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關山雄功力已如此之深的話,那麽,他剛才又何以聽憑自己在地上拖行,弄得身上處處血肉模糊?


    花風姑望著關山雄,莫名所以,關山雄望著花風姑,兩人對望了片刻,花風姑才陡地看到了關山雄腰際的那柄小匕首。


    她麵色陡地一變,道:“這柄匕首,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關山雄這時也還不知那柄匕首究竟有什麽來曆,但是,那匕首上所發的寒氣,自他的“氣海穴”中進去之後,卻令得他痛苦全消,使他知道那匕首定是非同小可的寶物!


    花風姑一問,關山雄一伸手,已將匕首握在手中,道:“你管不著。”


    花風姑向前近了兩步,關山雄連忙向後退出。


    花風姑目光灼灼,望定了那柄匕首,道:“如此說來,你一定是以這柄匕首削斷鐵鎖,走出地牢來的了?”


    關山雄道:“正是。”


    花風姑又尖聲道:“那麽,給你這柄匕首的,又是什麽人?”


    關山雄道:“我若是肯說的話,早就說了,又怎會等到現在?”


    花風姑又向前逼出了一步,關山雄忙又後退。


    花風姑道:“你還想逃麽?”


    關山雄道:“你!你若是逼人太甚,我也隻有一拚!”


    花風姑“哈哈”大笑起來,道:“憑你也能與我拚命麽?”


    她一個“麽”字才出口,五指倏地伸出,已向關山雄的胸口抓來!


    花風姑的那一抓力道極強,五指尚未抓到,一股大力已湧了過來。


    關山雄大吃一驚,連忙手腕一翻,手中的小匕首,蕩起一股青光,向花風姑的手腕切下。


    花風姑早已料到自己一爪抓出,關山雄必然會如此應付,所以向關山雄胸口抓出的那一招,竟是虛招!


    關山雄才一運起匕首來,花風姑陡地發出了一聲怪笑,手腕翻處,已經變招,中壻倏地彈出,彈向關山雄手臂彎處的“尺澤穴”。


    擎


    那一下發招,勢子疾逾電光石火,關山雄知道不妙,想要躲-時,哪裏還逃得過去?


    隻聽得“啪”的一聲過處,“尺澤穴”被彈個正著。


    也就在這時候,奇事發生了。


    關山雄的“尺澤穴”雖然被花風姑的中指彈中,但是奇就奇在關山雄竟了無所覺!


    關山雄一呆,不明白花風姑為什麽向自己彈了一下,卻全不用力,花風姑的身子突然向上拔了起來。


    花風姑那一彈絕不是不用力,隻不過關山雄了無所覺而已。


    花風姑卻萬萬料不到會這樣。


    她隻當自己一指彈中,關山雄五指一定會鬆開,他手中的那柄小匕首也一定會飛向半空中的,所以她身子立即拔起,她幾個動作,幾乎同時發動,這正是她武功高超之處。


    可是,當她的身子拔起半空之後,她才發現那柄小匕首並不是如她所想象的那樣飛到了半空之中,而是仍在關山雄的手中!


    花風姑剛才一指,是分明彈中了關山雄的“尺澤穴”的。


    以她的武功而論,當然也不會發生認穴不準的笑話的,但是那柄小匕首還在關山雄的手中,卻又是事實。


    花風姑的心中又驚又怒,一聲怪嘯,身子淩空一翻,由半空之中,翻了下來。


    關山雄已趁機向外疾飄出了兩三丈。


    花風姑的身形極快,一連兩個起欷,便又追了上來,花風姑手臂一長,五指如勾,向關山雄的肩頭“刷”的抓下!


    關山雄未曾料到花風姑的來勢竟如此之快,想要迴首應敵,已然不及,花風姑五指到處,已將他肩頭抓個正著。


    關山雄心中暗叫道:“完了!”


    可是,也就在此際,隻聽得花風姑怪叫了一聲,同時,“哧”的一下,他背後的衣服被撕下了老大的一片來。


    剛才花風姑一爪抓下之際,關山雄因為心中驚駭過甚,腳步一個不穩,’向前一個踉蹌,跌出了一步,這時勉力站定身子,迴頭看時,隻見花風姑的身子正向後疾退而出!


    她的手中還抓著那片自他背後撕下來的衣服,麵上則大有惶惑之色。


    關山雄心中更奇,暗忖難道花風姑沒有害自己之意麽?何以她追上了自己,狠狠地一爪抓下,卻隻是抓走了自己的一片衣服!


    關山雄哪裏知道,這時候,花風姑的心,中,隻怕比他更其驚駭廠、參


    剛才,花風姑的那一抓,足運了七成功力,她是準備一抓中了關山雄,立時將關山雄的肩背硬生生捏碎的!卻不料她五指才抓上去,關山雄的肩頭竟像是一塊又冷、又硬、又滑的石頭一樣,她雖然運了七成功力,竟然抓之不入!而就在她還想加強力道之際,手已向下一滑,她運了七成功力的那一抓,竟隻是抓中了關山雄背後的一片衣服!


