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紅淡淡一笑道:“我一說你就猜到是誰了吧?”


    韻真驚訝道:“你們不是中學同學嗎?我一直以為你們是好朋友呢?既然你知道她……和爸爸有關係,怎麽還和她來往呢?”


    “說來話長啊……”祁紅歎口氣說道:“以前我們確實是好朋友,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我們高中剛畢業,一起進了本市的一家工廠當工人,並且還住在一個宿舍,那時候是我們兩個關係最好的時候。大概是一年之後吧,我就通過別人介紹認識了你爸爸……”


    “原來你和我爸不是自由戀愛啊……”韻真忍不住驚訝地問道。


    “什麽自由不自由的?那個時候談對象可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哪像現在這樣?”祁紅皺皺眉頭說道,顯然對眼下年輕人的戀愛現狀不滿。


    “因為和你爸爸剛認識……”祁紅繼續說道:“所以,每次他約我出去的時候,我總是叫上顧南亞,就這樣她和你爸爸也成了熟人。”


    “啊……難道她趁機……”韻真忍不住輕唿一聲,不用問,她已經隱隱猜測到了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情,毫無疑問,母親幹了一件引狼入室的事情,難道父親和母親結婚之前就已經出軌了?


    祁紅苦笑一聲道:“你爸那個時候是市政府的通信員,並且長得人模狗樣的,每次來廠裏麵找我,一些年輕女孩見了心裏自然羨慕,至於顧南亞當時有沒有非分之想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沒有發現她和你爸的關係有什麽異常……不過,顧南亞年輕的時候也頗有姿色,誰知道你爸心裏麵有沒有打過她的主意?”


    韻真笑道:“媽,我爸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帥哥,那時候你心裏肯定是愛他的吧……”


    祁紅嗔道:“別打岔,再插嘴我就不說了……對你說這些就是要讓你明白人心的險惡……說到哪兒了?對了,我和你爸認識幾個月之後,突然傳來一個消息,說是廠裏麵有一個上大學的名額,你可不知道,那時候上大學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的,不像現在每個人都可以參加考試,那時候根本就不考試,而是廠裏麵的領導推薦,推薦的標準就是你平時各方麵的表現,當然也講點關係……”


    “不就是工農兵大學生嗎?那種大學有什麽可上的?”韻真不屑地嘀咕道。


    祁紅瞪了女兒一眼,嗔道:“你懂什麽?那個時候雖然上大學學不到什麽東西,可卻是一種政治資本,隻要有了這個資本,就可以成為一名國家幹部,馬上就可以改變自己的前途……


    就拿我和顧南亞以及廠裏麵的年輕人當時的處境來說,拿到這個名額就意味著能夠離開工廠,進入國家機關工作,要不然可能一輩子都隻能在工廠裏當一名工人……”


    韻真聽到這裏撲哧一笑,拍拍母親的肩膀說道:“媽,那個年代不是說每個人都很……革命,思想境界很高嗎?我以為你們真的那麽單純,沒有一點私心呢,並且做一名工人階級多光榮啊,沒想到竟然也有這麽多小九九……”


    祁紅哼了一聲說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什麽時代都一樣,這跟價值觀沒有關係。年輕人尋求個人的發展和現在整個社會的私欲膨脹、道德低下是兩碼事……再說,誰不想為國家做更大的貢獻呀,反正當時廠裏麵有資格推薦的年輕人有五個,最後經過廠領導全麵考察,決定在我和顧南亞兩個人之中選一個……”


    “這下有戲了,你們的友誼看來經不住考驗了……”韻真好像有點幸災樂禍地說道。


    祁紅眯著眼睛沉默了一會兒,似乎陷入了當時的迴憶之中。


    “我當時正和你爸談戀愛……也許在戀愛中的女人真的智商有問題,雖然心裏麵也非常渴望自己能夠得到推薦,可卻沒有去積極爭取,還天真地以為自己很有希望呢,因為和顧南亞相比,我覺得自己以往各方麵的表現都比顧南亞要突出,並且我當時剛剛當上了生產小組的組長,還是先進個人,怎麽說這個機會應該屬於我……”


    “麻痹大意了吧?各方麵的表現?也許顧南亞在某一個方麵的表現比你強呢,比方說和領導的關係……”韻真很有把握地說道。


    祁紅盯著女兒看了一會兒,似自言自語地說道:“也許我那個時候確實比較單純,你看,我還沒有說,你就已經猜到大概了……”


