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來,夜涼如水,天氣一日比一日冷。


    看著沈清荷,他不能讓她在這裏睡覺著涼。


    連璧伸手,將她攔腰抱了起來,她身子這麽單薄,抱起來一點都不重。


    他將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頭,她嫩滑的小臉輕輕的蹭著他的脖頸,引得一陣陣微癢,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香氣沁人心脾。抱起她時,那發冠不小心滑落,三千青絲盡皆灑在他的肩頭和手臂上,涼涼滑滑,猶如黑瀑。不知是否因為喝了酒,他看著那烏黑油滑的頭發竟有些眩暈。


    抱著她在懷裏,一種莫名的感覺湧上心頭,是疼,是愛,還是莫名的痛,夾雜於心,讓他也辨不出來。


    他邁開腳步,跨過門檻,向著她的房間走去。一步一步十分穩健,她的衣袂隨著秋風輕輕擺動。


    這短短的路,他卻似乎走了很久,心裏竟有一種希望,希望可以走到天荒地老。


    可是實際很快就到了她的房間,他彎腰把她放在床上,竟有些不舍。


    女子烏黑的睫毛輕輕顫動,她在他抱著她的那一瞬間就醒了,但是……她沒有睜開眼,倘若她睜開眼,先生該是怎樣的尷尬?


    沈清荷感覺自己躺到了柔軟的床上,心裏這才鬆了下來,然而,身前的人似乎沒有離開,她感覺到他的目光長久的凝視著她,讓她心裏有些緊張。


    突然,她似乎感覺他彎下身,輕輕一下,什麽挨著自己的唇……


    涼涼柔柔,酥酥癢癢,意識到那是什麽,她震驚了,極力控製住自己睜開眼的欲望,衣袖內,十指卻握得緊緊的。


    接著,他微涼的手輕輕的撫了撫她的臉龐,放開了,過了半晌,似乎聽到腳步聲,關門的聲音,他已經離開了。


    沈清荷豁然坐了起來,屋內隻有她一個,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可是那個吻是如此的清晰,不可能是她做夢。


    她扭頭望向窗外,梧桐樹下,是連璧的影子,他一襲白衣背身而立。


    “先生……”她輕輕喃語,秀眉微蹙,心裏猶如波濤一般激蕩,難以平複,“為什麽啊?”


    她的腦海中似乎響起了胡姬花的話語,又似乎響起了獨孤傲的聲音。


    此時此刻,她還能自欺欺人嗎?她和先生,已不是師傅和徒弟的關係那麽簡單。


    她此時心亂如麻,若要問她此時的感受,隻有“不知所措”四個字可以形容。對任何人,她都可以很快做出決斷,可是唯獨對先生,卻很難。


    無端的,她想起了蕭乾,那個在她危難時刻照顧她,保護她的男子,那個既溫柔又霸道的讓人難以迴避的男子,她已經好些時候沒有得到他的消息了。從天策閣傳來的消息,晨國侵犯大隋邊境,他禦兵抵敵,戰事膠著,自然不可能給消息她。他那樣子的人,曾經是她想象中最合適的良人,隻不過將來之事不可預料,她雖然曾動心,但是她對於沒有把握的事情從不付出全意。


    “蕭乾,請你原諒我的自私吧。”她低聲道。在她心中,此時而言,最重要的還是沈家。


    秋天已近尾聲,此時,遠在朔北的大漠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麵邊聲連角起,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濁酒一杯家萬裏,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馬上,一人金盔銀甲,手握羌笛吹起了這首《漁家傲》。隨著悠悠的笛聲,仿佛迴到了莫愁湖上,無端,那個清麗無雙的女子似乎浮現在他的眼前一般。


    然而,這裏並不是淩州府的莫愁湖。許久沒有她的消息,不知她現在如何?他身在邊關,一直以來軍情緊急,哪裏時間去想兒女私情,這麽久沒有寫信給她,她會怪自己嗎?


