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帝國天紀十年,燕雲下了一場雨,死了好多人。


    大夏燕雲州彌草村天坑。


    死雨重創地麵之後形成的創傷遍布而是,連那極為堅硬的黑岩都被沉重的雨滴砸成了坑坑窪窪,天坑之中更是殘敗不堪,顯然這場死雨的餘威還沒盡然而去,幹燥時節烈陽都想烤化整片土地。


    夜風如刀子,一片片割在低沉的土丘上,像是漠北的黃沙一般恐怖,然而此刻整片世界都籠罩在一片烏黑氤氳之中,說不出的壓抑沉悶。


    身著紅衣的血人忙忙碌碌的從坑洞中拖著死人,這些都是被死雨倒灌入洞活活淹死的,了無生望的奴隸在水裏連撲騰兩下都不知道,活活的被水灌入了肺,嗆死的。


    死的人大都是深處底層的那些老人,水落在底坑中是沒事的,坑底早就被挖的不知有多深,有的甚至聯通了深藏於地下的暗河,自然不會積水,可是,這是死雨啊,猛烈的異乎尋常,雨水來不及排泄便灌入了底部的坑洞中,幾乎每年都會死一大半的老人。


    天坑中也隻有這個時節才不會入坑,才有短短喘息的時間,數萬黑黝黝的坑洞裏露出一雙雙灰色的眼睛,這是長期得不到營養犯得病,你會從那一雙雙眼睛中看盡人生百態,漠視,冷漠,譏諷,殘忍,應有盡有,連僅有五歲的孩子眼神中也沒有絲毫害怕的神色,反倒是有一種異樣的光芒,像狼看到肉的神色,吃人這種事在別處恐是駭人聽聞,可是在天坑中,什麽事都有可能。


    隻有一人依靠在石壁的石床上,端了碗新春的雨水,對著坑底敬了敬,一飲而盡,喃聲道:“老賀啊,死了也是種解脫不是,五年前你多給我一塊餅子,我記下了,所說那時你看我的眼神是想吃了我,可終究沒吃不是,人不能沒有七情六欲,敬你一碗水,若有機會,來日再給你敬碗酒便是了,省的黃泉路上你還是這般死的不明不白。”


    一場春雨將原本燥熱的空氣被一掃而空,空氣新鮮了些,入了肺都感覺一陣涼爽,寧羽狠狠的吸了幾口,拿起旁邊一本《大事記元》看得津津有味,他對於這個世界所知甚少,那五年時間終歸還是太短了。


    獨眼站在崖壁上,對於已經變弱的死雨絲毫不放在心上,反倒是很喜歡這種在雨中暢快淋漓的感覺,手中的倒刺長鞭狠狠的甩在黑岩上,嘹亮的鞭聲在坑中蕩了又蕩,原本嘈雜的天坑頓時沒了聲音,。


    作為天坑明麵上的屠夫,獨眼在天坑中的名聲也是臭名昭著,有人若敢違逆下場自然好不了,荊棘長鞭甩在身上就是一道血肉模糊的血痕,不堪折磨自絕的人已然不知繁數。


    獨眼咧嘴血腥一笑,晃著寬碩的身體下了甬道,當走到下三層一處洞口之時,態度突然變得恭謙了幾分,哪怕此時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的謙卑之意,可表麵功夫做到了十足十的到位,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了神仙那就立馬下跪的本事從來難不倒獨眼這種*。


    沒有直接進入,反倒是在洞口躬身道:“寧兄弟,你所要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匆忙而來不知打攪了你沒有。”


    頓了頓過了片刻,洞中才傳出寧羽略帶幾分蒼白的聲音,道:“獨眼大哥進來吧!”


    獨眼沒什麽意外,在自己印象中,寧羽從來都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若不是憑了些手段,怕早就入了死人坑了,入了洞中,獨眼望著與眾不同的石洞,每次都會被其中的一塵不染所驚歎,有些驚奇石床上病怏怏的少年為何在這肮髒的天坑中還能做到這般,自律到讓人敬佩,收了收心神,極為小心的從長衣裏子裏取出一包包用錦絲包裹的藥,包的十分小心,獨眼送到寧羽跟前而後大喇喇的坐在身後的石凳上。


    對著麵前身著一身赭色衣襟的少年拱了拱手,道:“寧兄弟,哥哥我最近才有機會離開天坑,這死雨來的太過不巧,隻能取來這些藥,寧兄弟所要的魔絡花種子沾了濕氣發了芽,是哥哥對不住,不過寧兄弟放心,在過半月,哥哥定能將魔絡花種子送來,寧兄弟,那解藥的事……”


    寧羽似乎沒聽到獨眼的話,嘩啦,輕輕翻了一頁,看到即興處指尖在石床上筆走龍蛇的畫著,過了片刻,才抬起頭,靦腆的笑了笑,道:“獨眼大哥莫怪,莫怪,一時入了神,那魔絡花種子不急,我也隻是好奇它的奇異而已,你知道嗎,魔絡花一枝雙葉一花,極難成活,隻有在烈日下才能發芽,花朵像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花瓣上有脈絡,像極了人的血脈,若是滿足了條件,它就會翩翩起舞,甚是奇異,傳說中,若是魔絡花的魔絡映出緋色之時能看到仙境!!”


