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閣之中。


    裴液倚在窗前望著湧動的人潮,輕聲感歎:“真是厲害啊”


    這當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鳧榜水平的對決,而且絕非末尾,給他唯一的感覺就是.毫無短板。


    就是最明確的強大,巔峰的八生,從小夯實的基礎,高闊的戰鬥視野,當然還有機敏的應變、堅韌的心態。


    以及足夠優卓的劍術。


    當走得足夠高之後,底牌果然就成了常規手段,或者,至少成了常規底牌。


    兩道意劍之間的爭鋒,最重要的究竟是什麽呢當然要看誰的“意”更強,誰能把劍用的更好。但一定也有“巧”才對,如果切入得合適,是不是弱也能勝強呢?


    裴液忍不住撫頷想著,因為這兩人顯然都比他強很多,但又不至於絕望,令他忍不住暢想自己對上他們的畫麵。


    迴過神來,才想起剛剛屈忻的話,轉頭笑道:“屈姑娘你好高的眼力,我全沒看出那蘇行可這麽厲害。”


    “嗯。”屈忻點頭,“如果你也八生了,眼睛就能看得更清晰些。”


    “.”裴液現在對這種程度已經有些免疫,此時想起麵前少女的驚人排名,也不覺丟人了,繼續笑道,“那個,屈姑娘,不知你今年芳齡幾何啊?”


    “十七。”


    十七歲的鳧榜七十七.要知道鳧榜和選劍會可不一樣,絕非隻列年輕人。


    一時剛覺見過了真正的天才劍鬥,又忽然意識到上麵還有更難以想象的一群人一定是整個大唐真正有數的英才。


    但他很快發現可以從另一邊獲勝:“.十七歲幾個月?”


    屈忻蹙眉看著他。


    “問一下嘛。”


    “四個半月。”


    “哈哈。”裴液滿意,“我比你大,我十個月了。”


    “哦,你學醫嗎?”


    “.什麽?當然不啊。”


    “哦。”


    “怎麽了?”


    “沒什麽,我瞧你不讀書、也不學醫,不大懂為什麽這年紀還在六生待著。”


    “.屈姑娘,你平時這樣講話,有人和你做朋友嗎?”


    “沒有,一般我這樣講話後閑雜人就不來了,我就能安心做自己的事。”屈忻看著他。


    “哦抱歉,那是我總打擾伱了。”裴液一怔,有些尷尬,“我有時候就是喜歡和人聊天,以後會注意的。”


    “也不用完全注意。”屈忻脫口而出。


    “.嗯?”


    屈忻罕見地沉吟了一下,有些猶豫道:“有時候還挺.爽的。”


    “.”


    “.”


    裴液禮貌一笑,迴過頭,決定真的和這個人少說話。


    但旁邊的屈忻卻主動迴答了他開始的問題:“因為我知道《入淵冊》這門劍。他出劍時我就認了出來,這本劍冊很厲害也很難學,算是明珠水榭的絕傳了,師父說上次它行走江湖,已經是百年之前。”


