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瑤討厭遷怒,也反感我為你好,你不領情,我照做的那種自我意識過份強烈的人。柏慕航是後者,他做的決定隻要自以為正確,根本不會和你商量,果斷交給下麵的人,大刀闊斧施行。


    就像這次照片風波,為了盡可能製止輿論大眾的各種妄言臆造,平息這場無聊至極的爭論,柏慕航采用了老掉牙式的童話愛情橋段,經過專業人士的公關打造,改編成一段俗套而又不失民心的佳話。


    名流巨富棄門弟為愛擇佳人,平民女子人格魅力出眾,人品暴獲富紳青睞。


    至於新聞上瘋傳的那張她抱著浩仔過馬路的照片,則被主流媒體讚譽為新上任柏太太溫婉嫻淑,親切大方,與柏家小太子相處和睦,感情甚篤,宛如親生母子。


    本就是親生母子,何來宛如一說,隻是這樣的事實隻能當作秘密埋藏在心底。外人麵前,感情再好也隻能說明她大度,歪打正著贏美名。


    然而,這樣的賢淑繼母美名,她寧可不要。


    柏慕航實在是個人精,隻要他願意花時間在你身上,得容易洞悉你的想法。景瑤的鬱結,他明白,卻少有的感到無計可施。


    “這是最好的辦法,自己過日子,白己開心就行。”


    沒有溫言軟語,一貫平鋪直敘的口吻,因為是柏慕航,景瑤詫異之餘,又升起一絲感動。


    其他人這樣說可能略顯刻板敷衍,換成柏慕航就變了個味,他的時間觀念極強,不會浪費精力在多餘的人或多餘的事上。他肯為你改變,說明他開始在意你。


    景瑤本來無所察覺,和柳清談過後,她開始迴憶和他一起生活後的點點滴滴,細細品味其中的小情小景,許多未曾注意的細節一一展現。


    他有潔癖,每次完事之後總會把弄髒的床單抽出來扔到洗衣機清洗,而她竟然從未被驚動過,然後睡醒了現身上幹淨了,床單也換了。


    他不喜歡做家務,為了保持房間整潔,他會自覺把換下來的衣服丟進洗衣間,她不用擔心在客廳看電視的時候笑著笑著就從沙縫裏抽出一雙臭襪子,然後好心情一掃而空。


    隻要你溫溫柔柔和他講話,在他看來合理的要求他都會滿足你。許多生活上的問題,比如馬桶堵塞這類自家有男人沒必要叫物業的小煩惱,他從不拖拉,二話不說卷起袖口幹活。一邊拿工具通馬桶,一邊講述他在美國自力更生艱辛而光輝的美好歲月。馬桶堵塞這類常見生活問題,向來是不分國界的。


    可能是因為太有錢,他從不吝嗇物質上的給予,雖然這樣很市儈,但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有錢的家庭煩惱少很多,前提是忙的同時不在外亂來。潔身自好這點,柏慕航是表率,即使隻是為了炒作製造的緋聞,他也從不沾惹。


    景瑤常常想,是不是刑曼帶給他的打擊太大,所以他對倒貼上來的女人極度反感。


    送完孩子迴來,景瑤呆在房間裏,閑到黴的生活讓她沉入冥想。想著柳清令人心酸的身世,想著自己如今的處境,想著不由自主的生活,想著柏慕航的出現給她人生帶來的重大變化。


    想著想著,手機響了。


    艾佳劈頭一頓罵讓景瑤再次找迴生活的真實感,朋友真好,盡管常常毒舌到讓她產生剖腹謝罪的衝動。


    “我不想說的,真不想說的,特沒意思曉得不,一出事就玩失蹤,你把我當什麽了。高興的時候叫出來溜溜,不高興了就一邊涼快去。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不,新聞一出來就急巴巴給你敲電話,你倒是給我迴一個啊。你不愛出風頭,不愛在人前曬幸福,我了解,所以一腔熱血送溫暖來著。兩天了,找不到人,你知道我想到最恐怖的是什麽嗎。柏家老頭認為你招搖過市,認為你禍亂他家兒子,夜黑風高的晚上把你一刀鋸了,埋在後院的櫻花樹下。”


