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落於玉京城外五十裏,最上一層立於地麵之上,寬廣雄偉,有樓宇數座,廣殿數間,中間乃一四方八角九層塔,塔簷飛騰出八隻黃龍,形色各異,皆為兇惡之象,隱隱散出殺伐之氣。


    正門口乃是朱紅色的大銅門,無論白日黑夜永遠大大的敞開著,兩邊各站八個侍衛手執長槍而立。進出之人形形□,從王侯到凡人到修者,皆無人攔阻。


    長遠兩人自然是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不過地下城從上往下共十層,地上一層,地下九層。外間傳言地下城所有的寶藏與秘密都存放在第九層,除了地下城主沒有人可以進到第九層。


    地下一層正是當初他們贖出無衝的血地場,這裏似乎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也根本沒有任何變化,與他們初來時一般光景,充滿了殺戮與嘶吼。


    “師弟,別怪師兄不相信你。不過,你連天風卷軸在地下城什麽地方都不知道,你打算怎麽取給我?”長遠淺淺一笑,也聽不出其中語氣到底是諷刺還是什麽,他又道:“不過我隻是跟著來看戲的,是萬萬不會插手的。”


    宗寂像是無意識的咬了咬嘴唇,這個動作出現在他這般高大冷漠的人臉上,顯得極為別扭,但他那張俊臉又似乎將這個動作演繹得極為惹人愛。他摸了摸額頭,點點頭道:“我知道,師兄。”


    林長遠感覺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他想大口的喘氣卻根本使不出力氣。他雖然告誡自己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帶著某種目的,可他仍然無法抗拒胸膛中急竄起的異樣情緒,就仿佛被那紅霧所灼傷,讓他燥熱難耐。


    長遠警惕著對方這番完全無從想象的平易近人,他以為宗寂應該是憤怒的,他以為他有意激怒對方的每一句話都會讓眼前這個人立刻撕掉淡漠的麵具,至少在他記憶中,宗寂總是帶著不可踐踏的狂妄。


    宗寂泛起一陣笑意,他注視著林長遠道:“師兄,你怎麽了?臉色看起來可不大好。”


    長遠從那笑中仿佛感受到一種屈辱,心中又燃起一絲忿然,他半揚起眉,逼進了宗寂一步道:“托你的福,總算還讓我留著這條命到現在。師兄有的是時間陪你慢慢玩。”


    宗寂怔了一下,伸手指著長遠的脖頸道:“師兄你信不信,我什麽時候都下不了手的,那個時候也是一樣。”


    長遠爽快道:“我信。你說什麽我都信。不過都來了這地下城,可不要再耽擱時間敘舊了。我得了天風卷軸,你也能快些去找你的族人,別在磨磨蹭蹭了。”


    話雖然這麽說,可是長遠心裏卻知道,想要從地下城取走天風卷軸無異於癡人說夢話,倘若是想直接從這裏盜走天風卷軸那簡直等於在跟整個地下城作對,就算是嬴氏,也不敢在如今與地下城公然交戰,更何況隻不過是宗寂單槍匹馬一人罷了。


    他就是明知如此,才一定要借此挫一挫宗寂的風頭。他討厭對方那副目中無人的模樣,他更討厭對方無法掌控的行為舉動,連帶對方那裝出來的近似討好般的行為對長遠來說都是難以忍受的。


    他知道宗寂正在挑戰他長期以來建立的驕傲與自尊,對方甚至是以此為樂,就是破壞林長遠所擅長的鎮定謹慎,要掠奪他作為師兄而具有的居高臨下之勢。


    這就好比一隻勢頭強盛的年輕獨狼,他終於尋覓到了一隻已經擁有勢力的頭狼,並且開始像對方起了攻勢,打敗對方,掠去對方的地盤,對方的族群,隻有對方臣服才能在他的肯下帶著失敗活下去。


    長遠雖然不知道為何宗寂會對他有這樣的意識,但從第一眼看到對方的眼神,他就知道這個人正試圖一步一步的逼近他,甚至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不惜拾起他向來不需要的忍耐與偽裝。


    可是長遠卻沒法辦選擇退避,他的心誌一直堅定,他很清楚自己想要做的是什麽,並且他也從未打算放棄。因而,他倒是樂意以各種方式來挑釁對方的忍耐力,他要宗寂知難而退,更要宗寂明白,就像以往每一次比試一樣,除非是他林長遠不想贏,不然宗寂永遠贏不了。而他長遠,從來就沒有不想贏的時候。


    “要取天風卷軸,那還不簡單。”他揚手一揮,昏暗的場地中盡是一片紅光,異神劍從紅光中破出,化作無數劍影,衝入血地場圍聚的人群之中,那些人還沉浸在修奴戰鬥的激烈之中,轉眼間,場地之上就淌出一片鮮血,混雜著人的尖叫聲如同一片地獄。


    而那其中數支異神幻影插入圍困修奴的封印刻紋之中,那刻紋光亮一閃,整個封印劇烈的搖動起來,裏麵的數個修奴一眨眼間統統暴斃,血肉橫飛。


    這樣猛烈又突然的一場巨變讓整個地下一層都沸騰起來,其中不乏有許多修者,都在震驚之後將目光投向了始作俑者。


    林長遠咬牙切齒,一把拽過宗寂道:“你做什麽!”


