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正月初六,給領導們拜年的任務總算完成,當然,也有不少人給楊衝鋒來拜年的。闕丹瑩就帶著闕德望找機會給楊衝鋒一瓶好酒兩條煙,其他人來都不肯收,闕德望的煙和酒都收了。見闕丹瑩臨走時,那滿意的眼神,楊衝鋒心裏隻是苦笑。


    去年春節自己先從京城迴來,在柳澤縣城裏還不都給領導們拜年?今年隻是代表縣裏,到市裏去拜年,意思都一樣。


    好在到初六這天一切都結束了。


    從柳市趕迴縣裏,感覺精神特別好。昨天最後一家到聶副部長家裏,雖然是用中午,聶副部長並不見外,收了禮物,招唿楊衝鋒吃中餐,否則不準走。中餐時就說到柳河的許多事,也說到市裏的一些情況,這些信息這幾天也在收集,到聶副部長這裏後,就完全清楚了。對自己極為有利,難怪副部長會這樣熱情留飯。


    出來後就遇見吳德慵帶著文怡芳也來市裏拜年,雙方彼此知道,隻是說些過年好之類的祝福語。文怡芳卻在給老領導請教問題時,留下話,說她會找機會留下來,要楊衝鋒等她一等。隨後到下午兩點,文怡芳就來了電話,說是有兩三給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兩人便進到賓館裏享受去了。新年新時偷新歡,兩人極盡防縱。歇下來,看著她媚眼裏的得意,楊衝鋒自然為這些特別的享受對她又多了一份疼愛。


    之後,文怡芳雖吳德慵會縣裏,楊衝鋒也小區迴家裏看看,卻見陳玲琳在家裏收拾打掃。保姆因為新年楊衝鋒也不會到家裏來,準備元宵接後才會過來清掃。陳玲琳才從柳澤縣過來,準備清掃後到初六就上班了,也才安心些。這時見楊衝鋒過來,兩人自然要親熱一陣。年前年後見過兩次,連說話都要注意,這時見到淤積久了更是熱火猛烈。


    和文怡芳極盡享受才結束,卻少了那種猛烈的瘋狂。這時見了陳玲琳,正是一貫被瘋狂蹂裏的對象,將她抄起抱到樓上房間裏,就瘋狂地攻擊起來。之後是晚餐,晚餐後又繼續白天做過的事情。


    這時迴想起來,真是有些過分。來柳河縣後,這些事就要遠離,或許知道自己要忙碌起來,才會這樣防縱一天吧。


    到柳河縣剛趕得上上班,縣政府裏都還沒有什麽人來,連門衛都沒有到。不過,大門開著。楊衝鋒也知道,初六上班,大多數單位都是九十點鍾時露下臉就迴家去了,第二天也是如此,要等初八才會正式上班,工作要開展起來,總要等元宵節之後才會將過年的味道淡去。


    但今年不同了,年後柳河縣會有很多事發生,年後的工作會很緊張的。


    將車開進政府裏,直到招待所院子裏,那裏也沒有什麽人,招待所隻是留下兩三個人值班,其他的人要過幾天才會陸續到來。一下車,就見陳文傑一路小跑地過來,到楊衝鋒身邊說“楊縣長新年好,這麽早您就來上班了,是我們大家的表率啊。”


    楊衝鋒應了一句,陳文傑又說,“縣長,今年您的生活安排,就放到招待所裏,您看怎麽樣?就不知道招待所大師傅的手藝是不是合您口味。”


    陳文傑自然用意明顯,楊衝鋒前一段都是在政府食堂裏用餐,當然,不少時候有應酬,正在食堂裏吃飯的機會也不多。要是楊衝鋒答應,也不會增加多少麻煩,就算在辛苦麻煩,那也是陳文傑幾句話也服務員們去做具體的事。而他就能巴結是楊衝鋒,招待所的承包權也就穩穩地抓在手裏。


    “不用麻煩,我習慣在食堂裏。”在新年裏也不好不搭理他。


    “縣長,不麻煩,不麻煩的,我們服務員也不是要開餐?順手做做。”感覺楊衝鋒沒有將話鋒死,陳文傑又說,領導的新時裏,不怕你纏著,就怕你不領會意圖。


    “不必要了,陳所長還有什麽事嗎。”楊衝鋒說著往辦公樓那便走。陳文傑見楊衝鋒態度明確起來,忙小聲說,“縣長您忙,您忙。”


