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樓最大的恩主,也算是這片燕雲之地暗中實力最雄厚的薛胖子坐在錦帳小雅內,紫嫣嫋嫋,景堂之中栽種的幾株笑口杏子竟然開了花,鵝黃色的花瓣在白盞琉璃的光暈裏熠熠生輝,好不漂亮,錦木桌子上珍饈佳肴精致的盞盤像是一幅珍畫,簡單而不失典雅的房間卻因為一人而盡失其顏色。


    薛胖子手中兩顆深海子母雙珠滴溜溜的轉著,一雙小眼眯縫著幾乎看不到眼珠子,卻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兇光,這是殺人殺多了留下的毛病,想掩藏也藏不住。


    燕雲州很大,大的出奇,人卻少,城自然就少,這座劍閣城是最大的一座城,卻也隻是有著那些蔚然大城的十分之一,人自然更少的可憐,而這樣的繡樓隻有這麽一座、


    薛胖子左手邊坐著一個模樣還算清秀的清倌人,他有極為嚴重的潔癖,隻鍾愛處子幽香,那清秀倌人胸前的較*鴿在他肥碩的手中不斷的變換形狀,雞血紅木榻桌上擺著卓大師流傳不多傳世黑陶老胎仙人壺,茶香嫋嫋,是武夷山側崖兇險之地的獨枝大紅袍,這幾樣東西若是擺在市麵上,沒有千金根本拿不下來。


    薛胖子跟前站著一位婀娜娉婷的嬌柔女子,淡黃色輕衫,很美,看不出年紀,乍看有二八的嬌弱清靈,再看一眼又有初為婦人嬌柔似水柔媚韻味,若是再看一眼,竟是多了幾分熟透了的水*的嬌媚,這般的女子就是站在那,也會掠起一汪驚泓,此刻她正睡眼朦朧的看著那個滿臉羞紅的清倌人,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別看這個女子很是柔弱,可沒人敢小覷她,因為那些小覷她的人都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曾經她初來之時,一個令官的公子看上了她,那公子在劍閣雖然算不上一流紈絝,可三四流總該有的,找了幾個不長眼的地皮鼠輩故意刁難,想搶了來做小妾,可是不光那幾個地皮在芙蓉樓無聲的消失了,就連那公子與他的老爹令官一夜間被屠戮一空,最後被定案為山賊所謂,可是,燕雲州這樣一個不毛之地,連百姓自己都食不果腹,哪來的山賊。


    她名叫紅袖,相傳她曾經是帝都紅袖招的琇璉,卻不知為何原因突然間消聲覓跡,而且還出現在了距離帝都有萬裏之遙的劍閣,紅袖招的牌子,她自然姿容極美,卻不是芙蓉樓的花魁,若是她肯出閣的話,恐怕芙蓉樓的金水帳還能漲一倍,可她不是花魁,而是芙蓉樓背後的老板。


    她看著薛胖子,美眸中沒有流露出一絲的厭惡之色,身處紅粉之地,沒有點掩藏心跡的本事早就被吞的連渣都不剩了。


    紅袖輕開蓮口,聲音中透著一股子嬌媚,道:“三爺,不知道蓮兒可還合您的口味?奴家這裏是小門小戶,自然比不過那錦繡閣芙蓉帳,若是怠慢了您多擔待才是!”


    薛胖子嘿嘿笑了幾聲,眯縫小眼看著紅袖那曼妙腰肢,殷紅小口,分外嬌嬈惹得他浴火焚身,輕微的吞咽了一口水,手上不知不覺又加重了幾分力道,惹得那叫青兒的清倌人嬌聲連連。


    薛胖子帶著幾分淫.色道:“紅大家,我可是聽說你當年在紅袖招之時劍舞為之一絕,一曲紅袖那可是迷得帝都那些公子神魂顛倒,而且曾受教於公孫大家,不知我薛某人可有眼福一觀紅大家的《登樓》一絕!”


    紅袖輕輕一笑,不嬌媚不做作,看上去十分自然,展顏笑道:“三爺,您可是為難奴家了,奴家這點微末本事哪能當得大家二字,真是折煞紅袖了,而且奴家可是不想砸了紅袖招的招牌,若不然公孫大家可是要來找奴家的不是了。


    本來三爺想看奴家就是如何也要舞上一曲,可是奴家已經不是二八的小娘子,想要舞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若,奴家讓百合她們來為三爺舞上一曲如何?”


