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兩個人走迴家之後,溫途的酒勁兒徹底上來了。  起先方遲還沒發現,他隻是領著溫途往迴家的方向走著,進了小區大門之後才注意到旁邊的人已經走不出直道了,嘴裏念念有詞,方遲湊過去之後他又不念了。  進了樓道,方遲伸手捏住溫途的下巴,笑著問:“喝醉了啊?”  溫途眼睛一瞪,高聲道:“沒有!”  “哎,小聲點。”方遲樂出了聲,“還沒醉呢?說話音量起碼比平常高了八個度。”  “沒有!”溫途再一次鏗鏘有力地迴答他。  “再大點兒聲。”方遲一邊笑一邊把溫途往樓上拉,“整個小區的感應燈都為你而亮。”  溫途也不知道有沒有把方遲的話聽進去,反正咬了下嘴唇後就閉嘴了。到了家門口也不知道摸鑰匙,就這麽站在門口和方遲幹瞪眼。  就這賀雲褚也好意思說溫途酒量好呢。  方遲伸手戳了戳溫途的臉:“鑰匙呢?”  溫途鼓起腮幫子:“包裏。”  方遲又戳了一下:“拿出來啊。”  溫途這才呆呆地哦了一聲,在包裏摸了半天總算摸了串鑰匙出來,方遲正在想他要不要幫忙插進鎖孔裏的時候,溫途就自己把鑰匙插了進去,順利開了門。  媽媽在飯局中途給溫途打過電話,說是今晚去小姨家住兩天,晚上讓他和方遲自己弄點東西吃,所以現在家裏隻有方遲和溫途兩個人。  一般醉酒都能發生點兒事,但輪到方遲這邊了,他除了笑得停不下來以外暫時沒有什麽別的想法。  主要是溫途一進屋就開始滿屋子找水喝,從大門逛到臥室再逛到廚房,完美忽略掉飲水機的位置,手裏攥著杯子急得眉頭都緊皺起了。  方遲笑夠了才走過去,接過他的杯子幫忙倒了杯水,溫途喝了一大口以後把杯子放好,又推著方遲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我給你講講我和賀雲褚的故事。”溫途板著臉,十分認真嚴肅,“那是一年冬天……”  方遲聽他含含糊糊地說著話便又憋不住笑了,湊過去在人嘴唇上親了兩下後說:“睡吧,明兒再講。”  “不,”溫途把剛要起身的方遲壓了迴來,怕方遲又要走,索性翻身坐在了對方的腿上,雙手撐著方遲的肩膀,一字一頓道,“聽我講故事。”  您這個姿勢還真不大像要好好兒講故事的。  送上人的豆腐沒道理不吃,方遲順手摟住他的腰,把人往前抱了抱,又親了兩口:“說吧。”  溫途唔了一聲,眼神有些迷離,像是陷入了迴憶。  “溫屑是個媽寶。和我媽媽結婚以後,在家裏什麽都不幹,還總覺得媽媽是沾了他家的光才能住到城裏來,所以對媽媽很不好。”溫途說這些話時語速很慢,聲音也不自覺地放軟了下來。  方遲想勸溫途別說了,他真沒興趣去挖別人的傷口,可看見溫途的表情時他的勸說又說不出口了,有些話或許讓他說出來才是最舒服的。  “我很小的時候,七八歲,能記住事情的時候,還不住在這個鎮裏,是離婚了之後媽媽帶我過來,住在這邊的。”  “鎮子裏的人都說媽媽是被人……遺棄?丟棄?反正是不要的。單親媽媽肯定是因為自己不檢點才離婚什麽的,那時候沒錢,媽媽帶我住在一個院子裏,每天聽見鄰居嚼舌根,他們也不避著點兒,有時候還會當著媽媽的麵冷嘲熱諷。”  大人往往是影響孩子最深的一類人,盡管大人往往無心教導,但孩子依舊能讀到大人身上展露出的惡心嘴臉。  覺得好玩也罷,是真的覺得溫途媽媽不檢點也罷,那個院子裏的大人欺負溫途媽媽,小孩就欺負起了溫途。  溫途小時候身體不好,一到冬天就感冒發燒,半夜咳醒了,喝口水嗆進氣管,又咳新的一輪。  院子裏的小孩便管溫途喊病秧子,往溫途身上丟小石子,在溫途走路時推他兩把都是常事,最嚴重的一迴,甚至把溫途從一個快一米高的台子上推了下去。  好在沒有摔到手,隻是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把臉給摔青了好大一塊,洗臉時碰到都疼得齜牙咧嘴。  因為溫途當時正蹲在台子邊兒上,也記不清到底在做什麽了,被人從背後推下去淚水立刻蒙住了雙眼,沒看清到底是誰把他推下去的。  