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若是再向下講去,講出口來的,一定是“東方”兩個字,而這兩個字,卻令得他講不下去。


    金蘭花聽他未曾再向下講去,又問道:“說啊!你叫什麽名字?難道你的名字,也不可告人麽?”


    東方白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叫什麽,與你無幹,你何必多問。”


    金蘭花歎了一聲,道:“我無非是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是以才向你問一問的,你要是真不肯說,那也算了。”


    東方白疑惑著,心頭怦怦亂跳,道:“你看來,我卻是像……什麽人?”


    金蘭花直視著他,東方白隻覺得金蘭花的一雙眼睛,深邃無比,自她雙眼之中射出來的光芒,像是可以照穿他的肺腑一樣,東方白本來絕沒有什麽事有愧於心的,但是他一想到自己的身世,心中總是十分不自在,是以他在不由自主間,偏過了頭去。


    隻聽得金蘭花緩緩地道:“提起這個人來,倒是大是有名,他複姓東方,名霸主。”


    東方白一聽,身形陡地搖晃了幾下,麵色蒼白,幾乎跌倒在地,這時候,他心中的難過,實在是難以形容,因為他心知金蘭花是絕不知自己和東方霸主之間的關係的,而她如此說法,那自然是真的看出了在自己和東方霸主之間有很多相似之處。


    父子相似,這事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在東方白而言,那卻是令得他最感痛苦的事情。


    是以在片刻間,他不知說什麽才好,他雖然偏過了頭去,可是他仍然覺得金蘭花銳利的目光望定了他。


    金蘭花緩緩地道:“你和他的關係,一定十分深切,是也不是?你不說我也可以知道了。”


    東方白陡地轉過身去,可是他才一轉過身,身邊一陣勁風飄過,金蘭花已經到了他的身前。


    金蘭花在到了他的身前之後,一字一頓,道:“你是他的兒子,是不是?”


    東方白喘著氣,仍不迴答,金蘭花又歎了一聲,道:“那麽,你何以說自己不是雷三?唉!我怕你還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世,你——”


    金蘭花才講到這裏,東方白已忍住大叫了起來,道:“我不是雷三,雷三是你和東方霸主的兒子,我不是不知道,但我和你,卻絕無幹係。”


    金蘭花呆了一呆,道:“可是,你仍然是東方霸主的兒子,是不是?”


    這一個問題,是東方白所不可否認的,而又是他極不願承認的,是以他隻是悶哼了一聲,算是迴答。


    金蘭花向後退出了兩步,道:“原來他另外有女人,怪不得他……舍我而去了。”


    東方白這時,正想大聲叫了起來。


    他想叫的是,東方霸主因為迷惑於你,才拋棄了自己母子,令得自己母子,幾乎沉屍江中的。


    但是,他卻並沒有叫出來,因為他可立時想到,自己的母親,當年雖然受了東方霸主的遺棄,吃盡了苦頭,但是東方霸主一找了來,立時就忘記了以前的一切,那還有什麽可說的?


    金蘭花又踏前一步,道:“你告訴我,他在什麽地方?你告訴我。”


    東方白心中十分亂,他心忖:自己想瞞也瞞不過去,對方早已什麽都知道了,他沉聲道:“你要找的人,全在六盤山之中,他們究竟在什麽地方,我也不知道,你隻在山中找他們便了。”


    金蘭花目射異光,道:“你果然是他的兒子,看你的情形,像是不怎麽高興自己是他的兒子?”


    東方白又哼了一聲,未曾迴答,金蘭花突然一伸手,將手搭在東方白的肩上,道:“關於我的事,他和你說了多少?”


    東方白側頭向金蘭花的手看去,隻見金蘭花的手指甲之上,都塗著粉紅的鳳仙花汁,而在她的手腕之上,則戴著一隻金鐲。


    那隻金鐲,金光燦然,緊緊地箍在她的手腕上,東方白一眼看去之際,已然覺得十分異樣,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這一看之下,他不禁大吃了一驚。


    隻見那纏在金蘭花腕際的,並不是什麽金鐲,而是一條小指粗細,七八寸長,通體金光燦然的小蛇,當東方白第二眼望去之際,隻見小蛇昂起蛇頭來,蛇頭扁平,蛇信亂吐,分明是劇毒的毒蛇。


    而此際,金蘭花的一隻手,搭在東方白的肩頭之上,那條纏在她手腕之上的小金蛇,昂起蛇首來,蛇信吐出,幾乎便碰到了東方白的鼻子。


    東方白連忙揚了揚頭,金蘭花卻“哈哈”一笑,道:“你可看到過這樣的毒蛇沒有?這蛇兒喚作金練子,是天下十品毒蛇中的第九品。”


    東方白吸了一口氣,道:“將你的手拿開去。”


    金蘭花嘿嘿冷笑了起來,道:“你是東方霸主的兒子,你母親是什麽人?”


