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再疑惑方遲也把那些話給憋迴去了,他就安靜地看著溫途,等著看自己的小男朋友能折騰出什麽花兒來,但溫途隻是站在他旁邊,像是陷入沉思了似的,半天沒憋出一個字兒。 方遲看了半天,發現溫途又走神了,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他伸手推了溫途一下:“迴魂。” “啊。”溫途迴過神,猛然想起什麽似的,主動牽起方遲的手往廢樓的一麵牆那邊走過去,方遲跟在後頭步履匆匆,像是晚去一秒就有什麽東西要丟了,“我在想這個東西在哪。” 溫途扒開牆角那一片高高的雜草,指著牆麵忽然笑了起來,眼睛微微地眯起,“給你看個寶貝。” “把你的大寶貝收起來,野外我不幹啊,蟲子太多。”方遲跟著把雜草扒拉開,看見牆上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東西畫上的一個黑色的,指著地麵的箭頭就笑了起來,“你這是帶我來挖寶來了?” “嗯。”溫途點點頭,從自己的小書包裏拿出一把黃色的塑膠鏟子遞給方遲,又拿出一把藍色的握在自己手裏,“挖吧。” “我倆在這兒隨便亂挖,把房子挖塌了怎麽辦?”方遲也就隨便皮一句,他蹲下來拿著鏟子敲了敲地,“你坦白一下,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溫屑給我的,說讓我給我以後的女朋友。”溫途也蹲下來,仔細撥開地上的碎石子和雜草,“但我那時候特別煩他,沒收,他就給我朋友讓他們轉交,我就讓他們隨便找個地兒埋了。” “合著您帶我來挖‘屍體’來了。”方遲樂了一下,打斷了他,“行了,開幹吧。” 溫途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麽了。 溫屑應該是溫途的父親。 方遲想。 溫途家很溫馨,溫途的媽媽極力把家裏裝扮出了十分溫暖的模樣,但從各種細枝末節的地方看出來,這個家裏除了溫途以外沒有第二個男人在此生活的跡象。 他沒有問出口,不代表不會想。溫途有些不善交際的性格八成就是小時候受了影響造成的,這時候忽然提起了,也隻是因為要帶方遲把東西挖出來而已。 挖出來之後才知道是個小盒子,埋得不深,兩個人拿著小鏟子沒挖多久就挖出來了,而且周圍的泥土也是鬆的,像是沒埋進去多久。 像是看出了方遲的疑惑,溫途主動開口解釋道:“上次過年的時候埋的,賀雲褚,就是今天那個光頭,他們經常會過來看看東西有沒有被別人挖走……他們也不敢自己拿迴家放著,因為我說埋了。” “嗯,途哥比較酷嘛。”方遲點點頭,心裏大概有了個底。 能讓光頭他們如此重視的,必然是什麽貴重的東西,方遲都想好了怎麽推脫了,小盒子打開的那一瞬間方遲還是沒忍住愣住了。 裏麵裝著的是幾根大金鏈子和幾枚金戒指,還有金耳環,就特別老土的那種大圓環,方遲咂咂嘴:“還好你交的不是個女朋友。” “所以才敢給你。”溫途說著,自己都笑了一下,把盒子往方遲那邊遞了一下,“女孩兒得尬住吧。” “真給我啊?你這東西聽著跟傳家寶似的。”方遲沒有伸手去接,“不用給我這些東西。” “我那時候特別煩溫屑,所以沒有收這個。”溫途像是沒有聽見方遲的話,自顧自說了起來,“但是現在想想,不要白不要,好歹能換點兒錢。” 他頓了頓,抬眼看著方遲,順手把盒子放在了地上:“我的思維方式是不是和你越來越像了,總覺得送上門的錢哪有不要的道理,更何況他選擇用錢來補償我了,我意思意思也應該收下來,之後也算兩清了。” “你這是在誇我吧?”方遲笑笑,就著沾了泥土的手去握了握溫途的,“怎麽誇得這麽婉轉呢,我差點兒都沒聽出來。” “嗯,是在誇你。”溫途眯了眯眼睛,把手從方遲手裏抽出來,反手在書包裏掏了好一陣兒,掏出兩隻手持煙花出來,掌心還捏著打火機。 “來。”