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驢車上把帶來的東西拿下來時,圍在院子外的那些個孩子們發出連連的驚歎聲,一個個都眼饞死了。<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一大條的豬肉,足有七、八斤,幾個袋子,裏麵肯定是糧食,一籃子的雞蛋,兩簍水果,再有就是一些菜,兩壇子酒,幾包點心,幾個包袱。


    杏兒和桔子看到這麽多東西,都傻了眼,如花催著東子和立森去幫誌學拿,可東子和立森卻站著不動。


    桔子看著,拉了如花到一邊,“如花,太多了,很貴的,你們拿迴去吧。”


    不知道杏兒什麽時候把崔氏給叫了出來,崔氏看到這麽多的精貴的東西,也不讓東子和立森拿。


    “帶迴去,帶迴去,別給我們買東西,省了錢你們花,掙錢可不易呢,我們有吃的,有的,奶奶有。”


    “奶奶,這是爹孝敬給你和爺爺的,您別攔著,來,二哥,快啊,把東西搬那裏去,那個應該是廚屋。”


    其實,他們也就是把大米、白麵和小米各拿來了十斤,玉米麵拿了三十斤,這一大家子人,也吃不了幾天的。


    到了廚屋一瞧,那裏能有什麽吃的,就見著一些黑麵和高粱,連玉米麵都是粗槎兒的,還沒有多少。


    到了屋裏和大伯、小叔、二嬸他們正式見了禮,柳氏和伍立文也把準備給兩位老人的薄襖和鞋交給了崔氏,又把給大哥、二哥、小弟以及幾個侄女和侄子的布料都分給了各家。


    點心和蘋果、蘆柑、兩小壇子的酒都讓崔氏給收著了,崔氏忙拿了點心和蘋果、蘆柑讓誌勤、如花幾個吃,如花他們都沒拿,就給杏兒和東子他們了。


    如梅看到杏兒、桔子和東子、立森四個人隻分吃了一個蘆柑,點心什麽的都沒動,說是讓崔氏收起來,給爺爺、奶奶、大伯他們慢慢吃。


    吳家現在三代人都還住在一起,三間正屋由吳和邦和崔氏夫妻、小兒子吳立武帶著外甥關大東住著,東廂兩間由大兒子吳立賢一家住著,西廂兩間由二兒子吳立德一家住。


    大伯有三個女兒,如花他們隻見到老三桔子,老大蘋兒和老二梨兒,一個在鎮子上李家做丫環,一個在隔壁村徐地主家做丫環,簽的都是五年的活契,所以杏兒就和桔子一直住在東廂的屋裏。


    聽杏兒提到過,蘋兒十六歲,梨兒十四歲,都是為了給大伯治病,沒有錢買藥,所以不得不才去做丫環的。


    二伯一兒一女,第二任的妻子正懷著六個月的身孕,兒子吳立森十四歲了,人老實話少,閨女杏兒十二了,和如梅同年,比如梅大五個月,杏兒是四月三十生的,如梅是十月初一生的。


    唯一的姑姑吳玉芳三年前去世了,姑父關守田下落不明,他們的兒子關大東從三年前來這裏投奔姥爺後,就一直住在這裏,今年十三歲了,比桔子小一個月,比誌勤大五個月,是二月初六生的,現在和小舅吳立武住在一個屋裏。


    崔氏叫樓氏張羅著去做飯,本來按著家裏昨天聽了消息後,就跟村裏人借了些玉米麵啥的,準備做玉米麵糊糊、菜窩窩的,可如今伍立文送來了這麽些子菜和糧食,還有一大塊肉,所以樓氏就叫給她幫忙的桔子,把伍立文拿來的菜挑了些,洗著切了,準備炒來招待伍立文一家。


    如花剛才在廚屋隻一陣子的功夫,就把這個家裏的家當瞧了個清楚,於是,叫了柳氏和如梅去給樓氏幫忙,畢竟人家是大肚子的孕婦。


    然後如花叫杏兒拿了個籃子,帶著喜娃,噢,現在應該叫誌曦了,如花已告訴誌曦,他的名字從今天起正式被叫響,他以後也將以伍家小兒子的身份落戶在伍家裏。


    “如花,提個籃子要去哪兒?”


    杏兒莫明其妙地被如花叫出了屋,提了個籃子,見如花隻和誌曦一路走著,一路和她問著村子裏的事,卻沒說要去幹嘛的話,所以,走了一會兒後,杏兒忍不住地問了起來。


    “去雜貨鋪子。”


    “幹啥?”