    花風姑並非泛泛之輩,盡管她無法相信,但她自然立即覺出關山雄的武功已到了極高的境界,因為若不是內功已極其深湛,斷然不能在刹那之間,體內的真氣自然而然地起而與外來的攻擊相抗,使得外來的攻擊無法下手。


    但是,花風姑卻又想不通,何以本來聽憑自己擺布的關山雄,在地牢中關了幾日,武功便已進步到了這一程度!


    花風姑卻不知道在地牢中的幾日,關山雄雖然打了內功深厚的基礎,但忽然之間,功力精進到這一地步,卻還是剛才一刹那間的事!


    原來,在地牢中,那人交給關山雄的這柄小匕首,乃是非同小可的異寶,是一塊天外來金,飛入了天下第一寒泉,昆侖絕頂的寒玉泉中,在寒玉泉的泉眼之中,不知浸了多少萬年,將雜質全皆去盡,又吸收了寒玉泉泉眼之中的無比陰寒之氣,實可稱是天地間至陰至寒之物。


    百餘年前,這塊天外來金被一位武林異人從寒玉泉中取了出來,鑄造成了這柄匕首。當時,因為鍛鑄燒煉,已將寒氣去了一大半,但是當那位異人一將匕首鑄成,手握怪匕首之際,卻還是禁受不住,被寒氣襲入體內,立時坐化。


    百餘年來,這柄小匕首輾轉傳入不少高人的手中,但因為匕首上的寒氣實在太以厲害,所以得到匕首的人想吸取匕首上的陰柔至寒之氣,來加強功力,無不遭到了損害,一點也得不到好處,漸漸地,那柄匕首被視為不祥之物。


    武林中人,從爭相奪取,變成對之不屑一顧,所以近二十年來這柄寒玉匕首已被武林中人漸漸地忘記它的存在了。


    但武林中人卻不知道,時間一點點過去,寒玉匕首的陰寒之氣也已一點點減退,如今,寒玉匕上的寒氣仍是天下萬物所不勢,但比起百年之前來,卻已減退了數十倍,若是功力絕高之人吸收了寒玉匕上的寒氣,將可以使武功達到更高的境界。


    關山雄的武功本也不能吸取寒玉匕上的陰寒之氣的。


    他在地牢之中,手握寒玉匕練功,寒玉匕的寒氣雖也傳入他的體內,但由於手心“勞宮穴”並不是吸收外來力道的穴道,而是吐力的穴道。


    是以,關山雄感到的寒意,隻是從寒玉匕中滲出來的而已。


    也幸而如此,他才能夠禁受得起,而在三天之內,獲益良多,這才能在甬道之中,連敗了十九侍者中的兩人!


    可是他究竟還不是毒屍花風姑的敵手。


    直到他被花風姑綁在樹上,那柄寒玉匕無巧不巧地移到了緊貼他“氣海穴”之處。


    那“氣海穴”和全身真氣吐納連關,寒玉匕一貼在他的氣海穴上,不但寒氣大量湧入,關山雄全身真氣運轉間,也起了吸收寒氣的作用。


    寒玉匕上的寒氣,百餘年來,固然已經大減,但仍是天下第一,也絕不是關山雄這等功力的人所能夠禁受得起的。


    照理來說,寒氣一由關山雄的“氣海穴”中湧入,關山雄的全身立被凍僵,千年不化,再也難以活命了。


    但是,那時候,關山雄卻正被花風姑點了奇門怪穴,背上的痛癢令得他身受痛苦之極,體內的真氣正因為痛苦之極而在狂奔亂突,生出了一股至陽之氣。


    這股至陽之氣,雖然人人皆有,但若不是身受痛苦之極,雖是武功比關山雄高出十倍,也不易將之逼出來。而今關山雄體內至陽之氣茁生,若得不到至陰至寒之氣來調和,他也會死於本身的三昧真火之下的。


    恰好在這時候,寒玉匕中的陰寒之氣,湧了出來,立即通行了任督二脈,陰陽兩股真氣在他的體內交流融匯,這是修練武功的人苦練數十年也未必能夠達到的奇異境界,而關山雄則在無意之中,已達到了這一點!


    他體內的真氣澎湃,被花風姑擊中的“奇門怪穴”立被衝開,所以痛苦立時消失。而他輕輕一掙間,指頭粗細的牛筋也“啪啪”斷裂!但是,這樣的變化,不要說花風姑不知道,連關山雄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直到花風姑向關山雄連攻了兩次,關山雄絲毫無損,花風姑才看出關山雄的武功之高,已到了極高的境界!


