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驚訝方早他們惡人先告狀,也對他們徹底撕破臉皮這事兒沒多大感想,他驚訝的是方在東的病例。上次見著還身體健康麵色紅潤的人怎麽說肺癌就肺癌了? 方遲仔細迴憶了下,始終想不起來他在家過年那幾天方在東有什麽異常。 “走吧……怎麽了?”溫途上完廁所出來,看見方遲的臉色有些不對。 “沒什麽。”方遲迴過神,“我上熱搜了,有點激動。” “嗯?”溫途接過他的手機,看見的是通篇廢話胡話,以及底下髒話連篇的評論,溫途頓時皺起眉,張口道,“我操/他媽什麽傻jb玩意兒……” “哎哎哎,素質呢溫小途。”方遲連忙伸手扯了下溫途,“迴去再罵。” 溫途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麽,皺了皺眉不吭聲了。 “別氣啊。”方遲笑了笑,“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們。” “什麽辦法?”溫途不解地看著他。 “這麽些年的匯款記錄和轉賬記錄我都留著呢,”方遲嘲諷地勾起嘴角,“麵對這麽一家子人,總得留個後手。” 溫途緊皺的眉一下子舒展開,他抿抿唇,伸手把方遲抱住了,腦袋一熱脫口一句:“我才是你家人。” 方遲沒說話,就保持著一隻手舉著手機的姿勢讓他抱著,隔了會兒,他才迴抱住溫途:“這位家人,你後頭有個小妹妹拿著手機拍你好久了。” 溫途連忙鬆開了方遲,扭頭一看身後連個鬼影都沒有,哪來的小妹妹。 方遲笑出聲,抬手揉了揉溫途的腦袋,帶著輔助一塊兒迴了俱樂部,直奔張應峴辦公室。 方遲這邊有了轉賬和匯款記錄就好說了很多,輕鬆就能推翻微博那篇文章裏的大部分言論,至於過年過節不肯迴家這事兒,他的確不想迴家,也沒打算爭辯。 一個小時後nk官博發布通告,聲明方遲並沒有不管父母,並且直至今日方遲也隻是一個小有名氣的ad,何來發達後將父母棄之不理之談? 之後又發布了長微博,並附圖方遲這些年的轉賬和匯款記錄,買了點兒水軍,把官方的聲明再一次送上了熱搜。 短短幾個小時,事情又改了風向,跌宕起伏的劇情更是讓路人看了個爽,這事兒就像個預備鬧事的熊孩子,還沒站起來就被官方通告掐死在了搖籃裏,粉絲紛紛讚揚起了nk公關部的辦事能力,也心疼方遲莫名被潑了一身黑水。 【講道理啦……過年的時候被圍在親戚中間,誰不是強顏歡笑?】 【我聽說除了頂尖的職業選手,普通職業選手的工資其實沒有多高的……看看這轉賬記錄,方遲打職業間隙出去挖礦了?】 【別說,我們方遲可是著名黃金礦工職業選手。】 【233333】 方遲放下手機,歎了口氣的同時瞥了眼張應峴:“這事兒就這樣吧。” “……也算你的家事,你說行就行吧。”張應峴提心吊膽幾個小時,這陣兒也沒精力和方遲皮,隻是把查到的消息做了備份,做完之後抬眼看了看方遲,又看了看旁邊的溫途,欲言又止,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出口。第六十四章 臨近夏季賽開賽,到了訓練最重的時候。每天走進訓練室隻能聽見鼠標和機械鍵盤清脆的響聲,網絡上公布的名單依舊是原本的首發五人,今年還從青訓隊伍提上來了一位替補ad,位置就在易繁的另一側。 小ad性格有些靦腆,但好在是和易繁坐在一起的,很快就借著易繁和大家熟悉了起來。 夏季賽即將開賽,俱樂部嚴格管理起了選手的作息時間,張應峴準時將幾個人趕去睡覺,好以最好的狀態去迎接夏季賽。 “又胖了啊?”方遲看了眼溫途懷裏的準時,伸手過去摸了摸它的下巴。 “嗯。”溫途點點頭,眼神不住往方遲身上望去。自從微博那件事之後他總覺得方遲有哪裏不對,但仔細一想又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連臉皮厚度都還是原來的配方。 “少喂點兒吧,”方遲說,“晚安。” “晚安。”溫途抱著準時進了屋子裏,還沒關上門就被方遲抓住了衣領。 “你又抱著它睡?”方遲挑挑眉,指著準時。 “啊,”被發現了的溫途隻能把準時放到地上,看著它揚起尾巴慢條斯理朝著樓下走去,“忘了放。” 