    “媽,難道你當時真的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韻真驚訝地問道。


    祁紅怏怏說道:“這種意識還是有的……隻是我們那個工廠很大,平時接觸最多的領導也就是車間主任,至於廠長書記根本就連話都說不上,我和顧南亞一樣,和廠裏麵的主要領導都沒有什麽接觸,不過,我自認為車間主任跟我的關係很不錯,就算他把我和顧南亞一起推薦上去,廠裏麵領導應該還是偏向我多一點……”


    “媽呀,車間主任推薦是第一步,搞定廠裏麵的主要領導才是關鍵啊……”韻真似乎都有點著急了。


    祁紅歎口氣道:“我當時也就十**歲,哪裏會想到這麽遠,再說,那個年代的風氣也不像現在,基本上不存在暗箱操作或者什麽……潛規則之類的事情……”


    “媽,我已經知道結果了。”韻真笑道。


    “你知道什麽結果?”


    韻真似笑非笑地盯著母親低聲道:“結果顧南亞上大學去了,而你還想一個傻瓜一樣雲裏霧裏呢,並且我猜呀……顧南亞肯定是搞定了主要領導,不過,那個時候沒什麽金錢觀念,所以,不用說,顧南亞利用了你也有但是卻不知道使用的資源……那就是你們的美貌……”


    祁紅哼了一聲說道:“你以為自己很聰明……你隻猜到了一半,顧南亞可比你聰明多了,現在想想,那時候的顧南亞也就比我大一歲,可她的手段即便今天想起來仍然讓我覺得不可思議,不過,我得知真相的時候已經是幾十年之後的事情了。”


    “哦,媽,你快說說,她用了什麽高明的手段?”韻真被吊起了好奇心,搖著母親的手臂催促道。


    祁紅端起床頭櫃上的一杯水潤潤嗓子,繼續說道:“本來,我和顧南亞是無話不談,甚至連和你爸關係的進展都告訴她,可是,在得知我們兩個成為那個名額的唯一兩個候選人之後,我們之間的關係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因為,我們已經從好朋友變成了競爭對手……盡管表麵上還看不出什麽變化,可我總覺得我們的關係不像以前那麽親熱了,並且在一起的時候都決口不提那個名額的事情,好像都不知道似的……”


    “這麽說你的危機意識還是有的……”韻真插嘴道。


    祁紅白了女兒一眼嗔道:“你別把你媽想的那麽卑鄙,我之所以心中忐忑不是因為想和她爭什麽,其實我覺得我們之間根本就不用爭,因為我當時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個名額非我莫屬,隻是我很了解顧南亞的性格,她是那種很要強的女人,怕她太傷心,所以心裏麵總有點過意不去,甚至覺得好像虧欠了她什麽似的……”


    “哎呀,媽,沒想到你那時候這麽多愁善感啊,你也太善良了吧,我真不明白你那種性格後來怎麽會走上領導崗位的……”韻真誇張地嚷道。


    祁紅瞥了女兒一眼,聽出她的語氣有點嘲諷的味道,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嗔道:“這和多愁善感心地善良沒有關係,隻不過是人之常情,你不清楚我們當時的關係有多好……”


    “哦,我明白了,你這是在同情弱者……因為你一向都認為自己比別人強,不然,你也不會這麽肯定那個名額一定會落到自己的頭上……”韻真點點頭說道。


    祁紅似乎同意女兒的這個分析,繼續說道:“有一天,我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天,你爸約我出去玩,我自然就想約上顧南亞一起去……


    韻真忍不住責怪道:“媽,你是不是有病啊,搞對象怎麽總喜歡帶個電燈泡啊,難道我爸就沒有意見?”