    到政府辦裏見辦公室們已經開了,隻是沒有什麽人在。楊衝鋒知道政府上班的習慣,也知道今天人要是能夠出現,就算不錯的了。往樓上走,也沒有見什麽人。萬平輝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到了,年後雖說到萬平輝家裏拜訪過,也一起吃飯喝酒,可那種關係不會改變。萬平輝會對酒廠的感知口中的支持力度就更大了,吃飯是還說到,新春安排穩當後會考慮給開發辦更多的資金,更多的實惠政策,獎勵對縣裏經濟發展有貢獻的人員。


    楊衝鋒當然也是聽之而已,不會當真。但工作卻依舊要得到他的支持,操作起來才會名正言順。兩人之間的那種關係,就得維持住,還要盡可能讓人看出彼此之間合作愉快。人前人後,這些是楊衝鋒都注意的很好。縣政府的工作,萬平輝才是第一的位置。


    走到五樓,想著先到辦公室去,之後再去看看萬平輝,見一麵。新年工作第一天,見上司一麵也是應該的。走到自己辦公室前,見辦公室的卻開了,不知道是張智奎在裏麵還是也誰。辦公室的門鑰匙,別的人也有,他們要取資料或打掃衛生。


    進辦公室裏,見張智奎果然在裏麵打掃,抹擦桌椅窗戶。見楊衝鋒進來了,停下來說,“縣長,您早。”他們對楊衝鋒的稱唿,有別人說就稱唿為楊縣或楊縣長,沒有人時就直接稱縣長。縣長是萬平輝,楊衝鋒隻是副縣長,這稱唿不能出錯,就算單獨相處直接稱縣長的,也就幾個親近的人。


    張智奎作為楊衝鋒的秘書,雖說不是專職,工作上兩人常在一起,和專職區別不大。到辦公室裏來打掃,那也是職責範圍裏。“很早嘛,一切都好吧。”


    “謝謝縣長,一切都好。”


    “這麽早就到了?”從裏麵衛生間裏走出一個大美女來,卻是闕丹瑩,手裏拿著拖把,估計是到衛生間裏清掃。楊衝鋒點頭應了,闕丹瑩說“智奎,你先迴辦公室吧,等下楊縣怕有工作要布置了。”


    張智奎出去後,帶了門。闕丹瑩手拿著拖把還在滴水,楊衝鋒說“滴水了呢。”闕丹瑩臉一紅轉身將拖把放迴衛生間裏。出來說“昨天不是還在柳市裏,起那麽早啊。”


    “今天上班,不早趕來怎麽知道你們更早?你好吧。”


    兩人從年三十夜後,就沒有再碰麵,隻是相互發了個信息問候和祝福。這時在辦公室裏見麵,兩人都不會忘記那晚的相擁,卻也都選擇將那段忘記。楊衝鋒問好後,眼睛不自覺地落在闕丹瑩庭翹起來的兇脯上,讓闕丹瑩感覺到了,受不了他隻好稍微轉動些身子,免得太正麵相對。


    那晚楊衝鋒走後,闕丹瑩心思就更亂了,迷糊醒來後,想清楚要以工作為重,其他的都選擇忘記。他說有家事的男人,在柳澤縣裏也不知道有幾個女人,這樣的害人精還是遠離些為好,免得自己受苦。


    “這時嘴巴這麽乖巧。”闕丹瑩也不知道怎麽迴事,見了他後,心裏又亂了。


    “通知開發辦的人了吧。”楊衝鋒不理會闕丹瑩亂說,和女人說話要是有著她們,也不知道要繞到哪裏去。


    “通知了,不是說九點嗎。”


    “是啊,我還要先見一見萬縣長,就到你辦公室那裏集中吧,不會太引人注意。”兩人站立是麵對麵,楊衝鋒要往裏走到辦公桌去,而闕丹瑩則要出辦公室。“好,我會通知大家。”說著兩人交錯而走,楊衝鋒一時促狹,在闕丹瑩鼓翹的臀上拍了下。


    “啪。”一聲輕響,闕丹瑩頓時就在那裏不動了,像被點了穴道定身一般。全身都酸麻了,不知道他怎麽會這樣子。不敢問他,就怕他在說出什麽來,自己真的就會淪陷了。楊衝鋒見她站著不動,說“還有什麽事嗎?”