    “杏兒姐,去雜貨鋪子當然是買東西了,是吧,姐。”


    “對,誌曦說的是。”


    杏兒停下步子,不肯再往前走。


    “怎麽了?”如花覺得奇怪。


    “那個張寡婦不賒賬的。”磨嘰了半天,杏兒才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如花了然地“哦”了一聲,拉了杏兒接著往前走,說道:“杏兒姐,放心吧,我們不賒賬。對了,你說這個村裏也就隻有五、六家日子過的還算富裕,都是哪幾家啊?他們都幹些啥?你給我們講講唄。”


    “嗯,你瞧,那邊,是族長家,族長有三個兒子兩個閨女,大兒子就是咱村的村長,二兒子在鎮上開了個雜貨鋪子,三兒子在縣城裏一家酒樓的廚房裏幹活,大女兒嫁的是咱隔壁村李家村的村長,小女兒嫁給了一個秀才,住在楚郡府喜梅縣的一個村子裏。族長家的房子是除了米家、劉家外最好的,有兩間還是青磚大瓦房呢。”


    “那邊是劉秀才家,家裏有四十畝地,隻留了三畝自己種,其餘的都租出去收租子,他家的兩個兒子都在鎮子上讀書,聽說將來一準能考上當大官,他的大閨女嫁到了鎮子上,日子過的也不錯。”


    “還有就是從南方來的米家,不過,他們兄弟去年出事了,現在家裏隻剩下米老二的媳婦,他們的房子在那邊,也全都是青磚大瓦房,雖然房子比劉家蓋的氣派些,可他們家的地少,還都是河邊的荒地,所以沒劉家錢多。這不米老二的媳婦想把房子和地一塊賣了迴南方去,可一直沒人願意買。”


    如花看了看那邊的米家院子,孤獨地座落在村子的東北邊,遠離村裏的其他房子。其實米家的房子應該說是兩個院子,米老大和米老二兩兄弟各建了房,在中間修了堵牆,中間開了個月亮門,方便他們兩家互相來往進出。


    “還有兩家,一家是磨豆腐的吳立本吳六叔家,另一家是吳四家,吳四有手藝,常有活去富貴人家做木工,他們家裏都有十來畝地,日子都比我們要過的好。再有,就是開雜貨鋪子的張寡婦張嬸子了,她家也算可以。”


    杏兒說完後,羨慕地看了眼劉家正冒著煙的廚屋,劉家是村裏唯一一家隔幾天就吃雞蛋和肉的人家。


    “到啦,這就是咱附近幾個村子裏唯一開的一家雜貨鋪子,她家的東西好些都是從族長二兒子吳二伯的店裏進的貨,東西沒問題,價錢也沒往高提,就是買東西要當場付錢,否則別想拿東西走。”


    “嗯,錢款交易,本該如此。走,進去瞧瞧。”如花拉了杏兒和誌曦進去。


    鋪子裏沒人,如花四處看了看,東西算是差不多,也夠滿足幾個村子裏的需要了。


    杏兒看沒人在,就喊起來:“張嬸子,張嬸子。”


    “哎,來啦,來啦,買些啥呢?喲,這不是立德大哥家的杏兒嘛,怎地上嬸子鋪子這兒來了?這兩個小娃兒?哦,聽說你家來親戚了,這兩個娃娃莫不就是你家親戚的娃兒?喲,長的真是俊,幾歲了?來,嬸子給塊糖吃。”


    這位張寡婦張嬸子,從一個罐子裏摸了一會兒,摸出兩塊又黃又黑的糖塊來,要給如花和誌曦,兩人都沒有接。


    “多謝,我們不吃,你這裏有醬油嗎?”


    “有有,要多少?”張嬸子把兩塊糖又放進罐子裏去,一點沒有給杏兒的意思。


    “在哪兒?我看看。”


    “這邊。”


    張嬸子帶如花過去,如花看了看,哎,和現代的醬油差的遠呢,算了,有總比沒有的強。


    “要兩斤,嬸子這兒有罐子嗎?我們沒帶罐子。”


    “有啊,罐子兩文一個。”


    杏兒不依了,忙說:“先借我們裝了拿迴去,一會兒我再把罐子給你還迴來。”


    張嬸子撇了撇嘴,如花卻笑著說:“用過的就不好再賣給別人了,杏兒姐,家裏還能用,就買上。嬸子,你給裝兩斤醬油,再來一斤醋,鹽來半斤,你這兒有白糖和紅糖嗎?”


    “哎喲,好,嬸子這就給你裝,白糖和紅糖金貴,我這裏沒有,你想吃糖啊,這個黃糖塊一文錢三塊,買些去吃吧。”


    如花發現,杏兒看著那又黑又黃的糖塊居然會露出稀罕的樣子,於是,點點頭,“行,給包五文錢的。”


    從雜貨鋪子出來,如花又叫杏兒帶她和誌曦去了吳六叔家買豆腐,去時吳六叔和他媳婦都在,知道如花是杏兒家的親戚,吳六叔還多送了一塊給她們。(.)