    祁紅哼了一聲道:“我當時心裏麵還是有點怕……你爸總是趁著沒人的時候動手動腳的……哼,其實現在想想,你爸當時好像挺喜歡我叫上她的……那時候也沒有電話,好在她的宿舍理我不遠,於是我就跑去叫她,沒想到碰見她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肯定是你們工廠的主要領導之一……”韻真猜道。


    祁紅掐了女兒一把,嗔道:“你怎麽盡往那上麵想……那是一個年輕的陌生男人,她見我進去,就把我拉到一邊悄悄告訴我說,那個男人是別人給她介紹的一個對象,今天是第二次見麵……我一聽,雖然感到驚訝,可也並不奇怪,畢竟顧南亞比我還大一歲呢,談個對象也不奇怪,隻是埋怨她居然對我保密……


    我們那個廠很大,有很多職工互相都不認識,我當時還以為那個年輕人是本廠的一個工人呢,不過,我悄悄觀察了一下那個男人,看上去很老實,可相貌確實不敢恭維,可一想,顧南亞也就是剛接觸,最終同意不同意還不一定呢,也許是哪個親戚朋友介紹的,她隻是抹不開麵子而已,或者那個男人身上確實有什麽過人之處吸引了她……


    既然人家有了對象,我也就不好在過多打擾她,所以,從那以後,我和你爸約會的時候就不再叫她了……”


    韻真嘿地一笑道:“這下我爸可有機會了……”


    祁紅臉上一紅,嗔道:“什麽機會?我們那個時候哪像現在的年輕人,一點貞操觀念都沒有,剛見麵就可以亂來……我們那時候剛開始的時候能拉拉手都不錯了,就算關係發展到一定程度,最多也就是摟摟抱抱,不到結婚是絕對不能發生關係的……”


    韻真一聽,臉上一陣發燙,想想自己和王子同剛認識就發生了關係,那時如果讓母親知道了非打死自己不可,雖然王子同當時使用了卑鄙的手段,可自己最終嫁給他也就算是母親說的沒有貞操觀念的表現了。


    “那後來呢?”韻真摸自己的臉問道。


    “後來的事情有點撲朔迷離,我當時確實沒能想明白……就在最後謎底揭曉前的兩個月,我被莫名其妙地調到了廠辦做宣傳工作,理由是我在廠報發表過的幾篇小報道,當然,如果不是為了那個上大學的名額,這個可是一個美差,起碼算得上是一個脫產幹部了。隻是當時我不清楚,工農兵大學生的基本條件就是要體現工農兵這三個字,你說我一個宣傳幹事,既然脫產了,那也就不在工人的行列了,可那時候我怎麽能搞得清楚這種政策的深層解釋呢。”


    “後來呢?”韻真見母親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忍不住催促道。


    “後來……後來就是廠裏的兩位主要領導都一致同意推薦顧南亞去上大學,而我則繼續留在廠辦做我的宣傳幹事……”祁紅幽幽說道。


    “可……可這裏麵究竟有什麽隱秘呢?”韻真一臉迷惑地問道。


    祁紅哼了一聲道:“你不是料事如神嗎,怎麽沒本事猜了?”


    韻真搖著母親的手臂撒嬌似地說道:“媽,你就別打啞謎了……再猜下去我的白頭發就要出來了?”


    祁紅緩緩說道:“這件事情我也是在很久之後才明白了其中的真相,不過……這件事對我打擊確實很大,我記得宣布顧南亞中選的消息之後,我差點忍不住哭了,而她卻還假惺惺地跑來安慰我,盡管我當時不了解真相,可一看見她忍不住流露出來的勝利者的姿態,即便是好朋友,心裏麵還是很不舒服……我甚至都不想見到她,那天晚上,你爸他……趁著我最虛弱的時候,連哄帶騙地把我……”


    “啊……”韻真一聲輕唿,見母親說著這些事的時候居然還有點傷感的神情,忍不住安慰道:“媽,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既不但成了廠辦的宣傳幹事,還得到了一個老公……再說,你後來的發展,顧南亞怎麽能比得上呢,她現在不也就是一個普通的技術幹部嗎?而你卻在已經是副省級幹部了……”


    祁紅一掃傷感的情懷,臉上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低聲道:“所以古人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顧南亞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會有這種成就,所以,她這輩子心裏麵都充滿了羨慕嫉妒恨。


    隻是她不明白一個道理,正如魯迅說的那樣,搗鬼有效有術,然而有限,古之靠此成大業者未之嚐聞……


    我雖然沒能上成大學,可我在廠辦的宣傳崗位上發揮了自己的特長,一年之後,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就被調到了市委宣傳部當幹事……


    盡管我沒有上過大學,可我在社會這所大學裏學到的東西顯然比顧南亞的那些醫學知識管用……並且,顧南亞這些年的遭遇可以說和她當年的行為息息相關……”


    “哎呀,媽,你就別自吹自擂了,顧南亞到底怎麽拿到那個名額的?她怎麽搗鬼了?”韻真焦急地問道。


    祁紅歎口氣道:“其實和現在一些爾虞我詐的手段相比,顧南亞的手段並沒有什麽新奇的……你知道她那個死去的丈夫是誰嗎?”