    家裏沒有電鋸,後院也沒有櫻花樹。


    她可不可以這麽頂迴一句。


    可是,艾佳暴怒的時候,她不敢動。


    “對不起,我前兩天去威尼斯旅遊,手機落在家裏了。”為了避風頭,她呆在柏家大宅都不敢出門,手機還是柏慕航到公寓裏拿的。


    艾佳沉默,機關槍放多了,累,先歇歇。


    不過,這丫的過得啥日子,鑲鑽還是帶金。說去威尼斯就去威尼斯了,要不要人神共憤啊。作為平民的她,兩天時間能幹嘛,到郊外農莊裏釣魚,晚上來頓烤魚大餐。


    “我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我內心的感受。”對比好友,艾佳覺得自己住的是豬圈,吃的是豬食,玩的是狗尾巴草,睡的是茅草。


    沒有比較的人生不會蛋疼,有了對比,世界一片灰。


    “看到新聞的時候,我也無法形容。感覺有些東西變了,但仔細一想,其實什麽都沒變。”


    景瑤說出內心感受,她相信艾佳能夠理解。


    “嗯,小資童話家鯉魚跳龍門,一躍成為豪門闊太,從此,視名利為浮雲。說實在的,物質上的,心理上的轉變,需要一個過程。換成我,住進宮殿級的豪宅,第一個月肯定興奮得睡不著覺。說正緊的,哪天有空邀我到你家大別墅參觀留宿啊,我可是垂涎久矣,夜不能寐。”


    艾佳的樂天與生俱來,再嚴肅的事情經她嘴中一過濾,每每讓人捧腹一笑。


    “佳佳,我就怕---”


    “哎呀,安啦,不會那麽倒黴的。你都好命到撞上高富帥中的極品了,還怕個毛線。就算不為了你,為著柏家的聲譽,他們也會把事情處理幹淨,不留任何把柄。再說,代孕就代孕唄,有點錢,生不出孩子找代孕女的人多了,不差你一個。你別多想啊,沒有貶低你的意思,我就事論事。其實呢,多大點事,退一萬步,哪怕真的泄露了,頂多沸騰個把月。然後風一平浪一靜,又是個沒事人。這年頭亂七八糟的事多了,不差你這樁。”


    和艾佳聊天,你會豁然開朗,想想事情或許沒那麽糟糕,還好,還好。


    “你家柏先生是個人才,經他手下的專業公關團隊一宣傳,連我家總編也開始羨慕嫉妒恨了,恨不能早生十年,把你家殿堂級好男人搶過來。”


    景瑤莞爾,柏慕航本就魅力四射,經此一宣傳,今後恐怕更是無人能敵。不在人期待範圍內的風波,意外成全了他, 柏氏的民眾好感度瞬間倍增,業績一路飄紅。


    “砰砰砰!”


    敲門聲適時傳來,果然是想曹操,曹操就來了。


    景瑤看向門口的柏慕航,和艾佳聊了兩句家常便掛斷電話,耳朵裏還響著艾佳意味深長的嘖嘖聲。


    臉有點紅,不知道為什麽,難道感冒了。景瑤搖頭,是心不靜了。


    柏慕航進門後順帶把門關上,和景瑤對視而坐,相看兩無語。


    端的一個想法,他(她)找我有何貴幹。


    景瑤是別扭,所以不說話。因為她現,柏慕航霸道是霸道,真正遇上大事,對她還是比較維護的。


    等一分鍾是情調,等五分鍾則是浪費生命,所以默默對視三百秒後,柏慕航先出聲。


    “小姨說你找我,想和我好好談談。”


    “啊?”景瑤愣。


    柏慕航看她表情,全明白了,勾唇,“其實不需要小姨提醒,我也打算和你好好談談。”


    “你今天不上班嗎?”景瑤沉默兩秒,提出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這幾天休年假。”