方遲笑了笑,揮揮手打開自己的房間門走了進去,剩下溫途還在門口怔神。 他說不出方遲哪裏怪,但就是覺得方遲不對勁,就好像以前覺得方遲生氣了一樣,全靠直覺。 溫途皺皺眉,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日子隨著時間推移,早就過了要蓋著兩床被子才能睡得早的冬季,溫途的房間那些個毛茸茸的毯子也被基地的阿姨收起來了。 溫途走到床邊坐下,踢了踢放在床頭的行李箱。 行李箱還是上次迴家拿迴來的那個,裏頭裝了些夏裝和初秋的衣物,但在基地時大多都穿隊服和簡單的t恤,所以溫途還沒去收拾。 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溫途望著行李箱,嘴唇不自然地抿緊,隨後把箱子放下,拉開後一樣一樣翻找,直到把那些方遲給他疊好的衣服翻得亂七八糟他也沒有找到自己要的那個東西,溫途一屁股坐在地上,無措地望著行李箱。 上次和方遲在家裏做了之後,潤滑劑和套就放在了床頭,之後再收拾的時候……放在哪了? 溫途有點兒記不清了,他的東西是方遲幫忙收的,所以他自己也不大清楚帶了些什麽東西。 媽媽有輕度的潔癖,在他走後一定會去房間裏把他的床單被罩換下來洗,如果那東西真的還在床頭,那麽媽媽一定會看見。 隔壁房間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溫途撐起身子騰一下站起來,慌張開門往隔壁走去,同時彭離也推開了門,疑惑地看著方遲的房門。 “方遲?”溫途咽了口口水,敲了敲方遲的房門,“怎麽了?” 屋子裏頭又是一聲巨響,溫途還沒來得及擰開房門,房門便從裏麵打開了,方遲背著一個簡單的小包慌忙往外走,看見門外的溫途時兩個人均是一愣。 “怎麽了?”彭離皺皺眉,“大晚上的,你去哪?” “……”方遲迴過神,開口時嘴唇都有些顫抖,“我……我迴趟家。” 這反應和前幾個月的那一幕有些相似,不好的預感從心底蔓延開,溫途往後退了半步:“奶奶……?” 方遲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打算側身從溫途身邊走過時溫途握住了他的手,方遲的手明明是冰涼的,手心卻又一層薄薄的汗水,指尖也在輕輕顫抖著。 “對不起,我家裏人……張奶奶打電話來,說我奶奶進醫院了。”方遲哽咽著說完這段話就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彭離也沒有想到是這個事兒,他皺著眉,說了幾句話安慰他。 “幹嘛呢還沒睡覺?”張應峴循著聲音走上來,“非逼著我拔網線是吧?” “方遲家裏有事,”溫途扭頭看著張應峴,用力握了握方遲的手,“請假。” "很嚴重?"張應峴看了眼方遲的臉色,外加溫途也衝他點了點頭,他沉思了一會兒:“走吧,我開車送你迴去。” 其他兩個人自然是沒什麽異議,方遲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朝著張應峴感激地點點頭,又迴握住溫途的手,欲言又止,最終一言不發地跟著張應峴下了樓。 “啊。”彭離說,“我去通知肖陽明天打訓練賽,你早點睡,晚安。” 肖陽便是那個新人ad。 “晚安。”溫途點點頭,看著彭離去了另外一邊的走廊。 他站在房間口遲疑了許久,還是推開了方遲房間的門。 方遲的房間溫途來過許多次,常常是方遲找些稀奇古怪的借口哄他過來一起睡覺,房間裏的擺設也是簡潔大方的款式,方遲不太喜歡把房間裝飾得花裏胡哨的,所以他的房間一向很幹淨。 此刻方遲的房間卻亂成了一團,被子掀開一個角,枕頭也掉了一個在床下。書桌前的木椅倒在地上,應該就是方才那聲響動的來源,溫途走過去把椅子扶好,深吸了一口氣。 他覺得自己好像幫不上什麽忙,連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 溫途把枕頭撿起來拍拍灰,放在床上,自己也坐在了床邊,思維放空到了天邊,想起方遲的奶奶,又想起那瓶或許放在床頭的潤滑劑。慌張感如潮水一般漫了上來,他就像即將溺亡的人,被恐懼緊緊抓住脖子,喘不過氣。 