    韻真搖搖頭。


    “就是我在他的宿舍看見的那個相貌平平的年輕男人……”祁紅盯著韻真看了一會兒,繼續問道:“你知道那個年輕男人是誰嗎?”


    韻真沒吭聲,隻是用手捅捅母親的腰,催她快說。


    “這個男人叫鄧金龍,他是我們那個工廠鄧書記的兒子,當時在市政府車隊開車……”


    “啊……原來……她是……”韻真恍然大悟。


    祁紅繼續說道:“當然,這些事情都是擺不上桌麵的,書記不能因為顧南亞是自己未來的兒媳婦就推薦她去上大學,關鍵是顧南亞和鄧書記的兒子勾搭上之後並沒有公開他們的戀情,所以書記推薦她就沒有人說他徇私情……


    另外,搞定書記還不行,必須還要獲得廠長的一票,至於她是怎麽搞定廠長的,你前麵基本上已經猜到了,她的第一次不是給了鄧金龍,而是獻給了我們的孫大廠長……”


    韻真呆呆地愣了一會兒,疑惑地問道:“媽,這些事情你是從哪裏知道的?”


    祁紅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們廠辦的有個秘書叫劉茹,她那時候已經是孫大廠長的相好了,就是因為顧南亞的事情,劉茹吃醋,結果和孫廠長鬧翻了,隻是他們私下達成了什麽妥協,沒多久她就辭職離開了工廠……她了解這件事情的內幕,前幾年的一個偶然機會,她對我提起了當年的事情,不然,我還一直蒙在鼓裏呢……”


    “那個劉茹後來幹什麽去了……”韻真打了一個哈欠問道。


    “她後來做生意發大財了,你應該也聽說過她,她現在的名字叫劉蔓冬……”


    “劉蔓冬?這……你是說海藝模特公司的總經理劉蔓冬?”韻真吃驚地問道。


    祁紅點點頭說道:“就是她……她可是個能人……她和顧南亞也是仇人,不過,她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情人,就是那個孫廠長,你知不知道那個孫廠長後來怎麽樣?”


    韻真茫然地搖搖頭,不過,她似乎能夠慢慢把這段曆史串聯起來了。


    祁紅把嘴湊到女兒的耳邊低聲道:“他後來官運享通,一直做到了主管經濟的副省長,今年又成功坐上了省長的寶座,這麽多年以來,他可一直都是你那個親爹的政治對手。”


    韻真頓時就想起和平南路支行案發的時候,自己曾經在拜訪李毅的時候見過孫正剛,她記得當時儲慧還讓她匯報了新華南路支行貪汙案的詳情,那個孫正剛好像暗地裏一直都在為吳世兵開拓,所以,他在自己的心目中一直是吳世兵最大的保護傘。


    “那個……那個鄧書記呢?”韻真問道。


    祁紅有點幸災樂禍道:“他沒這麽幸運,幾年後就病死了,不過,他的兒子,也就是顧南亞的丈夫後來給孟桐當過一段時間的司機,隻不過父子兩個都是短命鬼,鄧金龍前些年死於一場莫名其妙的車禍……這都是報應呢……”


    “媽,顧南亞現在還是不是孫正剛的情人?”


    “這就不清楚了,反正我隻知道你爸後來和她勾搭上了……也許,在工廠那會兒兩個人就眉來眼去了,隻不過一直沒機會,他應該是後來我們恢複來往之後和她勾搭上的……”祁紅憤憤不平地說道。


    “那……你找顧南亞做親子鑒定是怎麽迴事?你明知道她……”韻真疑惑道。


    祁紅嗔道:“我不是一直受她蒙蔽嗎?後來我自己的事業發展順風順水,所以當年沒有上大學的遺憾也就漸漸淡了。


    她大學畢業之後迴到本市專門從事司法鑒定工作,我們一直都有來往,你小時候不是經常見到她來我們家玩嗎?其實除了上大學那件事,我們之間也確實沒有別的矛盾。


    況且那時我還不知道她上大學的內幕,所以很相信她,有那麽一陣,我一直為你的身世心煩意亂,最後就忍不住鬼使神差地跑去找她給你和孟桐做親子鑒定……”