    關山雄是什麽時候武功變得如此之高的,她仍然不知道。而關山雄自己更連自己武功已經極高,也還不知道,隻當花風姑是並沒有傷害自己之意,而隻是嚇自己而已!


    花風姑乃是何等奸滑兇險之人,她一看到關山雄的麵上仍是充滿了惶然之色,便知道關山雄自己都不知道武功已經極高!


    她一轉念間,已經想出了試探關山雄的辦法來,冷冷地問道:“關山雄,你可知道我兩次不傷你的原因麽?”


    要知道關山雄若是已知道了自己武功極高的話,聽到了這樣問話,一定會大笑起來的。但關山雄卻並不知道,所以他麵露愕然之色,道:“為什麽?”花風姑一聽得關山雄這樣說法,心中先鬆了一口氣,心想果然給自己料中。她連忙歎了一口氣,道:“還不是為了你是雷去惡的徒弟!”


    關山雄心想雷去惡和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麽關係;以致她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仍是不害自己。他道:“原來是這樣,你既然念我師父,那就應看他之麵,不要來害我,才是道理。”


    花風姑道:“你怎麽如此不知好歹,我什麽地方害你了?”關山雄氣粗了起來,道:“你將文姑娘……”


    他未曾講完,花風姑已笑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話頭,道:“我將文青霜放了出去,使她可以仍和倫神武這小子結合,傷了你的心,是不是?你可知道我這樣做,仍是為了你好?”


    關山雄怒道:“這還說為了我好?”


    花風姑道:“是啊,文青霜是你仇人之女,武林中人,不論正邪各派,最敬重恩怨分明的人,也最看不起有仇不報之人,你若是和她在一起,我看你怎在武林中足?”


    關山雄被說得啞口無言,道:“我、我、我……”


    他一連講了三個“我”字,卻是再也難以向下講得下去。


    花風姑道:“你說,我講的話沒有道理麽?”


    關山雄道:“殺我師父的,又不是文青霜。”


    花風姑厲聲道:“可是她是你仇人之女,是不是?”


    關山雄道:“可是我已和文天殘有了約,我們要一起弄清楚當日的事情真相。”


    花風姑心中怒極,麵罩寒霜,道:“你不相信你的師父麽?”


    關山雄道:“我自然不敢不信我自己的師父,但是我卻越來越覺得師父有著許多許多可疑的事情,令人不能不起疑。”


    花風姑更是暴怒,幾乎又要出手,道:“什麽地方令你起疑了。”


    關山雄道:“譬如說,你是怎樣和他相識的,他就從來未曾對人講起過,他是正派高手,你是邪派魔頭,他怎會與你相識,這事情不是可疑麽?”


    花風姑一聲怒喝,道:“那有什麽可疑,他是我的……””花風姑隻講到此處,陡地一停。


    關山雄忙道:“他是你的什麽?”


    花風姑道:“他是我的恩人,早年我曾落在他的手中,他要我棄邪歸正,便不殺我,這些年來,我隱居不出,便是聽了他的勸告之故。他是這樣的仁人君子,我聽了他的死訊,自然難過,焉能不設法為他報仇,卻不料他為人一生仁俠,死了之後,隻有我一人為他在出力,那隻怪他生前瞎了眼,收著你這種忘恩負義的人做他的弟子!”


    這一番話,聽得關山雄心中大是慚愧,不由自主紅了臉!


    一時之間,他已不及想想花風姑講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他隻覺得若真是如此,那麽師父的確是一位難得的異人了。而他卻這樣不爭氣,不但未能為師父報仇,反倒覺得師父形跡可疑!


    關山雄一想及此,當真恨不得在自己的臉上重重地打上兩巴掌,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怎樣才好,呆呆地站著,不知所措。


    花風“冷笑道:”你可是覺得慚愧了?"


    關山雄想起他和文青霜間的柔情蜜意,要他割舍文青霜,那也是萬萬不能,他心中為難到了極點,聞言便歎了口氣。


    花風姑道:“依我看,你還是跟我迴毒屍宮去吧。”


    關山雄搖了搖頭,說道:“不能,毒屍宮,我是無論如何不去的了,若是你念我師父之恩,就不該強迫我。”


    花風姑道:“我若是放你離去,你必然去找文青霜,是也不是?”


    關山雄道:“我當然要去找她。”


    花風姑道:“這就是了,我豈能看你身敗名裂,你快跟我迴毒屍宮去!”


    關山雄好不容易從毒屍宮逃了出來,如何還肯迴去,聞言又退後了一步,道:“你休要再提此事,我是絕不會去的。”


    花風姑心中怒極,但這時她卻知道自己抓關山雄不住,若是再出手的話,隻怕給關山雄知道了他自己身懷絕技,那更加不妙了!


    所以她強自按捺心中怒火,歎了一口氣,道:“那麽,你是不準備替你師父報仇的了?”