    東方白搖頭道:“我不知道。”


    他這句話,倒並不胡言亂語,而是他的確不知道,他一直隻將自己的親身母親當作師娘,直到最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月芬,是自己的母親,除此之外,他卻什麽也不知道了。


    但是,東方白的話,在金蘭花聽來,卻是十分無稽的,哪有做兒子的不知道自己母親是什麽人之理?是以,她立時一聲冷笑道:“你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但是這個問題,你卻非迴答不可。”


    她話一講完,便發出了一下十分短促的嘯聲來。


    隨著那一下尖嘯聲,她腕際的那條“金練子”陡地離開了她的手腕來到了東方白的肩頭之上。


    那條小蛇的行動,十分快疾,東方白根本來不及提防,等到小金蛇來到了東方白的肩頭之上,東方白心中一驚,立時想揚袖將這從自己的肩頭上拂下去時,隻見金蘭花手指一豎,“嗤”地一股勁風過處,東方白腰際的“帶脈穴”已被封住,身子不能動彈。


    而那條小金蛇沿著東方白的肩頭,向上遊來,轉眼之際,已到了東方白的頸間。


    東方白隻覺得那條小金蛇在自己的頸上,纏來纏去,又冷又滑,說不出的難受和令人惡心,東方白又驚又怒,道:“你,你快捉開這蛇兒。”


    金蘭花冷笑道:“我知道你性子倔強,嚇不倒你,但是隻消我一聲急嘯,金練子便會自你的鼻孔之中,鑽了進去,吃你的腦子。”


    東方白雖然被封住了穴道,但是聽得金蘭花那樣講法,他也不禁機伶打了一個寒顫。


    但是,正如金蘭花所說,他的性子十分倔強,是以他隻是悶哼了一聲,不說什麽。金蘭花則又道:“你說了母親是什麽人,我自會將蛇拿開。”


    東方白厲聲道:“我說過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金蘭花雙眉向上一揚,又發出了一聲尖嘯,盤在東方白頸際的“金練子”,蛇首突然昂了起來,蛇信亂吐,已然吐進了東方白的鼻孔之內,東方白隻覺得麻癢難忍,偏偏身子不能動彈,他隻得強忍住了不開口。


    金蘭花冷冷地道:“你再不說,我可要令金練子向你鼻孔之中鑽進去了。”


    東方白此際,憋住了氣,已然無法開,但是他臉上那一副倔強的神色,仍然表示了他根本不想迴答金蘭花的問題。


    金蘭花麵色鐵青,一聲冷笑,道:“好。”


    她一個“好”字才出口,突然之間,隻聽得斜刺裏,陡地傳來了“嗤嗤”兩聲響,兩枚米粒大小的暗器,疾飛了過來。


    那兩枚暗器,來勢之快,實是難以形容,刹那之間,隻看到它們如米粒大小,至於是什麽暗器,卻是看不真切。


    那兩枚暗器電射而至,“拍”地一聲,其中一枚,正射在小金蛇的蛇首之上,將那條小金蛇彈得向半空之中,直跳了起來。


    而另一枚,卻射在東方白的腰際,恰好將東方白被封住的穴道解開。


    那兩枚暗器,可以說是同時射中的,東方白隻覺得身子一鬆,連忙向後退開去。


    在東方白向後退去之際、隻見金蘭花手背一揚,已將那條被暗器彈出半空的小金蛇接在手中。


    她一接住了小金蛇,一聲怪叫,手揚處,又將小金蛇向著剛才暗器射出的方向,疾拋而出。


    那小金蛇的去勢,十分之快,射去像一股金箭一般,電光石火之間,隻見兩丈開外的草叢之中了突然一人,長身起立,那人才一站起,那條小金蛇便已到了他的近前。東方白心知剛才解自己穴道的,就是那人,他也知道那條小金蛇的動作,十分快捷,急切間,他也未曾看清那人是什麽人,是以忙叫道:“小心。”