    景瑤繼續默,看著腳下富麗精致的地毯花紋,有錢人就是財大氣粗,說話不打草稿。年假,您需要這玩意嗎。


    “過去的生活,有沒有那麽一兩件讓你十分感動的事情。明明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卻能帶給你溫暖慰藉。”


    風馬牛不相及,景瑤覺得自己和柏慕航相處久了,耳濡目染,開始莫名其妙起來。


    沒辦法,一時感觸,便脫口而出了。


    柏慕航神色如常,微微皺起眉頭,似在專心思索,稍許,一手撐著額頭,依舊雲淡風輕的笑。


    “讓我再想想,你可以先說,也許會給我提供思路。”


    需要想嗎,這種事不應該是隨心而至。景瑤陷入沉思,令她感動的事太多,隻能撿一些出來說了。


    “大二那年暑假,我在商業街上的百貨店找了份兼職。商業街離家比較遠,中午迴不了家,每天都在街巷裏的一家快餐店吃飯。快餐店的大叔人很好,每迴打的飯菜分量都很足,一頓飯可以管兩餐不餓。就這樣吃了兩個月,到最後一天中午,為了犒勞自己拿到薪水,我點了個炸雞腿。大叔給我挑了個最大的雞腿,那個雞腿其實是兩個連在一起,炸的時候沒有注意分開,炸好後想分都分不開了。大叔沒有猶豫,很幹脆把兩個雞腿都給了我,說算一份的錢,看我是老客戶了,優惠大酬賓。我捧著餐盒,忽然受之有愧,他哪裏知道,吃了這餐我就不會再過來了。”


    柏慕航笑,“你吃了兩個月,給他帶來的利益絕對不止一個雞腿的價值。”


    我想說的是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和感動,景瑤鬱悶,他還是不懂。


    “有一迴在醫院附近的取款機上取錢,因為急著給媽媽買飯,拿了錢就匆匆走人,銀行卡落在機子裏沒有取出來。排我身後的阿姨追著我跑出來,氣喘籲籲地把卡還給了我。那位阿姨的女兒得了白血病,急需一大筆醫療費,她缺錢,卻拾金不昧。”


    柏慕航低頭,略微沉思,“有監控錄像,誰撿了卡,應該查得出來。”


    景瑤神情一滯,從感動中迴神,胸口湧起絲絲惱怒。人間真情,無私大愛,懂不懂。


    反複告訴自己平心,靜氣,景瑤調整思緒,繼續。


    “媽媽去世那天,艾佳陪著我哭了一晚上。她剛剛做完闌尾切除術,得到消息後不顧醫生勸阻跑來看我。第二天,她的傷口炎裂開,再一次送入手術室。”話語停在這裏,沉澱又沉澱,“她是我一輩子的朋友,我何其幸運,得此知己。”


    “曾經,我好像也有個比較談得來的朋友。”柏慕航似是有所觸動。


    柏慕航不經意的一句話,將景瑤從遙想中拉迴現實,景瑤詫異看向眼前男人,很難相信向來眼高於頂的他也有所謂的莫逆之交。


    這迴,換柏慕航追憶往事。


    “在美國讀研的時候認識的,他是白人和黑人生下的混血兒,皮膚不白不黑,也不黃,我們都他叫灰人。他很聰敏,很健談,健談到喜歡誇誇其談。他主意很多,總有些新奇的鬼點子不經意間冒出來,可惜意誌力薄弱,動手能力差,往往隻是想想,不能付諸於行動。係主任提到他,總是忍不住歎氣,以遺憾的口吻說,他啊,有個豐滿的大腦,手腳太瘦弱。後來,我學成迴國,繼承家業,他也跟著我來到中國,信誓旦旦要在崛起的商業大國一展抱負。他玩股票,不需要動手,腦袋好使就行。”


    到此中場休息,柏慕航拿了根雪茄,慢條斯理點上,擱在嘴邊嗅著煙草特有的清香,隻是享受這種味道,並沒有放進嘴裏吸吮。


    “猜猜後事如何。”