    獨眼笑了笑,不明白寧羽說的是什麽,所以沒說話,寧羽連忙笑道:“獨眼大哥,勿怪勿怪,有些扯遠了,解藥的事,既然所需的藥物都已經齊全了,那自然就沒有什麽問題,隻是,解藥的調配有些麻煩,可能要請獨眼大哥等一陣子了,對了,大哥前兩日所說的好事是什麽?”


    提起這事,獨眼笑道:“寧兄弟,這可是一樁富貴事,若是成了,離開這天坑自然不在話下,而且還能保兄弟你一輩子榮華!”


    “哦!還有這樣的事,十年間可是沒有聽說哪個人出的了這天坑的,若真是如此,我自當竭力而為,隻是不知到底是為何事?”寧羽語氣提得有些高,甚至有幾分激動的神色,想要離開天坑比登天還難,他表現的如此誇張自然沒有什麽奇怪的。


    獨眼嘿嘿笑了兩聲,微聲道:“自然是真的,這可是薛大人親口說的,你的本事無意間讓我給大人提了一句,沒想到大人留心了,這次,聽說是有位大人物前來,似乎是修煉出了些叉子傷了肺腑,那些個名醫都是束手無策,這不就慕名而來了。


    那位大人物背.景有些嚇人,我自然沒有資格聽了,不過,治好了,自然有你的好處,那位大人物已經快到天坑了,你可要好好把握,這等機會可是十年未見一次啊,還有,那解藥的事就拜托小兄弟了!”


    寧羽的臉色有幾分潮紅,似乎是激動過度的樣子,身體像是篩子止不住的打著擺子,慌忙站起身,連那本《大世紀元》都從手中滑落了下來,劇烈了咳嗽了兩聲,臉色紅的有些像煮熟的大蝦,喘息道:“這真是,真是,多謝獨眼大哥了,若是我能出了天坑,寧羽畢當重謝,那解藥的事情,我自當速而為之,請獨眼大哥放心,至於治病的事情,請您多費心了,小弟的身家性命可就交到大哥手中了。”


    獨眼似乎很滿意寧羽的慌張,這才對嘛,若是對於自己的性命都無動於衷,離開天坑雖說隻是一種不可能實現的願望,可是在天坑之中,哪怕是最漠然的無魂之人也想死在外麵好過死在死人坑之中。


    若是眼前的少年沒有這般表現的話,一種可能是他早有死誌,另一種可能就是他心機極深,恐怕獨眼會立刻殺了他,所以,這般表現才能讓獨狼滿意。


    獨眼大笑幾聲,拍了拍寧羽的肩膀,可是寧羽的身體似乎弱到了一定的地步,竟然晃了晃險些摔倒,獨眼僅剩的一隻眸子裏閃過一絲光彩,又說了幾句話,離開了坑洞,待獨狼的腳步聲遠去,寧羽身體晃了晃倒在石床上,唿吸劇烈的喘息著,似乎真的是身體虛弱到不行了,一刻鍾之後。


    寧羽忽然嘴角閃過一絲嘲笑,自己在天坑中的名聲過於響亮,十年間殺的人自己都數不過來,名聲自然被所有人知曉,其中便包括了這位血人的頭目獨眼,當初為了這條線可是費了不少的心思,若不是自己表現出病入膏肓的樣子,如何也不能獲得那人的哪怕一絲的信任。


    嘿嘿,隻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這話果然不假,什麽能活著出去,騙鬼呢,怕是解藥一旦做出來,第一個死的就是自己吧,這等心狠手辣之徒哪有什麽兄弟,兄弟就是拿來出賣的。


    寧羽抓起錦絲包裹,逐個嗅了嗅,眸子裏熠熠生輝,抓起一把葉菊,放入海腥膽之中,晃了晃,果然,片刻之後,那海腥膽上浮現出幾個細若蚊蠅的小字,寧羽咧嘴笑了笑,心道那人果然上道。


    也難怪,竟然身患七種絕病,這到底是惹了哪門子大神才能有這般運道,竟然活了十年不死,更當時一絕,怕是廢的天才地寶就能修建一座大城了,隻可惜,身子都被那些大補之物給掏空了,就是治好了病也沒幾年活頭了,可那又怎樣,終歸與自己沒什麽關係。


    一轉眼,十年了,也該離開了,讓你們活了十年,是我寧羽的不對,不知道,你們可準備好了,一百二十三條人命,太重了,也該一條一條的還給你們了。


    春雨淅淅瀝瀝,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可在這片瘠薄的土地上,春雨隻能化作秋盲,過後,比秋天還會蕭瑟,春雨化秋盲,愁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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