    遠處一片雪白,遮住了茫茫黃沙,北方的冬天來的早,此時南方還是深秋,這裏卻早已下過一迴雪了。


    此時,渾圓的落日猶如瑰麗的圓盤一般,已經挨著地麵向下沉去。


    “將軍!”一個盔甲武士趕了過來,半跪在他的麵前,“有事稟報!”


    蕭乾放下了羌笛,一雙濃濃的劍眉蹙了起來,看著他問:“何事?”


    士兵急忙奉上書信,道:“京城來的加密急信!”


    蕭乾一凜,立即取了信封過來,果然看到是加蓋禦印,皇上親書。


    一看那信上寫的,他的濃眉糾結成墨。


    這時,一身銀甲的吳笙從遠處走了過來。


    “軍師!”士兵立即行禮,退到一邊。


    “大哥,什麽事?”


    蕭乾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京城急信,二殿下失蹤,皇上急召我迴去。”


    吳笙大吃一驚:“二殿下失蹤,為何召你迴去?現在晨國剛剛退兵,卻怕他有個反複,倘若再來偷襲一次,無人抵擋,那可怎麽是好。”


    “我必須迴去!”蕭乾毅然道,他翻身下馬,陡然間,腰間劇痛。


    “大哥,小心!”吳笙趕緊扶住了他,“是劍傷還沒好吧?你這樣,怎麽快馬加鞭急趕迴京城?身體都還未休養好。”


    蕭乾忍痛按住腰間部位,卻覺得隔著衣服濕漉漉的,拿開手一看,隻見手上都是紅色,不由得有些惱火。


    吳笙一看,吃了一驚,這傷比想象中還難愈合,禁不住有些擔心。


    “趕緊迴去上藥吧?”吳笙勸道。


    蕭乾擺了擺手:“無妨。現在我說的話,你一字一句都要好好聽著。”


    他麵色凝重的看著吳笙:“現在皇上病重,京中局勢緊張,京城守備軍是我一手訓練出來的,皇上迴去,意思是要我輔佐二皇子登位。現在二皇子失蹤,生死未卜。倘若大皇子借機篡位,除非投誠,不然整個大隋都沒有我們蕭家的立足之地。”


    吳笙看著他,張了張嘴,半天沒有作聲。想不到京城的事情竟然已經發展到如此危險的境地,比起這邊疆,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蕭乾繼續道:“據我觀察,晨國吃了敗仗,死傷過半,這一次是真的退兵。即便他們有意偷襲,也不可能得逞。”


    “你跟我來!”


    吳笙隨著蕭乾到了營帳,隻見蕭乾讓他稍等,出來的時候,蕭乾的手裏多了三個錦囊。


    “這三個錦囊交給你。當你有疑問遇到困難的時候,把錦囊一個個打開,屆時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當然,我希望最好沒有用到錦囊的時候。”


    吳笙拿著三個錦囊,若有所思的看著蕭乾,莫非將軍早已料到他們會遇到怎樣的情況?


    “左將軍趙海留在你這裏,右將軍鄧軒今晚就隨我親赴江南!”


    吳笙又是一愣:“為何是江南?”


    蕭乾微微一笑:“你隨我來。”


    營帳內已經點起了燈火,蕭乾將手中的密信在火上稍微烤了烤,隻見空白處立即多了幾個字。


    “人在江南,極可能是淩州。”


    淩州?!那個女子也在淩州!不知為何,大哥這麽急著前往,他總覺得跟那個女子也有莫大的關係。


    吳笙恍然明白,皇家密信往往怕半路遭攔截,最為秘密的需要火烤才能顯現。這個秘密就是屬於密中之密了。


    “是!大哥,你放心去吧!屬下誓不辱命,誓死守衛好北疆邊界!”


    蕭乾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的點了點頭。有他在,他並不擔心邊疆的情況,此時此刻,他擔心的反倒是遠在千裏之外的淩州。


    當晚,一隊輕騎直接從邊塞出發,沿著最快的小路徑直開往淩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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