    迴去時碰到吳誌森,如花便請他把買的東西拿迴去給柳氏她們去做,而她又拉著杏兒,帶著誌曦,到村子四處逛了逛。


    後來,要不是東子跑來叫她們迴去吃飯,恐怕如花還要再瞧一陣子呢。


    進到屋裏時,如花被一屋子的人給嚇到了。


    崔氏看她們迴來了,就衝坐在邊上的一個老婦人說:“二嫂,這是三兒家兩個小的,閨女叫如花,小子叫誌曦,如花、誌曦,來見見你們二嬸婆。”


    如花和誌曦乖巧地過去叫了聲:“二嬸婆好。”


    二嬸婆張氏眯著眼打量了一番如花和誌曦,笑著說了聲:“好,迴來了就快上桌。”


    伍立文卻又喊如花和誌曦過去,見了二嬸婆的二個兒媳婦、三個孫子、一個孫女。


    聽二嬸婆說她閨女得了信,本來也是要來見見的,可惜有事沒來成。


    如花想,二嬸婆的二個兒子也去服徭役了,這閨女是有事沒來成,否則的話,她閨女再帶一家子來,這還得借兩個大桌子去,要不都不夠坐。


    瞧瞧桌上的飯菜,估計是柳氏也看到來的人多,幸好如花買了七斤豆腐呢,要不然這些菜還真得今天全給炒了吃不成。


    飯桌上二嬸婆時不時的提起當初伍和貴本來要選她的二兒子過繼的,要不是她舍不得,今天說不定就是她用這些好酒好菜來招待崔氏一家了。


    聽著聽著,如花聽出些頭緒來。原來,伍和貴這一族本是姓吳的,和如花的爺爺同是一個吳家宗族的子孫。


    在伍立文的太爺爺這一輩時,在他們吳氏族裏的有兩個堂兄弟,一個好文,一個好武。兩人都爭氣,一個考上了秀才,一個參了軍。


    誰知那些年戰亂不斷,吳秀才被誤抓了兵丁。幾次不願衝鋒去打仗,還說他是文士之人,有秀才之功名,強他所願要他赴死,萬不能從。


    吳秀才這話被人層層轉報,居然給皇上知道了,於是,皇上大怒,說用人之際,小小的一個秀才,讓你去打仗又能怎麽樣?


    就把吳秀才下了大獄,讓吳秀才反醒。誰知,這吳秀才是一根筋的人,說大慶國的律法裏明文寫了:“有功名之人免兵免徭免役”,他沒錯。


    後來,皇下下旨:“他們吳氏一族五代人不可科考,不予功名,不授官職。”


    這還不算完,這吳秀才是犯了大事牽連了一族的人,可那個好武的吳秀才的堂弟,人家作戰勇猛,屢立奇功,吳秀才的事總不能也把人家的功勞給抹殺了。如此,皇上就給那人賜姓伍,讓他把一部分吳氏族人帶走,另立一伍氏宗族。


    不幸的是,伍立文的太爺爺他們是歸屬於吳氏宗族的,因此,五代人不能參加科考,到爺爺吳和邦這一代是第三代,所以才有爺爺吳的邦想辦法,為了兒子、孫子有出頭之日,就把伍立文過繼給了本是同宗的伍和貴,給伍立文和他的兒子找了一個科考的出路。


    如花實在不想再聽二嬸婆絮絮叨叨的話,就放了碗起身走到伍立文身邊,在他耳朵邊說了幾句話。


    伍立文就和大哥吳立賢耳語了兩句,吳立賢就讓他先去,伍立文就叫了誌勤、誌學、誌曦,和崔氏說了聲,把柳氏和如梅、如花也帶上,從驢車取了準備好的兩壇子酒、兩包點心、一條兩斤左右的豬肉去拜見族長和村長。


    眾人也吃的差不多了,崔氏就叫立森帶了他們去,剩下的人陪著二嬸婆一家子,把所有的飯菜掃光了。


    如花買的五文錢的糖塊也讓崔氏分給了杏兒、桔子、東子和二嬸婆的幾個孫子、孫女。


    在去族長家的路上,如花直截了當地問了伍立文:“爹,你是不是打算在村裏落戶?”


