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懵,扯了扯他手裏的衣裳,未扯動。


    顧清風撓撓頭:“多年未見,您還是和以前一樣……一樣好看。”說得結結巴巴,臉也羞得通紅。


    本劍靈聽得莫名其妙,疑惑著開口:“我認識你嗎?”


    顧清風神色一僵,垂下眼瞼盯著手中撰著的袖角,小聲嘀咕:“師祖不記得了嗎?您教過清風劍法的……您還說等清風冠禮時送清風一把您親自鑄的劍予我的,您還……”。


    我眉頭一跳連忙出聲喊停:“打住,誰是你師祖?本劍靈徒兒生了意識起不過一十九年,這十九年來一直待在我身邊寸步未離,也就前兩日跟了莫白衣,怎麽就多了你這麽大的徒弟?”


    “師祖……”顧清風張口喚。


    我忍著不耐,“顧大公子,話可不能亂說,”扯了扯青衫,“鬆手。”


    顧清風將手收迴,一躬身,“清風曉得了。”


    我點了點頭,心道這人眼神不大好,同那老丈一樣錯將我認做了誰,雖胡言亂語了一通,好在還算知禮。


    本劍靈向來大度,此事就且揭過。


    顧清風遲疑片刻:“前輩……可要見父親?父親在廂房中,清風可引前輩前去。”


    我尋思莫白衣是去見了顧家老爺,顧府這般大,亭台樓閣按陣法排布得彎彎繞繞,有個人引路也好,能省好些功夫。


    而後由顧清風引著,一路繞過主臥,在最末的廂房停下腳,“父親怕您,若是父親見了前輩後胡言亂語,還請前輩莫惱,當他瘋了就是。”


    我有些疑惑,到底還是點了點頭,顧清風輕舒口氣,方才抬手叩門,屋中人出聲喊進,聲音有著大病初愈的虛弱感。


    顧清風道:“前輩請,清風先去看看君墨的傷勢。”


    “去罷。”我擺擺手,進入房中。


    廂房陳設也十分別致,依然列的護陣,加上整個顧府的陣法,環環相扣,鬧得像個龜殼似的,偏這顧老爺,一家之主,裏間主臥不睡,歇了待客的廂房,且廂房還是這般布置,有趣。


    “此事不應是青羽所為,顧老爺大可心安,兇手何人,我自會徹查下去。”裏間傳出莫白衣的聲音,有幾分淡漠。


    “莫家主!”另一聲音十分激動:“那魔頭心狠手辣,更是恨我入骨!如今他不知使了什麽邪法重生,我那可憐小兒拚死護我,更是命喪在他手中,還請您莫再遲疑,將那魔頭手刃,讓那魔頭再不能為害蒼生,亦是為慘死冤魂報仇啊莫家主!您……”


    說話的是一名約摸四十出頭的男子,麵容與顧長生有五六分相似,依稀是幻境中那名少年人的模樣,話說得激動,神情卻略帶幾分懼意,莫白衣站於床榻前兩丈遠,神色有幾分淡漠,見我到來,微微一笑。


    本劍靈幹咳了一聲,“我是不是……打擾你們商談正事了?我這便走。”


    誰料那躺在床上看著病奄奄的顧老爺瞪圓了眼,蒼白的臉色再白了幾分,掀開被子滾下了床,雙膝嗑在地上,高聲喚道:“師尊!”


    將我嚇了一跳。


    我正想將他扶起,卻聽他道:“師尊!當年若不是你諸惡做盡,我怎麽會和正義之士聯手傷了你?你若是恨徒兒,就殺了徒兒罷,勿再殘害無辜了!”一改先前的怨恨口氣。


    哦~本劍靈算是明白過來了。


    這又是個眼神不大好的,將我認做了魔頭。


    不過這顧老爺看著雖病懨懨的,長得卻眉目清朗正氣淩然,沒想到這麽不是個東西。


    要說當年斷魂崖之事,我這幾日聽得耳朵都快起了繭,據本劍靈所知,這位顧老爺姓顧名長歌,小門派裏的獨子,父母參與即墨家滅門一事,後來魔頭尋仇找上了門,自滿院子屍堆裏找到了嚇呆的顧長歌。


    後來由魔頭收做徒弟,一手帶大,又傳了書法與鑄劍術,學有所成卻臨陣倒戈背後暗算,去了那魔頭大半條命,不念養育之恩也就罷了,如今這番言辭,說得大義淩然,若那魔頭聽到了,一準得從棺材裏蹦出來。


    可惜世人都道那魔頭諸惡做盡,隻怕屍身早在當年被人剁成了渣,何談棺材。


    見我未說話,顧長歌又將頭嗑在地上,砸出沉悶聲響。


    “好徒兒~~”我一時興起,放輕了聲音幽幽地喚。


    一旁莫白衣神情一僵,我衝他笑嘻嘻眨眨眼,瞧一眼將臉對著地麵抖得不行的顧家老爺,幽幽續道:“我竟然不知道,你是這樣想我的~~為師十多年的養育之恩,你拿什麽償還啊~~~”


    “不若就依徒兒所言……拿命來嚐罷~”


    莫白衣神色莫名,我往前走了一步,眼看著那顧家老爺動作一頓,手臂打顫,抬眼看向莫白衣,急喚:“莫家主!”顯然怕死。


    莫白衣未應聲,隻是看著我,神情有幾分探究,本劍靈抽出逐浪,作勢要照心口給他一劍,顧家老爺忽然不抖了,抽出藏於袖中的短匕,將逐浪劍隔開,動作利索的往後退去,好似不曾病過。