    他這裏“小心”兩字,才叫出口,隻見那人手一揚,中指“拍”地彈出,又恰好彈在小金蛇的蛇首之上。


    而且,那人的手法,快到了極點,一指彈中,食指已然伸了上去,食中兩指,緊緊地挾住了小金蛇的七寸。


    那七寸乃是一切蛇的要害,不論是怎麽厲害的毒蛇,一被抓住了七寸,便難以動彈,小金蛇也無例外,一被抓住,蛇身便軟垂了下來,宛如一條金練一樣。


    東方白看到那人的手法,如此之快,心中也不禁喝了一聲采。


    然而,當他抬頭,向那人看去之際,他又陡地一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東方霸主。


    東方白心中苦笑了一下,暗忖自己早該想到,除了東方霸主之外,誰還有這份功力?他剛才還準備過去向那人道謝的,可是此際,卻僵立不動,東方霸主隻向他望了一眼,便轉向金蘭花去,道:“好久不見,你好啊!”


    金蘭花也站立著不動,道:“不怎麽好,差點給你害死,可惜你手段欠高明,我終於死不成。”


    東方霸主“哈哈”笑了起來,可是誰都可以聽得出來,他笑得十分勉強,隻聽得他道:“我知道毛病出在什麽地方了,那是我當時心中一念之仁,想給你留一個全屍,是以才便宜了你的。”


    金蘭花語音冰冷,道:“不錯,現在你已沒有機會了,輪到我對付你時,我可不會給你留全屍了。”


    東方霸主又是一笑,道:“那也得看你有沒有機會。”他講到這裏,大聲叫道:“大金,大銀,你們兩人,可還認得我麽?”


    那兩個醜女互望了一眼,一齊向前走來,向東方霸主行了一禮,道:“參見——”


    她們兩人,隻講了兩個字,行禮的身子,還未曾直起來,隻見東方霸主,虎地雙袖一齊向前拂出,“唿唿”兩股勁風,將那兩個醜女的身子,拂得向外疾撞出去,撞向金蘭花。


    同時,他右手猛地一摔,將手中的小金蛇,“叭”地一聲,摔在石上,那小金蛇眼看不動彈了。


    而就在那一摔之力,他人已向上疾飛了起來,“唿”地在大金、大銀和金蘭花的頭頂之上掠過。


    而他一掠過了金蘭花的頭頂,身形下沉便已到了金蘭花的背後,伸手便按在金蘭花的“靈台穴”上。


    自他突如其來,將大金、大銀兩人拂出,到他飛身而起,到了金蘭花的背後,伸手將金蘭花的要害製住,當真隻是電光石火,一刹間的事,動作之快,實在令人轉念頭的機會都沒有。


    金蘭花的武功自然極高,但是當大金、大銀,突然之間向她撞過來之際,她自然伸手去將兩人扶住。


    而就在她一伸手,剛扶住了兩人間,東方霸主已然到了她的背後,將她要害製住了。


    東方霸主一伸手,按住了金蘭花的“靈台穴”,哈哈一笑,道:“我有機會了。”


    金蘭花“颼”地吸了一口氣,身形凝立不動。她的武功就算再高,可是此際,東方霸主已然製住了她的“靈台穴”,她也是無可奈何的了。


    此際東方霸主隻不過伸手按住了她的穴道,還未曾發力,若是一發力的話,金蘭花馬上會心脈斷裂而亡。


    隻聽得東方霸主又是一聲長笑,道:“你當年鬥不過我,現在還是一樣鬥不過我。”


    金蘭花麵色煞白,但是,她像是根本未曾聽到東方霸主說些什麽一樣,緩緩地將扶住大金、大銀兩人身子的手,放了下來,然後用十分平靜的聲音,道:“大金、大銀,你們兩人,自己迴苗疆去,可認識路麽?”


    那兩個醜女,不但醜,而且蠢,她們聽得金蘭花這樣問,你望我,我望你,竟不知如何迴答才好,過了片刻,才聽她們齊聲道:“主人,你為什麽不帶我們迴去,而要我們自己迴去?”