    伍立文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說道:“是,爹要在這裏落戶,好好孝敬孝敬你們爺爺、奶奶,幫你們大伯、小叔找大夫治病,給你們小叔娶一個好媳婦。”


    如花看向誌勤,問道:“在村裏落戶有沒有什麽影響”


    誌勤搖了搖頭,說:“我們問了,說是沒差異,吳主簿說落戶在村子還是落戶在鎮上,他都能給辦。”


    如花又看向柳氏,問她:“娘,爹要在村裏落戶,你同意不?”


    柳氏詫異地看了眼如花,說道:“同意,娘在哪兒都行。”


    如花又轉向誌勤幾個,問:“你們呢?”


    誌勤幾個還沒開口,伍立文卻問如花:“如花,你同意嗎?”


    如花看向伍立文,認真地向村子裏的掃視了一圈,半晌,才說道:“同意,這裏很好,有山有水,奶奶家的人看著也不錯。”


    伍立文高興地搓了搓手,又看向誌勤幾個,誌勤、如梅他們,馬上點著頭,齊聲說道:“我們也同意,爹娘、如花在哪兒,我們就在哪兒。”


    立森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等著,看伍立文他們又走起來時,才繼續在前麵給他們帶著路。


    到了族長家裏,敲開門後,居然是村長親自來開的門,立森叫了聲“村長。”就沒話了,伍立文隻好自己開口,報了家門。


    族長七十歲了,精神還不錯,聽伍立文說了,還記得伍立文的事,就對大兒子說:“是個念書的好苗子,人還忠厚肯幹,要不然和貴家也不會把他要了走。”


    族長和爺爺是一輩的,所以誌勤他們見禮時都給族長磕了個頭,叫了聲“族長爺爺。”


    族長叫誌勤幾個起來,吩咐妻子帶柳氏和如梅、如花去其他屋子和妻子、兒媳婦去坐著。


    “立文啊,你這幾個孩子都念書了吧?你現在是個啥功名了?”


    伍立文臉上一紅,“族長,我,我還啥也沒考上呢,這幾個孩子隻認了些字,沒上過學堂。”


    族長和大兒子吳立山對視了一眼,吳立山急問:“咋不叫孩子上學堂呢?你們這好不容易有個出路,就是專供一個考個秀才也好啊。”


    伍立文忙說:“是要送學堂的,等在這裏落了戶,我就送他們去學堂。”


    族長和吳立山又是吃了一驚,族長身子向前一傾,變了臉色,問道:“這是咋的了?怎麽要迴這裏落戶了?和貴呢,他們也要迴來嗎?”


    伍立文張了張嘴,有些話真的是不好說出口,吳立山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就說:“立文,是不是他們都過世了?”


    伍立文慌忙地擺擺手,“沒有,沒有,爹娘都好著呢,好著呢。”


    族長看著伍立文的神情,又看了幾眼誌勤、誌學、誌曦,心思略轉,說道:“莫不是他們有了男娃了?”


    伍立文點點頭,“嗯,三個弟弟。”


    吳立山吃了一驚,看父親歎了口氣,他也歎息了一聲,是啊,人家本來就是因為沒有男娃,才把立文過繼了去,想著供出來個秀才,若能再考個官來當的話,他們兩口子老了也能享享福。可這一有自己的孩子,還哪裏能再花錢供過繼的孩子考功名呢?


    “唉,命啊,也罷,你既有那個底子,就自個兒爭口氣,繼續去考,我就不信了,你爹給你把出路都找好了,你還不能給你爹考個功名迴來。”


    族長說的爹,當然是在說伍立文的親爹吳和邦了,伍立文想到父親對自己的期許,眼眶又是一紅。


    “族長,您放心,我會繼續考的,我若考不上,我這三個孩子我也供著他們考。”


    吳立山說:“嗯,你有這個誌氣就行,和邦叔心裏也就好受些。你們是打算落戶在咱村子裏了?那和貴叔他們都同意了?”


    伍立文尷尬地點了點頭,猶豫了片刻才說道:“我們斷了親了,淨身出的戶。”


    “啥?”


    族長和吳立山兩父子驚叫一聲,沒有想到居然會斷了親,那這個事還真不是那麽簡單的。


    族長的神情嚴肅了起來,厲聲問道:“立文,是他們做了不好的事,還是你們做了不好的事,會嚴重到非要斷親的地步。你,給我說清楚。若是你們品行有差,不尊老,行不孝之事,我們可要和你爹好好地管教管教你才行。要不然,族裏的子弟,豈不是要有樣學樣,壞了吳氏一族的家風。”


    吳立山也繃了臉,對伍立文說:“吳氏這一姓氏在大慶國不算少數,可隻有我們這一支,五代人不可科考,你知道這斷了多少人的前途。可我們都盼著有一天皇上開恩,給咱們個恩赦,讓族中子弟都能從科舉之路。你瞧瞧這些孩子,我們如此也就罷了,可他們還小,還得有出頭之日才行。可這樣,我們也得堂堂正正、老老實實的做人,孝敬父母,善養孩子。”


