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個字,猶如驚乍春雷在華光真人耳邊炸響。他似乎並不相信,亦帶著怒氣道:“你胡說什麽。”


    他當然知道侍者不可能亂說,但是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嬴氏這十年來羽翼漸豐,特別是在完全開啟封印之後,修真界就更加彌漫在一種山雨欲來的情勢之中。


    盡管如今的嬴氏似乎與修真界保留了那麽一絲距離,井水不犯河水,但誰都明白,一旦等到嬴氏收滅統一的妖族,必然會與修真界生大戰,隻不過是時間的早晚罷了。


    而十年中傳的沸沸揚揚的嬴氏少主其實幾乎從來未邁出過嬴氏血界。即便是這樣,他卻有著一種看不見的力量影響著修真界。究其根本,還是在十年前的那場卷入門派眾多的龍雲石圈套中,嬴氏少主已不過十五的年紀殺死了天光劍門長老撫鳴。


    沒有人親眼目睹過那場戰鬥,華光真人也從未相信過那個時候的嬴氏少主能有如此本事。但是這樣的謠言在這十年中似乎不斷的深化,紮根在修者眾人的心中,隨著嬴氏的逐漸強盛慢慢的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威壓。


    華光真人沒有等那弟子迴答,正正神色,掃了一眼林長遠,徑直來到前廳。


    樓下空蕩蕩的,侍者已將金銀樓裏裏外外都關了起來。


    在門口立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眉目深刻,神情淡漠,雙目空洞,若遺留下的雕刻。他的身上早沒有一絲華光真人記憶中氣息。這個人正是嬴氏少主宗寂。


    他身旁還站著一個男子,那人見華光真人來了,便上前一步展開手中的畫卷道:“他來過這裏,在哪?”


    畫中之人正是前幾日上門來討要天風卷軸的嬴童。


    華光真人卻笑吟吟的推開那畫卷,走到宗寂麵前道:“多年未見,你變化卻是最大的。想當年你才不過我肩膀的高矮,如今倒是比我更高出一段了。嬴氏少主不遠萬裏到我這金銀樓來,怎麽說也得一起好好敘敘舊才是。”


    宗寂隻是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既不答話,也沒有其他的動作。似乎根本聽不見對方所言。


    反倒是剛剛展畫的男子,立刻迴轉身擋在宗寂之前,神情緊張道:“我們來隻為尋畫中之人,不會給金銀樓添麻煩,還請樓主給個方便。”


    這個男子出聲算的上禮貌,華光真人張口語言,勾了勾嘴角又咽了下去,接過那畫像仔細端詳起來,好一會兒才道:“好像幾日前卻是來過,在樓裏轉了轉,我那時恰在二樓,他長相實在令人讚歎,連我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不過後來就離開了,也沒買賣過什麽東西。”


    說完他便要抽身上樓,那男子又截住他去路道:“我知道他被你請上過二樓,樓主隻要告知我他的去處,我們馬上就離開這裏。”


    華光真人笑起來,道:“你們嬴氏族人明目張膽的跑來我修真界的金銀樓,還膽敢說是與人方便,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老頭子我坐鎮這金銀樓,這麽多年來,還沒人敢在我麵前生是非,給你幾分薄麵,你們真當是臉了。


    明白告訴你們,我這裏是一概不知,要找人隨你們上哪裏去找,就是別向老頭子我探。我這裏隻能探出這東西!”


    一絲劍氣飛射而出,“啪。”男子手中的畫卷頓時碎成粉末。


    持畫的男子並沒有因為這般挑釁而生氣,他僅僅是看著華光真人道:“樓主若是有心且幫我帶一句話給他。少主說了,隻要他們迴來嬴氏,以前的一切既往不咎。”


    說罷便迴身行至宗寂身邊,低聲道:“少主,走吧。”


    宗寂卻一動不動,他那雙空洞的雙眼此刻卻變得極其銳利,鷹一樣的盯著二樓樓口的立柱,淡漠的臉龐上開始浮動起點點的玩味笑意。可是即便這麽一點點的變化,在這個人臉上似乎也顯得十分困難,就像那張臉上有著看不見的阻力,使得他連張開嘴巴說話都很艱難。


    長遠站在立柱的陰影之中,渾身就像浸入了寒潭之中,一波又一波的寒氣衝刷著他的經脈。他腦海中的印象還那麽的深刻鮮明,可是站在樓下的那個人卻顛覆了他所有的預想。嬴氏少主,看起來更像是一具血肉的軀殼,這樣的氣息比起寒潭來,更加令人無法接近。


    長遠撐住木欄,又對著宗寂身旁的男子招招手,示意對方離近一點。他笑起來,與他英俊的相貌極般配的笑容總是讓人賞心悅目的,不過對方顯然並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該不該過去。


