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是個熱心腸,跑過去看,我也在後麵跟著,他翻翻那孩子的眼皮,又把把脈,之後搖搖頭。我在旁邊看著很可惜,十三四歲的孩子,估計還不知道人生是怎麽迴事,就這麽沒了。


    那漢子大口抽煙,在門外焦急的來迴走動,大概等了五分鍾,院子門被打開了,一個村裏的老太太一臉感激的捧著一包香灰朝外走,透過這個老太太,我看到了後麵的黃婆,一看就知道是個古板的老太婆,幹瘦幹瘦的,眼皮子塌著,幾乎把眼珠子都蓋住了。


    那漢子看著粗魯,其實很講道理,他知道是我們先來的,就跟文哥商量,文哥趕緊擺擺手,說我們不急,示意他們先看。


    漢子直接背著木板車上的孩子就進了院子,隨後,院門砰的關上了。我看著院門上掛著的那束幹草,心裏就亂打鼓,鬼影詛咒這東西困擾了多少人,靠一個山區裏的巫婆子就能搞的定?


    “把心放寬。”文哥嘬著煙道:“事情沒什麽大不了。”


    “你怎麽這麽肯定,你要搞清楚,現在是我出了事,不是你,你坐在那兒抽煙,看著很寫意啊。”


    “說了把心放寬。”文哥吐了口煙,左右看了看,小聲跟我說:“這不是第一次求黃婆做這樣的事了。”


    他這麽一說,我就稍稍放心了,但還是不明白黃婆是怎麽搞定這樣的事的。


    我們三個等了不到十分鍾,院子裏就傳來那個中年婦女壓抑不住的痛哭聲,文哥就繼續搖著頭道:“人拉過來的時候就斷氣了,黃婆也不是神仙。”


    當中年漢子和婦女出來的時候,他們的臉色都如那個孩子的眼珠子一樣,死灰死灰的,仿佛天塌地陷了。兩個人是空手走的,這是當地的一種說法,那麽小的孩子不正常死亡,怨氣很大,如果沒來得及辦白事下土,直接拉迴家裏,可能會出事,所以要留在黃婆這裏,靠她鎮一鎮。


    這下子終於輪到我們了,黃婆在門口一站,我就覺得渾身發冷。文哥趕緊跑過去,低聲跟黃婆說了幾句,我看他掏出一塊玉,雙手遞給黃婆。那是塊成色很好的老玉,有年頭了,值不少錢。黃婆沒推辭,也沒說話,接了玉轉身就走,文哥跑迴來,對我們說事情說好了,黃婆最喜歡那種老玉。


    我們被允許走進院子,黃婆人很怪,住的房子也很怪,我發現院子裏的房子的窗子非常小,而且開的很高,幾乎貼著屋簷。人一走進來,就覺得不自在,好像雙腿被綁了繩子,一步都不敢亂動。黃婆給我們端了點冷飯菜,寡油少鹽,素的就和白水煮的一樣,吃著很沒滋味。


    我們胡亂扒著飯,黃婆就和鬼一樣無聲無息的走到我身後,我看著這個鬼氣森森的老太婆就感覺心肝發顫,趕緊放下碗。她站在我後麵盯著我打量了一下,冷冰冰的說:“跟我過來,有話問你。”


    我老是感覺身子發抖,但是文哥給我鼓勵的目光,示意我跟著去,黃婆是絕對不會害人的。我哆哆嗦嗦放下碗,跟黃婆走進了正屋旁的那間小屋子裏。


    屋子裏的窗子太高,光線照不進來,黃婆還反手關上了房門,頓時黑咕隆咚一片,我頭皮頓時緊了一圈,壯著膽子問道:“黃……黃奶奶,要問我什麽?”


    “我沒話問你,是他想問你。”黃婆指了指小屋的牆根,我一看,當時就差點背過氣,黃婆說的“他”,竟然是剛剛已經斷氣的那個十三四歲的孩子。


    第098章 過陰


    那孩子肯定已經斷氣了,我看看牆角的屍體,再看看一臉陰氣的黃婆,頓時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幾步,一下撞到背後的牆上。這他娘的都是什麽事?我是來找人救命的,而不是過來體驗鄉村鬼屋的。那一刻,我心裏滿是對文哥的不滿,心說他怎麽就挑選了一個這麽不靠譜的巫婆子來壓製鬼影詛咒?


    “不用怕。”黃婆看我嚇的夠嗆,還是用那種冷冰冰的語氣跟我說了句,聽著像是安慰我,但那口氣冷的沒有任何溫度,我還是心裏發毛,打算著要不要慢慢摸到門邊然後逃出去。


    “我不認識他,真不認識,黃奶奶,我今天第一次來這兒的。”我匆忙就解釋,叫黃婆叫的很甜。今天剛到這兒,就遇見了淹死的小孩,已經夠晦氣了,聽黃婆的意思,那小孩大有纏著我的意思,這更加扯淡。


    “你不用怕,他就是個孩子,過去就過去了,起不了害人的心。”黃婆彎腰撿起一根很細的紅繩子,這時候,我的眼睛大概也適應了昏暗,我看到紅繩子的另一端是綁在小孩的兩隻手腕子上的,黃婆把紅繩子很複雜的係在自己右手的手指上,接著說:“這麽小的娃娃,這麽過去了,他就是覺得奇怪,叫你來問問,不會害你。”


    “我和他真沒啥說的啊。”我差點就哭了。


    “如果你不跟他說說,他會跟著你,不至於要你的命,但一驚一乍的,你怕不怕?”黃婆似乎很少跟人說話,口氣不但冷,而且生硬,不過我能看得出,她確實是在跟我好好的談話。更重要的是,每次黃婆提起那個小孩的時候,冷冰冰的語氣裏好像都有種說不出的惋惜,可能覺得這孩子命苦,走的太早了。這讓我覺得,黃婆或許真和文哥說的一樣,人是怪了點,但心很善。


    “他……他想問我什麽?”我終於說服了自己,可總覺得事情怎麽那麽別扭,小孩送來的時候就斷氣了,黃婆知道他想問我話?


