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勘正幾乎從來沒有接到過霍明朗的電話。雖然他知道孟遠在學校裏一直有那位照顧著,但是他當初隻是互相禮貌性的留了下電話。他向來對孟遠的交際圈抵觸,壓根不想知道她與什麽人來往。所以接到霍明朗的電話,他著實一愣。


    可誰知那頭隻說了一句讓他接孟遠迴去就“啪嗒”一聲掛了,他把玩著手機,眉頭微微皺起來。


    他踱步至窗前,足足站了半個小時。十八層的夜景,竟是孤單決絕。蔣勘正恍惚間想起三年中孟遠似乎常常站在這個地方,背脊挺直,目光沉靜。


    “你的教養禮貌從來不用在我身上,嗬。”孟遠的話言猶在耳。


    他對她是真的太過分,可是即便這樣,她都不走開。


    為什麽不滾得遠遠的!為什麽!


    而此時孟遠正搖頭苦笑,時鍾一點一滴在走,“滴答滴答”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裏分外清晰。霍明朗打了個電話後,大概恨鐵不成鋼,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


    孟遠知道她是驕傲獨立的精英女性,見她這幅小媳婦的模樣,在勸說多次無果之後,恨不得教訓她。霍明朗負氣走掉已經相當給她麵子了。


    夜漸漸深了,寒意慢慢襲來。孟遠看了下手機的時間,23點。明明知道他不會來,可是一顆心裏總是帶著小心翼翼的期待。


    又過了半個小時,孟遠低了低頭,微微地唿出一口氣,她拍了拍自己的臉。抓緊手中的門票,終於離開了學校。


    她的步子走得很慢,平常隻需十分鍾的路她走了二十分鍾,最後心力交瘁,流過的淚沉到了心底,微微發痛。


    你就犯傻吧,你就犯賤吧。他都賞了你一巴掌了,你還想怎麽樣?


    “孟遠!孟遠!”


    肩上被重重拍了一下,孟遠轉過頭:“哦,家琪,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


    傅家琪開著車,遠遠看到在路燈下垂著頭的孟遠,昏黃的燈光將她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她過得不好,迴國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了。他將車靠邊,下了車連忙叫住了她。


    “我排練,剛剛結束。倒是你不是迴家了麽,怎麽又出來了?”


    孟遠一時語噎,看了看他停在旁邊的車:“秦願沒跟你出來?”


    “她接了個電話先走了,你……”傅家琪看她臉色不好,總算學了乖,通情達理地問:“要不要陪我吃點宵夜,就當老朋友聊聊天。”


    孟遠衝他一笑,學校的宿舍在學期初就按照蔣母的意思退了,娘家剛剛迴了趟,也沒什麽人,臨江公寓……她扯了絲笑:“好啊。”


    他們到了學校附近的肯德基,這個點也隻有快餐店開著。孟遠點了份薯條,細白纖長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小口小口咬著。傅家琪忍了很久,著實辛苦,幾番欲言又止之後,又見她心情著實差極,“噌”地站起來跑到櫃台點餐,眼不見為淨。


    等到他迴來的時候,孟遠已經解決掉一份大薯。她擦了擦手指,情緒已經向從前無數次一樣平複下來。她隻是笑了笑:“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家琪。”


    傅家琪被看穿心思,咳了一聲。


    “我跟你說的一直是實話,9年了,我已經不再拉琴了。原因是……”孟遠抬了抬自己的左手,將手掌攤開來,掌心中有一條長長的疤,年頭久了,顏色已經很淡。傅家琪將她的手拉近了,這才看清楚。


    他不由自主地點了點孟遠的掌心,搖了搖頭:“太可惜。”


    “你猜得一點不錯,我左手粉碎性骨折,再也不能拉琴了。”


    “太可惜了……孟遠你……”傅家琪得到了答案,塵埃落定的心底又隱隱升起一股難言的情緒。


    9年前……那時候孟遠17歲,傅家琪想起那時候的孟遠。沉默的小姑娘,卻擁有最一流的技藝與情感。


    傅家琪遲遲沒有收迴自己的手,孟遠知道他在想什麽,輕輕一笑:“家琪,人各有命。”


    就在這時,又有一隻手覆了上來。那隻手塗著鮮紅的丹寇,緊緊地抓住傅家琪的手。


    “家琪,你可讓我一通好找。你電話又忘記關掉靜音了,是不是?”