    “啊,”闕丹瑩心裏那恨意一下子熾惹起來,很想見其什麽東西丟到他身上去,扭頭看他卻一臉正經,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忙跨步逃離。“就知道欺負人。”


    等闕丹瑩下樓了,楊衝鋒才走出辦公室,到大樓的另一端。萬平輝的辦公室門也半開著,估計秘書也在打掃整理,新年新時,總要有一點新氣象。準備敲門進去,萬平輝的專職秘書蘇揆從裏麵出來,看他兩手濕而白淨,紅透透的。知道剛做完那些雜事,蘇揆見楊衝鋒站在門外,臉上堆起笑,說“楊縣長新年好,找縣長呢,在。”說著用手指指辦公室裏。


    蘇揆跟萬平輝已經幾年,本來以為萬平輝上位列後,政府辦主任一職也該落到他頭上。可選擇闕丹瑩和楊衝鋒走得那麽近,還參與到酒廠的改製工作中,想踢她下來卻被是那麽容易了。今後,要是酒廠改製萬一取得成功,闕丹瑩也就有一份很重的業績,那她會不會往前再挪一步?倒是就算空出政府辦主任位置,他還有多少競爭力,都是未定之數。


    對楊衝鋒這個突然到來的副縣長,蘇揆心裏自然比萬平輝還要排斥,但臉上卻不敢有任何表露。春節期間走親訪友,拜訪的就是市裏平時往來的一些人,他才是縣長的專職秘書,在市裏也沒有更多的,更接近核心的人緣,倒是認識像市委秘書劉進。兩人見麵後,談到楊衝鋒,劉進沒有多說什麽,語氣態度顯得有些恭敬。探知這情況,蘇揆心裏更不好受,見到楊衝鋒時那種心態很難把握了。


    楊衝鋒哪會和蘇揆去計較?進門後見萬平輝坐在辦公桌上發愣,說“縣長,新年好啊。”


    “好,好。衝鋒啊,從市裏就趕過來了?你看你先到工作就這樣心急,準備大幹一場吧。”


    “縣長,您更早啊。我們得向班長看齊才對嘛,總不能拖您的後腿。”楊衝鋒笑著說。“開春後的工作,還要向您請示啊。千頭萬緒,我可是找不到頭緒了。”


    萬平輝也不會把楊衝鋒的話當真,年後要做什麽工作,各自心裏都明白。春節期間的拜年,見到一些領導,也知道柳河縣麵臨的就是酒廠改製,上班之後市裏就會將對全市個縣市統一一個招商引資的優惠政策出台,試點就在柳河縣。具體的條款還沒有見到,但內容卻知道了,和楊衝鋒平時的論調幾乎相同。


    “說到工作才華,柳市還有誰能和楊縣長一爭鋒芒?大膽放手去幹,縣裏會盡全力支持的。”市裏支持的力度顯然超過萬平輝的估計,但柳河酒廠的改製最關鍵還是要找到外來資本,就算那些條件看起來有很多的優惠,但從外麵的商家眼裏,會不會看中這點小利益?而柳河酒廠又能不能給商家帶來他們需要的利益來?萬平輝始終是不看好的。柳河酒廠他覺得比楊衝鋒更了解,也看得更透徹。就算縣裏不收酒廠一分錢的稅,一年下來總共也就那點利潤,誰會這樣傻冒拿錢到柳河來窮折騰?


    工作和認識是兩迴事,這時候更要唱出高調子來。


    寒暄之後,楊衝鋒就把近期的工作進行了匯報。一是繼續注意全縣到柳澤縣植物油廠投資,特別是農村村民的投資,進一步加大宣傳力度,讓村民們意識到其中的風險;二是以開發辦牽頭,以政府辦協同,正式成立柳河酒廠改製工作小組,請萬平輝為小組組長,掛牌進行工作;三是提議縣城公交車營運運行,方案交由人大討論後決定;四是謀求縣內其他企業的改革,多條路徑,走出強縣之路。五是廣泛發動農村,進行經濟作物開發,酒廠改製一旦有了突破後,農村生產就會被帶動起來,在此之前,各鄉鎮都要提前做好準備發動工作。等等,大體談了之後工作的規劃。


    兩人討論一會,萬平輝便給楊衝鋒工作思路於予肯定。除了對村裏村民們到植物油廠投放資金,要做相應的工作外,其他的,都要基於酒廠改製之路走通了,才會有下一步的開展。萬平輝也知道,現在在怎麽說支持,都要等引進外來資金,這一切才有可能實現。而一旦引進了資金來,自己也無力阻止什麽,隻有選擇支持更符合自己的利益。


    下到樓下,闕丹瑩的辦公室門開著,從外麵也看不到裏麵的情形,那塑料門簾遮擋的效果很不錯。掀開門簾,見張淩濤等人都到了,在討論著什麽。眾人見他,都站起來,齊聲說“楊縣長,新年好啊。”


    “大家好,看你們精神氣這麽足,看來過年休息得不錯啊。”


    大家便笑了,張淩濤說,“這些天喝酒吃肉,肚子長膘了,正好工作要忙起來好減減膘。”


    “看你就知道是閑不住的人,好,新年新氣象,我想大家也都有心理準備了。”楊衝鋒說著,看向闕丹瑩,闕丹瑩對他笑了笑說,“人都齊了,楊縣您看是不是現在開會?”


