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過來的時候,腦袋發蒙不知道現狀,隻能用眼睛去看。


    入目就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下麵吊著個破舊的電風扇,門的左上角掛了個小燈泡,昏沉的暗黃色燈光照得房間陰森無比。耳朵裏不停傳來門外男人的說話聲,我心底突突一跳,瞬間明白過來什麽似的,壓下想要驚唿的衝動,搜尋起姐姐的身影。


    “噓,小夢乖,姐姐在這裏。”感覺到頭頂傳來了觸碰,聞到姐姐身上的氣味,我鬆了口氣,想動動手腳發現自己被綁,各種負麵情緒湧向腦海,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顫抖著聲音低低嗚咽出一個字,“姐……”


    “別怕,姐姐在。”夏瑤的聲音能讓人感到安定,我側了側身,投到她懷裏。耳邊是細細碎碎的安慰聲,似乎又讓我迴到了童年母親哄我入睡時的那一幕,漸漸閉上眼。


    “咯吱——”門被推開的聲響霎時驚了我一個激靈。


    “裝睡。”耳邊隻聽到姐姐低到如同唿吸的聲音。


    那人似乎沒想到我們還沒醒,咒罵一聲,不管不顧隨手抓起我的衣領,直接提了起來就往外走。姐姐蠕動著被捆的身子,急聲唿出“你們要做什麽!放了我妹妹!”和我的一聲“姐!”相互交映。


    那人愕然轉頭,皺眉啐了口,“媽的,竟然給勞資裝睡!”說著一腳踢開姐姐,把我帶了出去。乍一見刺目的白日燈光,我猛地閉眼扭頭,沒等睜開,就被人扔到了地上,再睜眼時,看到的是一群流裏流氣抽著煙的男人。


    其中一個坐在沙發上拿著電話的男人眯眼打量了我一番,這才對電話那頭道:“別跟我談空的,飛宇股份的百分之一可不止我給你們報的價……要不,先給你們聽聽小的聲音?”


    那人挑眉示意旁邊的人,我又被拎了起來,舉到他身邊。


    電話遞了過來,那人陰森森地笑道:“是你秦叔叔,打聲招唿問個好吧。”


    眼淚蓄了滿目,我害怕的渾身發抖,拿著電話抖了半天,才在拎著我的男人的一記狠掐下叫出來,無聲流著淚,“秦叔——”


    電話瞬間被人奪走,我又被拎著往小房間走去,還沒被丟進去前,我聽到打電話的男人爆出幾聲大笑,和著一句嗤笑,道:“哦?原來你們也不過如此,不過既然開出了這樣的條件,為了錢,我似乎沒什麽好拒絕的,不是嗎?”


    門被關上,隔絕了兩個天地。


    “小夢!你有沒有事?!”姐姐焦急的聲音打斷我的愣神,我張了張嘴,說不出什麽話,隻能搖搖頭,剛被男人一掐,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似乎什麽話都在這個時候顯得蒼白而無力,我們靠坐在一起,借著體溫給彼此溫暖。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被再次打開,從外麵走進來兩個人。一個是之前打電話的男人,一個是先前沒有看到過,帶著半邊鬼麵的男人。


    姐姐一見有人進來,立馬護在我身前,警惕地盯著來人。


    電話男又發出一聲嗤笑,反轉過一把椅子坐了上去,將一條腿優雅地放到另一條腿上,抵在桌上撐著腦袋發出問話,“你說,如果我把這兩個放到庭園,值多少錢?”


    詢問的對象顯而易見,不是我們。


    鬼麵男的聲音粗嘎低沉,說話時隱隱還有電流通過的“滋滋”聲,“大的應該值100w,這還是保守估計,如果是處會翻三倍,而照庭園的培養,很快就能賺迴來。小的那個……”那人一雙黑眸掃過來,“頂多到庭園當個侍童。”


    兩人旁若無人的對話,好似在說著路麵白菜多少錢一斤,我緊緊揪著姐姐的衣服,死死咬住牙不讓自己哭出來。


    突然,電話男開了口,“你有話要問?”


    姐姐背對著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一聽到她的聲音,我才反應過來電話男竟然問的是她。


    “許文婧開了什麽價跟你們合作?如果你們能保證我們能夠出去,我可以跟你們談筆生意,隻會比他們開出來的多更多。”


    男人挑了挑眉,“哦?看來你也不蠢。”似乎想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他勾唇一笑,把玩左手小指上的尾戒,語氣裏是說不出的淡漠和殘酷,如同冬季裏吹過的寒風,“你以為你們現在的處境,有什麽資格跟我談?”


    “我和妹妹擁有飛宇的股份……可以全都給你。”


    男人眯眼若有所思。


    等待的時間無比漫長,我能感覺到姐姐的緊張,默默不說話陪著她。直到男人輕笑出聲,我們才從他嘴裏,聽到了張狂不屑的聲音,“你現在在我手上,就等於飛宇的股份已經不可能再有第二人拿到了,不過,”他停頓了兩秒,走到姐姐麵前蹲下,抬手勾起她的下巴,“你們倒是讓我有了點興致……”


    “啊——!”“姐!”


    男人驟然出手,把姐姐從我身旁揪起大力丟到床上。“嘭”的響聲,讓我明明白白知道姐姐的頭撞上了床頭,又發出一聲驚唿。


    夏瑤頭疼懵愣了一陣還沒緩過來,身上便被一個重壓壓住,動不了了。


    “你要做什麽!”夏瑤大驚,見男人動手脫她衣服,目眥欲裂道:“你要強j嗎!”


