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倆迴到山腳下時天已經擦黑,看兩個兒子平安歸來鍾氏鬆了口氣,急忙問道:“聽說今天城門戒嚴,怎麽樣,藥買到了嗎?”


    文天賜一揚手裏的藥包,憨厚的臉上露出個傻傻的笑容,“娘,我們迴來了,藥也拿迴來了。”


    “怎麽這麽多?”文老爹瞅瞅大兒子手裏那些大包小包又看看小兒子懷中的兩個灰了吧唧的陶罐,有點吃驚,老妻那簪子他是知道的,樣式老舊也輕便,就是死當也當不了幾個錢,老大手裏的那些藥就不止這些錢何況還買了兩個煎藥的。


    將手裏的藥小心翼翼放在鋪蓋上,文天賜將布包還給鍾氏,“爹,沒能進城所以也沒當這簪子,這要是一個老大夫給的。”


    “怎麽迴事,人家怎麽會無緣無故的白給咱們東西?”文老爹雖然窮苦了一輩子,但是個明事理不亂伸手的人,自然明白無功不受祿的道理,他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怎麽會有人白送東西?


    文天佑在一邊默不作聲的搗騰那些藥,他從科技發達的21世紀穿過來,身無長物,這具身體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雖然有個秀才身份但四書五經和那些成套成套的大道理可沒有傳給他,繼續科考那就是死路一條,更何況他根本就沒有當官的心思。


    都說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他可沒法忍受等級森嚴的封建製度,也許運氣好抱個大腿能一飛衝天,但是榮華富貴那得有命享才好,電視演的也並不誇張,古代的帝王權利才是王道,想弄死你隻需要一個眼神,在這裏人權是什麽,可以吃嗎?


    大難不死穿越到這個地方已經是老天開眼,他好好活下去就好,當官發財什麽的想都不要想,風險太大!這幾天他也想好了,自己這弱雞一樣的體格幹別的可能比較費勁,還是得操起老本行才行,當然自己這點中醫能耐沒法跟這裏的大夫爭輝,但是當個小小的大夫也是可以的,畢竟他這麽多年的行醫也不是鬧的,最重要的是他也不能辜負師傅對他這麽多年的栽培,所以現在重中之重是怎麽說才能更讓文家人相信自己會醫術還不顯得突兀。


    見他弟弟吭哧吭哧的開始煮藥,文天賜開口說道:“爹,因為天佑幫縣令大人治好了那些中毒的病人,那趙大夫仰慕天佑所以才送的藥材,那大夫說不值幾個錢,看人家是好意,我倆就收下了。”


    縣令大人給流民煮藥治療浮腫的事情已經傳開,文老爹也知道這事,一直以為身上的浮腫是因為水中不服,沒想到竟然是吃野菜中毒,下午的時候他還挺後怕的,不過聽說治療的草藥不需要自己掏腰才放下心,因為家裏實在是沒有幾個錢了,現在一切都得緊著老大家的來。隻是他萬萬沒想到這裏麵還有他小兒子的事,頓時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怎麽?天佑還會治病?”


    這是被徹底的鄙視了嗎?文天佑心裏囧囧的想。


    清清嗓子,文天佑準備開始表演,心裏默念:這是善意的謊言,不要心虛,不要心虛!雖然這麽想,但不怎麽肥的膽子和不豐富的撒謊經驗還是拖了他的後腿,假戲真做一下子跪倒在地,硬硬的石子硌的膝蓋像過電一樣,差點當場飆出眼淚,文天佑暗搓搓的鄙視自己,這下真是更逼真了,趕緊念台詞:“爹,娘,孩兒不孝!”那語調跟師傅mp3裏存的唱戲腔調如出一轍,真沒白聽了十多年。


    文家二老被他突然的動作唬了一跳,文老爹隻是臉色白了點,他娘嚇得倒退了好幾步要不是文天賜手快,估計都坐地上了,鍾氏哆嗦著嘴唇,“天、天佑,你怎麽了?你別嚇娘,嗚嗚······”


    好像演過頭了,文天佑也沒想老太太會嚇成這樣,趕緊說正事:“爹,娘,孩兒恐怕沒法為文家光耀門楣了,前幾日跌了一跤雖然現在已經沒了大礙,但不知為何不能再寫字,所以科考一事恐怕有心無力了。”既然要撒謊,那麽就一次性全都解決問題,不能寫毛筆字的事也得告訴他們。


    聽到文天佑這麽說他倆倒沒想象中那麽大反應,前幾日小兒子隻是摔了一下就昏迷過去,幾度沒了唿吸,差點把一家人嚇死,現在迴憶起來,二老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他們也想開了,天齊有多少人一輩子都沒從秀才考中舉人啊,他們想兒子出人頭地當然更希望他能平安,所以隻要人活的好就行。


    “天佑,你頭現在還疼嗎?”鍾氏雖然沒有大見識,但是心疼兒子的,聽說小兒子磕那一下子還有了後遺症就緊張了。


    文天佑趕緊迴道:“娘,現在一點都不疼了,手雖然不能寫字,但是做別的都無妨。”


