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自上次與許伯彥攤牌之後,又受了武皇的提點。


    她明白,要想許伯彥活得開心坦然,她必須要助李顯登上皇位。


    故而,每次李顯下朝之後,她都會在午門等他,將武皇最近的心情和想法傳遞給李顯。


    “父親一旦登上皇位,必定會充盈後宮!母親自認為到那時仍然可以母儀天下,後位穩如泰山。可孩兒想請問母親,您還記得前朝的王皇後嗎?”李裹兒寸步不讓,將這些歪理一氣嗬成。


    王皇後,原是唐高宗李治的原配皇後,後和蕭淑妃都被武則天陷害,不光廢除後位,還被打了一百大板,而後將二人的手腳被砍掉,並被放到酒缸中,下場淒慘至極。


    韋氏想到王皇後的身世,不禁後背升起一股涼意。


    “母親,易之和我說過,那武三思和武承嗣雖然常在一起,但他們卻又不同。武承嗣頗有野心,一心想著權傾天下,成為萬人敬仰的皇帝。可是武三思不同,他謀求的,不過是武皇死後的一份安穩和榮華。張氏兄弟也是一樣的。”李裹兒繼續說服韋氏。


    韋氏聽完,迴憶了一下幾次宮宴上和武三思的接觸。


    雖然每次武三思都是跟在武承嗣身後,但卻低眉順眼,不及武承嗣張揚跋扈。


    “這些話,是張易之教你說的吧?”韋氏忍住不悅,定了定心神。


    “母親,您和女兒的榮華富貴不能僅僅寄托在父親身上。正是因為父親的無能為力,我才會出生在去房州的路上,而您的青春也葬送在了房州那片貧瘠的土地上。”


    韋氏一抬手,示意李裹兒不要再說了。


    她靜下心來默默想了想,的確,李顯能不能登上帝位還很難說,何況李家還有太平公主。


    如果太平公主是和她母親一樣的坯料,到時女主天下也未可知。


    同時,就算李顯順利當上了皇帝,庶子李崇俊也是個巨大的威脅。


    韋氏相信李顯對自己的感情,但是這些年來,李顯身上沉重的心理負擔,早已無暇與韋氏朝朝暮暮。


    韋氏無疑是寂寞的。


    她韶華易逝,徐娘半老,正是需要人關心慰藉的時候。


    而此時的李顯,卻忙於朝政,終日與許伯彥等人為伍,更有上官婉兒與之陳倉暗度。


    都說夫妻同甘苦容易,共患難卻很難,韋氏有些動搖了。


    “這些話是張易之的意思,還是武三思的意思?”冷靜下來的韋氏問李裹兒道。


    李裹兒見韋氏動搖,笑道:“自然是武三思的意思,張易之不過是個中間傳話的。”


    “哼,這個張易之,他一張嘴到底要吃幾家飯?”韋氏不屑地說道,“男寵就是男寵,沒義氣的東西。”


    韋氏心想,張易之之前明著在武李兩家之間搖擺,她一直以為張易之是武承嗣的人,沒想到他這會子居然向著武三思,而武三思和武承嗣之間的嫌隙也不小呢。


    這些人不過是蛇鼠一窩,韋氏捏緊手中的帕子,她要做的,隻是利用好這些棋子,為自己所用。


    想到這兒,韋氏若無其事地將信放在燭台上燒了,然後對李裹兒說道:“你去告訴張易之,武三思若想與我合作,必須拿出誠意來。”


    “母親,他要如何做才能算拿出誠意呢?”李裹兒執迷。


    “這投名狀說來也簡單,隻要他能拿下上官婉兒,上了她的床,我便信他幾分。”韋氏道。


    韋氏忿忿地想,武三思染指過的人,看李顯還怎麽有臉去要?


    李裹兒得了韋氏的話,便轉達了張易之。


    張易之十分得意,看來韋氏這裏,倒是一個可以攻下的口子。


    張易之不敢怠慢,當日便將消息傳遞給了武三思。


    武三思雖然跟著武承嗣做事,卻終日惶恐不安。


    武承嗣為人無情,做事冒進,武三思時時刻刻擔心自己被他帶累了去。


    若是武承嗣失敗了,武三思想要活下去,就必須另尋一個新的政治靠山。


    “上官婉兒?”


    武三思在自己的府邸來迴踱步,嘴裏念叨著她的名字。


    張易之帶來的韋氏那邊鬆動的消息讓武三思欣喜,可是韋氏出的這個難題,卻又著實讓武三思歡喜不起來。


    上官婉兒是上官儀的孫女,因上官儀犯罪被殺,她隨母親被罰在宮中為奴。


    上官婉兒聰明伶俐,飽讀詩書,又因長期住在宮中,耳濡目染對政治也頗為熟悉。


    要想對她下手,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武皇還對她頗為賞識。


    武三思捏著這個消息,一夜輾轉反側,卻也想不出個辦法來。


    和他同樣睡不著的,還有武皇。


    武皇穿著明黃色的寢衣,斜臥在龍榻上。她手邊放著兩個完整的核桃,上麵連一絲裂縫都沒有。


    她真的老了,今天晚上嗑核桃的時候,非但未能咬開核桃,反倒被堅硬的核桃磕掉一粒牙齒。


    武皇很鬱悶,她擔心自己的身體支撐不了太久,她跟擔心她走了以後,李顯能否支撐起這片江山。


    “婉兒,你說顯能鬥得過武承嗣嗎?”武皇撩起床幔,問跪侍的上官婉兒。


    “陛下,夜深了,您別多想了,早點歇息吧。”上官婉兒寬慰道。


    “朕就要一句實話!”武皇陡然動怒,每天要應承朝堂上那些老臣的敷衍,此刻上官婉兒還不肯與她說實話麽。


    “陛下息怒。婉兒……”上官婉兒猶豫了一下,“婉兒鬥膽說句實話,那武承嗣在朝中多年,確實積攢了一些勢力。廬陵王迴朝時間尚短,目前未必是他的對手。”


    “那張氏兄弟那邊有些什麽消息?”武皇問道。


    原來上官婉兒與張昌宗的曖昧關係是武皇一手安排,她始終無法相信任何人,上官婉兒是她安排在張氏兄弟身邊的細作。而上官婉兒和許伯彥之間的感情也一直被武皇所利用。


    “我聽張昌宗說,武承嗣似乎和武三思之間有些嫌隙,二人的關係未必像看起來那麽好。”上官婉兒如實匯報,這些話都是張昌宗在床笫之歡之後告訴她的,應該不會是假話。


    “武三思?”武皇這才想起自己的這位侄子來,平時他總是站在武承嗣的身後,以至於很多時候武皇都忘卻了他這個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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