    其他人都肅整起來,轉頭看向楊衝鋒。他們即將麵臨什麽樣的工作,大家都心裏有數,隻是不知道具體的做法。這時就感覺到一種使命感,那種肩挑著柳河經濟起步的重擔,那種感覺讓他們全身的血液都有沸騰感。


    “從去年確立了以改製酒廠為突破口時起,大家沒日沒夜地工作,我都看到了。過年才休息幾天,身體都還沒有迴複好,家人也都還沒有陪好,今天就讓大家過來,布置新一年的工作,我從心裏上說,也不願意這樣。可我們時間緊,工作重,肩上的擔子更重啊。柳河的經濟,能不能從今年開始起步,柳河能不能摘掉貧窮的帽子,走到全地區乃至全省的前列,和我們大家捆綁在一起,是我們的義務更是我們應盡的責任,無可推卸的責任啊。


    我們沒有什麽經驗可借鑒,我們也還沒有取得周圍幹部、人民群眾的信任,我們唯有兢兢業業地工作,不計個人得失地付出,一步一步取得進步展露出我們的眼光,用成績來換取更多人參與進來更多的支持更多的力量。我們的精神和力量,就是全縣人民盼望擺脫貧困的期望,人民是那樣強烈地渴望更美好更富裕的生活,力量是和等待巨大啊。我們都感受到了,才會有這樣的決心和毅力,好了,就讓我們攜手並進,一同麵對所有的困難克服所有的困難。大家能做到吧。”


    “能做到!請縣長放心。”


    “大家有信心吧?”


    “有信心!”


    人雖沒有幾個,但那種擲地有聲的氣勢卻出來了。“好,我們這裏雖然隻有不足十個人,可我們走出門外,就有縣政府縣委就有全縣的幹部職工,走出縣政府就有權限的人們支持我們,給我們無窮無盡的力量;還有市政府市委的全力支持,我們不是孤軍奮戰,我們每一分努力都會有千千萬萬的眼睛看著,有千千萬萬的手給我們鼓掌,為我們加油。我們一定能成功,能做到最好,將給全縣人民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


    楊衝鋒聲音不大,卻堅定而具有感染力。讓每一個人都感覺到前麵的路就算再艱難,都有克服的信心和毅力。每個人都感覺到血液急速地奔流起來,就想將自己快些投入到轟轟烈烈的大事業中去。


    看著眾人眼裏的精神愈加振奮和堅定,楊衝鋒心裏也很滿意,一支充滿戰鬥**的隊伍,才會有精神核心,才有凝聚力和戰鬥力。


    接著,楊衝鋒才說到成立柳河酒廠改製小組成員和工作任務,以開發辦為主題,政府辦協同協調全縣的各部門。在工作走上正軌後,即將開始實施改製的步驟。這幾天險將小組的工作詳細計劃做出來,等縣裏將改製方案通過常委會後,就按步驟落實。


    張淩濤當即答應下來,楊衝鋒又說“張主任,開發辦的工作,目前雖說側重酒廠改製這一塊,可也要放眼全局,其他廠怎麽辦要走什麽樣的路才能起死迴生,都是我們平時應該做的工作。”


    “我們記住了,請放心。”


    “好,開發辦的工作成績,有目共睹。闕主任,政府辦那邊要密切注意鄉村裏向柳澤縣植物油廠投放資金的情況,絲毫不可大意,特別是土嶺鄉更要讓鄉政府行動起來。”


    “是,會後我就負責落實下去。”闕丹瑩說。


    到初八,市裏的正式文件就下到柳河縣了。朱誌飄拿到文件後,立即交給縣委辦將文件轉發到相關人的手裏。


    正月十二,柳河縣在元宵節前召開了常委會,學習並討論市裏的文件精神,隨後再次討論柳河酒廠改製方案,到下午,柳河改製方案得到全票通過。縣裏對招商引資的相關優惠政策,綠色通道,也在常委會上討論通過,並將結果上報市委。


    散會時,陰沉沉落一天的天空,突然一線扭曲的晶亮閃光撕破雲層,隨即一聲炸響,今年的第一聲雷炸響了。


    柳河縣土嶺鄉高凹村村民王某和王五,前一天元宵節在村裏碰麵是就約好今天趕早到柳澤縣城去。兩人心裏有數,都不要說出來是什麽事。村裏人沒有事是不會輕易出村的,雖說農活不忙,離春耕還有一段時間,但農村的活計就像家務事一樣,永遠也忙不到盡頭。


    天還麻麻黑,兩人就到村頭匯合了。一見麵,王某說“老五,你是要再存還是要取?”


