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隻喜歡你


    第二天太淵隻好穿戴整齊來讓皇帝過目。


    皇帝擊掌讚歎道:“吾兒如此,當真令人賞心悅目。”又笑道,“這些天總算選出五六個女孩子,隻盼往後一切順利。”


    不等太淵說話,有宮女迴稟,道是二皇子來了。


    二皇子一眼便看見桌上的九龍銀杯,便知是太子每日巴巴送與父皇的茶,心下不喜,便道:“太子殿下烹了茶?不知弟弟可有口福淺嚐一二。”


    太淵道:“不是不給你,隻這茶每日就一盞,你要喝,便求父皇吧。”


    皇帝連忙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舒服道:“還是這樣喝茶痛快。”說完佯作才發現二皇子,道,“啊,太溪來啦,看你滿頭汗。今日天熱得厲害,陳安,還不快端一碗什錦冰沙來。”


    陳安怎會隻端一碗,忙忙地命小太監去端三碗來。


    太淵想,這樣看著自在隨意的皇帝,至今也沒有讓他的任何一個兒子沾了前朝的權利,果然是天生帝王嗎?


    他看著遠處牆上懸掛的銅鏡,裏麵是他自己的身影,他沒有半點帝王之相。


    鏡中的影像似乎在漸漸變幻,他的身影慢慢倒在地上,渾身被鮮血浸透。


    有時,太子就隻是太子


    甚至,也會變得連太子都不是。


    會被幽禁,被斬殺。


    而此時一切都還未發生。


    所以,一定要出宮。


    要名正言順,沒有顧慮地出宮。畢竟,一個小有所成的修道者,是沒有辦法對抗千軍萬馬的。他要讓帝王信任,要活得長長久久,直到能得證大道。


    他在宮裏呆得時間已經夠久了,這裏於修為沒有任何幫助,甚至連前世的過往都越來越霧裏看花,像是別人的記憶。


    快了。


    一切就在眼前。


    皇帝所說的五六個女孩兒裏,就有寶淑長公主的女兒,向依依。


    寶淑長公主是先帝的庶出長女,本來跟皇帝也不怎麽好,可等皇帝登了基,立馬識趣地請皇帝到公主府裏,獻上了幾個美人兒,姐弟二人便要好起來。


    向依依有個得勢的娘,自小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早就喜歡太子,這次進宮,是勢必要得到太子妃的位置的。


    而前進的道路上,有一塊絆腳石。


    ——蘇秀霜。


    這三個字,像一根魚刺卡在她的喉嚨裏。


    她必須想辦法拔掉她。


    蘇秀霜卻壓根沒想得到太子妃的寶座,她想的是——後位。


    蘇秀霜是太後另一個侄女的女兒,皇帝是不會讓許家,或者和許家有關的人做太子妃的。或者說,即便皇帝要她做太子妃,她也不願。


    太子,真的能坐上龍椅嗎?


    太子母親早逝,母舅半點靠不住,至今未上朝堂。他可能順利即位嗎?她每日苦學詩詞歌賦不是為了陪別人苦熬日子。


    即便他最後登臨寶座,可是要多少年呢?十年二十年?當今聖上當了十幾年的太子,快要而立才登基,這還是因為先帝身體不好,因病而逝。等到十多年後,她已經太老了,她等不起。


    而皇帝還是春秋鼎盛,她卻很年輕。並且她恰恰長了一張皇帝現在正喜歡的臉,即便剛開始隻有美人的位份,她也可以等,隻要她生個孩子,就可以升到婕妤,若再加上她的善解人意,升至妃位,也要不了多長時間。她還有許寧妃能聯合,有太後做靠山,等她的孩子大了,恐怕前麵的年長之子都已經折了,到那時,皇後、太後的位置都是手到擒來。


    如今所慮之事,就是怎麽見到皇帝,隻要見到人,隻要略施巧計,她相信帝王一定會對她另眼相待。


    隻是,每日隻見到太後和一些妃嬪,就隻皇帝,連影子都沒看見。再等幾天塵埃落定,她便什麽機會都沒有了,這次若選不中太子妃,家裏便會給她許人家。


    所以,她必須盡快見到皇帝。


    而向依依此時正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好主意,她打算把蘇秀霜引到哪個皇子的跟前,最好是二皇子。這樣,她再使人嚷出來,蘇秀霜便再不可能成為太子妃,而她還給蘇秀霜找了個好歸宿,真是兩全其美。想到解決了一個勁敵,她就止不住地開心。


    當蘇秀霜看到二皇子時,腦海裏立刻想到了麵前這人的父親,明天就要出宮了,隻有麵前這個希望,她決定賭一賭。


    於是,她欲語含羞地看了一眼二皇子。


    她擺出了自己最動人的姿態。


    果然,二皇子的臉上好像幻化出了一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的畫卷。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然後,她說服了二皇子,明日與他一起去稟明皇帝。


    至於,要稟明什麽,她可什麽都沒說。


    隻待見到皇帝,她先一步傾訴衷腸便大功告成。


    而到時,二皇子也不可能在她之後說出兩人的事,他可不像是敢和父親爭女人的。


    蘇秀霜卻想不到,皇帝對太子妃之事異乎尋常地關心。


    皇帝此時正愁眉苦臉地看著太子歎氣,若沒有意外,現在那些閨閣小姐們都應該出宮了,可是偏偏就有一個意外。


    太淵看著皇帝又一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問道:“父皇可是身體不適?”


