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籲停了驢車,問道:“怎麽,莫不是你反悔了,不讓我們過了?”


    殷叔獻快步走到裴逸身邊,指著車後麵鄧遐正在抱著暢飲的酒問道:“敢問酒家,這位壯士所飲之酒,可是你所賣之物?”


    “當然,若無事,我要繼續趕往下一個地點賣酒了。”說著裴逸就要趕著驢車繼續走。


    但是殷叔獻立刻拉住了裴逸胳膊說:“酒家,敢問此酒為何名?產自何方?鄙人似乎從來沒有聞過此酒。”


    裴逸此時想了一個名字,於是說:“此酒名曰曆山釀,產自隨郡厲山鎮。這位兄台,我已迴答問題,可否放行?”


    但是殷叔獻卻沒有放開手說:“可否將此酒賣於鄙人?”


    賣酒?嗬嗬,裴逸立刻迴絕道:“不賣不賣!”


    殷叔獻說道:“你是賣酒的,我有錢,你為何不賣?”


    “我說了,此酒隻賣有緣之人,你們集會,卻攔了我的路,這說明你我乃是無緣之人,你自然無權品嚐此酒。”


    “好狂妄的口氣啊!”此時聽到了這邊的騷動,雅集上的文人雅士們的都紛紛朝這邊走了過來。而開口說話的是一個白衣少年,比起王獻之,他的穿著則正式了許多:“今天在場之人,皆乃是天下最擅長品酒之人,怎麽喝不得你的酒?你一個賤民竟敢如此狂妄?”


    司馬道苓低聲說:“他是王愉,太原王氏,當朝侍中,藍田侯王坦之的次子。”


    裴逸笑道:“正所謂詩酒不分家。我的這個酒,性烈味醇,乃是給懷有詩才之人品嚐的,你,還不夠格。”


    王愉聽到裴逸此話,氣的嘴都歪了:“你你你個賤民,你說什麽?我不夠格?你太狂妄了吧,你可知道我是誰?”


    裴逸指著王愉笑道:“太原王氏的小兒郎王愉而已,何足掛哉?”


    “何足掛哉?你狂妄至極!是你自尋死路!”


    此時眾人皆過來攔住已然氣的七竅生煙的王愉:“王兄,何必跟一個賣酒的瘋子和胡姬較真呢?消消氣。”


    謝道韞從人群中一望,也看見了裴逸,滿臉驚訝,心中疑惑自己不是請裴逸過來參加雅集嗎?怎麽成賣酒的了。更驚訝的是戴著麵紗的餘姚公主司馬道福,她不但驚奇裴逸,更驚奇的是旁邊的那個胡姬的身形,看著好眼熟。


    謝道韞剛想說話解圍,王愉就開口了:“好!賣酒的,你今天倒是說說,我怎麽沒有詩才了?沒有詩才我能受邀參加這燕雀雅集?看看那邊的書案,我今日作詩3首入集,怎麽沒有詩才?”


    裴逸下車,走到書案旁,拿起王愉寫得那三首詩讀了一下,全部寫得是關於安逸生活和秦淮景色的詩句,辭藻極其華麗,也可以說是有才華。


    王愉自豪地笑道:“怎麽樣,我的詩可否有詩才?”


    結果裴逸哈哈大笑,然後改了一下南宋林升的《題臨安邸》,吟誦了出來:“山外青山樓外樓,秦淮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騷客醉,直把揚州作司州。想永嘉之亂後,社稷崩塌,主上蒙塵,北方飽受戰亂之苦,天下民不聊生,你王愉作為士家大族的子孫,不思北伐報國,卻在這裏寫這些靡靡之音,博人眼球,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有詩才?”


