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清晨,不那麽冷,卻總歸帶著些微凝重的涼意。偏是這抹涼,不能給予人暖意,又無端讓人產生希望。一天的開始,無論如何,心裏還是有所期待的。期待這一天,一切順遂。


    清冷的晨,最適合傾訴。


    說來它最客觀,些許的涼意,讓你在故事中五味雜陳,感慨世事弄人的時候還能保持局外人的清醒。


    柳清的故事,平凡又不平凡,在那個特殊的時代,人們經曆的一些人一些事,也許是我們窮極一生都無法想象的複雜。


    柳清的父親,省委領導班子裏的重要成員,十年前病逝在任上,據說是廉政愛民的好官,清查官員財產時,唯他最透明。誰又能想到,五十多年前他曾作為第一批知青,響應黨的號召,政策的需要,自願下放到農村,經曆了一段艱苦的歲月。


    說是自願,其實又有幾人甘願。


    農村條件生活艱苦不說,精神上又沒有可以寄托的對象,鬱鬱寡歡的男人,無法融入之於他落後閉塞的鄉村,總是寂寞的孤獨的。


    他是下放幾人中年齡最大的知青,已經有妻有女的他,家庭條件優渥,要不是為了在正途上走得更順,想借知青這段經曆為自己添加砝碼,他又何苦來此一遭。


    來了之後,他才真正感到後悔,到底是衝動了。年少氣盛的想幹一番大事,身臨其境才現,自己的承受力遠沒有想象中的強。


    每天不僅要幹大量農活,還要和那些滿嘴黃牙,指甲縫黑黃,成天扯著嗓門吆喝摳腳丫的農民生活在一起。自己脫土坯蓋房,輪流值日做飯,一個鍋裏攪稠稀,一個村裏鋤大地。


    六個人住一條土炕,炕頭灶火處安一口鍋。熬粥,蒸飯,炒菜,甚至煮豬食,用的都是同一口鍋。一想到自己吃的東西和豬食來自同一口鍋,他初來的大半個月基本是食不下咽。


    清高的他,覺得自己墮入了髒亂汙泥中,滿身惡臭,看不到出頭之日,不由對自己對未來充滿絕望。


    他在孤獨中懷念遠方的嬌妻和年僅八歲的女兒,一邊迴憶城裏的美好時光,一邊掙紮於現實的痛苦中。


    日子一天天過去,生活依舊苦痛,他近乎崩潰的邊緣。破舊的土屋,灰黑的牆,坑窪不平的地麵,嗆到人窒息的土灶,貧窮,髒亂,一片黑暗。


    無望的男人,訴說無門,滿腔苦悶。同住的人,大多來自貧窮家庭,不理解他的苦惱,隻覺他吃不起苦,矯情,庸人自擾。


    男人一天天消沉,迴城的願望越來越強烈。


    柳清母親的出現,於他而言,是貧瘠的土地裏開出希望的花朵,讓他有所慰藉有所寄托。


    柳清的外公外婆原是大學老師,又是資產家庭出身,在那個對知識份子格外苛刻的年代,夫婦倆被莫須有的罪名打成造-反派,受盡各種折磨,最後被迫害至死。


    夫婦倆有先見之明,出事前匆匆將柳清母親送迴鄉下老家,交給鄉下表哥撫養。


    出身於高級知識分子家庭,從小便受書香的熏陶,柳清母親在偏僻鄉野中無疑是鶴立雞群,鄉山野菊裏怒放的一朵香水百合。


    她無法忍受鄉下男人的粗俗和邋遢,穿著草鞋或是光著腳丫滿山走,說話永遠高八調,不懂溫柔體貼。到了說親的年紀,村裏的大娘大嬸爭相上她表叔家提親,說得天花亂墜口沫橫飛,她卻絲毫不為所動。她覺得,她的人生不該是這樣,她未來的伴侶必須是滿腹經綸,才華橫溢,優雅的,大方的,充滿詩情畫意的。