    關山雄怒道:“誰說的。”


    花風姑道:“隻要你存有此心,我倒有一個法子,可以使你親手殺了文天殘。”


    關山雄一聽,心頭便評評亂跳,道:“胡說,文天殘的武功如此之高,我怎能殺他?”


    花風姑道:“我知道文天殘有一個弱點,正因為你的武功不高,所以你倒可以出其不意地攻擊他的這一個弱點,置他於死地。”


    關山雄呆了一呆,問道:“他這個弱點是在何處?”


    花風姑道:“就是他胸前的華蓋穴。”


    關山雄搖頭道:“那華蓋穴乃是人身第一要穴,他焉有不加護衛之理?我就算驟加偷襲,也是絕不能得手的。”


    花風姑連聲冷笑,道:“你給文青霜迷住,竟連試也不願試一試,那還有何話可說?”


    關山雄氣往上衝,道:“誰不願試?”


    花風姑冷冷地說道:“自然是你了,總不成是我?”


    關山雄咬了一咬牙,道:“好,我一見了文天殘,定然趁機在他胸前華蓋穴上擊上一掌,成敗不論,總可以證明我有為師父報仇之心!”


    花風姑道:“是啊,‘這才是好漢所為,若是你能親手報了你師父的深仇,你想想,武林中人,將對你如何另眼相看?”


    關山雄心知花風姑這句話倒是實話。但是這時,他想的卻絕不是自己報了仇之後如何風光,而是即使萬一可能,在自己殺了文天殘之後,文青霜將會怎樣對待自己!


    他苦笑了一下,道:“那到時再說吧。”


    花風姑知道他自己已經身懷絕頂武功,道:“好,你一路上多保重,千萬不可和人動手。”但是關山雄聽了之後,卻為之一呆。


    他還以為花風姑真的關心自己,心想師父對她恩典極重,難怪她見了師父的屍體,便情不自禁而放聲大哭了!可是文天殘還以為花風姑和師父之間,有著什麽勾結,若是他知道了事實,能不愧煞!


    他見花風姑已轉身離去,這才鬆了口氣,向前奔出了裏許,在一小溪邊上,將身上的血汙洗了一個幹淨。


    他身上的衣服也破得不像話,隻得勉強絞幹了,穿在身上,向前走去。不一會兒,他便到了一個小鎮上,關山雄身邊別無銀兩,但是他知道長江沿岸的大小鎮市,都有金龍幫的弟兄在。


    他反正是要去見文青霜,何不立即表露身份,由金龍幫中人送自己去和文青霜見麵?


    是以他一進了小鎮之後,逢人便打聽金龍幫的堂口所在。


    所有被問的人,都以一種十分奇異的目光望著他,人人都搖頭說是不知。關山雄心中正在失望,當他步出了小鎮之後,卻發覺有兩個漢子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關山雄轉過身來,那兩個漢子向他抱了抱拳,寧:“閣下和金龍幫,可是有交情麽?”


    關山雄一聲冷笑,道:“我和金龍幫絕無交情,隻有仇恨!”


    那兩個大漢一聽,麵色陡地一變,一伸手,已按住了腰際撲刀的刀柄。關山雄冷笑道:“兩位可是金龍幫中人麽?”


    那兩大漢道:“是又怎樣。”


    關山雄道:“那可好了,我和貴幫雖無交情,但是和文幫主卻有約,我身邊並無盤纏,但又急於見文幫主,你們送我去吧。”


    那兩人互望了一眼,道:“閣下貴姓,和本幫主有什麽約?”


    關山雄道:“我叫關山雄,和文幫主有什麽約,卻不能講給你聽。”


    關山雄這一句話才出口,那兩個人一聲大喝''“鏘”、“鏘”兩聲,單刀已然出鞘,向著關山雄疾砍了過來i、,那兩個人在金龍幫中地位低微,不要說關山雄和文幫主有約的大事他們不知道,便是文青霜已和關山雄交情匪淺一事,他們一樣不知。


    但是,他們卻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他們隻知關山雄是雷去惡的徒弟,正是和雷去惡一起帶著文副幫主到總壇去的人。


    是以他們一聽得“關山雄”三字,立即單刀出鞘,疾攻了過去!


    在他們想來,若是將關山雄殺了,那一定可以論功領賞的了。


    關山雄一見那兩人竟不由分說,拔刀便攻,也不禁心中有氣,連忙手臂一揚,道:“且慢!”他在手臂一揚之際,一股極大的力道早已無聲無息向前湧了出去!


    由於關山雄的內功這時已到了極高的境界,所以他舉手投足之間,隻要真氣略運,便有一股真力向前發出!


    也正因為他的功力極高,所以他發出的真力,無聲無息,一點跡象也沒有,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當時,那股力道陡地向前湧了出去,那兩個大漢隻覺得一股大力撞了過來,手臂一震,手中的單刀首先便唿唿向外飛出。


    接著,他們的身子也站不穩,各自向後便倒,他們一倒在地上,便縮起了身子,以免跌傷。怎知關山雄所發出的那股大力未盡,他們兩人竟像球也似的滾出了一丈五六,才算收住了勢子!


