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除了他們兩個,沒別的人知道。太安心裏偷偷高興,但他知道如果真要變成現實,他還八字沒一撇,當然還是要以學業為重。而昭寧呢,每每迴想起來那個笑容就心跳加快臉上燙。如果說當時她還沒察覺的話,那這種迴憶簡直是自己都沒法騙自己。這種感覺又甜蜜又心慌,直接導致她每天都想呆在玉瀾殿不見人,好給自己留下足夠空間;另一方麵沒聽到什麽確切的保證,又很想往朝明殿去。


    可是前者不可能,後者想不露餡也不容易。朝明殿裏有的可不僅僅是太安,還有幾個猴兒一樣精的伴讀——現在正式職位不是伴讀了,而是中射之類的親隨官員——以及已經頗有儲君風采的太子殿下。昭寧自認沒把握不讓她親哥看出什麽,隻能憋著再憋著。


    這情況換做是以前,早就被桑曼容看出來了。不過她最近正逢人生大事,已經請了好幾個月的假,因為樂常不能休這麽長的時候(那正事肯定堆積成山),婚禮大部分事情都要交給她。雖然有別的師傅暫時接過她的教導工作,但肯定會輕鬆一些。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昭寧卻一副懶懶的模樣,連左歆然也看出來不對了。


    “殿下,您這是怎麽了?”一天課上完,左歆然特地留下來問。這當然不是出自伴讀的身份,而是朋友或者閨中密友什麽的角度。雖然嘴上並不能這麽自認,但是實際是怎麽迴事,她們心裏知道就行了。“有什麽麻煩,歆然可以幫忙的。”


    昭寧毫不懷疑她的真心和實力。可惜這件事她想起來就害臊,誰也不想說。“沒事,我隻是有點犯懶而已,大概睡個覺就好了。”


    左歆然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種扭扭捏捏的態度,擺明了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如果不是她想不出最近到底有什麽事能讓昭寧露出這種神態,這才開口問的。“殿下,離二月還有點時間呢,已經等不及了嗎?”她看直的不行,繞彎開始試探。


    “二月?”昭寧沒跟上她的思路,一臉莫名其妙。“我等二月做什麽?”


    左歆然現在是用一種看稀奇事物的目光盯著她了。不要怪她大不敬,實在是這件事從來沒有生過。二月自然有大事,公主和太子的生辰,誰人敢忘?今年和往年的這時候,各種禮物都早就開始準備了。而一般情況下,雖然昭寧嘴上不提,但是心裏絕對是期待的。可是她現在這麽一看,公主好像真的全忘了?“殿下這是不記得了?那微臣是不是能免了自己那一份禮物?”


    “……啊!”昭寧聽到“禮物”,這才堪堪迴過神。“這怎麽行?不管是什麽,你都得給我送一份!”她倒是不需要貴重的,但是左歆然匠心獨運,就算是個荷包或者書畫,都會有一個或者好些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和大部分人的不同,她的一看就是用心的。


    “殿下是真心想要嗎?”左歆然故意露出一副苦瓜臉,“微臣看殿下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


    “不不不,這怎麽能忘!”昭寧急了。每次她都拿著左歆然的禮物去向昭宥獻寶,這次自然也不能少了。而且這是個名正言順去朝明殿的借口啊,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


    左歆然看著她臉上的神情,知道這是真話,但是卻更疑惑了。這樣看起來又正常了,不是因為生日的原因而不高興,那還有什麽事?“這隻是個玩笑,殿下放心好了。隻是,”她話鋒一轉,“若這次微臣的禮物還能讓殿下滿意,殿下可否答應微臣,殿下到底在但相信什麽事?分憂什麽的大道理,微臣就不說了,殿下明白的。”字字在理,實際上打的卻是感情牌。


    瞧,這軟硬兼施的就來了。昭寧毫不懷疑,如果她不給左歆然一個滿意答複,對方靠自己的能力遲早也會現。對方也是為她好,而且到那個時候,差不多也該掩蓋不住了吧?而且左歆然那麽聰明,肯定能幫她出主意。


    昭寧這麽思索了一下,順水推舟地答應了。“行,那就這麽說定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邊昭寧隻能算是拖了點時間,那邊太安倒是一點餡都沒露。這也是正常的,要知道他從小早熟,素來謹慎,凡事都養成了三思而後行的習慣,臉上表情又少變化,的確很難被人看出問題。隻不過,便就是這樣,幾個人也覺得,太安身上的氣息似乎和天氣一樣,有從冬天變成春天的趨勢。


    “我們太安這是怎麽了?”伍正平覺得這件事十分稀奇。要知道他們認識也不知道多少年了,頭一迴感覺到太安也有讓人感覺春風拂麵的潛質。“有什麽好事?說來聽聽?”


