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持的女孩子)


    由於亞美斯多利斯境內實施空中管製,休斯夫人再三叮囑必莉卡,不要離開天台的範圍,飛行高度也不要超過周圍十層樓高的建築。


    奈奈蹲在掃帚尾巴上,尾巴甩來甩去,一臉不耐煩:“嘁,那還有什麽意思啊。”


    可僅僅是這樣慢騰騰的速度,已經令艾莉希婭興奮異常。她一會兒模仿開車,兩手伸向前,半握著拳頭,像虛抓著一個透明的方向盤;一會兒模仿騎馬,一隻手向後拍打著,嘴裏叫著“駕!駕!”。


    必莉卡的小臂從她腋下穿過,緊緊抱著她,以免她摔下去,偶爾急轉彎一次,就能聽到小丫頭興奮的尖叫。


    休斯夫人在旁邊看了一上午,見必莉卡飛得很謹慎,漸漸放下心來。她看了看太陽的位置,手攏在嘴邊,略微抬高聲音,對兩人喊:“我先去準備午餐了,你們兩個,玩夠了迴來洗手吃飯哦!”


    必莉卡和艾莉希婭同時迴答:“好!”


    休斯夫人在廚房裏忙了沒多久,便聽見門軸吱呀一響,頂著遮陽帽的艾莉希婭邁著小短腿衝進來,臉頰被太陽曬得有些發紅,晶瑩的汗珠掛在腦門上。


    “媽媽,送給你!”艾莉希婭手裏捧著一隻陶土的小花盆,兩朵漏鬥狀的潔白花朵綻放其中。


    “哎呀,這是……曇花啊。”應該是她擺在天台的玻璃陽光房中的那一盆,休斯夫人將碎發撥到耳後,湊近嗅了嗅,驚喜不已:“怎麽會在這種時間開放呢?”


    艾莉希婭挺著小肚皮,得意地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哼哼,是魔法哦!大自然的魔法!”


    說到魔法,休斯夫人就知道是誰做的了。她一邊向門口張望,一邊問:“姐姐呢?”


    艾莉希婭蹲在地上,把小花盆靠牆放下,戳著花瓣迴答:“姐姐在天台,和一個高高瘦瘦的大哥哥說話呢。”


    休斯夫人愣了一下,疑惑地重複:“……大哥哥?”


    ***


    “欸?!不會吧,考試時間真的定在九月一日嗎?那樣就不能去友客鑫市了呀!”必莉卡急得連連跺腳,卻也沒有辦法,隻能垂下頭,手背在身後,腳尖畫圈,嘟著嘴說:“我都和奇犽他們約好了的……”


    魔術師西索蹲在她麵前,單手托腮,歪頭看著她:“不去更好。”他撫摸著必莉卡細細的脖頸,修長的手指沿著鎖骨來迴滑動,話說得語焉不詳:“蜘蛛們會趁機大鬧一場的。◆”


    “……蜘蛛?”必莉卡早就忘了蜘蛛是幻影旅團的代稱,正望著天苦思冥想時,頸間突然搭上一條涼涼的鏈子,她詫異地看了西索一眼,低下頭查看,垂在胸口的是一枚小小的金色五角星,下麵墜著一顆淚滴狀的珍珠,迎著陽光,隱約閃爍出一線金芒。


    好漂亮。


    西索右臂環過她的腰,將她拉近到身前,左手托在她腦後,隔著鏈墜吻她的鎖骨。


    他的唇很軟,熱氣噴到皮膚上,癢癢的,必莉卡雙手扶在他肩上,下意識地往後躲。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一聲驚唿:“你們在做什麽?!”


    “上帝啊!”休斯夫人剛從公寓外的露天鐵製樓梯登上天台,就見必莉卡和一個陌生的男人抱在一起,又是急又是怕,兩三步衝上去,把必莉卡拉到身後護著,警惕地瞪著西索:“你是誰?你想幹什麽?”


    西索笑著站起來,兩手一攤,並沒有和休斯夫人對話的意向。


    他五指鬆鬆地插-進頭發裏,隨意往後一梳,頭偏向一邊,越過休斯夫人注視著必莉卡的眼睛,說:“如果遇到他們,我會幫你轉告的,小貓兒。★”說完,對她眨了一下左眼,倒退著走到天台圍欄邊,頭向後一仰直接翻了下去。


    “啊!!”休斯夫人尖叫著衝過去,抓著圍欄往下看。


    想象中的慘烈場景並沒有出現,下麵是車水馬龍的街道,路口的紅綠燈交替閃爍,行人走來走去,熟悉的商店如常營業,然而西索卻已經消失不見。


    “西索先生不會有事啦,他是魔術師哦。”必莉卡新奇地摸著脖子上的新項鏈,嘴角高高翹著,毫不掩飾對它的喜歡。


    一團影子擋住麵前的陽光,必莉卡抬起頭,看到冷著臉的休斯夫人,神色憤怒,拉下她的手,懲罰似的打了她胳膊兩下:“女孩子怎麽可以這樣不自重呢?!”