    “媽,你也夠糊塗的,怎麽自己生的孩子連哪個男人給你種上的都搞不清楚?”韻真埋怨道。


    “哎呀,你這死丫頭怎麽說的這麽難聽?那個時候我既和你爸……又和他……怎麽知道你是誰的種?我還不是想將來對你有個交代?不然,誰願意把這種事情告訴別人……


    顧南亞這個不要臉的東西,當年使用卑鄙手段搶走那個名額也就罷了,沒想到幾十年後又違背自己的諾言,再次背叛了我對她的信任……哼,我現在算是明白了,她是一點都見不得我比她強,變著法子折騰我呢……”


    韻真嘴裏嘖嘖有聲,歎口氣道:“媽,你英明一世,可在和顧南亞的關係上算是栽到家了,其實,女人最大的特點就是羨慕嫉妒恨,你看我和明玉關係不錯吧,可我就知道,其實她內心裏一直都很嫉妒我,所以,雖然是好朋友,我還是防著她幾分……好在她現在也混得不錯,還不至於給我使壞……”


    祁紅漲紅著臉,沒好氣地說道:“看你能的……你這麽本事,怎麽就看不透你爸虛偽的麵紗呢?”


    韻真不服氣道:“誰會懷疑自己的父親,再說,關於我爸的那些事情都是你的一麵之詞,缺乏證據支持……那些內庫你怎麽就知道是顧南亞的?”


    祁紅哼了一聲道:“我當然知道……我和她走的這麽近,難道還不知道她穿什麽牌子的內庫?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發現她這個人有個怪癖,喜歡在上麵繡上自己的名字,你不信撿起來看看,上麵都繡著一個‘亞’字。


    你還想要什麽證據,那個柳中原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據?這還是被我發現的,暗地裏誰知道還有多少……你也不想想,你們冰冰小的時候,有幾天在家裏能看見他的影子?我懷疑你們總行的那個副行長儲慧跟他也不會幹淨,哼,不然她怎麽就這麽關心你呢?”


    韻真沒話說了,可這些證據並沒有影響父親在她心中的形象,在她看來,以父親的身份,身邊有幾個女人也不算什麽,不過,她不讚成他的做法,起碼不應該拿著那些內庫迴來刺激母親,這樣做的結果,不但沒能讓母親有所收斂,反而把她的一顆芳心牢牢地係在了孟桐的身上。


    “媽,你也別心裏不平衡了,我看你們兩個半斤八兩,誰也別再埋怨誰,他生了一個私生子,你不是也有我這麽一個私生女嗎?你們算是打了一個平手。


    既然你們為了自己的晚節不願意離婚,過去的事情就別再提了,當務之急是趕緊把我爸找迴來,大家開誠布公地談談,你也馬上退休了,那個人也不可能娶你,你還折騰什麽呀……”韻真勸道。在父母的事情上,她也隻能做個和事老,況且,父母如果這個時候離婚,或者傳出什麽醜聞,對她自己的仕途也不利。


    祁紅哼了一聲道:“我現在哪有閑心和他鬥氣,不然也不會隱忍這麽多年了……其實,我真正擔心的還是他那個脾氣,我覺得他這次偷偷跑出去,很可能會惹出什麽事端……如果他真的和那個顧南亞在一起,可千萬不要被她唆使,這個女人現在已經豁出去了,根本就不顧後果……”


    韻真笑道:“媽,我爸又不是小孩子,他可是個有主見的人,誰能唆使得了他?還不是你做的太過分,受刺激了,跑出去靜靜心。”


    祁紅暈著臉嗔道:“你懂什麽?你爸可是個眼裏揉不進沙子的人,別看他這些年一直隱忍不發,可那是考慮到自己的身份,現在可不一樣了,他現在是無官一身輕,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麽事……我擔心他會被顧南亞和孫正剛利用,幹出對不起你親爹的事情來……”


    韻真聽母親這樣一說,心裏難免也有點擔心,畢竟父親是個男人,母親在外麵偷人看不見也就罷了,怎麽能夠忍受別人當麵奸 淫自己的老婆呢,他會不會因此恨上了母親而采取不顧一切的報複手段呢?