這事兒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溫途在臉好了之後把院子裏的小孩兒打了個遍,其中賀雲褚就在列。  也不知道小小年紀,細胳膊細腿的溫途哪來那麽大力氣,好幾個小孩兒一起上也隻打到了他幾拳,負責抓住溫途手的賀雲褚壓根兒就抓不住他,兩三下就被掙脫了,隨後便看見了溫途揮拳打過來,劇痛之後流下了鼻血。  “怪物!”一個小孩大喊,“他媽媽是別人不要的破鞋!他是怪物,他家裏沒有一個好人!”  “就是!”一個一直躲在後頭的小姑娘也高聲道,“我媽媽說不要靠近他們!”  賀雲褚捂著鼻子往後退了幾步,警惕地盯著溫途,生怕他一個暴怒撲上來把他按到地裏打。  打架最後以溫途媽媽下班為終,一窩小孩兒在大人麵前還是不敢太衝,見溫途媽媽迴來了,趕忙跑開,留下一個衣服頭發都被扯亂了的溫途。  媽媽看見溫途,嘴唇動了兩下,最後什麽都沒有說,走過去將孩子輕輕抱進懷裏,不多時輕聲哭了出來。  溫途眨眨眼睛,把眼眶裏的淚水憋了迴去。  那天迴去之後溫途突然發了高燒,大半夜又哭又吐的,把媽媽急壞了,抱著就往醫院跑,好在出了那個院子後沒有人對溫途媽媽有特別大的意見,也因為溫途身體不好的緣故,醫生早就和溫途媽媽熟悉了起來,半夜被吵醒也不惱,拿出體溫計給溫途晾了體溫,還打了一針。  折騰到天亮,溫途的體溫終於退了下去。  那個年紀的小孩兒,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媽媽請了一上午的假陪著溫途,下午溫途已經活蹦亂跳沒事兒人一樣了。  “媽媽你去上班吧,我沒事。”溫途原地蹦了兩下,“我已經好了。”  請假一天就是五十的誤工費,那個時候五十塊錢對於溫途的家庭來說就是好幾天的生活費,媽媽皺著眉思索良久,再三確認了溫途沒事之後才又出了門。  媽媽出門前叮囑了溫途,不準出門玩兒,在家好好兒休息,溫途應得挺爽快,等媽媽走了以後就開始在心底盤算昨天還有哪些人沒有打到的。  他還沒有盤算完,後門突然傳來了幾個小孩子爭吵的聲音。  溫途家住在院子裏最偏的一個角,往後恰好是一條死胡同,後門一開就能看見青灰色的牆麵和在靠外那一側擺攤的賣糖人的老大爺。  此刻後門幾個孩子越吵越兇,溫途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後門處,從門縫裏看幾個孩子吵架。  較大一些的那個染了個五彩繽紛的頭發,跟巴啦啦小魔仙合體似的,他十分不屑地看著賀雲褚幾個人,見他們還要繼續說下去,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晃了晃手裏明晃晃的刀:“少廢話,錢呢?”  “上次給你你說這個月都不會再找我們要的!”賀雲褚擋在幾個小孩兒前麵,梗著脖子麵紅耳赤地大叫,“你耍賴!”  “操。”巴啦啦大魔仙甩了個自認為十分炫酷的髒字兒,“給不給?不給今天就捅死你們。”  賀雲褚盯著他手裏的刀咽了口口水,正準備叫弟弟帶著那些小孩兒先跑,便瞧見後麵那扇門忽然開了。  溫途手裏攥著媽媽哄他吃藥時塞的糖,好奇地打量著大魔仙的發色同時,幾步跨過去握緊拳頭,朝著大魔仙打了過去。  ……  “然後呢?”方遲皺著眉聽他說完這段兒,忍不住伸手在溫途臉上捏了捏,想想這塊地方曾經烏青得厲害便覺得難受得慌,“你把他打跑了?”  “嗯。”溫途說著說著就靠到了方遲身上,臉被捏了兩下也隻是不適地哼哼了兩聲,“看著酷,不禁打。”  “然後賀雲褚就崇拜上你了,非認你做大哥不可?”方遲扶在他腰上的手慢慢往上移,落在了溫途背上,一下一下輕輕拍著。  “不是,然後我把賀雲褚打了一頓。”溫途說,“那天他抓我,我還沒還完手呢。”  “最後我說認我做大哥,我就不揍你了,他說不行,又被我打了兩下才說行。”溫途說著,打了個嗬欠,懶洋洋地靠在方遲懷裏,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他就開始管我喊‘途哥’,起先是真的把我當大哥,後來長大了,就喊習慣了……”  “溫途?”