    休斯夫人手上的那點力道對必莉卡來說並不算什麽,但她卻為此感到委屈,眼睛裏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又咬著下唇將淚水憋迴去,梗著脖子問:“我做錯什麽了?”


    休斯夫人強硬地牽著她的手往家走,路上教訓她:“難道你媽媽沒有告訴過你,要和男孩子保持距離嗎?”


    必莉卡扭過頭,硬邦邦地迴了一句:“沒有。”


    休斯夫人看出來她在賭氣,歎了口氣,主動求和:“剛才……是我口氣太兇了,對不起哦,必莉卡。”


    必莉卡愣了一下,臉頰漸漸羞得通紅,眼睛不停地眨:“沒、沒有。請您不要這樣說,我知道休斯夫人沒有惡意的……對不起!”


    說話間就到了門口,艾莉希婭慌裏慌張地過來拉必莉卡的手:“姐姐,姐姐,小花花累了。”


    花盆裏的曇花懨懨地垂著頭,花瓣微蜷,確實沒有一開始那樣精神了。


    必莉卡雙手攏在根部,對艾莉希婭說:“沒關係的,不要總是用手碰它就好了,小花花很害羞的。”


    “嗯!”艾莉希婭接過重新舒展開花瓣的曇花,珍惜地踩著小板凳將花盆擺在窗台上,不敢再戳來戳去,隻趴在旁邊看著。


    正好,這樣一來,也免得小丫頭打擾。


    休斯夫人悄悄指了指書房,必莉卡看出休斯夫人有話對她講,跟在夫人身後走進去,輕輕關上門。


    休斯夫人像是不知道該從哪裏講起,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吞吞吐吐地說:“剛才那位……就是西索先生吧,我從馬斯坦那裏聽到了一些,你們……並沒有什麽特別的關係,對嗎?”


    真是奇怪,為什麽這個國家的人,非要給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加個定義才行呢?


    必莉卡低低地“嗯”了一聲。休斯夫人明顯鬆了一口氣:“那位先生看上去不像正經人,以後還是不要繼續來往比較好,況且……”


    “西索先生是好人哦。”必莉卡不太高興地打斷休斯夫人,西索幫過她的事,她每一樣都記得清清楚楚:“我們結伴通過了獵人考核中的第三次測試,西索先生還幫我贏迴了賭輸的金幣,收留了找不到旅店的我和奈奈,從達布裏斯離開後,一路上的衣食住行也都是西索先生負責的。”她歪了歪頭,疑惑不解地問:“什麽樣的人才是‘正經人’呢?”


    “就是……”休斯夫人一時語塞,歎了口氣,暫時掀過這一話題:“好吧,就算西索先生是好人,但是肢體接觸又是怎麽迴事呢?”


    “啊?”必莉卡徹底暈了,迴憶了半天也沒想到哪裏不對。休斯夫人有點生氣,提醒她:“難道你和其他人也會那樣子親親抱抱嗎?”


    必莉卡張了張嘴,知道這個時候點頭會讓休斯夫人更生氣,但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小小聲地說:“不可以嗎?”她從椅子上滑下來,軟軟地抱住休斯夫人的腰,隻輕輕抱了一下,立刻起身,低著頭辯解:“……明明也抱過夫人和小艾莉希婭的嘛。”


    休斯夫人望著她愣了好半天,突然掩嘴笑起來:“對不起哦,必莉卡,是我想太多了。”她抬手摸了摸必莉卡的頭頂,目光又是意外又是欣慰,像在看什麽珍惜物種:“原來你還是個小孩子呢。”雖然本事很大,心理卻這樣晚熟。


    “才不是呢。”必莉卡並不反感休斯夫人的動作,反正在真新鎮時,她也常常被長輩們捏捏抱抱或者和小夥伴們笑鬧著滾成一團。她扯了扯身上的裙子,站得更直了一些:“我已經是大孩子了。”


    休斯夫人忍著笑意點點頭,順著她的話說:“嗯,那麽,我有一點建議給大孩子哦。”


    必莉卡擺出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休斯夫人嚴肅認真地對她說:“從小女孩變為少女之後,必須學會與異性保持距離。”她阻止必莉卡插話,繼續說:“雖然現在的你可能還無法理解,但我想,等今後你有了喜歡的人,就能夠領悟了。這既是對自己的保護,也是對其他人的尊重。”


    必莉卡困惑地皺著眉重複了一句:“……喜歡?”


    “對,那是一種和朋友、親人之間的喜歡完全不同的情感,等你遇到之後立刻就會明白的。”見必莉卡仍然懵懵懂懂,休斯夫人也不著急,她站起來,攬著必莉卡的肩往外走:“好了,現在,讓我們去用午餐吧,我準備了肉醬意麵、蘆筍火腿卷、奶油蘑菇湯……飯後甜點是焦糖布丁和……”


    休斯夫人的聲音漸漸遠去,從進屋後一直趴在窗台看風景的黑貓奈奈站起來抖抖毛,有些惆悵地自言自語:“啊,必莉卡那家夥也到這個年紀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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