    “媽,你說我爸是被你們……刺激醒過來的,還是一直都在裝癡呆?”韻真忽然問道。


    祁紅身子微微一顫,猶豫了好一陣才說道:“這很難說,隻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受這個罪呢?整天裝白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韻真分析道:“我覺得我爸發病是真的,但可能早就醒過來了,隻是一直裝著癡呆的樣子,目的就是在觀察他感興趣的人或事,最主要的可能還是想看看他癡呆以後你會有什麽動靜……結果,你沒有經得住考驗,最終幹出了讓他懷疑的事情,所以,他失望了……”


    祁紅脹紅了臉,呸了一口,憤憤道:“他有什麽資格考驗我?他有本事怎麽不裝死?他要是個男人就當麵來跟我談這件事,他開得了口嗎?他有臉來跟我說這些事情嗎?哼,如果是家裏的糾紛也就罷了,如果他敢和顧南亞那個變 態女人串通一氣,我再不會對他客氣……”


    說到這裏,祁紅忽然壓低聲音,把嘴湊到韻真的耳邊悄聲道:“真真,明天你給明熙打個電話,看看他迴來沒有,讓他趕緊找找他,如果明熙沒有時間,幹脆你就去見見顧南亞,看看她有什麽反應……這件事情不能搞得大張旗鼓,別搞得滿城風雨……”


    韻真覺得母親不僅語氣急促,而且衣服神秘的樣子,心中一動,驚訝道:“媽,我爸不是發來短信讓我們別著急嗎?也許他想自己靜一靜,等他想通了自然就會迴來了……”


    祁紅焦急地掐了女兒一把,低聲道:“你知道什麽?如果他真是一個人藏在哪裏,我就不著急了,可一想到他可能跟顧南亞在一起,心裏就不踏實,你可不知道,顧南亞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她可能知道你爸手裏有錢……”


    “錢?媽,你什麽意思?”韻真好像忽然明白母親的意思了。


    祁紅低聲道:“你傻呀,你爸當了這麽多年的銀行行長,難道你相信他真的是兩袖清風?當年王子同為什麽跑到美國去?他為什麽匆匆忙忙退休?他為什麽這麽忌憚劉源吳世兵?”


    “媽, 你在說什麽?你的意思我爸……他搞貪汙腐 敗?”韻真吃驚地問道。在她的心目中,父親一直是跟吳世兵劉源站在對立麵的,王子同雖然和吳世兵有染,可她相信父親並不了解詳情,可母親話裏的意思,分明是說父親跟這幾個人有著某種聯係,這找那本麽能讓她不吃驚?


    祁紅顯然不想就這個問題和女兒探討下去,猶豫了一下說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你還是趕緊召見他,問問他自己吧,我告訴你,有消息說,上麵一直在調查這件事,甚至還有人把孟桐也扯了進去,前兩年就有人向中紀委舉報省市兩級政府中的貪腐問題,隻不過沒有公開調查而已……”


    韻真呆呆地愣在那裏,腦子裏禁不住就想起了秦笑愚的身份,盡管她還沒有把秦笑愚的臥底和這件事聯係起來,可隱隱覺得多少有點關係,不然,他和南琴為什麽會被莫名其妙地追殺呢。


    “媽,你的意思,他……孟桐也有問題?”韻真低聲問道。


    祁紅沉吟了一會兒,小聲道:“這些事情很複雜,並不是單純的**問題,而是一場政治鬥爭,為了整垮對手,總是先從經濟問題下手……如果追究起來,現任的政府官員,哪一個沒有一點問題,關鍵是看你上麵有沒有人……”


    “那……他上麵有人嗎?”韻真似乎有點擔心起來。


    “當然有人……你那個老師,李毅……你可能並不了解他,他雖然表麵上隻是一個金融學家,可他是現任幾個中央首長的導師,孟桐也曾經是他的學生,所以,說起來,孟桐和那些首長同出一門,你說有沒有關係?”