    文老爹心中歎了口氣,語氣卻是溫和的,“天佑,不要多想,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孩子到底是父母的心頭肉,文家耗盡家財供文天佑考中了秀才,結果還沒高興幾天就被告知從此高中無望,期望變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即便這樣,他們還在寬慰兒子,讓文天佑不禁生出幾分酸楚。前世因為先天心髒有缺陷所以剛出生就被扔掉,要不是被師傅撿到估計早就成了孤魂野鬼,從來沒有享受過父母的溫情,天下做父母的大抵都是如此吧,他穿到這個沒有電視、沒有空調、不能網購的地方卻得到了他前世最想要得到的親情,這算是賺到了!


    抹抹真心的眼淚,文天佑啞著嗓子繼續說道:“我在讀書的時候跟著先生學了些醫術,因為怕被責罵不務正業,所以一直沒敢對你們說,現在我不能繼續讀書這也算是一門手藝,靠著這個也能活下去。”


    “要是真的能治病也不錯,雖然比不過讀書有出息但是也餓不死。”文老爹黯淡的眼神有了些許亮光。


    天齊的大夫地位雖然不如士農工商,但好掙銀子,如果醫術高明那是備受百姓愛戴的,如果僥幸能得了貴人的青眼,那可就一輩子衣食無憂了,當然文家二老倒沒對他報那麽大期望。


    “嗯,我雖然不能跟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輩比,但是一些小病還是沒問題的。”對於一個從小跟著老大夫走南闖北見過無數病例並且能將《本草綱目》和《傷寒雜病論》等醫術倒背如流的人來說,他並沒有說大話。


    “天佑,一定要謹慎啊,這可不比讀書,人命可是關天的大事。”鍾氏叮囑道。


    文天賜倒沒有爹娘那麽反應大,他弟弟從小就聰明,就是現在插個翅膀在他麵前飛一圈也不會太驚訝,隻會傻笑誇文天佑有能耐,這特麽才是真正的盲目相信,深深的兄弟愛啊。


    說話的工夫藥已經熬好,文天佑盯著另一個陶罐裏的雞蛋看了半天,心裏不禁感歎,這趙大夫可真是個細心又體貼的人,知道外麵沒有什麽好東西還特意帶了十多個雞蛋,這份恩情自己可得記得。


    劉氏吃完藥,倆小子捧著發下來的窩窩頭迴來了,不多不少一人一個,文雲軒狼吞虎咽的將手裏的窩窩頭吞下,抽抽鼻子,“什麽味啊,這麽難聞。”


    劉氏戳了他腦門一下,掰給他一塊窩窩頭,“鼻子可夠靈的,那是藥味可不是吃的,少跑點肚子就不會那麽餓,這塊給你填填肚子。”


    一個窩窩頭連半飽都吃不了,文雲軒舔舔嘴唇掙紮了半天還是將已經到手的食物推到他娘的手裏,“娘,我不餓,你還是給肚子裏的弟弟吃吧。”


    劉氏一下子就濕了眼睛,她這個小兒子一向沒心沒肺的,流亡這一路受了不少罪才變得這麽懂事,隻是這樣真讓人揪心。


    “老大家的,你現在可是雙身子可得多吃點。”鍾氏也是做娘的,怎麽會不了解她心裏的想法,但是雲軒是大孩子了挨幾頓餓倒是沒事,現在她肚子裏的才是最重要的。


    結果最後文天佑兄弟和文家二老都加入了讓窩窩頭的行列裏,所以最後文家人你一口我一口的結束了晚餐。


    漆黑的夜空星光點點,文天佑躺在破舊的褥子上凝視廣闊無垠的天空,跟所有的流民一樣他現在也是處於幕天席地的狀態,解決了困擾多天的難題,他此時腦海中隻有碩大的倆字:掙錢!不求多少,但求吃的飽。


    想到銀子,文天佑就開始琢磨武縣令的賞賜什麽時候下來,可別是空口說白話啊,這晚他就在擔憂中睡過去了。


    事實證明老天還是挺眷顧他的,就在兩個官兵抬著一個木桶的湯藥分發到他家的時候,順便還帶來了武大人的承諾的賞賜,跟想象中的白花花的銀子有些差距,隻有兩錠小巧的銀元寶,目測一個有五兩,但這銀子來的不費勁,所以文天佑也沒嫌少,在原主的記憶裏,五兩銀子可頂他們家兩年的收入呢。


    文天賜簡直是看直了眼,他見過最多的就是銅板,偶爾接觸過幾次銀子那也是給文天佑交束修,還是散碎銀子,哪裏見過這麽規整的銀兩,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


    鍾氏滿懷驕傲的將銀子揣在懷裏,她這個小兒子向來就是個能耐的,雖然不能成為官老爺,但是能得到縣太爺的賞賜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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