溫途遞給他,“我喊一二三,一起點。” “隻有一個打火機啊。”方遲有點兒懵,不明白他到底要幹什麽,但還是接過了煙花。 “你沒帶打火機麽?”溫途問。 “……哦,帶了的。”方遲說,“裝了一天的好孩子,忘了自個兒抽煙了。” 溫途抿抿唇,無聲罵了句髒話,方遲笑笑,從褲兜裏把打火機掏出來,捏在手裏:“準備就緒了,你倒數吧。” “嗯。”溫途看著他,緩慢地數了起來。 “三。” “二。” “一。” 方遲點燃了手裏的煙花,火花從頂端綻開,照亮了這一小片角落,對麵的溫途卻沒有動作。 大約過了兩三秒,溫途忽然笑了起來,張口道:“生日快樂,方大俠,希望以後沒人能扯住你。” 說完他把自己手裏的煙花湊過去,抵在方遲的上麵,兩支煙花共同燃了起來,綻出的火花比剛才的要亮上許多。 方遲更懵了,捏著煙花鐵絲那一端久久不做聲。 一時間世間萬物都靜了下來似的,隻有這一小方地界上有著火花燃燒的聲音。 “你怎麽知道,”方遲清了清嗓子,“你怎麽知道我今天生日?” “張應峴說的。”溫途實話實說,“我也是忽然想起這兒還埋著個東西的,覺得當生日禮物也不錯。” “所以才把我喊過來?……我很久不過生日了。”方遲看著溫途,喃喃道,“他們說最後悔的事兒就是把我生下來,所以每年生日都……” “以後我和你過。”溫途看見方遲手裏的煙花快燒完了,又反手從書包裏掏出一根出來,點燃了遞給方遲,“我最幸運的事就是他們把你生下來,所以每年生日都要我來陪你過。” “靠。”方遲接過煙花的時候手都在抖,喉嚨裏堵得厲害,勉強說了個靠字之後便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溫途一路古古怪怪的,方遲就猜到了這人要搞個大事情,也猜了是不是要給他過生日,但俱樂部那邊知道他生日的人真的不多,他也沒想過就一個生日,張應峴會特地去給溫途說。 因為很久以前就交代過不過生日的事兒,俱樂部方麵也沒有做過準備,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今天是方遲的生日,除了作為領隊的張應峴。 “這個收不收?”溫途的聲音從未像此刻一樣溫柔過,他又重新拿起那個從土裏挖出來的小盒子,遞給方遲,“給女朋友的。” “男朋友也一樣要收。”方遲接過小盒子,也沒管上麵沒擦幹淨的泥土,直接站起來揣進了褲兜裏,“以後一三五戴金鏈,二四六戴戒指,周末戴耳環,迴去我就打個耳洞去。” “好的。”溫途站起來,等方遲手裏的煙花燃盡後張開雙臂抱住了他,“生日快樂。” “也太他媽快樂了,”方遲在溫途的衣服上蹭了兩下,沒憋迴去的眼淚也一並蹭在了上頭,“你也快樂。”第五十九章 溫途身上一直是幹幹淨淨的,帶著點兒沐浴露的香味,伴著夏初微風中的一絲青草綠葉氣息,方遲把臉埋在他肩頭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才感覺喉嚨那兒堵著的酸脹感消散下去了。 “哭完了麽?”溫途拍拍他的背,“哭完就迴去了,有蟲子。” “沒有。”方遲情緒已經比剛才平穩很多了,但是抱著溫途不動的感覺有點讓人上癮,“再讓我抱會兒。” “啊。”溫途說,“好大的蟲子啊,要落到你衣服上了。” 方遲沒接話,隻是抱著溫途的手緊了緊,還沒做出更多的動作就感覺背後落了什麽東西。 夏初夜間的溫度不算高,但方遲怕麻煩,出門的時候隻穿了一件短袖,此刻那東西落在背後的觸感異常清晰,濕濕軟軟的一小坨,準確無誤地落在了背上。 方遲一個激靈,挺直了背的瞬間溫途伸手把那蟲子抓了下來,丟進了一旁的草叢裏。 “真有蟲啊。”方遲鬆開溫途,哭笑不得。 “是啊,”溫途說,“我不是告訴你了麽?” “我以為你和我開玩笑呢……算了,”方遲想了會兒,認真地說,“我想迴去洗個澡。” “走吧。”溫途笑笑,甩了甩手。 兩個人又按著來時的路慢條斯理地走了迴去。 