    伍立文紅透了臉,等村長說完,他這才說道:“族長、村長,你們教訓的是,但我們有不得不斷親的理由,絕非是我們不孝不賢,請你們聽我慢慢說。”


    伍立文就這樣,把如花怎麽抱錯,又怎麽給換了迴來,流言又是怎麽說的,鄒氏又是怎麽要他休柳氏的,待到講完時,族長和吳立山這才了解了事情的由來。


    兩人沒有說話,想了一迴兒後,族長對伍立文說:“如此,確實也隻有斷親這條路了。你們迴來就安心地在這裏待著,不過,這不會影響你參加考科吧?”


    伍立文就說:“應是不會,隻是斷親,並未除名。況且昨天去縣衙也問過了,明年春闈報名之事,吳主簿答應了,待我把落戶辦了,就可在彭田縣報名參加科考。”


    吳立山奇道:“吳主簿?你還認識縣衙裏的人?”


    伍立文想想,也算是認識吧,就點了點頭,“路上遇到兩個捕快,請他們幫的忙給引薦的,昨兒個剛認識。”


    族長又開了口:“那個抱錯的孩子,你叫她過來,我再看看。”


    吳立山聽了吩咐,去叫了如花過來。


    如花進來站好,對族長行了一禮,恭敬地喊了聲:“族長爺爺好。”


    族長仔細地打量著如花,看她眉目清靈,長相上等,舉止大方,很是滿意,便笑著說:“嗯,舉止有度,不浮不躁,是個好閨女。聽說,你識文斷字,還能給你爹講解學問。”


    如花的大眼睛直直地看著族長,也不怯懦,“族長爺爺,我的學問沒有我爹多,我隻是比我爹看的雜書多、去過的地方多些,所以才能和我爹討論幾句。‘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哦,你這話說的極對,讀書是不能死讀的,要長見識還真的多走走多看看才是。”


    吳立山也笑著說道:“你爹要在這兒落了戶,你會不會不習慣啊?”


    如花一聽,知道必是伍立文把她的事給族長和村長說了,於是就笑了笑,說道:“村長伯伯,等我住在村裏了,過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吳立山和族長對視一眼,笑了起來,“嗯,爹說的沒錯,這是個好閨女,立文啊,這孩子不錯,你有福了。”


    伍立文聽族長和村長都誇如花,自然是極為高興的,攬著如花的肩,對族長和村長說道:“嗯,我家如花真的很好。”一點沒有謙虛的樣子。


    族長和吳立山看他們父女間相處的極好,也真心為伍立文高興,吳立山想到伍立文要落戶的事,就又問:“村子裏的地方倒是很多,你是打算買宅基地建房呢,還是和你爹一家擠擠住?”


    伍立文想了想,就說:“打算建房。”


    吳立山想想也是,吳和邦一大家子,也真沒地方住了。


    族長摸著胡須也說道:“自然不能住一起,畢竟已是兩家人了,日子還是自己過自己的,你爹、你兄弟有難處時,你幫一幫就行,莫要因為小事,壞了你們兄弟間的情份。”


    伍立文點頭應了一聲“嗯”。


    如花想到一事,便問:“村長伯伯,村子裏有沒有立碼就能住的房子啊,我們想早點在村子裏住下,買一些地,種上糧食。”


    族長和吳立山對視一眼,心想,到底是富人家裏長大的,不識農務,都這個時候了,草都快要枯死了,糧食還能種嗎。


    族長說:“孩子,這個時候過了種糧的季節了,要到明年春天才能播種,行啦,種地的事你一個女娃也不必操心,有你爹呢。”


    吳立山也說:“嗯,村子裏呢倒是有兩處空房子,一處原是一個獵戶住的,五年前獵戶進了南山後就再也沒有迴來,怕是兇多吉少;還有一處是劉秀才前兩年蓋的三間茅草屋,用來放了一陣子糧食,後來又堆著柴火,今年倒是再沒用,隻不過怕是不能馬上住,得好好修補一下才成。


    伍立文聽了,就說:“村長,要不咱去看看。”


    吳立山一拍伍立文的肩膀,就說:“叫什麽村長,這麽見外,小時候你可是立山哥、立山哥的叫的,怎麽,出去二十年了,就跟哥生分了?”


