屬於那種合法殺人。站在他身邊是鎮派出所所長吳振。吳振一張標準的國字臉,舔著大肚子,沒少趕場子。


    沈易虎伸出手道:“我叫沈易虎,是市裏刑警大隊的,和你外公龍遊水有過合作。你是蕭棋吧?”


    我這才明白為什麽馬豔態度變化如此之大,照這樣的形勢發展,抹在我身上子虛烏有的嫌疑算是一掃而去。


    我手有點發抖,伸出手和沈易虎深深地握在一起,“沒錯,我就是蕭棋。”我冷靜極力控製心情。


    沈易虎道,沒想到你這樣年輕,我以為是一個暮氣沉沉的中年人。我查過你的資料,你是哲學係畢業的高材生,還買過黃牛票,做過電子生意,跑過不少地方。


    我笑道,不愧是幹刑警的。沈易虎道,我這次來,是來破案的,吳所長,你把情況給說一說。


    吳振聽著沈易虎的口吻,似乎要在我麵前講解案情。瞧著沈易虎對待我的態度,是把我當成破案的智囊,就直接說。


    原來在我昏迷的時候,白水村的王寡婦,也就是水猴子包著孩子的母親被人殺了。吳振有些後怕地說道,王寡婦的腦袋是被一斧頭劈下來,血奔湧而出,整個房間牆麵都被染紅,如同人間煉獄一樣,王寡婦的兩隻乳房也被人割走。王寡婦家裏養著的兩隻兇狠的狼狗,再也沒有脾氣,見了人都不敢吱聲。


    吳振補充了一句,死得時候正好是晚上十二點。我看了一眼吳振,有些不相信,法醫的本領再強,也不能判定是晚上正十二點。


    吳振見我不信,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說牆上的掛鍾停在了十二點。我告訴吳振,用斧頭一下子就劈下腦袋的,白水村就有一個,不過,沒有確鑿證據之前,最好不要抓人。


    我知道,白水村每一家都會備著斧頭劈柴用的。單憑一把斧頭還不能斷定殺人兇手,就是蹲在村口棗樹下的長發瘋子白敬水,顯然不太合適。


    吳振連連點頭,說一切聽沈警官的。整個過程沈易虎一言不發。他屬於那種話很少,但思維敏捷觀察力驚人的低調高手。


    沈易虎笑道,案子總是要破的,但吃飯要緊。


    吳振點頭道,沈警官,蕭兄弟,吃中飯的時間到,我都給忘記了。我給鎮上領導打了電話,一起去吃個便飯吧。


    沈易虎也不推脫,說吃飽飯才能破案子,蕭棋,你也別推辭一起吃飯補補身子。


    到了鎮上最好的酒館,要了個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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