    “我想,還是將利息取迴家穩當點,幹部不是總宣傳說這樣子風險太大,要是虧得血本無歸,那可是我兩三年積存的,今後還要不要活下去?”


    “呸,新年新時的說什麽喪氣話。幹部的話你都信得,他們說老母豬會上樹你信不信?”


    “我信,要是天天有人對你這樣說,你不信?他們說的也實在,那油廠怎麽會有那麽多錢出來?是榨油廠,又不是榨錢廠。”


    “沒記住說那是外資嗎?外資,你知道什麽叫外資嗎,不懂就不要亂說。那是外國人出錢辦廠,外國人都富得流油。你知道嗎,在美國,一個手機隻一美元,就是用我們的錢去買,那都隻要十塊。你看我們政府,有幾個人能拿手機?都是書記、鄉長拿手機呢。那天秘書闕同誌,到村裏打電話你沒有見啊,跑到那山頂上,迴來臉上多有光彩?照我看,要不是他是秘書,也用不起手機呢。中國和美國就有這麽大的差別。”


    王五聽了,沒有話反駁。悶頭走幾步,說“反正我要取利息迴來,錢拿在手裏最穩當。”


    “我是寧願信油廠,也不願信幹部,他們自己還不是放錢進去?我聽說他們有不少人都到銀行裏貸款再放進去,你想想看,那是怎麽迴事?還用多說嗎。”


    “我不想這麽多,得一點就夠了。”王五自知見識少,說是說不過的,在家裏老婆一口咬死要他將取得的利息拿迴家。這次是第一次去取利息,按說有本金的一半,早在十天錢就到日子裏的。可油廠說新年裏至少要過元宵才上班,沒有元宵節之前就往外送錢的道理。


    按習俗是這道理,村裏的人也不去鬧著要,反正就十天。鄉裏鄉親的不會逼到那一地步,人不走,錢也就不會少。


    高凹村到土嶺鄉政府所在地,有七八裏路遠,走到鄉政府後,會有一輛農用車開往柳澤縣那邊的鄉政府。那裏有車去柳澤縣城,車轉來轉去不方便,但隻有這樣才便宜些。也可直接先到柳河縣城,再坐車去柳澤縣城,卻要繞了些,路費也貴不少。


    村裏有些人在過年前就取到了第一次利息,大多數的人都選取了穩妥地辦法,將利息取迴來。不少人都打算是,就用本金放在油廠裏,利息取迴來。隻要取夠本金的數目,以後就算有什麽風險,也不會太心痛。


    兩人一路嘰咕說話,說到鄉幹部要發動種植經濟作物,王五就躍躍欲試,王某卻嗤之以鼻。又爭論一番,自然是王五敗下陣來。


    到鄉政府後,見車還沒有走,就鑽進黑漆漆的車棚子裏,少受些風吹。之後村裏又來了三個人,大家見麵後也不說去取錢,說些過年的年話。在外麵,有外人在場是不能談錢的,財不露白,防人之心不可無。大家心裏有數,不是一天放進油廠裏,但每一個人都代表幾家相湊成的一股本金(一萬元)。一股本金,最多的可能有十來家湊成的,王某傾盡所有,又到外村親友處借來一些,勉強湊成一股,心裏就得意多了,和村裏人坐一車上,就有些自豪感。


    到柳澤縣城,時間已經到中午,幾個人也沒有中午下班的概念。直接往植物油廠秘密集資辦公點走去,地址在新建路租借的一棟小樓裏。從下車處走過去,要轉過兩條街,這路走過兩三次,不算熟悉卻也不會再走錯了。


    感覺有些不對勁,幾個人都沒有意識到柳澤縣城發生什麽事會和他們有關,街道路邊有人一堆堆站在一起議論,也不去聽人議論什麽。轉到新建路口,見那裏的人多了起來,路口處有幾輛警車閃著燈停止街邊,就像隨時要來抓人捕人一樣,讓人心裏緊緊地。


    王某見識多些,首先就覺得有些不妙,便和旁邊一個中年人問到,“出什麽事了,這麽多警察。”


    “你不知道?植物油廠那邊出大事了。”那人說,也沒有心思對王某解釋細說。


    “油廠出大事了,出什麽大事了?”王某心裏一下怦怦跳起來,卻不知道該去問誰才會知道究竟發生什麽事。王某不敢想發生的事和放進去的錢有關,但那種擔心隨即就轉邊為恐懼,走幾步後便感到唿吸困難,再也邁不動步子。王五等一同走到人也感覺到了,走幾步後卻見王某站在那裏,迴頭見他臉色慘白,忙跑過來扶住王某。


