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雨終究還是過去了,天坑便開始了繼續的壓榨,仿佛一切都沒變,可又似乎有了些許的變化,是了,沒了那些老邁的身影。


    除此之外,好像真的就沒有什麽了,那些身著鎖鏈的人仍舊沒有一絲的表情,領著幹裂的稞姆餅子,不知混了些什麽十分渾濁的水,便背著藤簍下了石坑。


    不知今天會不會死在其中,誰又會關心呢!


    寧羽同樣背著藤簍走在甬道上,將稞姆餅放在藤簍中,再將渾水一口飲盡,剛走了兩步卻是被兩道黑影攔住,寧羽個子不夠高,揚了揚頭,是兩個奴隸,自己沒見過,不悲不喜的道:“讓開,別擋道!”


    “寧羽,我們大當家要見你,知道你手段的厲害,可總隻有你一個人吧,惹了大當家,在這天坑中可沒什麽好果子吃,怎麽樣,跟我們走一趟吧。”


    其中一個十分消瘦的男子說著,不過卻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意思,好像真的就隻是來請人一般。


    寧羽退了兩步,借著甬道的坡度與之平視,從身後紛紛而來的奴隸看到煞神寧羽,還有在他跟前的兩個人,雖然好奇這兩方能發生什麽衝突,不知會不會打起來,可卻沒有膽子看下去,紛紛繞道而行。


    寧羽笑了笑,淡淡道:“他周瑛在這天坑中是有些名頭,作威作福,自稱老大也沒什麽,可這麽囂張真的好嗎,還是他看你們兩個不順眼,便送你們倆來送死嗎,這倒有些好笑了,憑什麽他讓我去我就得去,那豈不是我很沒麵子!”


    寧羽這次沒退,掌心中不知何時多了兩塊指肚大小的青石,極是堅硬,打在人身上很痛,那擋路的兩人神色一呆,當看到那青石的時候,往後退了兩步。


    麵前的小子行事太過詭異,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事情又不是沒發生過,通常在天坑中暗地裏殺兩個人自然沒什麽,可在眾人眼皮子地下殺人卻沒幾個敢的,他就敢,而且殺了人還沒事,這裏頭的道道就多了,他們惹不起。


    那消瘦的男人似乎也是個急性子,拳頭攥得緊緊地,氣喘如牛,似乎想要一拳打死麵前的小子,他身邊那個有些老道的中年人慌忙拉住他,有些討好道:“寧兄弟,我兄弟他脾氣有些急,遇到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會變成這模樣,沒別的意思,我家老大並沒有命令您的意思,是真的有事想找您商量,大當家已經備好了薄酒,還請賞臉。”


    寧羽手中青石一滯,笑道:“還算有個明理人,請人要有個請人的樣子,這天坑中的規矩又不是他定的,帶路吧,周瑛好好的老大不當,找我這個將死之人作甚。”


    老道中年人訕訕笑了兩聲,恭敬道:“您請,您請。”


    那兩人沒有往坑中走,反倒是沿著甬道往上而去,寧羽也極為好奇,那周瑛在天坑中名聲極大,他有個外號,叫赤毛鬼,似乎是他進天坑之前的名號,傳聞其人頭生雙角,頭生赤發,身高八尺有餘,喜好吃人。


    在燕雲之南那一片地域上還算出名,周瑛入天坑的時間不長,隻有短短的兩年而已,進來之前是燕雲蒼山上一個土匪頭子,手底下有八百來人,勢力還算上得了台麵。


    相傳他本是一個讀書人,從燕雲州出來的讀書人也帶著一股子匪氣,聽聞參加了文宗入院試,修行過了開悟,可惜時不我待名落孫山,卻又不想滿腔的抱負與十年寒窗付之東流,便委身於黃龍軍之下梅子軍做了梅林校尉的文書。


    或許也是時運不濟,那時正值大夏與北荒蠻部族開戰,黃龍軍是主力,新欒一戰,梅子營為先鋒,為了衝破百璋要塞,梅子兩千甲士孤軍深入,那時梅子校尉章白樊是正兒八經的合宗之人,憑著奇詭的兵法硬是攻下了百璋這座孤城。


    然而接下來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黃龍軍後繼無力,在百裏之外遊走著打了幾場敗仗,苦峙兩月還是沒打通通往百璋的路,這才知曉消息敗露,目的就是為了章白樊手底下那兩千梅子軍。


    兩個月,本就是孤城的百璋早就沒了糧草,而蠻族卻是隻守不攻,卻是要生生耗死梅子營,章白樊也是個人雄,在得知黃龍軍要舍棄他們之後,將手底下那百匹露秋馬殺而食之,領著僅剩的八百人悍然衝陣,憑著一股子怨氣,竟然硬生生衝了出來。


    最後隻剩下章白樊,周瑛一眾十餘騎,章白樊失了一條胳膊,殺人不知凡幾,就連身為書生的周瑛手上都撈下了十顆人頭,因此頭發換做了赤紅色,再也變不過來。


    然而,等待他們的卻不是榮耀,而是自己人冰冷的鐵槍,已然沒有戰力的梅子軍,自然不是對手,章白樊本就是修行一道上的天才,那時已是入微上境,拚著自絕心脈換得的短暫力量,讓周瑛逃了出來,本是想將自己軍中的尖細名字送與將軍。