他不知道自己在方遲的房間待了多久才迴到自己的房間,丟在床上的手機恰好有人打電話進來,溫途以為是方遲,連忙走過去拿起手機,上麵的聯係人卻顯示了,是媽媽。 “……喂?”溫途接了電話,卻覺得自己的聲音啞得厲害,連忙清了清嗓子,又喂了一聲。 媽媽的聲音還是如往常那般冷淡,仔細一聽卻能從裏品出些許屬於媽媽別扭的溫柔,溫途聽著那聲音隻覺得愈發緊張,連媽媽說了什麽都沒有聽得進去。 “媽媽。”溫途打斷了母親的話,“有什麽事嗎?” “……”媽媽沉默了一會兒,“沒什麽事。” 她說完這句便不在開口了。 溫途屏息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卻隻隱約聽見了滋滋的電流聲。 潤滑到底有沒有放在床頭?放在床頭了媽媽是否又看見了?今晚的電話是不是在試探什麽? 溫途想不通,也不敢去想。 “下次什麽時候放假?”媽媽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你……那個隊友,還要來麽?” “媽媽。”溫途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來,“他不會來,但是……他是我的男朋友。” 這句話他說得有些吃力,最後幾個字就像是被揉碎了塞進喉嚨裏一樣含糊不清,或許應該選個更溫和的方式說出這句話,可溫途卻感覺,如果錯失了這次機會,他之後會需要千萬句謊話來彌補。 “啊……這樣、這樣。”媽媽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穩,良久,她不再發出一聲聲音,或許是再也無法裝作平靜,最後在沉默中掛斷了電話。 溫途深吸一口氣,手一鬆,手機便落在了地上,發出啪嗒一聲響。 僅僅一晚的時間,兩個人身後的平靜徹底被撕碎。第六十五章 方遲就這麽迴了老家,直到夏季賽開賽也沒有迴來。 張應峴迴來之後隻說了方遲奶奶摔了一跤,方遲要照顧奶奶,歸期成了未知。他的位置暫時由肖陽頂上,而也因為磨合不夠的緣故,下路暫時成為了nk的短板。 局外人把鍋甩到肖陽身上,說他比賽經驗不足、說他根本不能頂替方遲、說他替教練當過子彈才能當上首發,但隊內的人都清楚,這口鍋肖陽和溫途起碼五五分成,甚至溫途更多。 “下路磨合是一個很重要的點,肖陽年紀小,再磨會兒心態。”教練說完這句,頓了頓,視線落在了溫途的頭頂,“溫途找找狀態,有什麽話說不出口可以去找隊裏的心理醫生談談,調節調節,我知道你們平時壓力都很大。” 溫途坐在會議桌最末尾的位置上,雙手放在膝蓋上掌心相貼握緊,因為過於用力,整個手都在顫抖。直到教練又喊了他一聲他才應了一句“好”。 賽後會議總是特別漫長,漫長到溫途的思維都有些控製不住的散開,最後隨著視線一起落在了桌麵的手機上。 自從那天出櫃之後媽媽再也不接他電話了,短信微信統統沒有迴複,他想給方遲打電話問問怎麽辦,可方遲也十分忙碌的樣子,每次說不了兩三句就掛了電話,溫途甚至來不及組織好自己的語言,幾次下來,溫途就不想和方遲說了。 溫途告訴自己,方遲照顧奶奶已經很累了,沒什麽精力再來和他說幾句話——可他真的非常想見方遲一麵。 他見不到方遲,媽媽也不接電話,估摸著他坐飛機迴去也一樣見不到媽媽,所有的支柱都從他的背後撤離,不留一點情麵。 會議結束後溫途蹲在走廊上,一邊揉著準時一邊給方遲打了個電話,漫長的待機音過後電話終於被接起:“喂?” “喂。”溫途停了好一會兒,才問,“奶奶好點了麽?” “上次不是和你說了麽,就摔跤了,把張奶奶嚇了一跳才會打電話給我的。”方遲像是叼著煙,說話時含含糊糊的,他幾不可聞地嘖了一聲,“腿斷了,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哦。”溫途扯了扯準時的毛,“那你……” “過陣子奶奶能出院了,我打算把奶奶接到我這邊來,給她租個房子,我平時也比較好照顧她。”方遲把煙從嘴裏拿下來彈了彈煙灰,“你覺得怎麽樣?” “嗯,挺好。”溫途說,“你可以申請去基地外麵住,能迴來參加早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