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斯家的別墅就在西班牙聖塞瓦斯蒂安郊區的一片矮矮的山坡上,海岸線看起來近得就在眼前。出租車從機場一路駛過了大片亂七八糟的郊區建築,接著穿過熱鬧的居民區,最後抵達另一片郊區植被茂盛的山野。


    沿著山坡傾斜分布了好幾排風格各異的大號度假別墅,每幢建築的外牆都有精心修剪的灌木和爬牆植物,鐵柵欄上還有動植物雕刻。傍晚的落日正在將每幢建築都染成淺橙紅色。


    “我覺得我快要——”斯卡麗特臉色蒼白,額頭抵著出租車窗玻璃,隨著顛簸輕聲抱怨。“老天,我快吐——”她猛地捂住嘴。


    “我會準時迴來,我說過的!”紮尼爾對著手機吼完,語調到最後帶上了些口音。“見你的鬼!那胖子把我們扔在這兒就溜了!”他把那個克洛特給的手機塞迴口袋,為斯卡麗特將車窗開得更大:“求你了眩暈小姐,別吐在車裏!”


    “嘿夥計們!”包著頭巾的大胡子司機在超車的同時口音濃重地抱怨:“昨天的客人把嘔吐袋用完了,千萬別吐我車裏!”


    斯卡麗特捂住嘴並把腦袋塞出了窗外,出租車在恰當的時間和恰當的地點——雕花鐵門前猛地刹住讓她可以大吐特吐。


    紮尼爾用力把頭撞在了前方座椅背麵,大聲地歎氣,從司機提供的嘔吐裝備那兒抽出了一疊紙巾給她。


    斯卡麗特給了他一個用力的瞪視,用紙巾擦掉嘴唇上嘔吐物的痕跡。


    紮尼爾伸手想扶她下車,斯卡麗特自己爬了出來,腳步還有點不穩。出租車立刻溜了。男孩按著門鈴,好一會兒才有人出來為他們開門。


    “這真是令人印象十分深刻的出場。”那個戴銀色細邊眼鏡,相當英俊的中年男人說。他又高又結實,正俯視著兩個狼狽的年輕人,視線在女孩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威斯汀律師剛剛打過電話,我想你就是……那個孩子。”他的語氣帶了點探究。


    斯卡麗特已經吐完了,將一團紙巾握在手裏。她竭力站穩,緊張地整理了一下襯衫衣角。紮尼爾抱著手臂,有趣地看著她改變了站立的姿勢,挺直背脊表現得多一些自信。


    “我的名字是斯卡麗特。”她保持著平穩與禮貌的語調,努力露出微笑,仰著頭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可憐。


    “我相信律師已經給了你們資料。我就是塔羅斯?伯恩斯,你血緣上的舅舅,伯恩斯家的長子。而你是——”他皺著眉看向紮尼爾,視線的壓迫感促使紮尼爾跟著挺直了脊背,一手搭在了斯卡麗特肩上:“她的兄弟,我和你們沒血緣。隻不過那個律師說我得一起來。你知道的,女孩兒總是更容易遇到危險。”男孩尷尬地微笑了一下。


    “進來。”塔羅斯上下打量完他們後說,語調有著足夠的掌控力。“你們的房間在二樓,”


    別墅的正門那裏有一個金發女人正在朝外看,他對斯卡麗特補充了一句,“你的外祖母和母親迫切想見到你,我相信她們會對你做出……安排。”


    斯卡麗特在他強硬的語調下瑟縮,塔羅斯的表情隨之放鬆了一點。


    紮尼爾懷疑地看了女孩一眼,搓了搓與她相鄰的那隻手臂跟上去。


    穿過修剪得完美的草坪,在門邊等著他們的女人也非常漂亮,眼睛湛藍,嘴唇塗得粉紅,金發打著大卷兒整齊地披在肩上,穿著昂貴的凸顯身材的粉紅色套裙和粉色平底鞋。塔羅斯介紹了她,命令式的語調沒什麽變化:“我的妻子海倫娜。”


    “那是我們的兩個女兒,”海倫娜對他們倆微笑,表情比塔羅斯柔和許多。她小心而緊張地指出兩個端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小女孩。“朱迪絲8歲,朱麗葉特才6歲。”


    斯卡麗特和紮尼爾對兩個小女孩揮揮手,她們立刻揮手迴應,又馬上恢複成小心翼翼的坐姿。兩個女孩穿著一模一樣的粉紅色小裙子,長長的完美的淺棕色卷發垂在肩膀上,用同樣的粉紅色緞帶綁著。


    “這就是那個奧莉薇亞的孩子?”那位上年紀的夫人出聲說話,坐在沙發區那兒的一把輪椅裏。斯卡麗特和紮尼爾看了對方一眼:她就是威斯汀律師資料裏給出的伊麗莎白?伯恩斯夫人,這個家族的女王。她即使老了也很漂亮,頭發隻有鬢角灰白,嘴唇也是迷人的大紅色。坐著輪椅也衣著時髦,戴著珍珠耳環和兩串項鏈,兩隻手上各套著一隻戒指,分別鑲著紅寶石和藍寶石。


    斯卡麗特深唿吸一口氣,過去接受她的上下打量。老伯恩斯夫人手裏晃著一隻酒杯,輪椅邊還有個放酒瓶的裝置,裏麵的兩瓶酒都快空了。


    “您好,夫人。”斯卡麗特有點膽怯,聲音也不高。


    “叫我外祖母,親愛的,如果你覺得尷尬,也可以和其他人一樣叫我莉絲夫人。”莉絲夫人眼神清醒地對她眨了下一隻眼睛,伸出空著的手和渾身繃緊的女孩互相握了握,瞥向她背後正在緊張,勉強微笑的紮尼爾,“那個領養家庭給你取了什麽名字?這個漂亮男孩又是誰?”