    “哦!”薛胖子聲音提高了幾分,臉上的細膩肥肉輕微的顫了顫,一雙眸子中閃著莫名的光彩,連帶著落在清倌人乳鴿上的手也是一滯,錦繡房中氣息未知凝結,連空氣都似乎有些唿吸不暢了,薛胖子聲音低沉了幾分,道:“大家這是不給薛某這個麵子了?”


    “砰……”那沒有經曆過這般陣勢的清倌人一著不慎將手邊的青瓷白玉茶盞碰落在地,清脆的響聲落在耳中格外的清亮,那清秀清倌人嚇白了臉,慌忙的想要去撿起那茶盞,卻被那隻大手抓著**一絲都動彈不得,薛胖子沒動一雙小眼隻是瞅著紅袖,紅袖似乎沒有感覺到那股子窒息的感覺,反倒像扶柳隨風而動。


    過了片刻,紅袖忽然笑了,白玉般的皓腕輕輕揮了揮,似是帶起了一片漣漪,輕聲說道:“三爺著實是為難奴家了,本不想提起往事,可又怕三爺誤會奴家隻能說了。


    當初離開紅袖招之時,奴家曾當著公孫大家的麵發過誓,一日不迴紅袖招便一日不得舞紅袖,若是有違此誓,來日公孫大家必會親自收迴奴家的本事,若是三爺實在想看,奴家的性命是小,可是驚動了公孫大家就是罪過了,還請三爺見諒,見諒。”


    薛胖子唿吸一滯,臉色倒是沒變,不過那隻抓住清倌人的手卻是不著痕跡的收了迴來,似乎對於紅袖口中的公孫大家十分的忌憚。


    “哈哈哈哈……”略顯陰柔的笑聲卻是實實的將錦繡房中的滯悶之氣一掃而空,薛胖子端起白玉酒杯,一口飲盡內裏的瓊釀,讚道:“這酒真不錯,紅大家,薛某隻是開個玩笑而已還請不要放在心上,來日紅大家重迴紅袖招,薛某必當登門而至,此番前來薛某隻是信使而已。


    我家主子念及當年公孫大家的恩情讓薛某轉告紅大家,百裏出殘燭,十五進入微,此番崢嶸榜上第七,其父百裏瀾,其兄百裏殘陽,聽聞百裏殘燭已經入了離宗,被鬥閣墨大師收為關門弟子,十年未見的百裏殘陽重新出現在帝都,我家主子讓我帶來一句話,帝都不平,還請大家早作準備!”


    “哦?”紅袖聲音中透著平淡,白裏透紅的纖纖玉蔥不著痕跡的扣了扣手中的錦緞玉骨的輕羅小扇,像是籠著一層淡淡水霧,看不清琉璃眸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輕輕的笑了笑,香腮上閃過一絲紅潤,微微躬身,道:“紅袖在這裏多謝三爺了,請三爺替奴家感謝公子的消息,來日帝都紅袖招鴛鴦樓紅袖定當重謝!”


    薛胖子手中的子母珠一停,便站起身,笑道:“既然消息送到,那薛某便不宜久留了,紅大家,來日紅袖招咱們再聚,告辭了!!”


    紅袖微微欠身,賠罪道:“紅袖有所怠慢還請三爺見諒,青兒將我房中那端龍血古硯拿來,紅袖素聞三爺喜好文墨,那龍血古硯雖不是什麽傳世絕品,可望三爺能入得眼,不要嫌棄才好,恕奴家無理便不相送了,青兒,替我送客!”


    薛胖子眯著小眼笑得跟彌勒佛一般,再不停留便走了出去,清倌人青兒緊隨,臨末懷中抱著一方檀木古盒,內裏透出一股子淡淡的墨香,而紅袖顯然沒有把心放在薛胖子身上,當薛胖子踏出繡樓。


    紅袖輕挪蓮步靠著扶窗形態嬌嫚,手中撚著一枝鵝黃色的杏花,花蕊透出幾分靈性,似乎有水珠曼華在流動,嬌態盡顯,秀幔上的紅幡因些許微風輕輕的晃動,燭光搖曳,映著紅幔,映著杏花,燭光美人格外動人。


    紅袖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著有些深邃的夜色,纖纖玉指輕撚杏花瓣,與當代大儒顏子介對天下第一名伶公孫微白所言嬌若扶柳,病如西子,冰肌玉骨清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諸般美態,多幾分多愁善感的嬌美,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惆悵姿態盡顯。


    紅袖嘴角啜著一抹笑意,淡淡道了一句:“百裏殘陽,百裏殘燭,百裏瀾,百裏一家廢物而已,何懼之,獨處劍閣已十載,有心沒膽來報仇,隻不過入了一位須彌上境的夫子門下,又怎麽,須彌境,很強嗎?


