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梅仁也聽出了上官婉兒的聲音,便道:“是啊!你是上官姑娘吧!”


    上官婉兒抬手道:“我來幫你拿吧!”


    梅仁擔憂道:“不用了,這個很”


    他的話還沒說完,上官婉兒就已抱起一個錦盒,見果然很重,她皺眉道:“這錦盒還真不輕。不過,幫你拿一個應該沒問題。”


    梅仁笑著點點頭:“那多謝了!”


    “不客氣。”


    在他們身後侍衛都認識上官婉兒,知道她是武後最寵幸的女官,連他們的主子太子都要敬她三分。現在,她卻在給剛從新來衛率幫忙,可見他們頗有些交情。


    見此,本來一心想要□□新人的衛率們,便都很識趣的跑上前,殷勤的拿過上官婉兒手中錦盒,笑道:“殿下吩咐我們辦事,現在倒勞煩起上官姑娘,這怎麽好意思呢?”


    上官婉兒笑了笑:“大家都是在宮中為主子辦事,何必分得這麽清楚?我剛才見梅衛率拿了許多東西,不過是順便搭把手而已!”


    見她這麽說,衛率們紛紛伸手去拿梅仁懷中的錦盒,笑道:“梅衛率,我們也來幫忙搭把手吧!”說著,他們捧起梅仁手中的錦盒,邁開步子往府裏去了。


    這時,兩手空空的梅仁站在原地,看了眼走遠的衛率們,滿臉不解道:“他們平時兇神惡煞,今天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好心?”


    上官婉兒笑道:“常言道,惡人自有惡人磨。或許是因為,他們今天遇到了一個大惡人。”


    梅仁更加不解道:“大惡人?誰啊?”


    “你覺得是誰就誰唄!對了,我記得你洗脫罪名後,不是被調配到折衝府做長史了嗎?怎麽又成了東宮衛率?”


    梅仁摸了摸眉毛,道:“這個其中,有些特殊的情況,說來話長。”


    見他支支吾吾,上官婉兒覺得,他應該有難言之隱,便道:“那改日再說吧!”


    “嗯。”


    這時,上官婉兒和梅仁一同進了府,在府中丫鬟的指引下,他們穿過一處雅致的庭院,便走上了一處抄手遊廊。


    遊廊兩旁栽種這一些樹木花草,遠遠還能看在幾彎緩流的綠色,幾座巧妙堆砌的石山,幾處掩映在繁花綠林中的亭台樓閣。


    從遊廊走來,可謂是一步一景,所以,即便在這樣的遊廊走上一天也不覺得乏味。


    他們快要接近舉行喜宴的院子時,看到從遊廊另一處入口走來一對男女,待四人離得稍近些,他們方才看清那兩人的容貌,原來是太平和薛紹。


    當梅仁看到太平頗感驚訝,不由得喃喃自語道:“哇哦!她跟公主長得簡直一模一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旁的上官婉兒聽他這麽說,便感覺到他應該知道太平與袁一私奔與替嫁的事情,至於,他們分開的事情,梅仁似乎還不知道。


    上官婉兒心想,梅仁一個不留神就說漏了嘴,若今天換做是別人聽到了,他很可能命不久矣。再則,他又是個單純,沒有心眼的人,若被有心人利用,肯定會給不少人帶來麻煩。


    有了這樣的顧慮,她本想囑咐梅仁守好這個秘密,可她剛要開口,卻見原本精神恍惚的太平看到梅仁突然變得異常激動。


    隻見太平甩開一旁牽著她的薛紹,跑到梅仁麵前,厲聲問道:“那混蛋是不是迴長安了?告訴我,他在哪?我要把他千刀萬剮!”


    梅仁一直以為太平是冒牌公主,見她突然跑來說了這些,不由得一頭霧水道:“混蛋?什麽混蛋?”


    太平伸手抓起梅仁的衣領,發狠地推著他:“袁一那個混蛋,到底在哪兒!說啊!說啊!”


    梅仁一臉茫然道:“袁哥?我已經有大半年沒見過他了,他不是跟你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我知道,你跟那個混蛋是一夥的,一定是他不讓你說,怕我去找他的麻煩。對!你們是一夥的,都是混蛋!都是大混蛋!”說著,太平突然情緒失控,對著梅仁拳打腳踢起來。


    這時,趕來的薛紹急忙拉開太平,隻見他緊緊抓著太平的肩膀,注視著太平燃著怒火的眼睛,大聲道:“令月,看著我!冷靜點!”