    幸而關山雄不是存心傷人,所以他發出的那股大力十分柔和,兩人雖滾出了一''丈多,卻是並沒有受什麽損傷。


    他們站了起來,目瞪口呆,一時之間,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


    而關山雄也和他們一樣,見他們忽然拋刀、滾出,也是不明所以。


    關山雄首先開口,道:“你們不要胡來,快去報告你們堂中的負責人,我要去見文幫主,事情十分緊急,絕不能延誤的。”


    那兩人不敢再走近關山雄,隻是遠遠地說道:“那你就在這裏等著,且別離幵,我們去稟報副堂主。”


    關山雄在路邊一株大樹下坐了下來,道:“那你們快去快迴。”


    那兩人再不遲疑,一個轉身,便向前飛奔了出去。


    關山雄等了約摸小半個時辰,便看到那兩人,和一個神態非凡的中年乂一齊奔了過來。


    那兩人隔關山雄還有兩丈許,便停了下來。


    那中年人卻穩步向前走來。


    關山雄站了起來。


    那中年人,他是見過的,但卻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那中年人到了近前,向關山雄拱了拱手,道:“原來是關朋友,可是從毒屍宮來麽?在下是上六堂主中,第三堂副堂主,姓陳,名天長。”


    關山雄道:“不錯,我是從毒屍宮中逃出來的。”


    陳天長“嘿嘿”兩聲冷笑……’


    他雖然沒有說什麽,但是他的神態卻分明表示不相信關山雄是從毒屍宮中逃出來的。


    關山雄自然也看得出這一點,但是卻不願與之爭辯,隻是道:“我與文幫主有約,急欲見他。”


    陳天長冷冷地道:“文幫主他們三日之前,在此經過,你急要見他,除非腋生雙翅。”


    陳天長隻顧講風涼話,關山雄心中不禁大怒,道:“那你就快些派快船送我順江而下,好叫我早日與他相會。”


    陳天長背負雙手,仰天一笑道:“憑什麽?”


    關山雄大怒,道:“是你們文幫主和我相約,托我去弄清一件事的,如今這件事,我已弄清,你不快些使我和文幫主相見,卻是什麽道理?”


    陳天長一聽,更是“哈哈”大笑起來,道:“金龍幫上六堂、下六堂,弟兄千百,就算不成材,文幫主要辦什麽事,也托不到你這小子頭上。”


    陳天長的話,令得關山雄心中怒火中燃,怪叫道:“你此話何意?”


    陳天長道:“你不明白麽?我說你在胡混。”


    陳天長身後的兩個漢子叫道:“副堂主小心些,這小子邪門。”


    關山雄冷笑道:“原來你不信文幫主托我辦事,那你隨我一齊順江而下,見到了文幫主,看他如何講法可好?”


    陳天長道:“你來胡混,我還要陪你麽?你再纏下去,莫怪我不放過你,快滾?”


    關山雄大怒道:“笑話,我走不走,關你什麽事?”


    陳天長倏地伸手,向關山雄的胸前抓來,道:“你要是不走,我便將你摔了出去!”


    關山雄連忙向後退出了一步,一橫手臂,手掌當胸,向外翻了一翻。


    關山雄絕無發掌之意,他手掌向外一翻,隻不過是護住了胸前要害而已。但是,當他的手掌一翻之際,一股大力又已向前湧了出去!


    陳天長一抓不中,還想發第二抓時,關山雄反手一掌,待向前拍出!


    那時,陳天長和關山雄兩人相隔約有六七尺距離,在關山雄而言,他手掌揚了起來,隻不過準備向前拍出而已。


    由於此際他任督兩脈業已打通,內力之高,已高到了學武之士所夢寐以求的最高境界,是以他手才揚起,一股絕大的力道早已無聲無息向前疾湧了過去!


    陳天長第二抓剛一抓出,身子也待向前撲出之際,忽然覺出一股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道疾湧了過來,心中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連忙足尖一點,向後疾退了開去。‘


    他本意是退出了一兩丈後,再作打算的。


    卻不料在他一退之際,關山雄的那一掌已然拍了出來!


    剛才,關山雄手揚起時所帶起的大力,陳天長已然覺得難以抵擋,這時,關山雄一掌拍出,陳天長身子顯然離得更遠,但大力湧到,他怪叫了一聲,身子竟然淩空翻了起來!


