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氏跟王家太太有說有笑,王麗英在一旁靜靜聽著,時不時地端起茶來抿一小口,又羞澀地往外麵看了又看。


    鍾氏正跟王家太太說著話,這便一停,問道:“麗英的茶是不是涼了,讓她們換一杯熱的來。”


    這話說的含蓄,王麗英卻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道:“茶是正好的,是我自己在想事情而已。還勞煩姨母您費心,是麗英的錯。”


    “就當是自己家,不要那麽拘束。”鍾氏看著王麗英笑了笑,心裏已經將王麗英劃在自己的這邊。“想什麽想的這麽出神?”


    王麗英咬了咬嘴唇。


    王家太太伸出手來輕拍了王麗英一下,道:“這孩子平時也沒這麽心思重的。”


    “我知道,一看這孩子就是個簡單的,不是個能藏住心事的人。”鍾氏替王麗英道。


    王麗英感激地看了鍾氏一眼,鍾氏更覺得王麗英單純喜人,嫁過來的話也是個聽話的,能拿捏地住。


    聽說前陣子趙家太太給繼子相中的不是王麗英,而是元家。


    鍾氏心裏嗤笑,她若是趙家太太,怎麽也得給繼子選個性子柔順不經事的,要不她自己的孩子怎麽辦?元家門第雖說比王麗英高些,可是也難免太過有主見了些,不好管教。


    京城中這些個,鍾氏都是打聽過的。因此她不免要笑楊敏顏窮門小戶,隻知道攀高枝。卻連起碼的道理都不明白。


    鳳仙和鳳嬌偷偷地交換了一下臉色,鳳嬌悄悄退了出去。


    沒一會兒,鳳嬌皺著眉頭迴來,在鍾氏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鍾氏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沒了。


    屋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王家太太的笑臉也僵住了。


    鍾氏看了看王家母女,臉上有些掛不住地說道:“聽說莊子上的管事都過來了,顯兒他說去見了管事再過來。”


    “還是莊子上的事要緊。以後隻要鍾不嫌棄,我就帶著麗英常來串門,總有個見著的時候不是?”王家太太嗬嗬地笑了起來。


    王麗英也從旁勸慰著。鍾氏的臉色總算是稍緩了一些。


    劉顯從來沒有在外人麵前這麽落她的臉。也難怪她生氣。


    “我這孩子不知輕重緩急,手頭上有點事情,總要處理完了才肯歇一歇,倒是讓你們見笑了。”鍾氏不好意思地說道。


    誰聽不出她語氣裏的自傲。雖然聽上去像是在貶損劉顯似的。實際上卻是在誇劉顯能幹。


    王麗英不是那種聽不出畫外音的人。她立刻說道:“姨母,咱們都是女人家的,在家不過是就那麽幾件事。男人卻不一樣。做大事的人哪裏有清閑的時候,姨母您別氣,這是顯哥哥爭氣,在外頭都給您爭齊全了,咱這家裏的日子,才過的有聲有色。”


    鍾氏聽了果然滿意地一笑,道:“麗英真是知書達理,倒是我,連這個理兒都想不通。”


    “您是愛子心切,哪裏是想不通道理的人。”王家太太跟著王麗英一起捧她。


    鍾氏想,人家都說低頭娶,抬頭嫁女兒,可擱在她們家又是兩樣。平時從別人那裏聽來的奉承話一大堆,還不都是衝著顯兒的,難得王家母女連顯兒的麵都沒見過,也是這樣的誇她。看來她還是做人做到了這裏,且王家母女又是那種知冷知熱的人,如此想來,鍾氏心情大為舒暢,剛剛的不快一掃而空。


    “還好是你們,換作個別人,不知要說我們顯兒什麽了。”鍾氏想起了周家太太的嘴臉。


    王家太太故作驚訝地問道:“還有那樣的人不成?那豈不是雞蛋裏頭挑骨頭?”