    此際,金蘭花受製於東方霸主,性命隻在頃刻之間,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來。


    但是大金、大銀兩人,卻茫然無覺,還在問金蘭花為什麽不帶她們迴去,由此可知這兩個醜女實在是渾如璞玉,毫無心機。


    而東方霸主卻正是利用了這兩個一點機心也沒有的人,才突然掠到了金蘭花的後麵,將金蘭花製住的。


    而如果當大金、大銀兩人,向金蘭花撞去之際,金蘭花根本不加理會,不顧她們兩人死活,硬以本身真氣,將兩人撞了開去的話,那麽東方霸主也必然不會得手的。


    但是金蘭花卻沒有那樣做,而東方霸主卻不但暗算人,而且還利用了那樣兩個樸誠的醜女作為媒介。


    這一切經過,東方白在一旁,看得再清楚也沒有,刹那之間,他對東方霸主的行動,隻感到了一陣極度的惡心,他本來是想掉頭不顧而去的。


    可是,就在這時,隻見大金和大銀兩人,哭喪著臉,一個道:“主人不和我們迴去,我們怎認得路?”


    另一個則道:“我們認不得路,迴不了家,自然流落在他鄉,任人欺侮了。”


    她們兩人的武功都十分高,就算不迴苗疆去,其實也絕不會有什麽人可以欺負她們的。


    可是她們卻像是孩子一樣,隻覺得一旦離開了主人,便無依無靠,說了兩句,悲從心起,放聲大哭起來。


    東方白聽得她們兩人的哭聲,心中大是不忍,而且他十分不值東方霸主的所為,是以他本來已經轉過身去的卻又轉了迴來,向東方霸主一指,道:“你要和人動手,大可以光明正大進招,何必暗算。”


    東方霸主絕想不到東方白竟會在這樣的情形下指責自己的,是以陡地一呆,接著,便惱羞成怒,道:“你在胡說些什麽?”


    東方白一字一頓,道:“放開她,你們要打,隻管打,可是你卻不應利用那兩個女孩子來暗算人。”


    東方霸主一聲冷笑,道:“小畜牲,你在做什麽夢?剛才若不是我在草叢中突然打出兩枚小石子,這刻你已然毒發身死了。”


    東方白大聲道:“我沒有要你救我,你可以聽憑我毒發身死的。”


    東方霸主大怒,道:“你滾開。”


    東方白非但不走開,而且又向前跨出了一步,又喝道:“你放開她。”


    這時候,金蘭花依然麵色煞白,一動了不動地站著,她瞪大了眼,顯然她心中也不明白究竟是怎麽一迴事,為什麽東方白忽然會幫起她來了。


    金蘭花也是邪派中人,像她那樣的人,自然難以明白像東方白那樣正人君子的心胸,東方白其實絕不是幫著金蘭花說話,而是不值東方霸主所為而已。


    自然,東方白此際的心情,也十分複雜,他不但不值東方霸主所為,而且,他心中還有一股倔強的意念,更令得東方霸主聽他的話,而不是他聽東方霸主的話。


    東方霸主和金蘭花之間的恩怨過節,東方白可以說一點也不知道,而東方霸主自己,卻十分清楚,他知道自己出奇兵之製住了金蘭花,是一個極其難得的機會,而東方白卻突然令他放手,他如何不怒?


    此際,他見東方白喝之不去,心中更是怒極,厲聲道:“你滾不滾?”


    他一麵說,一麵左臂倏地向下一沉,隨著他左臂向下的一沉,“唿”地一聲響,他左袖挾著一股勁,向上疾盎了起來,拂向東方白。


    刹那之間,東方白隻覺得勁風撲麵,一股極大的力道,直湧過來。剛才,他看出東方霸主麵色不善,已然知道他要動手,是以也早已有了戒備。


    這時,那一股大力,迎麵湧了過來。東方白不但不覺得意外,反倒有點愕然,因為東方霸主所發出的袖勁,遠比他想像的力道來得小。


    東方白也立時知道,東方霸主的力道,比自己預料之中的來得弱,那是因為他雖然製住了金蘭花的穴道,便仍然不敢有絲毫鬆懈之故,所以,用來對付他的力道,便隻有三四成功力了。