    孟遠收迴了手,抬頭看到秦願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她站了起來,看到了秦願背後幾步的蔣勘正。


    “你怎麽來了?不是出去了麽?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會丟。”


    秦願撇了撇嘴,作勢拍了傅家琪肩膀一下:“我還不是擔心你。”她說完後才終於看向了孟遠:“孟遠,你也在啊?這麽巧。”


    蔣勘正目光微沉,藏在黑框眼鏡後的雙眸也正在盯著孟遠。


    “哥,你可得帶孟遠迴家啊。不然下次大半夜打電話給我,我可不出來陪你了。”


    孟遠聽到這話心裏一刺,她等了那麽久,可蔣勘正卻去找秦願了。


    一個人要失望多少次,才能真正學乖?孟遠不知道,一次次的失望到絕望,一次次的刺痛,到現在幾乎麻木。


    她的臉很白,她的手死死地拽著。蔣勘正望了好一會兒,才對著孟遠說道:“走吧。”


    孟遠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是在跟她說話麽?


    “走吧。”蔣勘正又不耐煩地說了一句。見她一動不動,他上前了幾步,又問道:“走不走?”


    “哦,好。”孟遠收了身邊的包,朝著傅家琪和秦願點了點頭,算是告別。


    待他們走後。秦願的手從傅家琪身上滑了下來,她帶在臉上的笑立刻卸了下來。


    “家琪,你什麽時候帶我迴去見見伯父伯母?”


    傅家琪眉頭一皺:“怎麽了?為什麽了要見父母?”


    “媒體都說我是你的未婚妻”秦願眯了眯眼:“我跟我媽也說,我跟你是要定下來的,咱們以後不是定居在布桑了麽?這不是國外,家琪,人言可畏,我總不能一直無名無份。”


    傅家琪似乎覺得很是麻煩,無奈地聳聳肩:“那等我到演奏會結束,好不好?”


    秦願心底冷笑一聲,死死地盯著孟遠離去的方向。傅家琪極其潔癖,一雙手更是護得跟寶貝似的,從來不讓人碰他。就連她這個女朋友也從來不許牽手。而剛剛傅家琪摸著孟遠手的情景簡直刺瞎她的眼!


    她狠狠地壓下這口惡氣,麵上揚起花似的笑容,撒嬌道:“那你可得守信,不然到時候看我怎麽收拾你。”


    孟遠跟著蔣勘正上了車,她自覺地坐到了後座,蔣勘正也默認了。一路無言,孟遠靠在車窗上,盯著他的後腦勺出神。


    今天蔣勘正開了一輛雷克薩斯出來,車子性能極好,平穩地駛入車庫。孟遠出了神,一時間沒有察覺,直到蔣勘正敲了敲她的車窗。


    她急忙走下來,發窘地低著頭。蔣勘正看著到自己肩膀的孟遠,停了大概幾秒,才邁出了步伐。


    從車庫出來,到家裏大概兩分鍾的路。孟遠跟在將勘正的背後,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確定自己離開了他的視線,她才慢慢地抬起頭。頭頂是璀璨的星光,那耀眼的光芒,是她最最遙不可及的地方。


    就像眼前的人一樣,孟遠微微歎了氣。


    “對不起。”


    “嗯?”


    “我今天……”蔣勘正頓了頓:“那一巴掌,我道歉。還有,之前所有的事,我通通道歉。”


    “你!”孟遠驚得一步都踏不出去:“你說什麽?!”她不敢置信,蔣勘正最不屑的,就是她孟遠,他怎麽可能會跟自己道歉呢?


    蔣勘正說完這幾句話,已經快步走到了家門口。甚至站在了門口,等著孟遠。


    她連忙走上前去,蔣勘正遞給了她一雙拖鞋,而他自己也套上了一雙。


    孟遠的心突然“噗通噗通”跳得振聾發聵,一顆心浮浮沉沉,又吊了上來。


    隻可惜,等她穿完拖鞋,蔣勘正就立刻將她打迴原形,殺得片甲不留。


    他遞給了她一張紙:離婚協議書。


    孟遠隻掃了一眼,心如刀絞。她慢慢地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你就這麽等不及?連明天都等不到?”


    “股份、基金、車、房子,我一樣不少你。你簽字吧。”


    “你剛剛好言好色,甚至向我道歉,就是為了這個?”


    蔣勘正沒有說話,沉默的氛圍在他們兩之間流動,尷尬而又令人窒息。


    “你父母那邊怎麽交代?”


    “實話實說,我與你實在沒有感情,不用再浪費時間。”


    又是這句話!又是浪費時間!孟遠猛地站了起來,狠狠地將那張紙撕了粉碎,摔在了他的臉上。漫天的紙屑在他們兩之間滑落,孟遠渾身發顫,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孟遠,你別犯賤。”蔣勘正哼了一聲:“你撕一張還有第二張,明天我就會搬出去,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希望你給我期望的答案。”


    他沒有看見孟遠通紅的雙眼,他不屑去看。他一秒都不願多待,立馬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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