    “他們是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靠著殘餘的體溫相互依偎取暖,舔舐彼此的傷口。忘記了責任,拋卻了道德,隻求一時痛快。他們的感情不容於世,他愧對妻女,她愧對父母對她君子如蘭的殷殷期許。他們的感情,隻能偷偷摸摸進行,夜深人靜,村後的小樹林,夜的蒼穹,掩蓋最原始的墮落。就這樣過了一年,他病了,後來,他妻子娘家到處找門路,以養病的名義煞費苦心把他弄進城。然後,他就再也沒有迴來過。離開前,他許諾會迴來接她。再後來,她懷孕了,每天站在山頭癡癡守望唯一一條通往山外的土路。等了又等,他沒有來,連封信都沒有。肚子越來越大,她在恐懼和焦慮中惶惶終日,第一天感到鋪天蓋地的絕望。她很怕,怕被親戚現,怕被村裏人詬病,怕極了人們異樣的目光,像受驚過度的鳥兒,總感覺身後有雙眼,虎視耽耽鎖定自己。親戚的漠然讓她無法坦然相告,如果說了,下一秒等待她的也許是被逐出家門。繼續待在農村注定身敗名裂,她決定進城找他。偷了表叔藏在土炕下的私房錢,她千裏迢迢跋涉,風餐雨露,飽一頓饑一頓,終於來到城裏。進城後才現他給她的地址是假的,她後悔,痛恨,甚至想一死了之。但她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辜的,她的孩子,是她的延續,她未完成的夢,她不完美的人生,不能在孩子身上重演。”


    這注定是個悲傷的故事,永遠缺一角的圓,三個人的糾纏,加上兩個孩子,如何去化解,如何去成全。徒勞無功的是等待,惆悵斷腸的是癡戀。


    講到這裏,柳清故事裏的他和她是何身份,景瑤了然於心。隻是,她祖輩級老人的情愛糾葛,她實在無法置喙。所以,她唯有保持沉默。


    柳清裹緊身上的薄毯,明明身體是暖的,為何心還是那樣冷。沿著毯上精致圖案紋路遊走,柳清垂眸掩下的一雙青影,如揮之不去的陰霾,籠罩住兩個同樣滿是傷痛的靈魂。


    景瑤迴憶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又有幾多開心,多半還是伴著苦痛。


    隻是自己比柳清幸運,唯一點,有個幸福的家庭,愛自己的父母。


    “她把孩子生了下來,飽受非議,又沒有結婚證明,孩子無法上戶口,她求了一天一夜,沒人理會她。她在老舊的弄堂裏租了個小房間,一邊帶孩子,一邊到處找零工。她高中沒讀完就被父母送到鄉下,又是那樣的家庭背景,縱使琴棋書畫全通,才識過人,卻沒有一個學校願意聘她。當時的大環境又亂,她不敢隨意暴露身份,隻能處處謹慎小心翼翼生活。撿煤灰,倒餿水,洗豬腸,幾乎所有髒亂又鄙夷的活,她都幹過了。孩子六歲的時候,她終於找到那個負心的男人。說是負心,未免托大。可是她氣那個男人欺騙她,明明已經有了妻女,為什麽要來招惹她,令她癡心錯付,斷送一生的幸福。她找上門,隻為求個說法,給女兒一個出身。女兒到了讀書的年齡,她不能耽誤女兒的前程。他否認,罵她是瘋婆子,看到男人就饑不擇食往上撲。她算是看清他的真麵目,心如刀割,卻是真正死了心,棄了愛。她清楚,隻要有她在,他是斷不會承認女兒的。她已經心灰意冷,活在世上隻是生不如死,為了女兒將來的錦繡,她什麽都能失去,包括命。就這樣,她一頭磕死在男人麵前,鮮血淋漓,麵目全非。她死了,女兒留了下來,作為男人出於同情領養的女兒,在那個幸福的三口之家形如路人般孤獨難堪的活著。”


    祖輩的故事,到這裏,是結束。父輩的故事,卻是開始。之後,姐妹倆因為同一個男人,一個慘烈的逝去,一個依舊孤獨的活著,是以後的事了。無法言說的,分不清孰對孰錯的情殤。


    景瑤張了張嘴,覺得該說些什麽,又不知從何說起,心頭沉甸甸,如久病沉屙,欲說無力。


    故事的開頭就錯了,延續到下一代,錯上加錯。


    但是人生本就難料,又有誰能保證一輩子不犯錯呢。或許人生,本就是一個縱橫交錯的蛛網,有些人的命運,冥冥之中早已糾纏在一起。


    柳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朦朧間,景瑤仿佛看到一道光圈,縈繞在柳清周身,素潔,柔緩。


    如果說柳清的出身是個錯誤,錯卻不在她。隻怪男人無恥,女人無知。


    “其實,人啊,沒什麽可自卑的。要說自卑,也是品性道德。披著狼皮的所謂上流人士,與獸無異。”柳清看向景瑤,淡淡一笑,“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有個光明正大的出身,有對好父母,還有你的堅強,自尊,自愛。這麽多難能可貴的優點,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是啊,還有什麽可怕的呢。她做了自己該做的事,問心無愧,即使如今嫁入柏家,為的是照顧自己的孩子,而不是貪戀豪門富貴。