    伍立文聽話知音,忙說:“怎麽會呢,我一直記著立山哥呢,小時候你常帶我們下河去摸魚的,有一次還被族長大叔給捧了,把我們幾個也教訓了一頓。”


    吳立山聽了,“哈哈哈”地笑著,說:“小時候,那是你小時候,我那時候可都成了親有兩個娃娃了,不過說起來,爹也是,揍這些毛頭小子就好,怎地把我快三十的人給揍了一頓,讓我在媳婦兒麵前都抬不起頭了。”


    族長早忘了當初為何要揍這個大兒子,聽著大兒子埋怨的話,隻笑著,沒有迴他。


    伍立文叫了柳氏他們,和族長告了辭,就由吳立山帶著,去瞧瞧村裏的那兩處空房子。


    吳誌森在帶伍立文他們到了族長家後就走了,如花從村長家出來時,瞧到吳誌森原來是在院子外等著呢,十四歲的少年了,換成現代也就隻是個初二的學生,正是朝氣蓬勃玩玩鬧鬧的年紀,可這個堂哥卻像個小老頭似的,做什麽都不言不語的,問他幾句,他才迴你一句,還惜字如金。


    “森堂哥,劉秀才的兒子在哪個學堂念書?夫子教的好嗎?”


    搖頭。


    “森堂哥,蘋兒姐和梨兒姐多久能迴家一次?她們幹活的那家對她們好不好?”


    “森堂哥,劉秀才的這屋子怎麽像是塌過的呀?”


    “森堂哥,這獵戶會不會隻是出遠門了,萬一我們占了他的木屋子,他又迴來怎麽辦?”


    “森堂哥,你進過那邊那個山嘛?裏麵都有啥呀?還有那邊的小林子,我瞧著挺好玩的,改天你帶我們去啊。”


    “不行。”


    總算是說了兩個字了。


    “咋不行?”


    “那個小林子可不敢去,老人們說那裏邊有古怪,天神守著呢,誰去冒犯了,天神就降飛石來砸誰,會砸毀了整個村子的。”


    吳立山在一旁聽到如花要去小林子裏玩,忙出聲阻止。


    如花和誌曦聽了,疑惑地又看了幾眼那邊的小林子,誌曦心想:飛石,天神守護著的是什麽啊?


    吳立山帶著伍立文這一看,就看了快兩個時辰,從村長家出來時,柳氏就帶著幾個孩子迴去了,可半道上,如花和誌曦又溜著跟了來,立森見了,就也一直陪著他們兩個。


    這兩個時辰,如花可是好好地把整個大吳村的概貌給瞧了清楚,對於村長說的那兩處屋子,不隻是如花,就連伍立文也沒看上,他想著還是買一塊宅基地,建幾間屋子,現在地還沒有凍呢,如果快著些,頂多一個月就能蓋好住上。


    這邊有個婦人正好碰到了村長,就叫了村長去說話,伍立文就和如花說買宅基地建房子的事。


    “買個兩畝左右,除了蓋房子,後院還可以開塊地來種些菜,買宅基地加蓋房子算下來,大概有個三十兩就差不多。”


    “爹,三十兩不夠吧,買青磚都不止這些銀子。”


    “啊?如花啊,爹沒想蓋青磚大瓦房,爹就想著蓋幾間土坯房,多立幾根木頭。”


    如花暗自無語,臭著一張小臉就對伍立文說:“爹,房子是遮風擋雨的地方,你這土坯房茅草屋的,一下雪,那屋頂不得被雪壓塌了。”


    伍立文捏了一下如花的耳朵,好氣地說道:“怎麽會,爹會把雪掃掉的嘛,咱現在錢不多,還是正經多買幾畝地的好。不過啊,族長說的對,這地現在又不能種東西,買了隻能先放著。”


    如花把小耳朵從伍立文的大手裏解救出來,說道:“不行,建房來不及,爹你忘了我還要開作坊,給咱的店裏供貨呢,沒地方怎麽請人來做工。”


    伍立文一想也是,這樣就有些犯難了,試著和如花商量著:“要不,咱先住獵戶的那兩間木屋,先買塊地把作坊建起來,我們一家人這些日子趕趕貨,人不夠的,叫你奶和桔子他們也幫幫忙。”


    “不行。”如花又搖頭。


    這迴伍立文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想了一會兒後,好聲好氣地就說:“如花,咋又不行呢?那鎮上客棧住的貴,你爺爺家又沒多餘的地兒讓咱們借住,咱要在村裏,也隻能先住獵戶的屋了。一畝上等田要十兩銀子,咱不多買,就買個兩畝,這中等田、水田、沙田之類的,也得買上個六畝,這就得小七十兩的記著。”