    這個時候,一直沒有任何動作的宗寂卻大步走了過去,他一直走到樓廊下方,隻要稍微抬起頭,就能與長遠對視。


    “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長遠伸出手指,對著宗寂勾了勾,道:“我的好師弟,可是十年沒見了,趕緊抬起頭讓做師兄的好好看一看。”


    他一邊臨空描摹著對方的輪廓,一邊感歎道:“這眉眼倒是越來越淩厲了,怕是沒有師兄在,吃了不少苦吧。師弟可有想過師兄?師兄倒是念你念得緊,常擔心你舊病複,徹夜疼痛,孤身一人總是難熬。


    又憐你在嬴氏定然孤寂,做師兄的雖與你相隔萬裏,可哪一晚不是盼著你呢?”


    宗寂聽著他那番言語,也不打斷他,反而露出興致勃勃的表情,見對方能說到何時。


    林長遠臉上的笑意漸漸退去,他突然從二樓翻身跳了下來,與宗寂正是麵對麵。


    “果然長高了。”長遠伸出手拂去宗寂肩頭的細塵,又拍了拍道;“料想師弟日日都躲在被窩裏哭泣,夜夜都念想著師兄的懷抱,可惜你天性內斂,說不出口罷了。”


    殘影一掠,宗寂已經扣住林長遠放在他肩頭的手腕,氣氛頓時凝固起來,在他的表情中顯現出一陣難以理解的掙紮之後,他又慢慢將那隻手放了下來,繼而又恢複了那種淡漠,但這一次,他終於是開口了:“帶我去找他。”


    長遠有些出神,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一個成熟男子應該有的聲音,比外貌摒棄得更加徹底,是啊,已經就這麽過了十年了。


    林長遠一改剛剛的笑意,冷哼了一聲,道:“師弟,難道師兄沒有教過你,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帶你去找他,可以,我有什麽好處?”


    宗寂認真的點了點頭,道:“你想要什麽好處?”


    華光真人卻突然拉過林長遠,搖搖頭,道:“年輕人,不要總在懸崖上走,總有一天要摔得粉身碎骨。長遠,你若是還想在修真界闖一番明堂,就不要再與嬴氏有任何瓜葛了,更何況是他。”


    長遠一笑道:“我的名聲已經夠糟糕了,再壞也不會比現在這樣更壞了。倒不如趁著眼前這機會,謀些好處早為日後做些打算。


    我要的也不多,以嬴氏的實力自然可以輕易的滿足我。”


    “你說吧,你要什麽。”


    “我要地下城的天風卷軸。”


    宗寂仍舊點點頭,毫不猶豫道:“可以。”


    “少主,此事萬萬不可。”跟隨宗寂的男子幾乎要跳起來,他雙眼中帶著怒火,死死的盯著林長遠。嬴氏與地下城的關係現在極為緊張,一不小心觸動其中的弦,大概馬上就要生大戰了。妖族勢力隻要各個擊破對嬴氏來說根本不在話下,但現在已經將那幾股大勢力給逼得非常緊了,若是嬴氏再有動作,對方拚個魚死網破,嬴氏隻會受到重創。


    “我說可以。”


    男子握著拳頭退了下來,緊咬著嘴唇再不吭聲了。他十分清楚麵前的少主是個怎麽樣的人,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能忤逆他的意思,這一點,早在十年前就已經證明得十分清楚了。對方的無情在其成長中隻不過變得越來越明顯了。就算是嬴垠與嬴年之輩的族人,如今也不敢輕易略其鋒芒。


    林長遠似乎非常滿意對方的堅持,語氣變得輕快起來:“師弟的動作最好是快點,你要找的人可不會一直呆在那個地方的。三日後,你若是得了天風卷軸就來這裏找我吧。現在,帶著你的族人趕緊滾,大白天的,別擾了這金銀樓的大好生意!”


    宗寂也不惱,但他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見長遠作勢推門要走,才緊跟上一步扣住對方的肩膀道:“走什麽。現在就去地下城取你的東西,我還等著去找人呢。”


    說罷手臂一收,搭著林長遠的肩膀就往玉京城外地下城的方向行去。


    地下城與玉琰流華正是各占玉京城一麵,上一次兩人同去地下城的光景長遠都還記得清清楚楚,他一路行走,總覺得以前的畫麵在腦海中反複的出現,他從沒想過這些已經沉寂多年的場景如今卻顯得曆曆在目。也許他不得不承認,再有更多的十年,也無法抹去他心裏的那些記憶。


    可惜桃花依舊麵目全非,如今他再和宗寂走過同樣的地方,心裏卻念愁重重,他再也無法看清同行的人所想所思。對方就是銅牆鐵壁,連聲音都無法從中穿透。</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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