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聲音刹那間寒意凜然,殺氣彌漫,那喂馬小廝噤若寒蟬一動不動,卻不知那肥嫩的青草格外的鋒利,力量稍微過了手掌便被其劃破了些許口子,血沒了壓力竟是滋滋的噴了出來,血氣混著殺氣格外的濃重。


    猛地一驚,黑鱗馬變得暴躁異常,黑白分明的眼珠頓時閃過一絲猩紅,嘶嘯一聲,雙蹄猛地一抬,重重的踏在那小廝的胸口,哢嚓一聲,大的出奇的力道直接將小廝的胸骨踏的粉碎。


    那小廝一口血沫子噴在空氣中,雙眼已是沒了神采,那老人似是興致高了幾分,酒葫蘆舉了舉仰頭喝了一口,嘟囔一聲便接著睡了過去,至於那淒慘模樣的小廝,這悲涼的世道誰還在乎人命呢。


    寒苦之地的百姓睡得格外的早,本來吃飽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一件事,若是不睡覺便會感到饑餓,所以往往劍閣城中居住的百姓睡得很早,這裏不是帝都,香河,秦淮河兩條不夜之地會燈火通明,那是因為富庶,哪怕是在這座城中,大多數人也生活的極為困苦。


    已是酉時,這般時間,除了那些掛著醫字的醫館,還有為數不多的酒樓之外都是一片昏暗。


    “篤篤篤……篤篤……篤篤……”少了一根手指的光頭漢子在一家極為隱蔽的醫館門前輕聲敲了幾聲,過了片刻,醫館中才有了聲響。


    吱呀一聲,那扇有些年頭的杉木大門才緩緩打開,毫無姿色可言的婦人端著一盞閃著暗黃色的油燈探出頭淡淡的看了光頭漢子一眼,淡淡說道:“進來吧!”


    漢子隨著走進醫館,輕車熟路的繞過前堂充斥著各種斑駁藥味的儲藥室,走近了後堂,大喇喇的坐在堂中的紅杉漆木椅子上,與前堂不同,這裏分外的隱蔽,而內裏的燈光也分外的明亮。


    中堂的幾株大樹幾乎將整個中堂都給遮住,端著等的婦人似乎不甚關心那漢子的事情,端上了一盞沒有多少香氣的陳年茶水便不再理會獨自走進了一處院子。


    光頭漢子拿起那碗茶水,滿不在乎的一口飲盡,而後便打量著跟前雖不顯山,可充斥著許多珍物的屋子,自己雖不認識,可那幅《惜草圖》似乎是出自當朝文淵閣大學士李昉之手的那幅《芷草藍汀圖》形似又神似,他在芙蓉樓三樓門前曾經掃過一眼,這可不是簡單就能弄到的。


    “咳咳……”突然內室響起一陣幹澀的咳嗽聲,一個看上去頗為老邁的郎中從後室中走了出來,雖然看上去有些蒼老,可是看那張頗為紅潤的臉便知道此人頗為注重養生,生氣比一般的壯碩漢子也不遑多讓,光頭漢子連忙站起,拱拱手,道:“米大夫,不知我要的東西可都準備妥當了,三百兩我都準備好了。”


    米大夫將手中的包袱輕輕放在桌子上,有些昏睡的眼睛淡淡的望了漢子一眼,清了清嗓子,道:“這位壯士,你來這裏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怕是這次之後便不再來了吧,卻不知老夫向那位大師討要的方子可要來了,若是討要到了這方子,就是三百兩老夫也不在乎,你也放心,身為醫者,一是仁心放不得,二就是這張嘴必定嚴實,老夫也就是快要入土的人了,自然會將這等秘密帶到棺材中去。”


    光頭漢子將自己的褲腳一撩,用力一撕,看似沒有破綻的褲子竟是出現了一個薄薄的夾層,其中夾雜了一張薄如蟬翼的紙片,恭聲道:“米大夫的為人在下自然信得過,這是您想要的方子,三百兩自然算是藥材錢,還請米大夫不要推辭,夜路難行,這劍閣魑魅魍魎不少,晚了不甚安全,在下就先行告退了,若還有機會,必當登門拜謝,告辭了!”


    米大夫輕輕頜首,伸手請了請,道:“既然壯士要走,那老夫就不久留了,還請給那大師帶句話,若有機會的話懇請他老人家來此,老夫要拜謁大師,還請壯士一定帶到。”


    光頭漢子應了一聲,抓起包袱轉身離去,“吱呀!”杉木大門打開又合上,沒有一點縫隙,可見這間醫館極為小心,一座三通堂的院子硬是建的如同密室一般,一般人以為隻是尋常醫館,誰有知道內裏有乾坤呢。


    光頭漢子在門前忽的駐足,迴頭看了一眼昏暗弱光下那張匾上的四個大字,妙手迴春,詭異的笑了笑,把那一包袱藥材往自己懷中一揣,轉身離去,守口如瓶,隻有死人才能做到吧。


    光頭漢子十分小心警覺,可是他卻沒有發現,在醫館一旁的暗色中站著一道並不高大的影子,一盞昏暗的油燈綴著些許光點,照在那人臉上,卻奇怪的是居然是先前的婦人,那婦人走的不快,或許是油燈影響了她的速度,可異常的平穩,再次從正門而入,整整走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到了後堂。


    那米大夫沒有起身,像是蜷縮在大木椅上,雙手緊緊的抓著那張看似平常的紙片,麵色潮紅的有些異常,看到興處,指頭不斷的在木桌上來迴的劃著,高聲讚歎幾句妙啊。


    注意到那婦人走近了,才抬起頭,語氣清淡道:“如何?”