    景瑤思忖片刻,張了張嘴,茫然搖頭。已經生過的故事,她不做妄加猜測。


    “剛開始很順,穩投穩賺,買了房買了車,中層管理者的生活,不是大富但玩轉生活夠用了。比照一般人,可以很幸福。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旦得到了便想要更多。他進入我的生活圈,很羨慕,覺得自己也行,隻要賺到足夠的錢,他也可以開公司當老板,享受萬民膜拜。所以,他需要一大筆錢,而唯有炒股是最快的途徑,於是他開始醞釀。那段時間,他頻繁邀約我,頻繁到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個膚色很特別的外國朋友,那個朋友是美國一家上市公司的繼承人,和我一樣的富家公子。這方麵,他向來很在行。他成功了,成功欺騙到某家銀行的總經理,編造一個富家公子在異地憑自己能力徒手創業的勵誌故事,又有柏家繼承人做後盾,最後得到一筆數額龐大的貸款。”


    這個故事太長,柏慕航很少說一大段的話,有些不適應,喝了口茶,韻韻味。


    一個背景強大的朋友,無疑不是一條財致富的捷徑,這是景瑤目前為止的唯一體會。所以說,窮人更窮,富人更富,隻因窮人能選擇的路太少。


    景瑤看著柏慕航,柏慕航迴視她,眼眸溫和,“想致富,先修路。辟蹊徑走歪道,沒有十足的運氣,隻能失足。成功九十九次,最後一次敗了,敗得徹底,敗得血本無歸,前麵的九十九次沒有任何意義。房子車子都被銀行拍賣了,人賣不出去,隻能以欺詐罪關進局子裏,不日審判判刑。”


    又是一陣沉默,景瑤卻無比肯定,底氣很足,“你救了他。”


    否則,他不會如此冷漠,如此淡然,沒有遺憾,沒有厭惡。斬斷友情的最決絕方法,期貨兩清,永不相欠,一次了斷,終生不見。


    柏慕航眼眸微轉,光華乍現,眉眼間湧動著的愉悅清晰可見。


    “不愧是我老婆,夠了解我。”


    沾沾自喜的語氣,羞得景瑤老臉微紅。


    “我幫他還清債務,解除牢獄之災。他羞於見我,登報和我劃清界限,把國內的事情處理完就飛迴美國,從此再也沒有迴來。我無意樹立高大形象,隻怪身邊的人太貪婪,如果可以,我寧願把那些錢捐掉,至少能證明它們存在的價值。”


    景瑤安慰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口頭安慰無效,過來,讓我抱抱。”


    景瑤目光飄忽,全當沒聽到,轉移話題。


    “這好像不算感動的事吧。”


    柏慕航低頭,半秒,飆出一句令景瑤吐血的話,“感動自己,算不算。”


    山不來就我,我就山。景瑤不動,柏慕航動。


    當景瑤落入柏慕航懷抱時,她仍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此人厚顏無恥的行動力實在讓人自歎不如。


    柏慕航親景瑤臉蛋,景瑤掙紮,“別鬧,這是書房。”


    “書房才有情調。”


    男人的手沿著女人衣服下擺伸入,揉弄撫摸溫熱的女體,掌中柔軟無暇的觸感,似上好暖玉,心神為之蕩漾。


    景瑤的身體漸漸被柏慕航開出來,隻要輕弄慢撚的一段撫摸,很快便有了情動的感覺。


    “嗯,啊,”心燒起來,身體慢慢酥軟。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柏慕航掉在沙上的手機響了,景瑤側看去,閃亮的屏幕上赫然顯示“園長”兩個大字。


    園長,幼稚園。


    景瑤腦子一個激靈,猛地推開柏慕航,奔過去接聽電話。她把孩子送去學校不到兩小時,怎麽就打來電話了,莫非出事了。


    柏慕航癱倒在沙上,看著景瑤悶不吭聲,麵色越來越白,心弦也開始緊繃。


    “孩子怎麽了?”


    景瑤掛斷電話,拉起柏慕航就往外跑。


    “孩子被打了,快,趕快去學校。”</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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