    可是,心底那點悵然若失又是什麽呢。


    終究,還是有遺憾的。


    “你和阿航,沒有第三人插足,沒有亂七八糟的世家仇恨,隻是很平凡的兩口子,相互依靠著過日子。就是有障礙,也是外人無良,子虛烏有添加,不足畏懼。你到底擔心什麽呢,是擔心所嫁非人。阿航的為人,相信你看得到,外人麵前是一心一意維護你。就是以前,對待邢曼,他也是盡到了責任,隻能說邢曼自己貪心,總是想要得到更多,得不到便自我毀滅。阿航比他父親有擔當,我帶大的孩子,我知道。阿航,是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


    柳清語重心長,句句懇切真誠。景瑤莫名覺得,或許是自己的心太小,奢望的太多,下意識把柏慕航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其實,是自己想多了。也許,可以試試。


    畢竟,比起柳清,她的人生已經是順遂許多。柳清一生無夫無子,畢生的精力全都耗在了柏家,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小姨,你後悔嗎。”思之所至,景瑤脫口而出。


    柳清微怔,目光飄搖,定在遠處的一棵香樟樹上。


    “我這一生,有幾次能夠自己選擇,後悔,又能如何,徒增困擾罷了。”


    一句話,道盡一個女人無可奈何的一生。


    而對於苦難頗多的景瑤而言,這句話最能產生共鳴。


    “小姨,其實還是有選擇的,您還有時間。”柳清現在不到四十五歲,來段黃昏戀綽綽有餘。柏慕航已經成家立業,她的牽掛了卻,是該考慮自己的幸福了。就算柏崇明阻攔,隻要柏慕航同意,一定會想辦法對抗父親。景瑤看得出,柏慕航很喜歡這個小姨。


    景瑤的提議,柳清顯然從沒考慮過,她清淡一笑,仿若並不在意。


    八歲那年遇到柏崇明,應該說是他找到她。他抱起她,說她外公把她許給了他,她是他的小新娘,他等她長大。那時,他已經二十,英俊迷人的小夥子,入了姐姐的眼。而她,再如何早熟,也不可能八歲時就考慮婚姻大事,甚至覺得可怕,下意識感到恐懼。


    所以,她隻當他是哥哥,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大哥哥。


    人的諾言好像流水般,輕易便流逝。兩年後,他娶了姐姐,然後慕航出生。


    結婚前一天,他抱住她痛哭。他說他不想的,他要帶她去美國,找他哥哥,再也不迴來。她推開他,對他很失望。他對她失信,還要把她帶到全然未知的陌生國度,她一點也不想去。


    最重要的,第二天就是婚禮。那個時代,逃婚對女方的影響有多大,他不知道嗎。何況,姐姐已經有了他的孩子,他怎能不負責任的任性逃走。


    就像,她的父親。她這輩子,最痛恨負心漢。她狠狠罵了他一頓,其實也是指桑罵槐,她無法指正父親的過錯,隻能把這種恨轉移到同樣犯錯的男人身上。


    為什麽男人都這樣自私。


    柳清對柏崇明徹底失望,即使後來他如何待她好,她都不曾動搖。


    沒錯,是姐姐設計了他,他可以拒絕,可以譴責,卻不該答應了又逃走。


    妥協了,結婚了,唯有一點,他絕不動搖。那就是,把她接到柏家大宅,由他撫養。


    柳家也在妥協,如果柏崇明鐵了心悔婚,柳家名譽上的傷害遠比柏家大。柳家再不願意,也不得不答應。於是,十歲以後,她在柏家長大,長成,直到交了個可以談婚論嫁的男友,卻被柏崇明硬生生破壞。


    如果說對柏崇明真實感受,柳清毫不猶豫迴答,又恨又敬,唯獨沒有愛。


    早年對婚姻的渴望期盼,早被柏崇明殘忍磨滅,如今,年華耗去大半,心已成灰。那些欣喜的,忐忑的,思念的,神傷的情情愛愛,再也不想沾惹。


    “人這輩子有很多活法,結婚生子是其實一種,於我而言,不是最幸福的選擇。有慕航,有浩仔,還有你,一家人和睦美滿,便是我最大的幸福。”


    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讓景瑤自內心的敬佩。


    景瑤起身,來到柳清麵前,半蹲著膝蓋,握住柳清並不寬大卻無比溫暖的雙手。


    “小姨,你就是我第二個媽媽,如果您允許,我願意做你的女兒。”


    眼裏滿滿的誠摯,柳清為之動容,反手握緊她,聲音微微顫,“好孩子,有你這句話,夠了。在我心目中,慕航就是我的孩子,而你,是我的兒媳婦,當然也是我的女兒。隻要你們倆好好過,我這輩子,也就值了。”


    柏慕航,有此長輩,你何其幸運。


    景瑤,你也該豁達了。即使未來有風雨,有個強大的靈魂為自己倚靠,何懼妖魔險阻。自尊,自尊,自己若不尊,他人何來尊。是你太自卑,總想著那些落魄的過去,其實,放不開的是你自己。


