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雨將錦盒放到十三娘麵前,道:“常言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在下來此,想請十三娘幫個忙。”


    “這事還沒說,禮就先到了。”說著,十三娘拿起錦盒,打開看到,裏麵放著一個被人吃過的桃花酥,皺眉道:“這是什麽意思?”


    喚雨道:“我知道十三娘經營客棧之餘,還會為一些出得起銀子的買主,調製毒/藥賺些小錢。所以,想知道,這桃花酥中的毒,是否出自十三娘之手?”


    十三娘聞了聞桃花酥,再用刀從桃花酥上挑了一小塊放到杯,而後,從衣袖中拿出一瓶藥粉倒入杯中,最後,摻上酒搖了搖。


    當看到杯子出現一抹暗綠色的液體,她點點頭道:“沒錯,這的確是我調製的毒/藥。這桃花酥中的毒,看上去像尋常的砒/霜,可隻有毒行中的高手才知道,它是獨一無二的特調毒/藥。”


    喚雨點點頭:“這樣啊?在下不明白,買主為何要,費盡心思誤導別人呢?”


    “或許,她不想被害之人,死得太難看。”


    “你記得買主的容貌嗎?”


    十三娘微微一笑:“當然,毒行中人向來容易惹上麻煩,所以,非常有必要記清每張買主的臉。”


    “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


    “可以,不過,讓神兵候親自來見我。”


    喚雨連想都沒想,便答應道:“好,沒問題,就明天吧!”


    次日,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場雪,三人和神兵候冒雪來到龍虎客棧。


    他們進門,看到昨天還是高朋滿座的大堂,今日卻空空蕩蕩,隻剩十三娘安靜地坐在一張擺滿酒菜的桌前。


    見此,袁一看了眼,向身邊的薛紹道:“清了場,酒菜也齊了,這涼颼颼的氣氛,可不比鴻門宴差。”


    神兵候示意三人止步,而後,獨自走到十三娘對麵坐下:“我來了。”


    十三娘緩緩抬起頭,看著麵前這個曾經愛極,此時恨極的男子,已不是當年模樣,可他帶來撕心裂肺,還是一如當年那般濃烈。


    她本想從容的麵對,可無法克製的淚水湧入眼眶,她咬牙切齒道:“我好恨你!”


    神兵候從遞給她一條手帕,難掩羞愧道:“對不起!我能補償你的,隻有三個字。”


    她看了眼手帕,冷冷一笑:“都已經二十年了,不覺得晚了嗎?”


    “是啊!二十年了。若你需要的隻是‘對不起’這三個字,二十年前,我就說了,可你要的,我給不了!以為絕情,就能讓你找到值得愛的人。”


    “可事實卻是,你的絕情,毀了我這一生!”


    神兵候低下頭道:“這是我,最不願意發生的事。”


    此時,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袁一忍不住道:“他們不是打算,這樣坐到天黑吧!太悶了,我要出去透透氣。”


    薛紹也起身道:“一起吧!”


    他們站在客棧外的涼棚中,看著天空的雪花紛紛落下,思緒飄遠的袁一,不由得想起了上元節時,站在月歡宮的寢殿前的那個雪夜,想起了太液湖臥冰求鯉時,發生的種種。當時忐忑不安,現在迴味起來,卻莫名有了幾分樂趣。


    各懷心事的倆人,沉默良久後,薛紹開口道:“那天,我向公主說,喜歡她,你猜,她怎麽迴答我的?”


    袁一想了會兒,搖搖頭。


    薛紹道:“她說,謝謝!我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謝謝?以公主的性格,若不打算接受,一定會直接拒絕,她說,謝謝,說明對你的表白不反感,但還不到接收的程度。”


    薛紹麵露喜色道:“沒錯,說得通!她畢竟喜歡了賀蘭敏之那麽久,一時半會很難放下那段感情,她的確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我倒覺得,你應該抓緊時間多獻殷勤。你也知道,公主與賀蘭敏之之間最大的障礙是賀蘭敏月,現在她又一命嗚唿了。若時機得當,他們的感情隨時可能死灰複燃。”


    薛紹搖搖頭:“我不這樣覺得,現在流言四起,說不定兇手真是……”


    聽他說到此處,便停頓下來了,袁一笑道:“我可不覺得兇手是皇後,因為一個能將黎明到來,算得分毫不差的人,不可能計算不到,毒害賀蘭敏月的後果,所以,不至於走這麽一招臭棋。”


    薛紹看著陰沉的天空,長長歎口氣:“但願如此吧!”


    他們迴到客棧中時,看到方才的僵局似乎已經解開,隻見十三娘用櫃台上的紙筆,畫了張畫像交給神兵候道:“買主就是這位姑娘。”


    神兵候拿著畫像端詳了良久,道:“這位姑娘是江湖中人嗎?”