小路的行人本來就少,這陣兒更是連個鬼影都見不著,兩個人見四下無人便放肆了起來,一會兒緊緊挨著,一會兒又牽著手,把對方往牆上扯,在唇上或臉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鬧騰了好一陣兒才走到大路上,牽著的手才鬆開,溫途走在前麵帶路,步伐輕快極了,偶爾吹過來一陣風把他的劉海亂,露出額頭,他也不伸手去弄,隻側過頭衝著方遲笑。 方遲握了握手裏的盒子,挑起眉迴以一個更加燦爛的笑容。 兩個人迴到家的時候媽媽還在房間裏,看樣子一直都沒有出來。 “你先去洗澡?”溫途一邊換鞋一邊問方遲,“還是我先去?” “不能一起啊?”方遲笑著問他,心裏當然知道是不可能的,畢竟是在別人的家裏,不可能那麽放肆。 但這話一說出口溫途沉默了會兒,像是真的在思考這事兒的可能性的時候方遲終於是憋不住了,伸手拍了拍溫途:“想什麽呢?這可是在你家,你媽還在呢。” “哦。”溫途迴過神,才反應過來方遲是在逗他,又“哦”了一聲,換好鞋走了進去。 最後是方遲先去洗的澡,溫途就在廚房把手洗了一下,就迴到自己的房間收拾起了房間。 他的床也有好幾個月沒有人睡過了,媽媽知道他今天要帶隊友迴來,提前把床鋪好了,還弄了兩床被子整齊地疊在床上,溫途想了想,把靠裏的那床被子收到了櫃子頂上。 他又行李箱拿過來打開,拿起裏頭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一件一件掛好,剩下的要疊好放在櫃子下層的他不打算胡亂塞進去了,反正方遲會疊,他就等著方遲疊了。 掛好衣服以後方遲還沒出來,溫途就拉開自己書桌前的椅子坐下,拿起手機刷起了手遊。 又隔了好一陣兒方遲才出來,規規矩矩穿著t恤和長褲,頭發也好好兒用毛巾擦幹到不再滴水。溫途見方遲推門走進來,便把手機往桌上一丟,去洗澡了,等再出來時箱子裏那些沒收拾的小物件果然被方遲收好了。 “睡吧。”溫途爬上床,掀開被子的一角鑽了進去。 “一床被子啊?”方遲看了看床上,沒動。 “兩床。”溫途說,“我把另外一床收起來了。” “這可是在你家。”方遲再度提醒道。 “我鎖門了……你睡不睡。”溫途其實一點兒都不困,隻是洗完澡之後身上暖和得很,很想和方遲挨著,“而且我媽也不會直接推門進來。” 鎖門了後頭再加個睡不睡總讓方遲想到些不健康的東西,但當下沒準備什麽,溫途的意思也非常純潔…… 方遲嘖了一聲,掀開被子一把把人摟進懷裏,手在他背後和頭發上使勁兒揉搓了好幾下才停下來,語氣還頗為不滿:“你就使勁兒折騰我吧。” 溫途被揉得不明所以,但總算如願以償的和方遲挨著了,也沒掙紮,反倒是往方遲懷裏拱了拱。 “你想睡了嗎?”溫途小聲問他。 “有點兒困。”方遲實話實說,溫途又往他懷裏蹭了兩下,方遲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往後拽了拽,“你想幹嘛?” “沒什麽。”溫途搖搖頭,輕輕鬆鬆掙脫了方遲的手,又重新鑽到了人懷裏,“你今天開心麽?” “嗯。”方遲說,“好幾年沒人給我過生日了,挺開心的。” “易繁沒給你過過麽?”溫途有點疑惑。 “沒有,我不讓他給我過。”方遲像是想起了什麽,手指撚著溫途的一縷發絲,笑了起來,“一開始是我不讓,後來他自己忘了……他連自己生日都能忘,忘了我的生日也不算什麽大事兒。” “啊。”溫途張張嘴,一時沒接上話。 “反正很高興,謝謝你。”方遲說,“真的謝謝你。” “明天帶你去吃早點吧,”溫途忽然岔開了話題,“我以前讀書的時候,隻吃他們那一家的。” “老牌店啊。”方遲說。 “嗯。”溫途應了一聲。 “那行,你還得找個時間把賀雲褚他們約出來吃頓飯吧?感覺挺久沒見了。”方遲說,“明天一塊兒?” “一塊兒吃……早點?”溫途有點兒不大願意。他是想和方遲兩個人去的。 “喊那麽多人吃早點還是拆店啊。”方遲樂了兩聲,“吃完早點隨便溜達會兒,請他們吃晚飯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