    “哼,可不是,你沒見過的人還多了呢。”提起這樣的人,鍾氏不由得撇了撇嘴。


    周家太太看著就不是什麽善人,就會在人家背後指指點點。鍾氏懷疑,劉顯的那些毫無根據的流言蜚語,就是周家太太給宣揚出去的,跟劉家結親不成,她們就小人行徑。


    王麗英好奇地說道:“還真有不少吹毛求疵的人嗎?那她們豈不是活的連點樂趣都沒有了。”


    鍾氏看著王麗英笑了笑,道:“多少年前,我跟麗英一樣,也覺得吃驚地不得了,後來見得多了,方知從前是被父母保護地太好了,見識太少。”


    王麗英咂了一下嘴,“哎呀,那我還是見識少一些吧。像姨母這樣幹練,不知要下多少辛苦呢。”


    “孩子話不是,總得有長大的一天。”鍾氏道。


    王家太太對王麗英又露出些不滿來,道:“別的人,在你這個年齡相夫教子的已經有多少了。你還是這麽孩子氣,等著被人賣了,也是個給人數錢的命。”


    王麗英張了張嘴,表情委屈,卻沒有當著眾人的麵跟母親頂起來。


    鍾氏看在眼裏,想這王家太太對女兒的教導頗為嚴厲,而王麗英性子又單純良善,知道在眾人麵前不跟母親頂嘴,實在是很對她的眼緣。


    若是不讓顯兒過來看看,她今天心裏這件事算是不能放下了。


    眼看著時候不早了,劉顯那邊還沒有動靜。鍾氏心一橫,對王家太太道:“你們在這兒稍等片刻,我去顯兒那裏看他忙完了沒有。”


    “嗯,你別催他。”王家太太囑咐了一句。王麗英則是目光灼灼帶著期盼地看著鍾氏。


    鍾氏答道:“嗯,我不催他,等他辦完要緊事再說。”


    說完就腳步匆匆地出了門,臉上重新帶上了怒氣。


    鳳嬌留在這裏,鳳仙邁著大步跟在鍾氏後麵,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乙一老遠看見鍾氏腳下帶風地過來。立刻鑽進屋裏,哆哆嗦嗦對劉顯說道:“少爺,完了,來了。”


    劉顯不慌不忙地放下筆,一邊淨手一邊道:“來就來了,你急什麽?”


    乙一的頭四下甩了甩,哭著臉問道:“您剛才讓我跟我娘說莊子上來了人,您要見幾個管事的。可管事的呢?您還在這兒慢慢悠悠寫字,真是急死我了!別的事小,若是讓覺得我聯合著我娘來欺騙她。可怎麽好?”


    鍾姿差人給劉顯送了信來。信上沒提什麽要緊事,卻要他今日抽空去一趟莊子上。因母親鍾氏一直盯著,劉顯不敢在這個時候外出,怕暴露了鍾姿。可他又不想出去跟王麗英她們見麵。因此便在屋裏寫寫字打發時間。


    “母親來了我來說就是了。你退後吧。”劉顯看著乙一這麽小題大做。笑了一下。


    乙一二話不說,就立刻躲到了劉顯身後。


    鍾氏進來的時候,乙一就以這個奇怪的姿勢探出頭來。又迅速地縮了迴去。


    鍾氏看都不看乙一,單刀直入地問劉顯道:“家裏來了客人,你卻在這裏躲著,你的禮數都學到哪裏去了?難道是鍾姿和離了,你這心思又活泛起來了,想著跟我對著幹了?”


    “母親您不是說,以後再也不幹涉兒子的婚事了嗎?”。劉顯反嗆了鍾氏一句。


    鍾氏氣的直撫心口:“天下那麽多女子,難道你非要選那麽個女人嗎?”。


    鍾氏氣不打一處來,這個鍾姿也是個禍精,嫁了人也就罷了,竟然鬧出和離的事情來,丟盡了鍾家的臉不說,還害的顯兒又動了心思。


    真是孽障。


    早不早,晚不晚的,這個時候和離了。


    而且和離之後,連家都不迴,不知道去了哪裏,也不知道是怕丟人,還是怎的。也是她鍾姿命大,要不然被送迴來的那天,就是她的死期。


    鍾家人得知鍾姿跟世子和離的消息時,她已經帶著東西離開了。鍾家從無再嫁之女,鍾姿活著不能給鍾家長臉,那就死了省得丟人。她不出現便罷,若是出現了,鍾家人定然不會放過她的。


    “母親既然知道,何必又再說一遍呢。”


    “你是成心要氣我!有多少好姑娘可以選,非要在她身上耗死嗎?”。鍾氏聲勢力竭地問道。“顯兒,你就是不為自己想一想,也要為父親母親想一想啊。到時候娶了她迴來,你外祖家要是不休不止地來鬧,你讓我們怎麽辦?”