    這一翻,足足使他翻高了五六丈,到了半空之中,關山雄的掌力才難以及到。


    陳天長向下看去,隻見自己離地已如此之高,心中驚駭莫名,連連提氣,在半空之中,一連翻了十七八個筋鬥。


    尚幸他武功造詣本也不低,所以才給他翻到了地上,雙腳著地之際,陳天長還隻覺得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


    關山雄並不知道陳天長忽然後退、翻起,身在半空之中亂翻筋鬥,全是被他自己這一掌之力硬逼了出來的行動。


    他還隻當陳天長是趁著避開自己這一掌之機,在存心賣弄。


    關山雄人極正直,他一看,覺得陳天長在刹那之間,竟能翻起五六丈高下,這份功力之高,實也十分難得,因此便讚了一句,道:“閣下好輕功!”關山雄倒是真心實意地在稱讚著陳天長,但是這句話,陳天長聽在心中,卻是難過之極!


    他自己自然知道剛才的一切全是被對方的大力硬逼出來的。對方的功力如此之高,剛才趁自己身在半空之際,若加上一掌的話,自己一定性命難保。而對方在發出了一掌之後,立即停手不發,而且還如此說法,那分明是絕不將自己放在眼中,不屑將自己打死,而更留著自己來捉弄調侃!


    陳天長麵上一陣青,一陣白,當真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給他鑽了下去。好一會兒,他才漲紅了臉,道:“閣下功力如此之高,佩服佩服。”


    關山雄心中一怔,暗忖:陳天長是在和誰說話?迴頭看去,卻不見有人,關山雄忙道:“陳副堂主,那麽可能帶我去見文幫主了麽?”


    陳天長心中轉念,暗忖對方武功已如此之高,若是給他沿江闖了下去,說不定所有的金龍幫各堂都阻止不了他。


    而他闖到了總壇之後,會發生一些什麽事情,也真難以預料。


    難道他硬要自己派人送他到總壇去,何不派兩個水性絕佳的人,陪他順江而下,卻在江水最是湍急之處,做手腳害他?


    陳天長略想了一想,主意便定,道:“閣下要去見文幫主,在下自當盡力,但在下責守有關,卻是不能擅離,待在下派兩個得力手下,和閣下同行可好?,’


    關山雄道:“那也好,你快去安排,我便在這裏等你。”


    陳天長向前一指,道:“再向前行半裏許,便是江邊,請閣下在一株柳樹下相候,見到兩個黑衣男子駕船前來,那便是了。”


    關山雄道:“閣下若是失信,我還要前去打擾的。”


    陳天長強捺著心頭怒火,道:“我自然不會失信。”


    關山雄向陳天長拱了拱手,陳天長剛才吃過關山雄的苦頭,一見關山雄向自己拱手,連忙向後躍退。


    關山雄此際的功力極高,但也要運氣之際,才會發力,平時動作,力道是不會發出來的。


    但陳天長已是驚弓之鳥,所以慌忙躲逃,關山雄呆了一呆,不遑去理會他,大踏步地向江邊走去,不一會兒便到了江邊,果然看到好大的一株柳樹。


    在樹下,有兩個漁翁打扮的人,正在垂釣。


    那兩人的頭上,戴著老大的鬥笠,將他們的上半身盡皆遮住,根本看不清他們的臉麵。


    關山雄一到,向那兩個垂釣的人看了兩眼,還以為是陳天長派來的人。可是他繼而一想,陳天長派來的人不會到得比自己更快,而且江邊上並無船隻,那顯然不是,不必去擾人了。是以,他背負雙手,在江邊來迴瞍步。


    那兩漁翁也自顧自地垂釣,絕不理會關山雄。


    過了約摸一盞茶時,隻聽得櫓聲咿呀,一艘一丈五六長短的船兒沿江而下,到了柳樹附近,“唿”的一聲,自船上拋出了一隻大鐵錨,向岸上勾來,想是船上的人在拋錨之際,未曾細看,因之那隻足有百來斤重的大鐵錨竟向著那兩個正在垂釣的漁翁頭頂上疾落了下來。


    船上的人顯還未覺。


    關山雄一見這等情形,連忙大叫道:“小心!”他一麵叫,一麵趕了過去!而船上這時也傳來了大喝,道:“那老漁翁,快快離開,鐵錨來了!”


    那兩個老漁翁像是睡著了一樣,仍是一動不動。


    關山雄向前趕去的勢子雖快,但因為相隔甚遠,是以一時之間也趕不到,眼看那大鐵錨壓了下去,那兩個漁翁非腦漿迸裂不可!


    大鐵錨挾著“唿唿”風聲,眼看離那兩個漁翁的頭頂已隻不過兩尺光景了,也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隻見其中一個漁翁手臂輕輕一振,手中的釣杆已向上揚了起來。者


    看那漁翁的情形,竟像是要以釣杆去砸那隻大鐵錨一樣!