    薛紹將這話重複說了幾遍,氣得直哆嗦的太平方才慢慢安靜下來,她突然淚如泉湧道:“我不想這樣,我真不想這樣,可隻要一想到他,我就控製不了自己,相信我,我真不想這樣。”


    薛紹心疼地將太平擁入懷著,聲音略有些哽咽道:“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


    “他為什麽要避開我?為什麽讓我找不到他?”


    薛紹溫柔地撫摸著太平的秀發,用哄小孩般的口吻道:“他沒有避開你,隻是他還沒有迴到長安,等他一迴來,隨時都能找到他。”


    在薛紹懷中埋頭哭泣的太平,聽到這話突然停止哭泣,仰著頭用哭紅的眼睛看著他,問道:“真的嗎?”


    他點點頭:“真的。”


    “我要把他千刀萬剮,你能幫我找到他嗎?”


    “能。”他替太平擦幹眼淚,牽起太平的手,柔聲道:“喜宴就要開始了,我們走吧!”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呆立在原地的上官婉兒不由得思緒萬千。


    她聽武後說,袁一為了高官厚祿拋棄了太平,可她相信,一個人能夠寬恕她的欺騙,能夠替她而死的人,絕不會是一個欺騙感情的衣冠禽獸。還有,他為了給自己的士兵洗脫罪名,甚至能夠用大鬧朝堂這樣的極端手段,可見,他並不是一個貪權愛利的卑鄙小人。


    她了解袁一,同樣也了解武後,他們離開獵戶村後,武後曾讓在所有人在村外停留了幾日,而後,便傳來袁一改變主意,要用太平換取高官厚祿的消息。


    一切看似合理,可將事情細細一想,卻有許多蹊蹺之處。她隱隱感覺孫滿貴應該知道一些事情,也曾試探地問過孫滿貴,他什麽也沒說,隻是很明白告訴她,這件事,不知道要比知道好。


    如此,她把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得到結論是,武後明裏不能把太平帶迴來,隻能暗裏設套把太平逼迴來。


    至於,究竟是什麽圈套,她無從知曉,不過有點她能肯定,這肯定既狠毒又肮髒的圈套。


    這時,梅仁看了眼一旁沉默的上官婉兒,一臉迷茫道:“她怎麽會認識袁哥?到底是什麽事讓她這麽恨袁哥?”


    上官婉兒道:“之前,公主還在善水觀時,袁一曾讓你將一些東西交給公主。他們是什麽交情,你沒道理不知道。”


    梅仁皺眉道:“我當然知道!可剛才的那個公主不是”說到這兒,他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便不再說下去。


    “看來你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可有時候,知道的越多,招惹來的麻煩也就越多。想要避開這些麻煩最好的辦法,就是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不僅要騙過別人,更重要的是要騙過自己。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哦!”上官婉兒一臉淡然,說話的語氣又很平緩,可話中卻透著幾分嚴厲嗬責和警告的意思。


    如此一來,在梅仁眼裏,原本溫婉可人的上官婉兒突然變得可敬可怕起來。


    他想起,剛到東宮做衛率時,就聽人說宮中三個厲害的人物,第一個是內侍司的掌監錢公公,第二是麟德宮的掌監孫滿貴,第三個是尚宮上官婉兒。


    以往,得罪了他們的人,通常都沒有什麽好下場。所以,不僅是在宮裏辦事的人,就算一些王爺大臣也對他們禮敬三分。


    以前,他覺得,上官婉兒是一個挺善良隨和的姑娘,怎麽會跟兇狠毒辣的錢公公和仗勢欺人的孫滿貴是一路人呢?一定是因為她替武後辦事,又深得武後寵幸,別人妒忌她,往她身上潑髒水,才會有那樣的謠言。


    可今天,聽到這番話,他隱隱感覺上官婉兒絕非他想象中那麽簡單,可也並非什麽奸險之人。隻是做事說話都留著心眼,在必要的時候,做起事來也不會心慈手軟。


    這樣想著,梅仁迴答道:“我明白。”


    “嗯。”


    說罷,他們邁開步子往舉行喜宴的院子去了,上官婉兒代表武後前來賀喜,所以就被府中的管事安排在了首席,而梅仁與其他衛率則被安排在側院享用喜宴。


    太平和薛紹也在首席,上官婉兒坐在他們身邊,席間大家都在熱絡的推杯換盞。可太平卻很安靜地坐在一旁,也不跟人說話,若有人向她敬酒,她隻是木然地看別人一眼,而後,又低頭陷入沉思。


    每每遇到這樣尷尬的情況,身為駙馬的薛紹總會挺身而出,說上幾句客套的場麵話,而後,又代太平將酒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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