    “我沒有事,我們走去看看。”出到外麵,王某便是一行人的主心骨,其他人更加沒有什麽見識。幾個人隻得等著他一起,想走快些卻知道他實在是盡力走了。街道裏人群像是在漸漸聚集,也有人哭著走,更有人罵著朝天娘。


    從街口走到植物油廠的收款點,也就三百米遠。幾個人沒走多久就到了。王某也適應過來,見植物油廠的收款點門口聚集的人更多更密,有二三十個警察站在那棟小樓下。有警察拿著喇叭在喊話,卻聽得不清楚。


    這時候大家都知道是出事了,王五口裏不斷地說著,“錢呢、錢呢,錢呢。”另幾個人也口中念著,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王某知道這時首先就要弄清楚發生什麽事,拉住旁邊一個人問,那人也不給他說,很不耐煩。王某便去拉另一個人問,這人指著不遠處牆上說“自己去看吧。”


    公告貼在牆上,不少人都仰頭在看,王某也認識一些字,擠進人群裏張望。村裏其他人不敢走散,都跟在他身後。他們加進看公告的人群裏,就將人群擠得晃動起來,也知道大家心急,沒有人責罵。


    看了三遍,王某總算知道是怎麽迴事了。公告是市裏出的,內容說的是柳澤縣的植物油廠,私下進行集資,嚴重破壞了柳市地區的經濟有序發展,破壞金融秩序,是違法集資。如今報請省人民政府批準,對柳澤縣植物油廠勒令終止營運,凍結所有資金。所有集資戶,等後市裏的進一步決定。要廣大集資戶相信政府,會對植物油廠進行清算核對,將餘下來的錢退還到集資戶手裏。


    王某給村裏幾個人講公告內容,當時就要兩三個人哭了起來。王五更是怨恨油廠沒有及時退還他的利息,拖到現在一分錢沒有的迴來。王五那一股是三戶人家一起湊成一股的,而他家足足放了五千,兩三年來省吃儉用才攢積下來的錢,一下子就全沒了。


    王某已經有了心理承受,拉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王五,罵到“你哭就哭出錢來?要去問個清楚,還要向村裏報信。”


    就有人準備迴村,王某吼道,沒有一點出息,慌亂什麽,也不爭這點時候。總要先將事情弄明白了才能跟村裏人說,要不現在你說什麽給他們知道。王某這一吼,這些人就鎮定了些,想過來確實是這樣,錢反正拿不到了,再心痛再割肉,也不會就拿到錢。


    反複打聽將事情弄明白了是什麽事:市裏鑒於植物油廠在地區的破壞力,對植物油廠進行了封廠、凍結資金、清算等等歡有很多他們記不住弄不明白的東西。一句話,不準植物油廠這樣鬧下去,要清算退錢。


    王某等人覺得清算退錢那隻是安慰集資人們的意思,難怪政府反複宣傳集資有風險,違法集資更有危險,看來他們內部早就有了信息。


    村裏就書記家有一台電話,王某找到公用電話,給村裏報信,說了這柳澤縣城裏發生的事。


    土嶺鄉每個村很快就得到同樣的消息,每個村,每一家都驚惶起來,更多的女人嚎啕大哭起來。男人被吵煩了,就罵起來。一開始,還不就是這些女人嘰嘰咕咕地串出這些事來,還以為有多賺錢。每一家都六神無主,不知道要怎麽辦,那可是全家的所有家當了,更有些人是借了親友的錢放進植物油廠的,現在說封鎖就封鎖了,那錢還怎麽能夠得到?


    先是驚亂,懊悔,痛惜,就有人提到要找植物油廠退,油廠不退就找政府。說著那些情緒就找到個共同的傾瀉口,相約著要一起到柳澤縣城去,問個清楚明白。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讓他們將自己的血汗錢給吞沒了。一股情緒慢慢就醞釀出來,村裏人都覺得應該去,就算要不迴錢來,好好鬧一場,法不責眾,也可發泄心裏的怨氣。


    楊衝鋒接到電話,是石穩打過來的,隨後肖成俊也來了電話。朱誌飄和萬平輝打電話和他通報市裏的決定還落在最後。楊衝鋒無暇多說什麽,邊在電話裏和朱誌飄說著,邊往政府辦裏跑。見了闕丹瑩後,對電話裏的朱誌飄說“書記,得立即開會了,我馬上趕過來。”說著將電話掛斷。


    “闕主任,請你立即通知下去,各鄉鎮的幹部立即到有投資的村子裏去,做村民的工作,要穩定群眾的情緒和思想,絕不能讓群眾跑到柳澤縣城去。全力做思想工作,態度不能粗暴,誰出問題縣裏會讓書記鄉鎮長承擔。記住,要他們進一步等縣裏的指示精神。土嶺鄉更是重中之重,要闕德望抓住機會。”


    “是,您放心吧。”闕丹瑩說著邊聽邊做紙上做了筆錄,列出幾條來,楊衝鋒要走,闕丹瑩說“我重複一下,看是不是這樣。”


    楊衝鋒到縣委時,見縣常委都聚過來。柳澤縣的植物油廠對柳河縣雖然不是直接關係,卻影響不小。楊衝鋒突然想到一件事,忙取出電話,給肖成俊撥打過去,“成俊,柳澤縣現在怎麽樣?”