    東方白在電光石火之間,想到了這一點,他的身子,隨著那一股大力,猛地後退出了六七尺。


    他一退出了六七尺,東方霸主的那一拂之力,已然難及,而也就在那電光石火的一刹間;東方白一聲唿嘯,身形突然一轉,轉到了東方霸主的背後。


    隻見他雙足在地上,用力一蹬,飛身撲上,雙掌齊出,一齊擊向東方霸主的背後。


    這一下變化,可以說大大出乎東方霸主的意料之外,隻聽得東方霸主大叫道:“你想——”


    他隻叫了兩個字,東方白的那兩掌,已挾著排山倒海之力擊到。東方霸主反掌相迎,“叭”地一聲響,他有左掌,和東方白的左掌相交。


    但是東方白雙掌是一齊發出的,在他有左掌和東方霸主的手掌相及之際,他的右掌,卻也在同時,“叭”地一聲,擊中了東方霸主的背心。


    東方霸主的武功之高,可以說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但這時候,他右掌要按住金蘭花,左掌要發力震開東方白,背上捱了一掌,身子但不由得陡地一震。


    而金蘭花在被東方霸主製住了之後,無時無刻,不在等候機會,此際東方霸主的身子突然一震,對金蘭花而言,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她立時身形,陡地向下一矮,東方霸主的右掌,還未曾發出,便已貼著她的背脊,陡地滑了上去,而金蘭花一麵身形下沉,一麵雙掌早已反擊而出,兩聲響,正擊在東方霸主的小腹之上。


    自東方白騰身向前撲出之後,刹那之間,變化之大,真是瞬息千變,先是東方白左手掌,和東方霸主的左掌相交,東方霸主的左掌之上,雖然隻有三四成功力,但是東方白也不是他的敵手。


    是以,在東方白剛一掌擊中東方霸主的背心之際,他也發出了一聲怪叫,整個人已像斷線風箏也似,向上直飛了起來,身在半空之中,連翻了七八個筋鬥,胸口—甜,哇地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來。


    當他口噴鮮血之際,?仍然身在半空之中,是以那一大口鮮血,猶如在半空之中,灑下了一蓬血雨?br />


    接著,“蓬”地一聲,他已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而當東方白被東方霸主一掌之力震退之際,東方霸主的小腹之上,卻也中了金蘭花的兩掌。


    那兩掌,乃是金蘭花畢生功力所聚,力道之強,實是非同小可。令得東方霸主不由自主,蹬蹬蹬地向後,連退了三步。


    而金蘭花已在那時,疾轉過身來,隻見她手揚處,銀光閃閃一團,已向著東方霸主,迎頭罩了下來。


    東方霸主小腹上捱了兩掌,背後捱了一掌,這三掌的力道都十分大,令得他也受了內傷,此際正在喉頭發甜,看來,金蘭花的那張網罩下來,他是一定走不脫的了。


    但是,他究竟是等一的高手,就在銀光下沉,向他頭部罩來的那一刹間,隻見他一張口,自他的口中,突然噴出一股血泉來,射在那張網上,那是他本要噴出的一口鮮血,此際,被他運氣逼了出來。


    他那股血泉,一噴在那張銀網之上,自然將那張銀網下沉之勢,阻了一阻,而他也在那刹間,發出了一聲長嘯,身形向外疾滑而出。


    他十分見機,心知自己此時已受了內傷,傷勢雖然不重,但也難以討好。並且他早年,在金蘭花的手中,吃過那張網的苦頭,猶有餘悸,是以一有機會,立時便向外滑出。


    他疾滑出了兩三丈,立時飛身而起,一個起伏,已在五六丈開外,動作之快,難以言喻。


    東方霸主的身形一向外掠出,金蘭花便急叫道:“往哪裏走?”


