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太安有點夜不能寐。好容易等到預計的日子,吳修永樂顛顛地出去以後,他看著時間差不多,裝作肚子不舒服。“師傅,我想去一下……”


    今天上課的是樂常。太安一貫是好學生,所以他一點也沒多想。“去吧,”他關心地道,“要不幹脆叫醫正吧?”


    瞧這待遇!蘇伍兩人擠眉弄眼。而太安不可能想要醫正來,那他可就要露餡了。“不用,學生去去就迴。”


    樂常允了,然後太安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他一貫走姿筆挺,所以這會兒腳下有點急,還真像那麽迴事。而等他走到眾人的視線之外時,立時腳下一轉,用最快的度往馬場那頭走。朝明殿和馬場之間可有點距離,不快點肯定會被現。


    兩刻鍾後。


    “太安這是怎麽了,還不迴來?”蘇文軒在底下悄聲說。“我看到師傅都往外看好幾次了。”


    “是啊,難不成迷路了?”伍正平說了個冷笑話。他們都知道,這種事絕不可能生。


    他們話音剛落,太安就從外麵迴來了。眾人都鬆了一口氣,然後看他重新坐迴座位。樂常看了他一眼,覺得太安現在臉上紅,有點怪,又問了一句:“真的不需要叫醫正嗎?”


    這下子,就連昭宥也沒忍住多看了他兩眼。


    “謝過師傅,學生已經好了。”太安迴答。想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什麽別的東西一向很難,眾人又聽他語氣似乎還正常,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太安的手在袖子裏握成了拳頭。他剛才用最快的度來往了一趟,臉自然會紅。而就他看到的事情來說,大概是不枉此行……


    去他的不枉此行!


    太安竭力控製自己不露出任何可疑的表情和動作。他也沒看到什麽,就看到了小心翼翼的吳修永,但是這個形容詞本身對於吳修永來說就是不可思議了。以對方的身份,有什麽人需要他小心翼翼?有什麽人能讓他心甘情願地小心翼翼?


    答案簡直唿之欲出,連思考時間也不用。真要說起來,吳家的地位,配公主綽綽有餘。吳家又是世代忠良,深得天子器重。若是吳修永有那個心,恐怕應該不會很難。


    簡直沒有比這個更壞的消息了。太安自認為已經做得不錯,但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吳修永要和他搶的話,那簡直不是搶,用不到這個詞,因為身份差距實在太大了。他到現在也沒明白,這件事到底是怎麽生的——吳修永那脾氣,明明一開始就和昭寧強住了,怎麽又峰迴路轉了?


    不過這不是重點,他在心裏對自己說。昭寧現在才十歲,過了年十一,還遠不到能議親的時候。要知道她上麵還有人,就是太子。如今太子這邊都還沒動靜,就更別提公主了。但是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就算明年春天考試能順利,按律他還得外放兩年。這期間如果不做什麽的話,等迴來的時候,黃花菜也涼了。反觀吳修永,就算他再被踢到關外去,以吳家在朝中的權勢,也不可能在那種時候被忘記的。


    等不了,也不能等。雖然他一直覺得昭寧年紀還不大,還不到能正經地對待一段感情的時候,但是現實卻已經迫在眉睫了。提前或者後悔,太安當然選前一個。他現在完全理解了之前那個冬天裏遇到的女子說的話的意思——“現在能在這裏看著,已然是件幸福的事情”——是啊,沒錯!暗戀的感覺的確很隱秘而美好,若是晚了,看自己心儀的人和別人出雙入對,那就不幸福了!


    不過在太安采取行動之前,吳修永就被重新叫了迴來。吳永嘉本就是隨口一提,並不是真心想讓自己兒子錯過每一次的課程,所以看著差不多夠了也就算了。吳修永也迴過了神,但是免不了在上課的時候經常走神。但不管他再怎麽走神,懲罰也不是讓他出去騎馬了,所以最後他也收斂了精神,認真學習。


    他這情況,太安看在眼裏,擔憂在心裏。這件事現在還是個秘密,他不可能衝過去直接問“喂,你是不是看中公主殿下了”,隻能暗自推測。吳修永不知道是不是已經上了心,但相比於之前對桑曼容傾心的時候,已經顯得認真得多了——要知道他那時候一直毫不介意地展示這點,現在卻低調了。當然,在太子麵前表示對他親愛的妹妹有興趣,大概會有很慘的結果。他知道這點不奇怪,但是吳修永也自己注意到了,說明還是有過腦袋的。而且,桑曼容對於吳修永來說是水中月鏡中花,連麵也沒見過幾次;而昭寧呢,至少也有三年同窗之誼,脾氣摸得透透的,想拍馬屁也不至於拍到馬腿上,家境合適,年紀還相仿……