    “哦”裴液聽著,卻在想,那麽他剛剛能勝,隻是因為這一劍的意強過對方了。


    他再次倚窗去看,頗為期待地等著下一場,希望能看到更多精彩的意劍對決呈現在麵前。


    然而這希望還是落空了。


    固然也精彩紛呈,但再無這樣鎮派絕傳之間的針鋒相對。


    最後一場本是大家等待最精彩的一場對決,明珠水榭【默劍】左生對上羽泉山的【山虎】王金紅,《劍者集》也將它著重勾了起來。


    但那襲沉默瘦削的黑衣走上台來,一劍就將王金紅的長劍挑飛,幹淨利落的一劍逼上了其人咽喉。


    令全場還沒反應過來就鴉雀無聲。


    無論如何,隨著這一擂也落幕,城中十方擂台的三百人之決算是徹底結束了,第一擂本來就是最強、人最多、名額也最多的一擂,當封台之時,其他擂的人大都已趕到了這裏。


    而作為尾聲,十方擂台的十位落選者的挑戰就更沒什麽意思——竟然隻有一場成功,而且皆在三十招內就已結束。


    很顯然,即便七十二人中的落敗者,也和勝點不夠之人拉開了一道分外明顯的差距。


    劍台徹底空蕩,陽光正在最盛烈的時候,而聚集過來的人群也越來越多。


    每個人都在安靜地等待著什麽。


    於是很快,一道長寬以數丈計的淺金長幅就從玉劍台的頂上垂了下來:“劍數已足,酉時唱名。”


    “那還有半個多時辰呢。”南觀奴支肘輕歎,“還不如再叫人上去打兩場,幹等得心慌。”


    蘇行可和崔子介畢竟沒有真在這裏拔劍,雖然是有戚夢臣和白斐的阻攔,但畢竟還是因為這裏的勝負沒有任何意義,他們之間的高下會先在一個時辰後由修冊會認定,之後再在明後兩天用自己的劍爭得。


    蘇行可席地坐下,嚼起了桌上的小食。


    留鶴台上也終於不再是舊友雅集般的氛圍,隨著諸派人到齊,漸漸顯出些分明的界限,彼此之間的鋒芒都抵緊了對方。


    “有什麽可慌,一次公布罷了,列位不是還要明後兩天的玉劍台。”戚夢臣微笑。


    “哦,那也不知道是誰打個擂台把《入淵冊》都搬出來。”


    戚夢臣一笑不語。


    馬上要公布的名位怎麽可能不重要?


    明後兩天為什麽叫“玉劍台修冊”,不叫“玉劍台試劍”?


    蓋因它本來不是全然以勝負為準,涉及年齡、習劍時間、心性等等近百條因素,選擇在今日先公布一版名位,本來也是修冊會對自身態度的公示。


    非常簡單的道理,如果一個時辰後南觀奴這個名字排在戚夢臣下麵,那麽明後兩天她就要用盡一切努力去扭轉修冊會的態度。


    這份排位也將提前告知諸人要為明天做什麽方向的準備。


    諸人各自交談著,置劍樓下,人潮已經擁滿了幾條大街,當大日化為溫和的金色之時,人群的騷動漸漸垂落了下去,所有人都安靜地把目光投向了那座高大的玉劍台。


    沒有一息的遲到,當日晷之影落在酉時刻度上時,一道掩蓋了半個玉劍台之壁的淺金大幕就驟然飛落而下,陰影幾乎遮天,與之相比,剛剛預告的條幅隻如一條細帶。


    頂首燙金大字“少隴道辛巳選劍之會,玉劍台定名如下。”


    在驚起的輕唿中,沒有任何人書寫,但筆畫粗如巨木的字跡已憑空從最末一欄生成,仿佛有人在其他地方的書寫投射其上。


    一道清朗的聲音與此同時傳遍了全場:“七十二,蔡無直。【劍清如水,鏡中觀魚】,年二十一、七生,議定:無虞。”


    一片劇烈的歡唿驟然從某個角落沸騰而起,這是沒有人聽說過的名字,多半也是出身沒什麽人知道的門派,能夠得這樣一席,當然是足以令人欣喜如狂的成就。


    裴液望著那處沸騰的角落,臉上也不自覺掛上了笑容,又想起疑惑處,偏頭問道:“屈姑娘,你聽懂最後那個‘一定無魚’是什麽意思嗎?”


    屈忻看他一眼:“是議會之類給出傾向的慣用語,比如其中有十二人,這四個字就代表這十二人全部同意這個結果。”


    “.哦。”裴液點點頭,又學到新知識,但是忽然又一蹙眉,想起來,“可是七十二人不是已經確定的嘛,他們隻是商議排序而已吧?”


    “對,就是說這個人排倒數第一,毫無疑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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