    十三娘搖搖頭:“她不像身懷武功之人,她是江湖買手錢四爺帶過來的。”


    神兵候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對了,這位姑娘調毒的要求很奇怪,除了讓毒/藥看似去像砒/霜,還要讓中毒的人少受痛苦,並且死狀不能難看。”


    聽到這話,袁一皺眉道:“一方麵歹毒得要弄死人家,一方麵又要她死得漂亮,這買手還真夠變態!”


    神兵候將畫像交給喚雨道:“你多派些人手,務必在今明兩日,將畫像上的姑娘帶迴神兵司。”


    “卑職領命。”


    這時,袁一瞥見畫像上的女子,先是一驚,待仔細瞧過,確認誤會後道:“這位姑娘是宮中之人,我想應該是她,沒錯!”


    神兵候用銳利的目光看向他,問道:“是誰?”


    袁一迴答道:“賀蘭敏月帶進宮的貼身丫鬟,雲霜。”


    他們根據之前的消息,知道這名叫雲霜的丫鬟,在處理完賀蘭敏月的身後事,被從宮中送迴了賀蘭府。因此,喚雨,袁一,薛紹三人出了龍虎客棧,片刻也不敢耽擱直奔賀蘭府。


    到了府中,喚雨向主持事務的老管家說明來意,隻見老管家支支吾吾半天,方才道出,雲霜被送迴來沒幾日,就被潛入府中的竊賊害了性命。


    雖然,府中上下都覺得她死得蹊蹺,可因為,他家小姐的死已經鬧得滿城風雨,現在她身邊丫鬟又死了,唯恐節外生枝,所以,就讓官府早早結了案。


    見此,三人便馬不停蹄的趕到捕衙,韋衙丞見是神將喚雨親自前來查案,絲毫不敢怠慢,將結案的卷宗,給雲霜驗屍的仵作,以及承辦此案的捕役都帶到三人麵前。


    經過詢問仵作,發現雲霜是被一刀致命,並且刀口整齊,可見行兇者刀法熟練,並非一般的蟊賊。


    再則,雲霜死前,幾乎沒有掙紮跡象,盜賊向來都是,隻要不妨礙他求財,是不會取人性命的。由此看來,行兇者是故意殺害雲霜,而被盜走的朱釵不過是掩人耳目。


    後來,從承辦捕役口中,得到一個被卷宗遺忘的細節,就是在例行公事的搜查中,在雲霜的房中找到一箱金子,足足有五百兩。


    當時,想著賀蘭府錢財無數,雲霜又是賀蘭敏月最寵愛的丫鬟,賜些金子給她傍身,也不奇怪,可現在想來,五百亮黃金多得有些不對勁。


    案子查到此處,三人都犯起了嘀咕,從以上線索不難出,雲霜受人收買,毒害主子。後來,又因為知道得太多遭人滅口,可雲霜身在宮中,又是賀蘭敏月貼身丫鬟,既買毒又下毒,很容易引人懷疑。


    再說,既然雲霜是下毒元兇,那武後身邊的女官之死,難道隻是意外?


    臨走前,袁一將韋衙丞拉到一旁,問道:“我在這兒都呆了一天,怎麽沒看到梅仁?”


    韋衙丞突然臉色一沉,道:“他啊,已經有十多天沒來衙門了,打算再過幾日,還不見他來衙門應卯,就革職讓他迴老家去!”


    聽到這話,袁一心底“咯噔”一聲,問道:“梅仁很看重捕役這份差事,向來很守規矩,發生什麽事了嗎?”


    韋衙丞冷笑道:“那家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知道我要送杏兒進宮采選,他倒好,唯恐人家不知道似的,敲鑼打鼓把聘禮送到我府上,說要向杏兒提親,我一時氣憤,罵了他幾句,沒想到他脾氣真夠大,連差事都不要了!”


    “好,我知道了。”


    這時,袁一暗暗自責起來,雖然,他讓梅仁提親隻是玩笑話,可畢竟也是由他說起。這樣想著,他心中的愧疚越聚越多,他想要去看看梅仁,可神兵司的規矩太多,又要查案,實在無暇分/身。


    晚間,喚雨的書房中,袁一和薛紹坐在窗邊梳理案情,此時,隻見坐在書案前的喚雨捧著的卷宗,看得很入神。


    見此,袁一輕聲道:“他迴來就坐在那兒,看了都快兩個時辰了。這案子兜兜轉轉,還是皇後的嫌疑最大,在神兵堂上報告案件進展時,侯爺態度你也看到,很抗拒我們往皇後這個方向查,可想的他的壓力有多大了。”


    說到這兒,袁一起身走到書案邊,對喚雨寬慰道:“神將,我知道,一麵是真相,一麵是世故,很難選的,現在聖上還沒迴來,時間還夠,我們就像侯爺說的那樣,再查查其他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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