    “咳,咳,”


    突兀的聲音,打斷各自沉思。


    景瑤和柳清同時側目,但見柏崇明立在走道門口,表情極不自然。


    先是頗具威懾力的掃了景瑤一眼,示意她趕緊走人,別在這礙眼。


    景瑤擔憂的看著柳清,柳清拍她的手,“浩仔快醒了,去照顧孩子吧。”


    柳清對付柏崇明,向來有一套,景瑤見她鎮定自若,稍稍提起的心算是放下,和二老道別後趕往兒童房。


    柏崇明坐在空著的藤椅上,偏頭一瞬不瞬凝視柳清。


    “留在柏家,你可曾快樂。”


    柳清不知道柏崇明聽到多少,索性沉默不語。他常常說別人逼他,逼他一輩子無法娶到最愛的女人。可是,他不給別人機會,別人又怎麽逼得了他。總歸,有因必有果。


    一念之差,一生悔恨。


    “我承認,我做過許多錯事。”柏崇明把臉埋在掌中,深深的歎息聲,便是柳清也能聽出其中的無限悵然。


    “過去的事,我沒辦法說後悔,後悔也是枉然。我隻知道,這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失信於你。我想彌補,可是你,”


    柏崇明剖白,柳清沉穩打斷,“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如今活著的隻剩我和你,還是珍惜當下吧。含飴弄孫,平靜度日,我很快樂。”


    柳清起身,鬆了鬆毯子,和柏崇明打聲招唿,往屋裏走去。


    “我最不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把你困住。”


    柏崇明的聲音在柳清身後響起,柳清恬然一笑,聽過了也就忘記了。他和她,始終不一樣,走不到一起,是天意弄人,也是理所當然。


    景瑤敲門的時候,浩仔已經醒了,睜著大眼睛,茫然望著彩色天花板,很嚴肅的思考一個問題。


    明明玩得很開心,為什麽迴來的時候,媽媽的眼睛紅紅的。浩仔叫媽媽,媽媽半天才迴應,說話有一句沒一句,都不怎麽搭理浩仔。


    媽媽,你不愛浩仔了嗎。浩仔是不是做錯什麽事,惹媽媽不高興了。


    蹙著小眉頭,浩仔左思右想,把這兩天生的事做了一次係統的迴顧。最後的結論,浩仔很乖很聽話,就算有一點點小不聽話,浩仔舉十根胖手指,絕對絕對在媽媽不生氣範圍內。


    那麽,媽媽究竟是為什麽不開心呢。


    當浩仔仍在思索這個宇宙難問題時,景瑤已經來到藍色小床邊。


    “浩仔,起床了。”


    景瑤笑盈盈低頭,在孩子額頭印上一吻。


    麵對景瑤突如其來的大笑臉,浩仔明顯驚嚇過度,圓溜溜的眼睛越睜越大,好似受了極大驚嚇般,一眨不眨望著景瑤。


    “怎麽了,寶貝。”景瑤不解兒子的反應。


    媽媽笑了,是我在做夢嗎。浩仔指指自己的小嘴巴,“媽媽,親寶寶。”


    寶寶的希望就是媽媽的願望,景瑤低頭,響亮的熱吻印在兒子唇上。


    浩仔咯咯咯笑不停,小雞仔似的,翻開被子站起身,摟住景瑤的脖子,吧唧親上景瑤的嘴。


    “媽媽笑了,笑了。媽媽不生浩仔的氣,浩仔聽話。”


    這就是個可心的乖寶貝,景瑤伸胳膊把胖娃娃牢牢抱住,母子倆親親熱熱臉貼臉。


    “媽媽沒有生浩仔的氣,是媽媽不好。”


    小孩子的心思敏感,父母的情緒波動,孩子感受最直接。景瑤決定,以後無論如何失態,孩子麵前,一定不能表現出來。父母高高興興的,孩子才開心。


    是她忽略了,景瑤愧疚,綻開大大的笑容,“寶貝,媽媽給你穿衣服,咱們吃完早飯,媽媽送你去幼兒園。”


    “好!”浩仔的小嗓子,迴答格外清脆響亮。


    “媽媽,我要吃蔥油餅,煎雞蛋,蛋蛋要水水的。”小家夥咪咪笑,歪著小腦袋又恢複成虎頭虎腦的精氣神模樣。


    所謂水水的,就是蛋黃不能煎太老,入口要有濃稠的鮮嫩感。


    孩子啊,一高興,胃口就好了。胃口一好,要求就高了。


    無所謂,隻要孩子高興,怎樣都好。</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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