    “還有柴火這些的,也得有了房住後馬上去砍,多備著些。過冬的糧食咱買的那些恐怕還不夠,你哥上學堂的事咱不是也都說好了,鎮子上的那個胡夫子,吳主簿說他的學問不錯,這錢又得在這上麵花一些,你那鋪子開了,還要周轉,所以咱手頭的這四百兩銀子也就緊巴巴的,能省就得省啊。”


    “爹,我不是說買地不行,我是說住那木屋不行。我有個地方,既能解決咱馬上住的問題,還能解決作坊請人的問題。你瞧那邊,就兩個院子,那家正找買主要賣呢,而且人家隻要一拿錢,就立碼交房。”


    伍立文順著如花指著的方向望去,在村子的東北麵,隻有那麽一處院子,還是青磚大瓦房,看著像是地主家。


    “這得不少銀子呢吧。”


    “爹,不算貴,連房帶房子邊上那兩畝地,還有五畝上等田、二十畝荒地、兩座小山坡,一共二百兩。”


    伍立文奇道:“你咋知道的這清楚哩?”


    如花笑嘻嘻地指著正和村長吳立山說話的那個婦人,說道:“她說的呀,就是她要賣這些地和房子的。”


    伍立文看了一眼那個婦人,就立即收迴目光,又捏了下如花的耳朵,嗔怪地說道:“就你耳朵尖,聽的這麽清楚,那爹是不是和她再砍砍價?”


    如花扭過頭去,這老爹怎麽突然有了個捏她耳朵的壞習慣,這可不好,得讓他改了,“不必了,她這價算是低的,一會兒讓她帶咱們去房子和那五畝地瞧瞧去。”


    “嗯,行,聽我閨女的。”


    父女倆在這邊小聲的嘀咕著,那邊的婦人卻是已哭了起來,還要給村長跪下,村長忙喊如花,叫她過來扶米家婦媳起來。


    “你快起來,你這婦道人家給我一跪,讓別人看了怎麽想?快起來說話,你這房子、地除了富貴人家,你看哪一戶莊稼人能拿得出這麽多錢來買,就是劉秀才家,也一下子出不了這麽多錢啊。再說了,徐地主家不是說了要買嘛,你咋地就不賣呢,他家二百兩能出的起的呀。”


    米老二婦媳一聽吳立山提起徐地主來,就又哭了起來,說道:“村長啊,你是不知道啊,他家那個管家,每迴來說是要買,可每迴都往下壓銀子,昨兒,他又來了,說是一百兩,我這房子加那五畝地可都比一百兩多呢,他這不是欺負我一個婦道人家沒了男人沒人撐腰嘛,咋能這樣壓價呢,我就是把這些換成石頭扔河裏還能聽兩個響聲,這要是一百兩賣給他,那還能叫我死了有臉去見我家男人和他大哥嘛,他們辛苦掙的家當,可都扔在這荒地上了。”


    吳立山還真不知道徐家居然把價錢壓的這麽低,於是歎了口氣說道:“唉,有錢壓死人啊,米家媳婦,你也不要再哭了,再想想辦法,要不明天我去鎮子上找個牙行給你問問,看牙行的掮客能不能幫你找個買家。”


    如花看時機到了,就衝伍立文使了個眼色,伍立文就走了過去,狀似無意地問道:“立山哥,明天去鎮上有事啊?要不要我幫忙,我現在還在鎮子上的客棧住著呢。”


    “哦,替她去牙行找掮客,她家的房子和地要賣,因是要一塊賣的,所以還沒有找到買主。”


    伍立文裝著訝異的樣子,就問:“是哪處房子?地有幾畝?我這正好為房子的事發愁呢,不知道能不能看一看,如果價錢合適,我可以考慮一下買下來的。”


    吳立山說:“要兩百兩呢。”


    伍立文點點頭,“嗯,先去看看吧。”


    米老二家的和吳立山有些驚訝地看著伍立文,打量他一身衣裳,雖說沒有打補丁,但離一下子能出手二百兩銀子的人的模樣,還是不太像啊。


    米老二家的愣了一下,病急亂投醫,雖不太相信伍立文能出得起銀子,可這會兒她還真的是沒有辦法了,所以立刻就說:“在那邊呢,走走走,我帶你去看看,這兒離我家地近,是好田哩,五畝,連著的。還有河邊那處的兩座小山包以及山下的二十畝地,我家男人和我大伯子都收拾過的,你們明年再整整,也能種些豆子、玉米的。房子是前年才蓋的,一碼的青磚,可好呢。”


    “大兄弟,不瞞你說,要不是我家男人和大伯子去年沒了,我大嫂先帶著孩子迴了南方老家,我也不會這麽急著要賣,我大嫂帶信來叫我早些迴去,她那兒還等著這邊房子和地賣了錢,我帶迴去到那邊買些地過日子呢。”


    五畝地是連在一起的,地還不錯,看出以前肥給的很足,今年的糧食都收過了,現在田裏空著,卻有不少雜草。


    伍立文抓了把土在手裏捏著看了看,就說:“地不錯。”


    米老二家的一喜,忙又說:“房子在東北麵,那兒隻我們一家,兩處院子,不過中間有道門,方便兩麵進出,房子又大又亮堂,都砌了炕,冬天燒上柴火,睡著也舒服。”


    如花就問:“嬸子是北方人?”