    王愉被裴逸這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隻好急忙退進了人群之中。


    而周圍的名人雅士們聽到裴逸的改編的詩,頓時驚為天人。紛紛開始低聲反複吟誦這首裴逸改編版的《題臨安邸》,不停地點頭稱讚。


    此時一個二十八九的俊美男子站了出來,作揖問曰:“這位小郎,之前多有冒犯,還望海涵,鄙人不才,主持此次雅集,敢問小郎姓名。”


    司馬道苓又低聲耳語介紹說:“他是王煥之,王羲之的三兒子。”


    看來這王羲之的兒子都很帥啊,難道世家大族真得長得都很好看?


    裴逸則也下車作揖拜曰:“小弟姓名,不足掛齒,隻不過是一個賣酒人而已。”


    王煥之畢恭畢敬地說:“鄙人知足下乃是非凡之人。此酒必然也是非凡之酒,不知我等諸位,可有緣飲此酒?”


    裴逸微微一笑說:“我已說過,懷有詩才之人品嚐。”


    王煥之看著在場的所有的文人雅士們說:“那足下認為,我等之中,何人乃是懷有詩才之人?”


    裴逸此時也是想來逗一逗這些文人,於是說:“我看諸位都在這裏做對聯,不如我也出一個對聯,而諸位接下聯如何?誰的下聯接的附和我的意境,我就把這些酒,免費送給那位雅士,並且附送精致的點心一份如何?”


    眾人此時皆點了點頭說:“這個好。”


    甚至有的人自豪地說:“看來這車酒我贏定了。”


    王煥之此時行禮道:“請足下出題。”


    裴逸微微一思忖,看到了謝道韞,想起了她未來悲慘的命運,於是順口念出了一個:“寂寞寒窗空守寡。”


    殷叔獻直接笑了起來說:“這有什麽難對的,我對‘悠然新衣再嫁人。”


    “此對不對啊!”此時王煥之笑著拍了拍殷叔獻的肩膀說:“叔獻兄,你沒有領會這位酒家的巧思。此對與謝公流傳的出的那個上聯‘煙鎖池塘柳’是一樣的巧妙。您沒發現這一句的上方都是宀字頭的字嗎?”


    裴逸隻是笑而不語,廢話,煙鎖池塘柳的那個對子也是我考謝安的題目。你們還是圖樣圖森破啊。


    “是嗎?”殷叔獻稍微一想,就笑道:“哈哈,原來如此,是我大意了,諸位見笑了。”


    不過此話說完,大家都又陷入了沉思,半天迴答不出來。


    “這怎麽對啊?”


    “太難了吧,還要對上意境,這誰能對上啊?”


    裴逸看著之前自恃才高的王愉,笑著問道:“王愉,王兄,你剛才不是說自己的有詩才嗎?可否想出?”


    王愉此時羞愧又躲進了人群之中,不敢露頭。司馬道苓也急忙低聲問道:“裴逸,我想不出來,你能告訴我答案嗎?”


    裴逸自然知道好多答案,否則他也不會出此題,但是就在裴逸裴逸準備告訴司馬道苓的時候。忽然謝道韞開口了:“惆悵憂懷怯憶情。”


    “惆悵憂懷怯憶情。”王煥之逐字一對,果然對仗工整,唿應上文情感:“阿薑此對,可堪妙對啊。”


    周圍的這些文人雅士們也都紛紛附和點頭。殷叔獻更是說道:“此對堪稱佳對,不亞於謝公之前流傳出的‘煙鎖池塘柳’之對。阿薑的才華,果然令我等男兒汗顏,正是巾幗不讓須眉,也不知將來誰能有幸,博取阿薑的芳心啊。看來我殷叔獻是修煉一輩子都不行了,哈哈。”


    不過裴逸聽到這陣讚賞,卻真得是“惆悵憂懷”。此對莫名的和謝道韞的未來命運不謀而合。


    謝道韞將來嫁給那個王凝之之後,可是一點不幸福。畢竟謝道韞才華太高,而他的丈夫卻基本是個廢物。


    惆悵歸惆悵,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裴逸現在還是開心地說道:“既然這位小娘子已經對上了這幅對聯,那麽就是有緣人。這車酒和這盒點心自然贈予娘子。請笑納。諸位可否幫幫卸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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