    “啊……李毅……”韻真嘴裏小聲念叨著,心想,怪不得外界傳言李毅能夠影響中央的很多經濟政策,這就不奇怪了。忽然想到自己也算是李毅的學生,心裏麵就激動起來,如果按照輩分排起來,自己不但和那些中央首長同門,還和自己的親爹是師兄妹呢。


    “媽,你怎麽不早說呀……早知道這樣……”韻真忍不住就埋怨開了,這種隱秘的關係,母親竟然都沒有提醒自己,否則何必走這麽多彎路呢。


    “哼,你以為誰都知道這些關係?我也是不久前才聽說……”


    “媽,肯定是他告訴你的吧……”


    “你少打聽這些事,你這個小行長還沒有資格呢……做好你自己的本職工作,別好高騖遠,像你這麽點年紀,能夠當上助理行長就應該知足了,我真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把你推得這麽高,在目前錯綜複雜的情勢之下,對你的提拔並不一定是件好事……”祁紅憂心忡忡地說道。


    韻真聽了母親的話,不禁有點泄氣,想想自己絞盡腦汁往行長的寶座上爬,可在母親的眼裏,這個行長也不過是一個小角色,在自己親爹的眼中就更無足輕重了。


    可就為了這麽一個小小的行長,已經讓自己嘔心瀝血、絞盡腦汁了,別說爬到母親這個級別,就算達到父親當年的成就,還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心思、經曆怎樣的風浪呢,那個時候自己的腦細胞肯定都要死光了,看來,混官場的人都是特殊材料製成的,自己也許壓根就不是那塊料。


    “媽,我心裏很清楚,這個時候誰也不想來收拾吳世兵留下的這個爛攤子,他們之所讓周偉民這個老朽代理行長職務,無非是把他當做過渡時期的人物,而周偉民馬上就要退休了,怎麽會糊塗到往吳世兵的泥潭中滾呢?


    所以,他們就讓我這個沒有傾向性的而又有著學術背景的人出麵打理銀行事務,至於最終能不能讓我當行長,根本就不是我自己能左右的,完全取決於高層的博弈結果……


    我現在也有點灰心了,實在不行,我幹脆辭掉現在的職務算了,還不如和韻冰一起打理公司呢,這年頭賺點錢也挺實惠……”


    祁紅忍不住撲哧一笑,她是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官癮比自己和劉定邦還要大,剛剛當上助理行長,新鮮勁還沒有過呢,怎麽舍得辭職呢?一聽就知道口是心非。


    “是嗎?難得你覺悟了……好啊,我支持你,你明天就去辭職,雖然你那個位置下麵都是刺,可眼巴巴等著的大有人在呢……”祁紅斜睨著女兒故意說道:


    韻真被母親識破了詭計,紅著臉捶了她一下,嬌嗔道:“哎呀,媽,你真討厭……人家又沒說馬上辭職,一切還要看情勢的發展呢,再說,我就不服氣,我可不想讓別人看笑話呢……”


    祁紅哼了一聲,伸伸腰打了一個哈欠,沒好氣地說道:“我還不知道你?對了,說到韻冰,我到想問問你,現在那個中原公司到底怎麽迴事?


    我聽劉源說,是你執意讓柳中原擔任董事長的,我就奇怪了,他一個混混,你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位置讓給他呢,冰冰也比他強啊……


    真真,你現在已經明白自己和柳中原的身世了,說白了他跟你沒有一點關係,即便是有關係也隻能算是韻冰的同父異母哥哥,你可別犯傻盡在替別人作嫁衣裳啊。”


    “媽,劉源最近是不是找過你了?他不知道給我打過多少電話要求和我見麵,我都以工作忙推掉了,我估計他快氣瘋了吧……”韻真問道。


    祁紅低聲道:“你可不要做得太過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劉源?上次在省政協碰見他,我撫慰了他幾句,最近他剛剛當上市裏麵那個開發項目指揮部的副總指揮,沒時間和你計較,不過,那筆錢的事情他是不會罷休的……


    我看,你如果有別的融資渠道,那筆錢還是分期分批還給他,讓他退出公司算了。劉源和吳世兵的關係很深,最後會不會牽扯到他誰也說不上,你那個公司最好別和他有什麽牽連……”


    韻真白了母親一眼,嬌嗔道:“哼,現在怎麽說這樣的話了,當初你還想讓我嫁給他呢,還好我對他沒有什麽感覺,不然……”


    祁紅臉上一紅,怏怏道:“此一時彼一時……誰知道吳世兵會出事……對了,真真,你的個人事情究竟要我說多少遍,難道你準備打一輩子光棍?”