    “是啊,睡慣了炕了,來這裏冬天沒個炕還真冷的不行,所以我家男人就請了匠人,建房的時候都砌了炕,冬天住著不凍人,他們南方人慣睡床的,夏天就把床擺了,去床上睡。”


    說著話,就到了米家的院子,米老二家的從她家的院門帶著伍立文他們進來的,如花看了看,坐北朝南,正屋四間,其中兩間還帶著耳房,東西廂各三間,廚房在東廂和正屋邊的角落上,西南角是茅房,院子裏還有一口井,如果再蓋上幾間倒座屋的話,那這院子還真像一座一進的四合院了。


    看完了她家的院子,米老二家的又打開中間的月亮門,穿過月亮門進到的是米老大家的院子,與米老二家不同的是,正屋與米老二家的正屋的位置要錯一間屋子的長短,他們這院子裏的屋子建的都要靠後一些,故此米老大家的前院要大些。


    房子的布局倒是和米老二家的一樣,也是正屋四間,帶著兩間耳房,東西廂各三間,廚房在東廂和正屋邊的角落上,西南角是茅房,院子裏沒有水井。


    兩家的後院都還有一大片地方,隻開了一小塊地種過些菜,沒有豬圈也沒有雞舍。米老大家院子旁邊的兩畝地,也是米家買下來的,但空著什麽也沒有蓋。


    “怎麽樣?房子你們中意不?”


    如花點點頭,“還行,嬸子帶我們去看看那處荒地和那兩座山包吧,離河邊近是吧?”


    米老二家的聽如花說對房子還中意,臉上帶了笑,很是高興,就說:“行啊,去瞧瞧。”


    村長吳立山和吳立森都一直陪著伍立文父女三個,吳立森不說話,拉著誌曦,帶著他在前麵走,村長吳立山看如花和米老二家的正說著話,就拉了伍立文落後了兩步。


    說道:“立文啊,這房子和邊上的兩畝地,還有那五畝田,都還不錯,你買了也好。就是河邊的那兩座山包和荒地,你還是多思量思量,要花錢花人力整治不說,還不一定明年就能種出些啥來,別白費錢。”


    伍立文應道:“哎,我知道了,一會兒我仔細瞧瞧。”


    到了荒地,伍立文不禁有些打退堂鼓,雜草叢生不說,有些地方的雜草還齊了腰,再翻開土看看,還有許多的石頭石子的,真還不好收拾。


    況且,這二十畝,還不是完整的地,有兩處還是水塘,聽吳立山說,米家二兄弟前年挖的,整了一個三畝的,一個兩畝的,不知道在搞些什麽,在那處三畝的水塘旁,還有一塊看著像是積了許多泥沙的深坑。


    “那是早時候村上建的水池子,有十幾年了吧,都積了不少泥了。”


    吳立山看伍立文往那邊看,便出聲給他解說了一下。


    如花和誌曦個頭小,伍立文沒讓他們跟著到這水塘邊來,如花踮起腳來,這邊的雜草、蘆葦長了不少,都高過她了,讓她也瞧不清那邊到底是個啥樣子。


    正想穿過草叢去看看,伍立文和吳立山已地來了,瞧著伍立文的臉色不是很好,如花還說要去那邊的兩處山包看看,伍立文卻沒了心情。


    “如花,不去看了,隻長了些雜草,幾棵樹,就啥都沒有了。”說著,伍立文看了一眼用熱切的眼神正望著他的米老二家的,想了想怎麽說後,才開了口:“房子和那五畝田我是看上了,可這邊真的是太差了,能不能不買這邊,隻買那房和五畝田地。”


    米老二家的一下子失望極了,就是因為這二十畝荒地和那兩座山包不好賣,所以她才一直咬著牙堅持買家必須要一齊買的,如今才看到點希望,有人中意了,可還隻是看中了房子和那五畝地,不願意買這邊的荒地。


    “大兄弟,你再看看,這地真的還行的,我家男人和大伯子已拾出十多畝了,這地能種的,真的,能種的。”


    如花低了頭,看著腳底下的地,這一處應該就是他們收拾過的吧,可惜,再沒有接著幹,雜草又瘋長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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