    關山雄陡地站住了身子,他幾乎要閉上眼睛,對於即將發生的慘劇,不忍觀看。


    可是也就在此際,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


    隻見那釣杆“啪”的〃聲,碰到了鐵錨,又向上一彈,竟將那隻大鐵錨彈得向上疾飛了起來,起了五七尺,才又疾向下落來,“叭”的一聲,陷人了地中。


    關山雄不禁看得呆了,他心中暗忖:常聽得人家說,絕頂內功之中,有“四兩撥千斤”的功夫,但是總隻不過聽人說,從來也未曾見過,卻不料在這裏,無意之中,開了眼界!


    那根釣杆細才如指,揚起之際,還在顫抖不定,可是才一沾上大鐵錨,便將大鐵錨上的力道一齊化去,還將鐵錨震開,這兩個在江邊垂釣的人,自然不是普通漁翁,而是武林異人了!


    關山雄正在發呆間,隻聽得“刷刷”兩聲,兩個黑衣漢子自船上發身上岸。


    那兩個黑衣漢子一上岸,向關山雄略望了一眼,便奔到了那兩個漁翁麵前。


    而那個漁翁仍是戴著大鬥笠,靜靜地坐著,剛才那樣的驚險,他們卻像是根本不知道一樣。


    兩個黑衣漢子來到了近前,一拱手,道:“在下等在船上,不知兩位在此垂釣,倉促間將錨拋出,絕非有意,若有驚擾兩位之處,兩位尚要見諒!”那兩個黑衣漢子當然是震驚於那揮竿的漁翁內力高強,所以才先奔上岸來,向他們認不是的。照一般的江湖過節而論,人家既已認了不是,那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那兩個漁翁身子並不動,隻聽得其中一個道:“若我們沒有幾下子,豈不是被你們砸死了。”


    兩個黑衣漢子道:“那確是我們的不是。”


    漁翁冷冷道:“快走吧,別將我們的魚兒嚇走了。”


    那兩個黑衣漢子互望了一眼,心中十分慶幸事情就算過去了。


    因為武林中人大都氣盛,偶一起衝突,實是可大可小,誰也難以預料的!那兩個黑衣漢子轉過身來,問關山雄道:“這位便是欲見本幫文幫主的關朋友麽?”


    關山雄剛才聽那漁翁講話之際,那口音聽來極熟。


    可是一時之間,關山雄卻又說不上在什麽地方聽到過這樣深沉的聲音來,他正在苦苦思索,對黑衣漢子的問話竟未聽見。


    黑衣漢子講了三四遍,關山雄才如夢乍醒,“噢”的一聲,道:“是了,我是關山雄,我要去見文幫主,兩位定是陳副堂主派來的了?”


    那兩個黑衣漢子道:“請閣下上船。”


    關山雄向岸邊走了幾步,又忍不住迴過頭來,去看那兩個漁翁。剛好在他轉過頭去之際,那兩個漁翁已將頭上的鬥笠除去。


    鬥笠一經除去,這才看出那兩個人敢情是一男一女,兩人的麵上,都戴著一個人皮麵具,那人皮麵具極薄極薄,緊貼在他們的臉上,但已足以將他們原來的容貌完全隱去。


    那一男一女兩個人除去了頭上鬥笠之後,站了起來,道:“原來你們是到金龍幫總壇去的麽?我們兩人想乘一下順風船如何?”


    他們是在對那兩個黑衣漢子在說話的,可是兩人卻一齊望著關山雄。


    那個男的,麵上還現出了一種十分難以形容的笑容來。


    關山雄心想剛才那兩人露過一手這樣高妙的“四兩撥千斤”功夫,那兩個黑衣漢子是一定不會加以拒絕的了。


    然而,那兩個黑衣漢子的心中卻另有極大的苦衷在!


    他們兩人水性極佳,都是能在江底下伏得一日夜的人,他們奉了陳天長之命,要在半途之中,將船弄沉,害死關山雄。


    如今若是忽然多了兩個搭順風船的人,那已是天大的麻煩,更何況這兩人倶是身懷絕技的異人!


    是以,那兩個黑衣漢子互望了一眼,支吾道:“這個……”


    那男的已道:“什麽這個那個的,江湖人與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我們備有幹糧,又不消勞你們花費,隻是因利乘便,搭船沿江而下,那又有何不可?”


    關山雄道:“這位朋友說得有理,兩位何不行個方便?”


    那兩個黑衣漢子苦笑了一下,道:“兩位有所不知,我們行前,曾占了一卦,道此行大兇,是以不敢連累兩位。”


    那女的一個桀桀笑道:“此行大兇,那好哇,正合我們的心意,當家的,上船哇!”


    她一個“哇”字才出口,也未見他們兩人有什麽動作,陡地一陣輕風過處,相隔兩三丈遠近,兩人竟已到了船上!


    這一下輕功身法,更是高得出奇,令人咋舌。


    他們又邀了關山雄上船,拉起了鐵錨,船又順江淌了下去。


    關山雄見卩一男一女兩人坐在船首的甲板之上,抱膝觀山,意態自若,便也從艙中走了出來,道:“兩位前輩,高姓大名,可望賜告否?”