    那一瞬間,過陰這兩個字不知道怎麽就從腦子裏冒了出來。


    過陰,並非是什麽很稀罕的事情,在各地估計都有各種各樣的傳聞。過陰簡單點說,其實就是生者和死者的對話,據說有的人心裏有執念,或者說心願未了,匆忙就死了,這樣死去的人一般都不肯上路,需要像黃婆這樣的巫婆子過去“談”,問死者到底有什麽事,問他想怎麽辦。尋常的過陰,基本都可以達成一種“協議”,讓死者安心,讓生者放心。


    我聽過相關的傳聞,據說是某某地某某人怎麽樣怎麽樣,最後被過陰的巫婆子給請走了。但我不太信這個,在我的思維裏,人死了就是死了,腦死亡代表著意識的消失,意識都沒了,拿屁股去思考問題,然後提問?


    不過話說迴來,這些天的經曆讓我不得不相信了一些事情,所以之前的心理無形中發生了變化,我不能說完全相信了黃婆的話,卻不那麽抵觸了。


    黃婆看我肯合作,就轉身去和那孩子“協商”,做的是有板有眼,但我怎麽看都看不出她如何跟對方溝通的。我眼神裏全部都是疑惑,黃婆好像知道我在疑惑什麽,可能也是為了讓我更堅信這件事,她拿了一個樣子很怪的小鈴鐺,然後用手裏的紅繩子纏住鈴鐺,要我扣到左耳上。


    我照她說的做了,鈴鐺扣住左耳不到一分鍾,我就聽到了一種很恍惚又很飄渺的聲音。我聽的出這是個小男孩的聲音,雖然飄渺,卻能把每一個字都聽的很清楚。


    “你眼睛裏是個啥東西?咋恁嚇人哩?”


    我慌了,趕緊就把耳朵上的鈴鐺給提在手裏,使勁晃了晃頭。這一下,我再不想相信也得信了。


    “你聽到了沒有?”黃婆也不勉強我,把鈴鐺收了迴去,道:“娃子問你眼睛裏有什麽東西。”


    她這麽一問,我就奇怪了。從石堰川一路過來,我都沒有勇氣對著鏡子看自己的眼睛,因為我知道隻要近距離仔細的觀察,就能看到雙瞳裏麵的鬼影子,這是必然的事,不用看。


    根據文哥所說的,黃婆搞鬼影詛咒的事不是一次兩次了,她肯定知道中了詛咒的人眼睛裏會有什麽東西。這麽一想,我就覺得黃婆生活太無聊了,拿我尋樂子。她自己都知道的事,跟那孩子說說不就得了,還非要拽我進來。


    我心裏微微有氣,但絕對不敢得罪黃婆,我就強迫自己很耐心的解釋:“黃奶奶,我眼睛裏有兩個影子……”


    “不是,眼睛裏有影子的,是外麵那個女娃子。”黃婆還沒有聽完就搖了搖頭:“你眼睛裏不是影子,我什麽都看不到,但娃子看到了。”


    “不是影子?”我渾身上下馬上就冒起了層雞皮疙瘩,事情怎麽會這樣?


    我雖然覺得有點毛骨悚然,但這個事情無疑是一個提示,我一想,頓時想起了第一次進入西海河地下工程時和金瓶梅相遇時的情景,具體說,是想起了金瓶梅手下那個叫老方的夥計。


    我清楚的記得,老方在黑洞裏受了很嚴重且不知名的創傷,在他臨死的時候,就很驚恐的指著我的眼睛,想說什麽卻沒說出來。


    在當時我並沒有多想,畢竟是一個快死的人了,臨死前出現什麽幻覺,也情有可原。但現在一想,事情好像並非那麽迴事。我又想到了金瓶梅另一個夥計大勇將死之前,金瓶梅曾經派人十萬火急的把我給叫了過去,說是有要緊事需要我辦,但叫過去之後隻和大勇見了一麵。


    老方和大勇當時都是馬上要死的人,而眼前這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送到門口時剛剛斷氣,我很不願意朝某個方麵去想,但把這一切聯係起來,我就不得不認真的審視這個問題。


    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不太實際而且有點嚇人,我在想,我眼睛裏有什麽東西?難道隻有快死的人才能看得見?


    這麽一想,我就很急切的想知道,那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究竟從我眼睛裏看到了什麽。


    “黃奶奶。”我跟黃婆商量道:“我確實不知道自己眼睛裏有什麽,你幫我問問他?”


    我沒有說謊,但我不知道黃婆是否能看出我說的是真話,這個事情她要不肯幫忙,就徹底歇菜了。不過還好,黃婆看了我一眼,沒說話,轉身去跟小男孩“交涉”,估計是被我誠懇的眼神給說服了。


    “娃子說了。”黃婆跟小男孩交涉完,就轉頭跟我說道:“你一隻眼睛裏有一個黑乎乎的洞,洞裏有發光的東西。”


    “發光的東西?”我愣住了:“什麽發光的東西?”


    “娃子就是不知道,才會問你的。”黃婆道:“他是個娃子,已經過去了,你可以告訴他,他不會說出去。”


    “我沒騙你,真的不知道。”我越來越覺得很奇怪,恨不得馬上弄麵鏡子,對著自己的眼睛好好的觀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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