    “斯卡麗特和紮尼爾。”塔羅斯一起介紹,門外傳來跑車引擎的轟鳴聲,他轉而出門迎接,兩個小女孩馬上跟著鬆了口氣,斯卡麗特的視線在她們那邊停留了一秒。


    眾人看向大門,塔羅斯和另一個更年輕的,穿著皮夾克和淺藍色襯衫的男人正走過來,後麵那輛銀藍色敞篷跑車上反射著落日餘光。


    “是艾瑞克,媽媽。”海倫娜順從地說,幫助她把輪椅換了個方向,轉向塔羅斯時卻表情緊張,眼神低垂下去。“我要去廚房,你們需要一些飲料嗎?”


    “去準備晚餐。”塔羅斯迴答妻子的話仍然像個命令。艾瑞克一衝進來就把行李箱扔在了地板上,發出了很大聲響:“媽媽!”


    “我的小天使!”莉絲夫人用同樣大的音量迴應,艾瑞克過來給了她一個誇張的擁抱,“你還是那麽迷人,媽媽,你要知道從我的日程表裏擠出時間來有多麽不容易——”


    塔羅斯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莉絲夫人拍打著艾瑞克彎的肩膀:“我當然迷人,小家夥,快和孩子們打個招唿。”


    “嘿!我最愛的侄女們怎麽樣?”艾瑞克衝兩個小女孩揮手,他有塔羅斯和莉絲夫人都有的棕色頭發和淺褐色眼睛,還留了點胡渣,外表挺不錯。“我給你們帶了驚喜來!”兩個小女孩害羞地笑著,又迴到拘謹的坐姿。緊接著艾瑞克發現了斯卡麗特和紮尼爾,他很快地看了他們一圈後點點頭:“你和奧莉薇亞很像,我敢打賭她從沒看過你的照片。”


    “我可不這麽認為。”塔羅斯反駁。艾瑞克瞪著他,兄弟倆互相不屑地對視。


    高跟鞋的聲音從客廳另一邊傳來,“媽媽,現在就可以——噢。”又一個漂亮女人皺著眉上下打量斯卡麗特和紮尼爾,在他們嶄新的衣服和髒兮兮的舊鞋子上停留了挺長時間,話說到一半就用一個噢來結尾,“你看起來不怎麽像我。”她直截了當地說,然後走過來自我介紹,表情沒有半點驚喜地向斯卡麗特伸出手:“我是奧莉薇亞,你基因上的母親。”


    斯卡麗特看起來不知道該有什麽反應,紮尼爾從她的淺棕色短發看向那個有著一頭亞麻色長卷發的女人再看迴來。塔羅斯又介紹了他們一遍。


    “好吧,我很抱歉,但我不認為你會對我有什麽好感——沒人會對拋棄自己的母親有好感,對吧?”奧莉薇亞麵對斯卡麗特露出一個禮貌又疏離的微笑。她的頭發染了色,能從發尾看得出來,原本的發色更深一些,更像斯卡麗特接近咖啡色的短發。她們兩個有相似的臉型,但奧莉薇亞看起來相當漂亮而且年輕,化妝得恰到好處。“我隻能說我很抱歉生下你卻不能撫養你,那時我太年輕了,和你差不多大,”她簡單地陳述,語調沒什麽感情。“你可以恨我,你有這個權力。”


    “沒關係,”斯卡麗特溫和地迴答。“我沒因此恨你。”她和奧莉薇亞握了握手。“但我不覺得我們現在就會很親近,你知道,我沒在這兒長大。”


    紮尼爾看了看其他人,除了兩個小女孩在自己玩著手指,每個伯恩斯似乎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把你教得真好,”奧莉薇亞顯然也放鬆了一些,揮了揮手示意這整間屋子。“別擔心,你隻需要在這裏玩兩天,聽你名下會有多少錢。如果你想要我們再見麵隨時可以約時間,如果你永遠不希望再見到我——那麽你應該已經到了可以做這個決定的年紀。”


    “別嚇她,奧莉。”艾瑞克插嘴。“沒在伯恩斯家長大可夠幸運的,沒幾個人受得了你那虛偽的高貴禮節。”


    “我知道你和賭博結婚了,小混球。”奧莉薇亞瞪著他,艾瑞克得意地微笑,緊接著奧莉薇亞注意到了紮尼爾,“這是誰?”


    “男朋友。”艾瑞克插嘴。


    “絕對不是!”紮尼爾抗議,對此翻了個白眼。海倫娜從奧莉薇亞身後的門裏走出來宣布晚飯準備好了。斯卡麗特飛快地看了所有人一眼,視線最後落在煩躁的紮尼爾臉上,男孩給了她一個怒視,她的瑟縮幾乎難以察覺,緊接著困惑出現在她臉上,直到艾瑞克在他們兩人肩上拍了一下才打斷他們的視線交流。


    “沒法把眼神從對方身上拽走?”艾瑞克開著玩笑。兩個年輕人同時露出惱怒的表情,他催促他們進入餐廳:“得了,你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別連一個玩笑都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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