    宗寂啟齒笑道:“至少要先見到地下城主,我才好問他要天風卷軸啊。”


    長遠又是怒又是憤,推開宗寂,合抱雙手道:“好。我說過不會插手,嬴氏少主既然已經有了計劃,我便是隻管等著。”


    這地下一層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地下城的人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很快就從走過來一個年輕男子,眉清目秀,正是地室的掌櫃,叫做辰央。


    旁邊幾個侍衛一見了宗寂,立刻持劍衝了上來,還未碰及,就聽得辰央抬手製止道:“住手。不得無禮。”


    那些侍衛看來是極為聽從此人的命令,不但立刻收了攻勢,還微微屈身退到了辰央之後。


    可是那些因劍氣而受傷的人卻大肆叫嚷道:“殺了他,殺了這個人。”


    辰央有些為難的咬了咬拇指,他更寧願直接殺了眼前這個敢在地下城作亂犯事的人,但是也正因為這一點,他卻不敢輕易動作。已經多少年了,沒有人敢在這般在地下城肆意殺人。眼前這個人,不但未有露出一絲半點的慌亂,甚至沒有表露出一點其餘的情緒,狂熱也好,殺戮也好,總歸有那麽一點點才對。


    他的眼光掃過一旁的長遠,轉而對宗寂道:“閣下可是有何不滿?”


    “沒有。”


    “那麽眼前一事,就請給我個交代吧。”辰央氣勢突變,宗寂那句淡然的沒有已然觸碰到了他的底線。別說城主怪罪,就是他的身份也容不得眼前的人這般放肆。


    他翻手一掌就襲像宗寂的胸口,那掌風毒辣,掌氣帶著絲絲黑氣,五指骨節粗大,看起來剛勁有力,似乎這一掌下去就能破開其胸膛取其心髒。


    宗寂甚至沒有側身,化作千影的異神劍已經合攏擋在他胸口,與那掌氣相撞,出劇烈的聲響。


    辰央竟被這一震,擊得往後退了三步。他眼神一暗,複又起落掌心射出三道黑氣,如絲綢般纏上宗寂的身體。這一招未過,他又急往前一躍,竟是跳到宗寂之後,大手一伸就要去抓背後的林長遠。


    宗寂卻如早料到他的行徑,異神化為數道細小劍光,將那黑氣粉碎,劍影又飛快的重疊在一起遊蛇一般襲上辰央的手臂。


    那辰央卻絲毫不打算退縮,反而變本加厲從指間飛出一串無影針,直衝長遠麵門。


    長遠怎肯束手待斃,但他更不願摻和進宗寂與辰央的爭鬥中,於是隻擋不攻,隻退不進,偏偏次次化險為夷,倒叫那辰央心中疑惑越來越盛。


    他做的買賣本是關乎性命的,自然越是小心翼翼,層主之中就屬他最會察言觀色,現在見這兩人都非平平之輩,他雖仍有怒氣,卻仍舊收了手,往後大退一步,道:“去稟左使。”


    他一停下來,宗寂也不和他糾纏,一如剛剛一樣毫無情緒流露的站在那地方,聽到他出聲,才開口道:“你直接叫你們城主出來見我。”


    辰央倒吸一口氣,道:“城主沒那空閑功夫見你。”


    “是嗎?”他一收掌,異神唿嘯而出,劍光大作,毫無阻留的衝入已然混亂的人群之中,又一片屠孽。“那我就一層一層的殺下去,直到你們城主有空見我為止。”


    辰央大駭,他並非是不能阻止,但是這一切實在是太快,他壓根沒有想過這個人即便在他麵前還能再一次肆意屠殺。“快住手!我會將你的意願轉達給城主,不過在此之前,不要讓事情展到雙方都無可挽迴的地步。”


    宗寂輕輕哼了一聲,不知道是嘲笑對方的退讓還是表示同意。


    不過半盞茶的間隙,一個身著藍色長袍的老者匆匆行了過來,他用力的吸著鼻子似乎對空中濃鬱的血腥味十分不耐。


    辰央見到那老者,立刻行禮謙恭道:“左使,這兩個人要見城主。”


    “帶他們下去,城主在五層等著。”


    辰央還想開口說些什麽,老者環顧了四周,抬手製止他道:“你不用說了,城主都知道了。你留在這裏把尾事處理幹淨吧。”</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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