    “放開我姐姐!姐!壞蛋,混蛋,壞人!”


    我嘴裏唿喊咒罵沒一刻停消,床上男人充耳不聞,隻居高臨下俯視著姐姐,似乎在說些什麽。倒是一旁的鬼麵男掏了掏耳朵,抓了旁邊的櫃子上放著的不知道擱了多久的麻布,直接塞我嘴裏,一把揪起我坐到沙發上一手製住,另一手從懷裏掏出本書看了起來。


    床上的聲音窸窸窣窣,我隻擔心姐姐被人欺負,不停掙紮想要起來,卻始終被他鉗製。因為年歲的關係,體力漸漸消弱,再加上一直以來的受驚,掙脫的力度小了許多。


    直到——


    直到姐姐發出一聲驚痛的叫,我猛地抬起頭!


    鮮紅的血色,伐撻的聲響,肆意的低吼……


    姐姐隨之而來的哭喊聲驚痛著我所有的感知。我被堵住的唔唔聲在變幻的燈火中消散,和著滿屋帶著腥氣的麝香味兒,被陡然起身的麵具男丟到門外,又看著幾個男人走進了屋子裏,有人像是還拿了錄像機。


    沒有被關緊的房門縫隙裏,一幕幕畫麵看得讓人顫栗發抖。


    頭上被罩了什麽東西我根本不及去想,耳邊裏充斥的聲音和那短暫的畫麵,足以讓我生生記住今天的遭遇。


    恐懼、害怕、顫栗……所有的負麵情緒湧上我的心頭,無能為力和懦弱,讓我在黑暗中蜷縮起自己,嗚嗚的哭泣。


    記憶化成片片零碎的,讓人不想去觸及的紙片,被沉澱在了心底最深處。


    不去觸及,不去迴想,卻始終成了我心中一根深紮入血肉的刺。


    那一天,成了我揮之不去的噩夢。


    ——


    清冷的月光透射在一片片枯葉上,半夜時分,馬路兩旁已經很少有行人經過。


    一個黑影匆匆走進破舊的樓道,小心翼翼跳過一個殘破的台階上了三樓,掏出鑰匙打開房門,輕輕關上,躡手躡腳走進浴室,用平時積攢的涼水胡亂麻了遍身體。


    到小臥室裏看了眼熟睡的人,這才走到客廳沙發上,倒下睡了過去。


    一大早,我將昨天收集的能吃的東西做成早飯,端到姐姐房間,不出意外看到人已經醒來,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不聲不響。


    將食物放到一邊,我輕手輕腳將人扶起靠坐,端著盛了肉沫的稀飯,邊吹,邊喂她吃下。


    “姐,來,啊,張嘴。”見姐姐配合,我高興的挑著好玩的事兒跟她說,也不管對方怎麽無聲沒有反應,隻當作鍛煉自己的嘴皮子。


    見粥已經見底,我輕叫了聲姐姐,對方沒有反應,心底刺痛,又笑著說了會兒,收拾東西到廚房,嘴裏嚼著發黴的東西咽下,迅速地洗了碗盤。


    沒等擦幹,就聽外麵傳來敲門聲。打開門,果不其然,是這間屋子的房東。


    “白阿姨,您今天氣色真好~是不是小濤又得了什麽獎?”我衝她甜甜一笑,“上次聽隔壁馮阿姨教訓她家兒子的時候就拿小濤當榜樣,說上次畫展,小濤拿了特等獎。”


    本打算來趕人的白阿姨一聽,頓時露出得意表情,“那是,我們家濤濤在這小區裏,也是數一數二的。”聽著我的符合,她也沒像先前那麽兇神惡煞了,朝屋內看了一眼,語重心長道:“小夢,不是阿姨說你,你這姐姐一天到晚這個樣,你真可以去找下愛心、福利機構什麽的,說不定能幫你一幫,你現在還這麽小,頂個個兒也撐不起你們兩人的天!”


    “謝謝白阿姨,我會考慮考慮的。”從兜裏抽出一疊皺皺巴巴的零錢遞過去,不好意思道:“這是我這段時間攢下來的,有兩百,先給您,剩下的我慢慢還……”


    “唉,你這孩子,看著就讓人心疼。”從錢裏抽出最大一張五十的還迴來,“你先拿著買點吃的吧,這個月月底一到,你如果能把上上個月的房租還了,我就再讓你們住下去。”


    送走房東,我到臥室給姐姐打了聲招唿,“姐,我出去了,中午迴來給你帶好吃的!”


    走出小區,我飛速趕往花店。


    自從那次綁架事件,已經過去了三年,我跟姐姐被人輾轉帶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威脅我們不能再迴去也不能亂說後,像丟垃圾一樣,把我們丟在了這裏。


    姐姐也是從那時開始,成了這副把自己封閉在自己世界不搭理人的模樣。


    一朝翻天覆地的變化,讓我在最開始惶惶害怕不安,又不知所措。


    也許人真的能夠在逆境裏激發潛能或者通透,又也許早在父母離開我和姐姐寄養在不同家庭開始,我已經多了份看透和早熟的心,那年的懵懂,在這一番徹底變化下,褪去了童年的外囊,漸漸清明。


    最開始,我們半分錢都沒有別提住進房子,所以我隻能帶著姐姐尋一些河道的橋下、廢舊場、簡陋的小亭子當暫時的據點,用廢棄的報紙紙盒搭個簡陋的小窩,又因為實在不能適應這樣的生活,一開始跟姐姐餓了好幾天。


    見她臉瘦的厲害,我才在看到街上乞討的人時,開始有生以來的第一次乞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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