    她身形也疾掠而起,可是就在此時,隻見東方霸主身在半空之中,雙手突然揚了起來,一大蓬銀光閃閃的銀釘,向前電也似疾快激射而出。


    那大蓬銀釘,也不知有多少枚,來勢之盛,實是難以形容,東方霸主在受傷之後,發出那一大蓬銀釘的聲勢,尚且如此之盛,他功力之高,實在非同小可。


    金蘭花身在半空之中,一見那大蓬銀釘射到,她和東方霸主夫妻多年,焉有不知道這一蓬銀釘的厲害之理?這種銀釘,細若牛毛,中了一枚,便鑽入體內,順血脈而行,暫或者不會有什麽損傷,但是說不定什麽時候,那枚銀釘,便會刺中了要穴,便要不死不生,受盡苦痛。


    是以金蘭花的身子,在電光石火之間,突然向下一沉。她那向下一沉之勢,實是奇特之極,就像是她整個人,刹那之間,變成了一塊重達萬斤的石塊一樣,直上直下,跌了下來,“砰”地一聲,著地之後,手在地上一按,“唿”地一聲響,身子貼地尺許,向前疾穿出了兩三丈遠近。


    她那幾下動作,一氣嗬成,快疾無比,隻見銀釘如雨,紛紛而下,等到落地之際,那一大蓬萬千枚銀釘,還是十分勁疾,絕大部分,卻無聲無息,沒入了泥地之中,有的射在樹木之上,也隻有一半留在外麵,有的射在岩石之上,則發出極其輕微的“錚錚”聲,反彈了出來。


    等到金蘭花掠出了兩三丈,一挺身,突然站直了身子之際,大蓬銀釘,早已不在半空之中,但是那一蓬銀釘,卻也將金蘭花的追趕之勢阻住,東方霸主也在那刹那間,走得蹤影不見了。


    金蘭花站直了身子,呆了一呆,她知道,剛才自己即使不是受阻於那蓬銀釘,是不是能夠追得上東方霸主,尚是大有疑問。


    現在這一耽擱,東方霸主隻怕早已在半裏開外了,自己如何還能追得上他?


    是以她並不想再去追東方霸主,隻是迴頭看去,隻見大金和大銀兩人,一齊站在東方白的身邊,東方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金蘭花又立了片刻,才慢慢地向前走去。大金、大銀兩人,覺察金蘭花向她們走來之後,一齊抬起頭來,道:“主人,剛才那一蓬銀光閃閃的雨點,可真好看啊!”


    金蘭花自然知道她們兩人,不通世務,也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危險,她也懶得向兩人解釋,隻是微微一笑,道:“他怎樣了?”


    金蘭花一麵說,一麵已然俯下身來,向東方白看去,隻見東方白的口角,仍然有鮮血流出,麵白如紙,金蘭花伸手在東方白的脈搏上搭了一下,皺起了眉,道:“你們兩人將他扶起來。”


    大金、大銀兩人一齊答應著,一邊一個,將東方白的身子,架了起來,東方白這時,仍然垂著頭,昏迷不醒,金蘭花一等大金、大銀扶起了東方白,身形一轉,來到了東方白的背後。


    隻聽得她“颼”地吸了一口氣,突然揚起手來,電光石火間,便在東方白的背上,連拍了七掌。


    那七掌的力道並不大,可是發掌之快,實是難以言喻,隻聽得緊密無比的“啪啪啪啪”七下響過處,東方白下垂的頭,突然間向上抬了起來,喉間“咯”地一聲,又噴出了一口鮮血來。


    他那口鮮血噴出之後,臉色更難看,但是,他人卻已醒了過來,隻見他睜開了眼,喘著氣,兩麵一看,隻看到大金和大銀兩人,卻看不到在他身後的金蘭花,他連喘了幾下,才道:“多謝你們……兩人……請將我扶到前麵去,讓我扶住了那塊大石,我或者能自己站立了。”


    大金和大銀兩人,還未曾迴答,金蘭花已來到了東方白的麵前。一看到了金蘭花,東方白也立時不再出聲,金蘭花望了他片刻,才道:“你覺得怎樣?”


    這時候,東方白的身子,實是虛弱之極,試想,東方霸主的內力,何等之強,而他竟然和東方霸主對了一掌。他之所以立時不喪命,那還全是靠當日嫦娥替他治過傷,度入他體內的內力十分深厚之故。


    此際,若不是大金和大銀兩人,一邊一個扶住了他的話,他根本就站立不穩,非跌倒在地不可。


    但是他一聽得金蘭花那樣問自己,他卻沉聲道:“我……我很好,你們自便好了。”


    他那樣迴答,想來也是在金蘭花的意料之中的,是以金蘭花立時道:“我們若是離去的話,你想,你可以活到明天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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