    紅袖,真當隻是紅袖嗎,哎,也不知曉,山裏那群怪物可還好,可還那般自在逍遙……”紅袖玉手輕輕一握,滿枝杏花紛紛謝了春紅,化作一陣花雨散落黑夜,亮了幾點星辰,著了幾點花紅,真美。


    杏子花,紅幡帳,佳人憑欄處,笑靨如花。


    紅袖淡淡的談了幾口氣,轉身走入錦繡深處,玉手在牆上放的一副宮裝仕女圖的紅唇上,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滑動,似乎寫了一個字,卻分辨不出,隻見,那仕女圖竟然變了樣子,青裝變紅妝,帶著濃重書卷氣的仕女頓時變作一位紅粉佳人,一陣輕微的響動,那牆麵竟然緩緩裂了開來,露出一條暗格。


    紅袖收攏衣袖,緩緩踏上芙蓉樓從來不曾存在的第四樓。


    薛胖子單手提著檀木盒子,別看薛胖子三百來斤的肉力氣卻是不小,提著頗為沉重的木盒輕若無物,走進黑鱗馬車,看都沒看地上早已冰涼的無名小廝的屍首,也懶得去看那光頭漢子一旁驚懼的似若寒蟬的臉,隻是向那位在馬車上打著瞌睡的老人拱了拱手,道:“眉老,此番行程過急,還請您老多擔待,待晚輩迴天坑再謝!”


    那老人白眉輕輕挑了挑,不耐煩道:“別說這些虛的,還是快些趕路,老夫身子有些乏了,老夫的喜好你自然知曉,短短幾日還是忍得的,誤了公子的大事誰也擔待不起!”


    薛胖子神色一整,應了一聲,轉身對光頭漢子道:“你先行一步,在燕雲城布置好一切,我與眉老隨即便到!”


    “是!”光頭漢子道了一聲,翻身上馬,飛快的向出城的方向疾奔而去。


    薛胖子坐在極為奢侈的馬車上,手中的子母珠提溜滴流的轉個不停,嘎巴一聲,那極為珍貴的子母珠竟然應聲而碎,薛胖子肥臉上布滿了陰森。


    “嘩啦嘩啦……”晶瑩的珠粉散落在號稱一寸錦繡一寸金的大青菱城的玉羅錦緞李木毯上,猙獰的薛胖子打開那檀木盒子,其內工整的放著一方透著濃重墨氣的古硯。


    這方古硯透著幾分血氣,呈一種淡紅狀,淡淡的細若龍鱗的硯紋,渾然一體,一條血龍盤於硯沿,一股大氣磅礴渾然天成,相傳這方古硯沾染過一隻蛟龍的血,雖然不是真龍,可蛟龍也是龍,用其研磨而成的墨寫出的字畫會透著一股靈氣,這方被稱為有著三分才氣七分秀意的龍血古硯是大夏開國第一丞相張良張子期的開筆硯,極為珍貴。


    薛胖子詭異的笑了笑,抓起那古硯,貪婪的嗅了嗅,或許是因為女子用的時間長了,古硯上沾了一股淡淡的梨花香,那是什錦記的彩繡水粉,一股子貪婪的神色從他的眼中流露,帶著一股子瘋狂的氣息。


    “紅袖,紅大家,嘿嘿,一個妓子罷了裝什麽清高,不過是玩物罷了,待百裏公子來劍閣城,還不是旁人胯下之物,到那之時,公孫大家,看能不能保得了你,當年那一刀可是毀了他身為男人的尊嚴,大夏世家公子變成活太監,有意思,等你千人跨萬人騎,看你是高高在上的仙子,還是腐潭枯枝裏的紅泥,哈哈哈哈……”


    黑鱗馬車上傳出一詭異的尖嘯,馬車之外,眉老手中掐著一壺白瓷老酒,濃重的烈酒氣隔老遠都聞得到,酒不好,勝得酒烈,咕嘟一聲飲了一口,吧唧吧唧嘴有幾分意猶未盡,對於馬車中的那些話,老人好似置若未聞。


    隻是白眉之下未曾顯露的眼睛卻是盯著漸漸遠去的偎紅倚翠,神色有些深遠,嘟囔了幾聲似乎睡著了,黑鱗馬車在夜色中疾行而去,茫茫夜色一直流向很遠很遠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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