方遲聽著那人聲音越來越小,說的話也越來越含糊,連忙喊了一聲,結果溫途已經睡著了,溫熱的唿吸噴灑在脖子上,方遲哭笑不得。  被按在沙發上聽了快十分鍾的故事,結果還得把人送迴臥室就寢。  怎麽有我這麽合格的聽眾啊。  方遲心裏嘖嘖兩聲,就著這個姿勢,一隻手托著溫途的屁股,一隻手摟住溫途的肩,把人抱迴了臥室。  溫途不矮,這個姿勢導致方遲有點兒看不清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挪迴臥室之後累得氣喘籲籲,卻忍不住在溫途額頭留下了一個吻。  “晚安。”方遲幫他蓋好被子,小聲說。  苦日子都是過去式,而未來將會有更明媚的一天。  方遲始終相信這一點,現如今他希望溫途也相信這一點。  心裏再多的話對於眼前這個醉鬼也說不出口,方遲打算去洗個澡,睡一覺再好好兒和溫途談談,至少也能安慰兩句盡男朋友本分,結果剛起身手就被抓住了。  方遲被嚇一跳,轉過身去,發現溫途平躺再床上,眼睛瞪得特別大,不等方遲發問他便以喊亮全小區感應燈的音量問道:“你去哪?!”  行。  方遲歎了口氣。  這是又要開始新一輪的耍酒瘋了。第六十二章   “你去哪?!”見方遲不迴答,溫途抓著方遲手腕用了幾分力,音量也比上一句更大了些。  方遲嘶了一聲,連忙坐迴來,在溫途的爪子上不輕不重的拍了幾下:“我去洗澡。”  溫途眨眨眼睛,也不知道聽沒聽懂,抓著方遲不肯放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可憐兮兮地說:“那我呢。”  這人發酒瘋中場休息就算了,還帶人格切換的。方遲想了想,拿起手機直起後頭的支架放在床頭,點開了錄製模式。  溫途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他就看著方遲單手完成這一係列並不複雜的操作,然後強撐著身子坐起來,隻手抱著膝蓋:“你是不是不管我了?”  “那你能站直不?我扶你過去?”方遲原本是打算洗完澡再拿毛巾來給溫途擦擦身子的,但此時這人這樣要求了,他不大好拒絕。  溫途抓著方遲的手又用了幾分力:“你為什麽不先把我扶到浴室門口去!”  那會兒你睡著了好麽!  方遲無言地看著溫途,靜靜地看著溫途,整理思緒,最後才開口:“我現在扶你過去吧。”  “不去!”溫途終於鬆開了方遲,轉身躺下裹起被子往裏麵一滾,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滾到裏側不動彈了。  “操。”方遲給看樂了,幹脆把拖鞋甩開爬上床,打算把溫途的被子扯開,結果那人把被子死死扯住,大有人在被子在的趨勢,方遲隻好盤腿坐在一邊,曲起手指在被子上敲了兩下,“開門啊溫小途,開門開門開門啊。”  溫途不耐煩地掙了兩下,整個人又往床裏側縮了縮。  “那你裹著吧。”方遲已經預想到明天溫途看見這個視頻後會有多炸毛了,“我先去洗澡。”  說完方遲真的爬下床去洗澡了。  浴室傳來水聲,溫途頭暈腦脹地盯著牆壁看了會兒,有點兒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在幹嘛了,但身子不聽使喚,又猛地坐起來,幾下掙開被子,光著腳跑到了浴室。  方遲就知道溫途要闖進來,開了水以後也沒有脫衣服,幹脆搬了個小凳子,正坐在門口等著溫途,看著門外的人影愈發靠近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等溫途一下拉開門的時候方遲就徹底笑出聲了。  “你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啊?”方遲一邊樂一邊站起來把溫途往浴室裏拉。  “真醉!”溫途嚷嚷了一句。  “喲,還知道自己是真醉呢,真了不起。”方遲把浴室的門關上,“一起洗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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