    我將逐浪歸鞘,攤手笑說:“顧老爺,開個玩笑,我乃逐浪紅塵之劍靈,不是你師尊,不過~你這樣倒不怕那魔頭真從地下蹦出來找你拚命~”


    “你!”顧家老爺扯了扯蒼白的唇,到底無話可說,隻能淒淒然喚一聲:“莫家主……”


    莫白衣淡然應聲:“既然顧老爺已無大礙,尚且有自保之力,家中還有要事,我便不再多留,告辭。”轉而道:“紅塵,走罷。”


    顧家老爺急急喚了聲莫家主,還要再留,莫白衣未再理他,先一步邁步出廂房。


    “莫家主!”顧老爺厲聲道:“這世間斷不可能有如此相似之人!逐浪紅塵本無靈!他定然是那魔頭!您莫再被他騙了!您難道忘了他是怎麽殺了靈山百來口人的嗎!?您難道忘了他是怎麽殺的您的……”


    “住口!”莫白衣腳下一頓,唇角笑意消失不見,神色冷然,道:“休要胡言。”


    我聽得惱,嗬嗬笑了兩聲:“你們顧家,一個個還真是讓本劍靈刮目相看。”頓一頓:“長歌,好自為之。”


    顧大老爺聞言,瞪著眼脫口道:“師……”咬了唇沒再吭聲。


    我哼哼兩聲,鑽進逐浪劍中,率先往院中去,眼不見為淨。


    顧家老爺雖是這般說,可到底未敢出護陣。


    莫白衣緩步跟上,抬手輕觸逐浪劍,輕歎:“莫氣了,走罷。”


    我晃晃劍身,算是應了,想了想道:“本劍靈不是那魔頭,你莫聽他胡說。”


    莫白衣垂眸,“嗯。”


    行至院落中,顧清風迎了上來,一禮道:“莫家主,晚輩查看了君姨屍身上的劍傷,與家父所收藏的師祖繪製的無名劍劍痕極為相似,魔氣也別無二致,但其中有另一人屍氣殘留,還有一點,”蹙了眉,“君姨同前幾日找到的鎮中人的屍身一樣,應是死前被人抽走的魂魄,但卻不知魂魄去了何處,兇手要魂魄做什麽……君姨現下可否下葬?君墨醒來若是看見君姨的屍身隻怕……”


    莫白衣道:“無妨,葬了吧,此事我定會追查到底,家中尚有要事,我與紅塵先行告辭。”


    顧清風四下環顧,疑惑道:“紅塵?您是說師……”


    我急忙自劍中出聲打斷:“顧大公子,別亂喊,你嚇到我了。”


    顧清風歉意道:“是晚輩一時失言,望前輩與莫家主勿怪。”


    莫白衣並未說什麽,卻是看著我,看得我莫名心虛不已,先一步晃晃悠悠往顧府外飛。


    方一半出府門,就聽見一聲慘叫至後院傳來,隨後一人一犬至後院跑來,顧長生跑在前頭,跌跌撞撞的,臉色也極為慘白,雙眼滿是恐懼。


    “鬼……有鬼……鬼鬼鬼……大哥有鬼啊啊啊啊!!!!!”


    我聽得一激靈,忙晃悠著飛向莫白衣身邊。


    就見顧長生一頭栽進顧清風懷中,將臉整個埋在顧清風胸前,手將衣裳扒得死緊,隨後而至的小犬妖亦是變作了人形,汪的一聲衝進顧清風懷中瑟瑟發抖,將人撞得後退了兩步。


    顧清風無奈:“別怕,莫家主與前輩還在呢,看到了什麽?說清楚,長生你說。”


    顧長生耳聽到莫家主這三個字,動了動,從他大哥胸前抬起臉來,望著溫溫迴看他的莫大家主,臉色有些泛紅,似是迴想起什麽,臉色一僵,又白了迴去:“君姨!君姨詐屍了!鬼!有鬼!兩個君姨!另一個君姨是鬼!”


    我聽得有點犯暈,往莫白衣聲邊擠了擠。


    莫白衣輕聲道:“無事,別怕。”


    這話許是勸慰顧家小子方說的。


    那廂顧長生果真稍微鎮定了些,莫白衣又道:“顧小公子可否將所見一一道來?”


    顧長生點頭,立直了身道:“剛剛我和柴柴給君小墨上完了藥,路過停放君姨的房間時,就看見……看見……”臉色一白,咽了咽唾沫。


    莫白衣神色柔和,無聲安撫著,顧清風摸摸顧長生的腦袋,道:“長生別怕,繼續說。”


    顧長生便又道:“我看見另一個君姨飄了進去,然後躺著的君姨就突然坐了起來,睜著眼睛看我,再然後飄著的君姨也看著我……眼,眼睛裏還流出了血淚……大哥!!!我好怕!!!”


    顧長生形容得極是生動,我忍不住跟著他話想,打了個哆嗦,悄悄往莫白衣身邊近了幾分。


    顧清風輕拍顧長生肩頭,道:“沒事了沒事了,長生別怕,會沒事的,乖,你先和柴柴迴房去。”


    顧長生諾諾應是,和那小犬妖三步一迴頭的迴了房。


    顧長生迴房後,顧清風道自家小弟從不撒謊,也向來怕鬼,做不得假,帶著莫白衣與我去了停放那婦人的屍身處,屍身早已不知去了何處,房中並無異常,倒是屋外若有似無的屍氣,竟和在小巷中見到的那名自稱即墨青羽之人的屍氣極為相似。


    莫白衣施法,沿著屍氣找尋,方出了顧府的高牆外,臨近後山柏林後斷了蹤跡,莫白衣門中尚有要事,隻能先與顧清風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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