    可是,不知何種因由,或許是心灰意冷,又或許是別的理由,周瑛沒有再迴黃龍軍,而是掉頭而走,入了燕雲州,做起了山大王。


    說也奇怪,周瑛一直混的順風順水,背依蒼山,是一處絕地,易守難攻,不得不說,周瑛在梅子營別的沒學,反倒是奇詭的兵法學了個一二三,就連搶起劫來都用的是兵法,燕雲州本就實力薄弱,長久攻不下來,也就不了了之,實則,誰知道背後是不是周瑛賄賂了郡守。


    周瑛在新欒一戰之後,性情大變,變得殘忍兇暴,打家劫舍從來沒有原則,哪怕是幾歲的小兒,若有銀錢,他竟也搶,終於,不知道是老天有眼還是怎麽,周瑛終於撞了鐵板,竟然搶到了路經此地的瀟湘公主的頭上,自然有去無迴。


    蒼山天險一夜之間被人一劍劈開了一條大道,天險之名再不複存在,周瑛沒死,卻被投入了天坑中生不如死,修為自然被廢了個通透,雪山填了氣海,做慣了大王的周瑛,在天坑中竟是再次起了心,兩年間,手底下聚攏了不少打手,竟然幫血卒做起了狗腿子,換來的自然就是在這天坑中作威作福,若是單論惡名而言,周瑛更勝一番。


    天坑中腹,寧羽隨著那兩人進了一處似乎荒廢了好久的石洞,洞十分的大,內裏除了石頭還是石頭,老道中年人對瘦子使了個眼神,瘦子猶豫了一下,走到角落一處偏僻的石頭跟前,雙手用力的推動那塊泛黑的石頭。


    那瘦子雖然消瘦,可卻還有把子氣力,那塊重達幾百斤的石頭緩緩被挪了開來,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中年人笑了笑,道:“寧先生,此處是我們花了兩年時間開鑿的,外人是不知道的,不過,大當家說了,既然有要事相求,自然要拿出足夠的誠意,請吧。”


    似乎是啪寧羽誤會這是設的陷阱,那中年人對瘦子擺擺手先一步走入洞口,寧羽自然不是沒有膽氣的人,何況,這等陣勢還嚇不倒自己,沒什麽猶豫便入了洞口。


    走了沒幾步,頭上再次傳來轟隆隆的聲響,那瘦子顯然將巨石給挪了迴去,中年人連忙道:“寧先生別誤會,這處密地自然不能讓外人知曉了,您也知道,在天坑中,被人知曉了自己的秘密是最危險的,天坑之人的信義早就喂狗了,還不如一塊稞姆餅來得實在,還望海涵。”


    寧羽笑笑,道:“自然。”


    石洞甬道有些昏暗,不知出於什麽原因連個火把都沒有,而且此處的空氣十分渾濁,怕是連通氣的氣道都沒有,一旦被困在此處,一時三刻便會活活被憋死,道路七拐八折,就是走上數遍的人也不一定能記得清到底那根才是正確的,而一旦入了岔路,怕等著那人的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了。


    寧非眼神極好,洞壁兩側斧劈刀削的痕跡很明顯,而那些凹痕中,分明殘留了一些黑色的東西,心中自是明了,怕是光修這甬道就死了不知多少人,也是,天坑中數萬人,消失個百來十人也沒多少人發現,修建這般石窟雖然費時,可好在不是什麽難如登天的事。


    終於,兩人停在了一處石壁前,寧羽仔細看了看,沒發現什麽門之類的東西,可有些不同,這石壁太過光華,顯然不是天然的,有些時候,沒有破綻便是破綻,中年人走上前,屈指在光華的石壁上敲了敲,手法很怪,左三右四,上二下七,過了半晌,卻忽然從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有朋自遠方來!”


    中年人說道:“三人行必有我師!”


    寧羽呆了呆,路唇不對馬嘴,可是暗號自然該如此,就在恍惚間,轟隆聲不絕於耳,卻不是這光滑石壁發出的聲音,而是嶙峋的洞中一處極為不起眼的石頭陷了進去,露出一個洞口,洞口很小,彎腰才能進入,而石壁極為厚重,顯然是為了內裏聲音不被傳出。


    俗話說,狡兔三窟,在這天坑中自然做不到狡兔三窟,可從那扣石,暗號,再到這洞口的位置,比那狡兔三窟還要詭譎,而彎腰入洞之後,寧羽發現頭上的石壁不是實心的,反倒是有著許多形似蜂巢的小孔,不大,但極為細密,若是在內裏做些機關。


    一旦被人識破了洞口,便可將這通道炸掉,而洞中恐怕早就留下了可以逃走的密道,寧羽對於那周瑛多了幾分興趣,能做出如此縝密計策的人自然不可能是簡單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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