    “很亂啊,比我們預計的要糟糕,警力已經不夠了。”


    “這樣吧,你快給吳書記匯報,請他申請指派市裏武警出動維持,別鬧出大亂子來。另外,指示那三不人死死盯住那兩個家夥,絕不能讓他們逃逸。”


    “好,你放心,隨時保持電話聯係。”


    萬平輝從後麵趕過來,見了楊衝鋒說“楊縣長,有沒有最新情況?市裏作出這樣的決定,卻沒有事先跟下麵溝通,這樣突然襲擊弄得我們太被動了。”之前楊衝鋒也沒有得到一點消息,估計市裏要死鎖消息,才不至於讓植物油廠將資金轉移走,造成更大的損失。


    之前,在柳河縣有不少人,充當集資收款戶,從中牟利。縣城的機關幹部裏,就有好幾個,隻是沒有什麽實據。這次波動會將這些人牽涉出來,卻也要留意他們是不是會逃走。楊衝鋒想給彭正勇打電話,又覺得這時縣裏的警力已經緊張,很難抽調人手對這些人進行監控了。要是自己也一些人手可用,就不會這樣被動。


    走在萬平輝身後,也聽到他給公安局局長李誌強下指令,要穩定縣城,要指示下麵派出所協同鄉鎮政府做好平穩工作。


    見萬平輝安排下麵的工作,心裏平和了些。至少他沒有在植物油廠的事陷得太深,楊衝鋒不相信萬平輝沒有在植物油廠那裏太幹淨,雖然還沒有實據,各縣的一些領導幹部多多少少都參與進去。也不知道會牽連多少人進去,市裏應該有總體布局吧,隻是這時候也不好去打聽,敏感時期,刺探情況也是很冒失的。


    進到小會議室裏,這次人武部的周寰部長來得早,現就在裏麵坐了,見楊衝鋒進來也不多說,丟一支煙過來。楊衝鋒接了,也不忙去點。朱誌飄還有哪些內部信息,對柳河這邊有什麽影響,楊衝鋒自然關心。這一事件,對酒廠改製也是一次衝擊,讓人們對辦廠和招商引資的概念產生混淆。


    隻要縣常委的人對酒廠改製不動搖,就算有些波動,影響也不會大。


    朱誌飄見萬平輝和楊衝鋒兩人以前一後走進會議室來,心裏就有點打結,不知道兩人會不會在這時刻達成什麽約定。政治上的事,通常都是這樣,越是關鍵時刻,越加要小心防備。不過,卻看不出什麽端倪來。縣委辦主任江芹敏也見到兩人的情況,臉就黑了些,轉頭看向他處。


    坐下後,楊衝鋒還在盤算柳澤縣會受到怎樣的衝擊,鋼業公司、柳芸煙廠的下崗職工、新的小區建設、和自己的公司,吳德慵書記、沈崇軍等人會怎麽樣應對?市裏又會采取哪些措施,對集資戶放入植物油廠的錢,歡有油廠的管理層會怎麽樣處理。都會影響到柳市地區的經濟發展步伐,也會影響到柳河縣這邊的工作進展。


    “時間到了,開會吧。”朱誌飄說,江芹敏就走到會議室電視櫃邊,將電視打開,調到柳市台頻道。就看見的是裏在公示著對柳澤縣植物油廠的處理公告,市裏的決定、政策和相關措施。


    看了半小時,市委的決議和意圖已經明確。主要就是幹預植物油廠非法集資,清算植物油廠的資金,對集資戶進行落實,核對後進行退款。同時,要求各縣市做好群眾工作,要加大宣傳力度,穩定和發展放在第一位;對黨政幹部,凡是參與非法集資的,先上報核實。如有違紀的個人,先向組織匯報爭取主動。