    所以怎麽說,自己都已經沒有退路了,太安心想。他本想著,好好努力,等高中了再去向昭寧表達這感情也不遲,但是現在看起來,也許先需要摸清楚昭寧自己的想法——盛世天下,帝後開明,昭寧絕對攤不上政治聯姻這碼事。換句話來說,她要是不喜歡,沒人能逼她嫁。


    想是這麽想,但是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和昭寧說話,可不是一個肚子疼的借口就能達成的。不過好在吳修永也找不到借口,並且太安聽說,玉瀾殿最近熱鬧得很,昭寧完全不可能有心情注意別的。


    因為桑曼容和樂常要大婚的消息正式傳出來了。桑曼容之母、百齊候桑夏會在年底進雍都述職,正好的事情。而樂常這邊主事的是天子昭律,現在已經準備起來了,等桑夏一來就正式訂婚。不過桑夏的信已經先來了,言明聘禮不需要送往百齊,就留在雍都給女兒,因為她不強求桑曼容再迴百齊去;她作為母親沒有任何想要的,女婿敬的一杯茶就足矣,隻要他能保證一輩子照顧桑曼容。


    這種大事毫無疑問吸引走了所有人的視線。再聽說這個之後,大家不知道是羨慕樂常有個這麽開明的嶽母多一些呢,還是羨慕桑曼容有個這麽疼愛她的母親更多一些。不過眾人都一致肯定,隻有這樣的母親才能養出他們大越的第一位女狀元,這毫無疑問。


    除此之外,基本上全是祝百年好合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就算年紀差距的確有點大,但是怎麽說人家都是男未婚女未嫁,湊一對再正常不過了。而且天子親自主婚,閑話全消停了。隻是知道內情多的人,笑稱一句好事多磨而已。


    因著這件事,年底國宴的時候,氣氛都似乎比往年熱鬧了二分。所有官員基本都想去敬兩個即將成新人的同僚一杯,幾乎都能排隊。而當事人被圍在裏頭,基本上都看不見了。


    “看起來眾位愛卿今天是打算先把洞房花燭夜的酒給提前灌了。”坐在上的昭律看著下頭的情況,臉上全是笑,根本無視樂常頻頻投過這頭的求救目光——樂常可不比吳永嘉,酒量實在不怎樣,而且還得替桑曼容擋著。


    虞嬋也隻當沒看見。“樂常跟著我們也快有二十年了,再娶不到夫人,那可真是我們的罪過。還好還好。”


    “陛下和皇後說的極是。既然能娶到一個絕色美女,這多喝一頓又何妨?”孫期在邊上附和著揶揄了一句。左思已然退休,他接任了丞相,所以位置坐得是最近的。


    昭律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不說話,寡人差點忘了。還有你這一個呢!有中意的人,可不要害臊,早點和寡人說,寡人肯定給你賜婚!”


    孫期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多謝陛下。隻是微臣還不比樂左司馬,才區區七年,就不勞陛下費心了。”


    “你們這一個兩個,都要逼著寧兒去做紅娘,是不是?”虞嬋在一邊笑了起來。然後一個侍女走過來,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什麽。她點了點頭,轉頭和昭律說了,又道:“不若孫愛卿也去湊一杯?”


    “微臣正有此意。”孫期應道,起身也加入了圍灌樂常的隊伍裏。


    “這麽冷的天氣,寧兒還出去溜達?”昭律看著下頭的席位,隨口問了一句。“也罷,畢竟過年了,讓侍女好好看著點,別著涼了就好。”


    “寧兒也不小了,怕是不會有問題。”虞嬋道。


    她原意是不會著涼,不過昭律聽成了別的意思。“年紀的確不小了,再過一年,也就是你我議親之時了。”


    虞嬋聽出來他的調笑之意,臉色微微一紅。“寧兒還小呢。而且說起來,不該是宥兒的事情先操心嗎?”


    “所以說,差不多也該物色起來了。看看人選,嗯?嫁妝和聘禮,寡人可都準備好了。”昭律說。


    “到時候準備的還不知道是誰。”虞嬋瞥了他一眼,不過也進了心。雖然說滿天下人都任他們挑,不過重要的還是兒女自己的意願吧?</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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