    “那也是我欠她的。”


    鍾氏逼近了一步,問道:“你欠她的,你欠她什麽了?是她求你娶她的時候,你沒有娶她嗎?”。劉顯的話,在鍾氏看來就是個笑話而已。


    “不是她求我,是我求她嫁給我,她不應。”劉顯自嘲地搖了搖頭,道:“我沒能幫她,害她那麽辛苦。害她現在還要被人指責,被人笑話。”


    鍾氏因為劉顯這句話而警醒起來,她警惕地問道:“你該不會知道鍾姿的下落吧,還是說你將她藏起來了。”


    “是她自己躲起來,還是別人將她藏起來,有什麽分別嗎?”。提到鍾姿的事情,劉顯就沒了平日的溫和,渾身就像是帶著刺一般。


    鍾氏心痛不已,她的孝順兒子,就是因為鍾姿才會跟她爭吵。


    “你若是肯去見一見客人,娘可以答應你,不會派人去尋找鍾姿的下落,即便以後遇見她,也當做沒有看見。”鍾氏將自己的底線拋了出來。


    “好。”劉顯並沒有權衡比較,就爽快地答應了鍾氏的要求。


    這件小事跟鍾姿表姐相比,簡直不值得一提。


    鍾氏看兒子一口答應了下來,心裏卻有了別的算計。但凡提到鍾姿的事情,顯兒就一點理智都沒有了,不如利用他這一點,想一個好的法子,逼著他成親。


    王麗英如願以償地見了劉顯,看他表情比那日還冷漠一些,倒是有些越挫越勇的衝動。


    王家太太更是有心想讓女兒嫁過來,劉家確實比趙家要簡單一些,且鍾氏似乎也屬意麗英似的。不過這次她可不想太過主動了,再像趙家太太那樣,開始的時候十分熱情,說的也好聽,最後卻冷落了麗英,麗英可就不好再說親了。


    這母女兩個心願達成,美滋滋地迴家去了。


    劉顯卻趁著夜色,甩開了鍾氏派來跟蹤他的人,騎著馬趕到了莊子上。


    燈已經暗下去了。


    月光劃過樹梢,似如輕紗滑落一般,灑下來絲絲寒意。


    劉顯下了馬,不禁打了個寒戰。


    身後有人遞來一件披風,劉顯係好了才迴頭道:“多謝表姐。”


    能不聲不響地走到他身後的人,除了鍾姿大概沒有別人了。


    鍾姿本來已經躲起來了,又一臉無趣地從暗處走了出來,對著劉顯踢了一腳道:“你怎麽每次都猜得出是我?”


    劉顯笑了笑,問道:“表姐讓我過來什麽事?”


    “當然是急事了!”鍾姿惱他慢慢騰騰,天黑了才過來,故意話說一半。


    “什麽急事?方岫的事?”


    除了方岫的事,劉顯真想不出還有什麽事情對於鍾姿來說是急事的。


    誰知鍾姿瞪他一眼,道:“難道我就不能有些別的事了?你不要一見麵就跟我提方岫,我還沒打算原諒他呢。”


    方岫家中尚有妻室,鍾姿雖與方岫見了一麵,卻未說任何不妥的話,未做任何不妥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是怎麽的,就是想看看方岫,心裏頭才覺得安心似的。


    這話一出,看劉顯的表情鍾姿大概猜到,劉顯已經知道她跟方岫約了見麵的事,惱地又飛起一腳來。


    “你是不是派人跟蹤我!”


    “絕對沒有,天地良心。”劉顯指天發誓。


    其實以他對鍾姿的了解,鍾姿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他都能看出鍾姿在想什麽,要做什麽,哪裏還需要跟蹤她。


    “好了,進去說吧,外頭冷。”鍾姿看著劉顯認真發了誓,不打算再跟他開玩笑,而是切入正題道:“曦姐兒受了傷,我讓她在你田莊裏養傷,信上不方便詳說,才讓你過來的。”


    劉顯皺著眉問道:“曦姐兒怎麽受的傷,傷到了哪裏,傷的重不重?”


    他快步往院子裏走去:“曦姐兒在哪個房間,休息了沒有?”


    “大夫說沒事。傷了腿,暫時不能走路,得養幾天了。”鍾姿戳了戳劉顯的胳膊,道:“你先等一下,我有話問你。”


    “我先去看看曦姐兒。有什麽話等曦姐兒歇下了,咱們再慢慢說。”劉顯早已擔心地不行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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