    “那不是明擺著的嘛。”蘇文軒不客氣地道。“年滿十四,春試秋試都可以參加了!這對有些人來說頭痛到要命,但對有些人來說就是正中下懷啊!”他一邊說一邊眨眼睛,大家都理解了他的暗示——如果本身才高八鬥學富五車,那考試可不就是正中下懷嗎?


    “說得沒錯。”吳修永同意道,一掌拍在太安肩膀上,“我們可就指著你了啊!考個好成績,我們臉上也有光,對不對?”他一邊說,一邊在心裏盤算著,如果這件事成了真,他能不能用這個理由讓他爹同意他多在雍都留一陣子。


    “臉上最有光的應該是太師傅吧?”蘇文軒毫不猶豫地拆了他的台,“太師傅為師又為父,關你什麽大事呢?”


    “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怎麽說我們也能與有榮焉嘛!”伍正平笑嘻嘻地道。


    他們這邊插科打諢,那邊樂常聽了各種好笑。“行了,都別給太安過分壓力了。隻要好好表現,題目可不難。”他倒也樂得和一群半大不小的少年們開玩笑,不過這話基本是真的。


    “哦——”一群人立刻拖長了音,露出一副心知肚明的神色。大越春試的題目一貫是機密,出題的官員不少,每人負責一部分,然後匯總給帝後挑選再定。實話就是,他們的師傅有好幾個就是出題的官員,樂常也是。雖然不會透露題目,但是完全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從一些話語裏推斷可能有的情況。現在這聽起來,就是老師很看中學生,覺得一定沒問題。那也就是說,隻要太安正常揮,筆試成績肯定不會太低。這也就夠了,至於殿試,他們在宮裏行走慣了,見的人多,肯定會更有優勢。


    “樂師傅謬讚。”太安一點沒理睬其他人的起哄。如果沒有昭寧這件事,他大概會一起開幾個玩笑,畢竟春試又不是隻能考一次,這次不行下次繼續;可是現在已經不行了,他時間有限,而且還已經答應了昭寧,他是絕對的勢在必得。


    就是他瞞著的事情,好像不大對得起吳修永。太安默默地想,然後看了對方一眼。但是他馬上對自己說,這本來就還沒到能鐵板釘釘地昭告天下的地步,他也還沒做到必須的要求。不說什麽打草驚蛇,僅僅是感情這種事,難道是能讓他用來表示禮讓三先、兄弟情深的嗎?如果真這麽做了的話,不說昭寧會不會恨死他,他自己頭一個就不會原諒自己——什麽都沒定下來的時候,當然是要爭取再爭取才對!


    吳修永是個粗神經的,完全沒有察覺到他還有情敵。說起來有點像是一場比賽,有些人已經觀察好形勢、準備做最後一擊了,而有些人還在慢吞吞地靠近,絲毫都不緊張。這是策略問題,不過是先手有,後手沒有。而如果目標本身自己有傾向,那就更難了。


    就在這樣的氣氛中,時間慢慢進入了二月。昭宥體諒太安即將應考,特意批準他可以自由選擇在家學習或者進宮學習。而太安倒是不介意路上花費的時間,依舊日日進宮。他覺得他自己不需要臨時抱佛腳是一迴事,他需要找時間把自己備好的東西送給昭寧又是另一迴事。先不說地位差別,女孩子總是臉皮薄一些,他難道該指望昭寧先送他東西、他再迴禮嗎?實話說,昭寧能記得他的生辰,這就已經很讓他驚喜滿足了。


    隻是再也沒找到過年時那樣好的機會,能單獨送過去再相處了。太安比較遺憾,但是還好其他人也備了禮物,他的可以和眾人的盒子一起送過去,也不會顯得太紮眼。吳修永似乎也精心準備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光看他的臉色就能猜出來。


    這些東西都登記在禮單上,再交給昭寧過目。昭寧往年都是挑幾樣感興趣的看,其他直接收入庫房;但是今年她比較心虛,故意顯出十二萬分的熱情,讓宮人把一大堆禮盒都拿上來,讓她自己慢慢看。侍女們還覺得公主是童心未泯,偷笑以後就出去了,留空間給昭寧。而昭寧一等她們出去,就立刻撲到禮物堆裏翻起來——東西可真多,要不是怕被人現,她何必辛辛苦苦一個人找?


    不過還好,送過來的卷軸並不多,昭寧一下子就找到了太安送的那個。是兩副小立軸,其中一副上麵繪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孩,正在仰望著頭頂琳琅滿目的花燈;而另一幅卻隻有一個女子的背影,上頭題了一七絕。


    昭寧看到前一副的時候還在傻樂,心想可不是嗎,如果不是燈謎,他們也不會認識到熟識;而等她把後一幅上麵的詩句念完的時候,臉又不受控製地紅透了。筆觸清淡,意境又優美,讀起來卻是不盡繾綣相思之意。半晌,她才輕聲嗔道:“這文采若是放在春試上,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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