    江芹敏將電視關了,朱誌飄坐不住,站起來說,“今天的突發情況,大家已經清楚了。王某柳河縣受到的成績和影響,較小一些,但不能有絲毫大意。在這裏就不多廢話,王某要盡快將市委的精神傳達到群眾中去,讓他們明白究竟發生什麽事,他們應該做什麽。縣裏領導就按片將精神傳達到鄉鎮,督促鄉鎮將精神傳達的村裏。之前,縣裏對這樣的事有些預料,也做了一些工作,但都不要掉以輕心。我們要保證全縣沒有一個人到柳澤縣城去鬧事,你們下去後,要鄉鎮一把手簽定責任書叫縣委來,誰出漏洞誰負責。”


    實際也沒有幾句話,常委們都知道關鍵時刻,沒有抵製的可能。就算有一些利益涉及到本身,那也得先將工作布置下去之後,才能顧上自己。


    楊衝鋒一到柳河縣後,就主要負責抓經濟建設,之後選中酒廠作為突破口進行改製。縣裏也就沒有給他分駐下麵的鄉鎮,臨散會時朱誌飄說,“楊縣長,土嶺鄉是重中之重,還得你辛苦些,親自到土嶺鄉去督陣,堅守好那裏。”


    “好。”雖說朱誌飄有推卸責任的嫌疑,這時候什麽都不能計較,這工作也是楊衝鋒的職責之一。


    幾天前,闕德望接到姐姐的電話,對他進行暗示。今年工作要是做好了,提幹不成問題,至少副科可以解決的。姐姐不會將話說的這樣明顯,要靠自己去領悟,闕德望知道姐姐誒現在和常務副縣長一起工作,要為自己說一句話機會多。何況上次給楊縣長匯報鄉政府八村民集資時,給縣裏立了一功。主要功勞是數據和鄉長的,但他卻見過副縣長,自然不會少他那一份。


    姐姐和常務副縣長一起工作,縣裏也是知道的,鄉書記和鄉長對自己的態度又親切了一份,闕德望自然能夠感受得到。接到闕丹瑩電話後,不敢延遲,找書記將村裏工作的事直接匯報了。闕德望卻取了點巧,沒有說是闕丹瑩給他的電話,而是說他湊巧在縣裏聽到楊縣長和姐姐談工作時聽來的。這樣對他自己和對書記工作布置,都會顯得主動多了。


    闕德望匯報後,書記果然重視,雖然在元宵節前,駐村幹部都到村裏了,將過年前宣傳的內容重複一遍。反複疏導,要村民們理智地管理自己的財產和結餘資金。隨後,各村的情況匯總起來,闕德望神為鄉政府秘書,在匯總上還動了點心眼。要求各村將情況報上來時,要一些村民親筆簽字,落上自己的大名。今後想縣裏匯報時,更見他們各自踏實,這樣的資料最說明問題。


    準備元宵節後到縣城找姐姐匯報工作,沒有想姐姐來電話,要闕德望即刻通知鄉黨委書記,縣裏要傳達重要指示。闕丹瑩可直接打鄉書記電話,卻是一時找不到他號碼。等闕德望找到他們書記後,政府辦已經通知了幾個鄉鎮。土嶺鄉街道電話通知後,立即將鄉政府在家的根本分派出去,下村密切注意群眾的動向。


    闕德望的駐村點就是到高凹村,從鄉政府出發,闕德望用手機再給姐姐闕丹瑩撥電話去,想盡量多地了解發生事件的詳細情況。這樣做工作更有目的性,也更具針對性,工作起來才有效果。電話撥出去,卻沒有撥通,對方正在通話中,之後又撥了五六次,同樣的結果。闕德覺得事態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嚴重,隨後被甘心地給政府辦裏另一個秘書撥去,也是撥不進電話。


    放快步速,從鄉政府到高凹村要一個小時,往村裏走有一條建議的公路,隻是路麵很差。農用機車行走不成問題,但騎自行車就很顛簸,開摩托的話一點速度都跑不起來。高凹村可算是山地了,比不少村子海拔要高些。闕德望和另一個駐村幹部一起走,走出兩三裏就有些後悔,先應該到鄉政府外那家小飯店裏將店主的那輛嘉陵摩托開過來,就可早一些到村裏。工作起來或許要主動些,這時也不可能再往迴走。心裏就在責怪自己遇上還是不夠冷靜,判斷和決定都顯得毛糙了。


    腳步更快,比平時最快的速度都要快上一輛分,跟著身邊的幹部,拚盡力氣才勉強跟上。本想說句什麽,卻見闕德望臉越加黑了。闕德望雖然還不是鄉政府的真正領導,但秘書這崗位是專為培養領導的,在鄉政府裏也有一定的威信,而且,他和書記鄉長都走得近,又有姐姐在政府辦裏當領導,都知道闕德望快則兩年,慢則三年就會提幹了,誰會在這時得罪他?


    兩人走到村口,見村裏湧出不少人來,將闕德望著實嚇了一跳,一身汗頓時就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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