    皇帝搖頭道:“唉,沒有。”


    太淵隨手拿起桌上皇帝已經看過的奏折,連翻了幾本,都沒有什麽大事,又問:“父皇到底為何愁眉不展?”


    皇帝看著兒子,有些說不出口,他年青時先帝寵愛妃子所生的皇子,總想尋他些錯處,每日裏戰戰兢兢不能安心,所以等他登基為帝,便一心想讓他的太子能肆意快活些,便事事順著太淵來,現在這話說出來,兒子說不定會受不了。


    想罷,又不能不說,便尷尬道:“淵兒,你二弟隻比你小一歲,也大了啊。”


    太淵又拿起一旁一張點滿墨點的紙,上麵是些閨秀的名字,他笑道:“是啊,小時候二弟還是白白嫩嫩團子一樣,與順妃娘娘頗為相似,不想越大越與父皇一般,身長貌偉,威武不凡,讓人看了羨慕不已。”


    皇帝連連擺手,笑道:“哪裏啊,淵兒這樣麵如冠玉的才是時人所愛的,太溪還是黑了些。”想到待會兒要說的事,又道,“淵兒要是出了宮,必引得眾人擲果盈車,若小五以後像你,父皇就心滿意足了。”


    太淵看到上麵向依依被劃去了,蘇秀霜的名字快要被塗黑了,還有個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也被劃去了名字,道:“父皇,您繞來繞去,到底要說什麽?”


    皇帝終是道:“是太溪的事,父皇聽說他看上了一個丫頭。”


    太淵道:“那很好啊。”


    皇帝又歎了口氣,道:“這人是你皇祖母娘家出的女孩兒,就是那個蘇秀霜。”


    太淵笑道:“原來父皇是怕孩兒多心呀。那有什麽,二弟能得一個真心人,兒臣高興還來不急,哪用父皇這麽繞圈子。”


    皇帝高興道:“父皇本來也沒打算讓她進選,畢竟宮裏已經有了寧妃,總是要許家的女孩好沒意思。還有向依依,她是你姑母的女兒,也不在再選人裏。誰知她們自己跑來參選,父皇也不好直接把人攆走。”他還想再介紹介紹剩下的兩三個選中的女孩兒,二皇子便帶著蘇秀霜到了。


    二皇子心裏雖得意,卻也頗為忐忑。得意是在蘇秀霜是太後娘家的人,以後多了一大助力,她更本應是太子的人選,如今卻心甘情願同他在一起,這讓他有一種隱秘的興奮;忐忑是怕父皇惱怒,畢竟,蘇秀霜是屬於太子的妃嬪人選。但轉念,他又想,他長這麽大,才求父皇這一件事,還是一件於太子可有可無的事,便又覺得理直氣壯了些。


    蘇秀霜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她想象了很久的皇帝,而是帝王身旁的太子,她從未想過太子會有如此出世之姿。在看到她時,她似乎看到太子意味深長地掃了她一眼,隻這一眼,她立刻醒過了神,她來這裏,為的是帝王!


    她先於二皇子跪在了地上,她的心跳如擂鼓,她整個人似乎輕飄飄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完美地說出了那句愛慕帝王的話。


    然後,她看到帝王那與太子的白皙完全不同的臉上露出了驚容,她看到帝王慌張地看了太子一眼,而太子,他隻諱莫如深地掃了她第二眼,然後,他隻對帝王說了句“兒臣有些頭疼,且先告退。”便退出了殿外。


    她知道事情可能有變,隻能拚命讓自己努力用深情仰慕的目光注視著帝王,她將自己如羊脂美玉雕成的臉專注地麵向前,她已經沒有退路,成敗隻在此一舉。


    二皇子簡直希望也能和太子一樣稱病告退,但他不敢,他隻能看著太子和平時一般無二的走出了殿外,他甚至覺得,今日的太子更加從容不迫,他簡直像掉到了冰窟裏。


    他該怎麽和父皇解釋,他要帶著本是太子選妃的女人來這兒,難道他要說是他好心為父皇介紹一個仰慕他的人嗎?那太子呢?這難道不是明著挑撥父皇和太子的關係嗎?這可和他自己年青衝動愛慕美人是兩個意思!


    太淵慢慢走到殿外,等他走到憑借神念也再聽不到殿裏聲音的時候,裏麵還是如啞劇一般地沉默著。


    原本他以為會是吳順妃和許寧妃聯手,或許太後也會順水推舟,沒想到卻是以這樣在他看來奇異的事情中,找到出宮的機會。


    不過,若父皇沒有提前知道二弟和她的定情,那丫頭說不準真會成功,畢竟,她的樣貌簡直是皇帝如今所喜愛的模板巔峰。


    左清泉沉默地跟在殿下身後,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況且殿下似乎也並不煩悶。他有點好奇,這麽多年在宮裏,他自詡見多識廣,但像今日這樣千迴百轉,好似笑話的事,還是第一次見,陛下與二皇子的臉色簡直難以言喻,殿下竟連點多餘的情緒也沒有。正納悶,就聽殿下道:“別想東想西,迴宮。”


    左清泉連忙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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