    韻真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聽見母親嘮叨自己的婚事了,今天突然再提起這件事,竟然有種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感覺,在和柳中原的一夜狂歡之後,她的好奇心和欲 望都得到了暫時的滿足,心裏麵長期以來憋著的對男人的那股勁得到了釋放,思想上也變得通透起來,不再像以前那樣反感母親叨叨自己的婚事了。


    “媽,我也想結婚啊,可找不到合適有什麽辦法?總不能隨便少個人湊活吧,看看你和我爸的關係,我就感到害怕呢……”


    祁紅伸手在女兒的腦門上點了一下罵道:“我和你爸怎麽樣和你沒關係,那是曆史造成的……就算是千金公主也能找到合適的丈夫,難道你就金貴的沒一個配得上你的男人?”


    韻真賭氣道:“有沒有我不知道,反正我還沒有碰見……”說著拉著母親的手臂搖晃著,撒嬌似地說道:“媽,你交往廣泛,要不然你給我物色一個?”


    祁紅一聽,心中一動,這可是女兒第一次提出這樣的要求,難道她真的想結婚了?“你說說,到底有什麽條件?我還真知道有幾個不錯的年輕人呢。”


    韻真沉吟了一下,色迷迷地盯著母親嬌聲道:“媽,我的要求也不高,就三個條件,你見過柳中原吧?”


    “見過。怎麽?你不會是……”祁紅警惕地說道。


    “第一個條件,必須和他一樣帥……”韻真說道。


    祁紅鬆了一口氣,不屑道:“奶油小生,也就一張小白臉,有什麽稀罕的?”


    韻真笑道:“所以還有第二個條件,你見過秦笑愚吧,必須像他一樣英俊內斂……”


    祁紅張著嘴合不攏,忍不住問道:“那第三個條件呢?”


    韻真盯著母親說道:“要像劉源一樣有錢……”


    祁紅一聽,伸手一把推開女兒,罵道:“滾出去……找麵鏡子自己照照……哼,你就打一輩子光棍吧。”


    韻真從床上跳下來,裝作一副委屈的樣子哼哼道:“媽,我就知道你認識的那些所謂青年才俊,要麽有錢豬樣,要麽豬樣有錢……我寧可打光棍,也不找一個讓自己倒胃口的丈夫……


    哼,你對別人就是馬克思主義,對自己就是自由主義,你思想境界這麽高,當年怎麽就偏偏愛上了我爸?不用說,一,我爸長得帥……第二,那個年代不看錢,看前途,你肯定是看中了我爸的發展前景,我的要求就算不比你高,也不能比你低吧……”


    祁紅拉過被子擋在床上,伸手關掉了床頭燈,罵道:“你這死丫頭,居然跟你老娘比高低論輸贏,我才懶得管你……”


    韻真偷笑著想準備離開母親的臥室,忽然聽見祁紅說道:“別忘了明天去看看你爸是不是跟那個狐狸精在一起……”


    韻真忽然心中一動,一個念頭頓時閃過腦際,忍不住就想給秦笑愚找點事情做做,於是脫口說道:“媽,你最近見過秦笑愚嗎?”


    “我沒事見他幹什麽?他現在怎麽樣?”祁紅頭也沒迴都問道。


    韻真笑道:“他現在可神秘了,也弄不清楚他在幹什麽,不過,已經開上高級轎車了。”


    “他那種人做事比較踏實,隻要腦子靈光點,賺點錢也不稀奇……”


    “媽,你不是說找我爸的事情不要鬧出大動靜嗎,我看咱們就分頭進行,我去找顧南亞,你給秦笑愚打個電話,讓他幫幫忙,他那人嘴緊,不會出去亂說……並且他當過警察,找起人來可比咱們有經驗,另外,你幫過他的忙,還欠著你的人情呢,他肯定會盡力的……”


    祁紅猶豫了一會兒,嘟囔道:“誰知道人家有沒有時間,我明天問問看……”


    走出母親的房間,韻真站在黑暗中沉思了一陣,想起上次給徐萍出的那個主意以及產生的嚴重後果,忽然就有點後悔自己的衝動。


    不過,在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了自己長期以來的一個微妙的心裏,那就是當秦笑愚對她視而不見的時候,她心裏就不平衡,就會產生莫名其妙的肝火,總想通過各種方式把他和自己扯到一塊,哪怕不惜當麵爭吵。


    她內心明白,自己今天之所以給母親這個建議,很顯然是又犯了老毛病,在潛意識中卻想找個借口和秦笑愚建立一種無損於自己尊嚴的聯係,隻不過她不願意承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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