    平常婦人抽出衣角的一根閃著銀輝的繡花針輕輕挑了挑燈芯,淡然道:“跟不上,那人是個隨從,主人的身份有些大,護衛是老衛處出來的人,雖然老邁,可是確確實實摸到了通玄的門道,說不定已經一隻腳踏入了通玄境,而且耳朵好使得很,貿然跟隨隻會得不償失,這張方子可還用得?”


    米大夫臉色一陣潮紅,拿著那張紙片,興奮道:“用得用得,自然用得,老夫行醫問診數十年,從來沒有見多這等奇詭的方子,卻又恰到好處,這人的醫書或許還沒達到醫聖的門檻,但就憑這手遙診術便能傲立杏林,真不知道那位大師是何等人物,說不定主子的病有救了。”


    婦人眉頭挑了挑,忽然變得森然道:“便是如此,扶天鷂子已經迴來了,即刻便將方子與消息送往帝都,此時內憂外患,東西南邊境四大防線同時被西楚帝國壓境,從西邊雪原城傳迴的消息來看。


    大將軍上鳶已然與西楚上.將軍吳起交鋒,一天之內隕兵士過千甲,聽說西楚軍方混入了長生境高手,雖被上甲上.將軍斬殺於白鳳城樓,可自己也受了傷,這麽一來,帝都也安靜不了了。


    那位大夫的消息不能走漏,老衛處的老衛雖然厲害,可不至於看護一個下人,待我去隨他找到那大夫,便立即迴帝都。”


    米大夫幹澀的笑了幾聲,有些刺耳,喝了一口已然換過的幽香新茶,幹澀的說道:“不急,我猜那位大師的處境也甚為堪憂,不過,憑他的手段,對付幾個雜魚還是手到擒來,此人聰慧不弱於帝都那些個所謂的天才。


    先前他所要的那些藥材,看似平常無甚玄機,而且隻是治療平常風寒的草藥,可是老夫用那方子試過,一共十六味子藥,可兩種添在一塊就是一味劇毒,若是懂得藥理,加成一塊的毒比絕毒鶴頂紅還要烈上幾分,殺人過於易。


    老夫雖然將主子的病合而分之,七種病合在一起才是,可憑那位大師的醫術,肯定找到了什麽蛛絲馬跡,雖然隻討要了三種方子,此人留了後手,你看這方子,老大夫中流傳一種折方子的手段,喚作謎紙術,一張紙要經過六十九次折疊,便能看到大夫在其中隱藏的東西,不過在大夏之前的秦漢早已遺失,不過恰好老夫在宮中之時見過一卷孤本上記載了這種手法。


    三次藥方一共密字傳了七個字,要治病,來萬人坑,聰明人啊,就是老夫發現不了也沒有什麽。”


    婦人皺了皺眉,沉默道:“萬人坑,莫不是天坑?”


    “自然。”


    “怪不得會有老衛處的老衛保護,看來那人的來頭十分不小,要不要跟大人知會一聲,若是憑你我兩人要從天坑中帶迴一人機會太小了,畢竟……”


    米大夫臉色變了變,連忙阻止道:“噤聲,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的道理不用老夫說了吧,不過,還是不要知會大人了,畢竟,老夫身處的位置太過尷尬,風吹草動哪怕一絲也要不得,天坑背後之人咱們惹不得,可為了主子,惹不得也得惹。


    你即刻動身,伏在天坑四周,或許過不了多久,天坑便會生變,那光頭身上中了毒,看樣子似乎不止一種,所以才會冒著殞命之危來此取藥,為其治病之人必定不會讓其如願,互相利用罷了,隻不過,那光頭看得太淺罷了,一旦得到哪些毒物,背後之人必定會發難,便是那光頭的死期,我在他的臉上看到了死氣,咱們急不得,鷸蚌相爭,咱們就去做漁翁好了。”


    婦人微微點頭,掌中的油燈芯有些短了,燈光很是搖曳恍惚,婦人看著微光中的燈芯歎了口氣,拿起繡花針點了點燈芯,卻不是挑出,而是將那寸點燈芯按入了燈油中,頓時那婦人顯得有些森白的臉隱沒在黑暗之中。


    “隻是不知那硝石用作何途,不明白啊……”


    米大夫拖著自己行將就木的身體向後堂走去,那佝僂的身體詭異的彎曲著,長衣無風自搖,袖若扶風,趟過紅木榻桌之時,隨手一揮,那本泛黃的醫道孤本竟是詭異的消失了,灰白的長髯輕微拂動,“嘎吱……”身形隨之消失在厚重的門後。


    修行之途有許許多多奇詭的門道,其中有一種通玄術,名叫做袖裏乾坤,修為通玄才能習得通玄術,誰能想到,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竟是通玄高手,一座小小的劍閣城竟是這般臥虎藏龍。


    哪怕就是在某處托著腮幫子看著天上一股子雲雨烏雲百無寥寂的某人也想不到,自己引來的猛虎應對豺狼,卻不想蛟龍也想入局,坑挖的有些大,隻是,坑再大也是坑,總會有人往裏跳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步步崢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狂花作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狂花作骨並收藏步步崢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