    那一男一女兩人抬頭向關山雄望了一眼,道:“閣下功力極高,和武林中傳說的雷去惡之徒關山雄,不知是否一人?”


    關山雄忙道:“我正是那個關山雄,但前輩說我功力高,未免見笑了。”


    那一男一女兩人乃是極有來曆之人,他們的眼光何等厲害,一眼便已看i


    出關山雄功力之高,已到了斂精藏芒的絕頂程度,但是偏偏關山雄的年紀,看來隻不過二十出頭,是以他們心中疑惑。


    這時,他們聽得關山雄如此說法,盡皆幹笑兩聲,道:“閣下不必太客氣了


    關山雄忙道:“兩位若是再稱讚下去,晚輩無容身之地了。”


    那兩人互望了一眼,那男的忽然道:“你可還認識我麽?”


    關山雄一怔,道:“閣下的聲音,聽來甚熟,但卻認不出來了。”


    那人陡地一長身,一伸手,便向關山雄的肩頭之上抓了過來。


    關山雄料不到對方在突然之間,會向自己出手,百忙之中,肩頭縮了一縮,可是那人的出手奇快,一抓已然抓中。


    隻不過,那人五指一抓中了關山雄的肩頭,便立即鬆了開來。


    隻見他嘴唇翕動,像是講了兩句什麽話,但是關山雄卻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接著,又見他身旁的女子點了點頭,嘴皮也動了幾下。


    關山雄知道兩人是以上乘內功“傳音入密”之法在交談,武林之中,會這門功夫的人並不多,可知道兩人確是非同小可!


    關山雄心中更顯欽仰之心,知道那人剛才的一抓,多半為了試試自己的功力。


    而對方才一將自己抓中,便立即鬆開了五指,那一定是自己功力十分不濟了。


    參


    他卻不知道當那人一抓抓中了他的肩頭之際,他體內真力便自然而然地起而相抗,若不是手鬆得快,那便要當場出醜了。


    而經此一試之後,那一男一女兩人也已知道自己並沒有看走眼,關山雄的功力之高,的確已到了震古爍今的地步!


    但是,他們更看出關山雄自己似乎並不知道這一點!一個武功絕高的年輕人,而又不知道自己武功絕高,這豈不是大可利用?


    剛才他們兩人以“傳音入密”之法在交談著,關山雄並未曾聽到他們交談的內容,否則,他也一定不會再將這兩人當做前輩高人了。


    那男子道:“你問我們夫婦兩人如何稱唿,我們恕難奉告。”,關山雄忙道:“兩位世外高人,不願向人提起姓名,也是常情,不必介意。”那男子笑了一下,道:“你要去找文老兒,難道你已有勝過他的把握了麽?”關山雄的內功,此際已絕不會在文天殘之下,但是他自己卻不知道,那男子故意如此相問,看他如何迴答,也是存心在試他。


    關山雄聽了,歎了一口氣,道:“前輩,要勝過文天殘,當真是談何容易,隻怕這一輩子,我是沒有希望的了。”


    那一男一女兩人又互望了一眼。


    那女子立即道:“這也未必,若是能以遇到明師指點的話,我看你筋骨非凡,一定可以大有成就!”


    那男的也道:“文天殘的功力雖高,但在我們看來,卻未必便已到了登峰造極之境。”


    關山雄聽得那兩人這樣說法,心中不禁為之猛地一動!


    他心中立即想到:眼前這兩人功力之高,看來已不會在文天殘之下,難道自己該當有奇遇,所以才會和這兩位異人相遇,可以拜在他們門下?


    可是,他卻又立即想到自己原是峨眉弟子,但如今已被本派誤會,若是公然改投別派,那誤會是更加難以解釋了!


    他呆呆地想著,一時之間,答不上腔來。


    那男子忽然道:“夫人,江中魚肥,剛才我們垂釣,並無所獲,如今船行江中,何不捉上幾尾?”


    那女子道:“正是,我也有此意。”


    這時,江水甚清,遊魚可見,但是大魚大都在水甚深處,若要捕捉,談何容易?


    可是那兩人話一說完,那男子突然伸手一指,道:“這一尾不錯!”


    關山雄不由自主,循聲所指,向江中看去,隻見一尾尺許長短的魚兒,正在丈許深的水中遊過,就在那男子一指之際,那條魚兒忽然在水中亂跳了起來,隻掙紮了片刻,便自浮了上來。


    關山雄一見這等情形,不禁呆了!


    因為那分明是那男子的指力直透水中,深達丈許,所以那尾魚才無緣無故地死了。


    在陸地之上,指力能襲出丈許,那便不是什麽出奇之事,而水中的阻力極大,指力居然能達到丈許深的水麵之下,這實是聞所未聞之事!


    關山雄在發呆間,隻聽得那女子笑道:“你這算是什麽,魚兒一死,鮮味全失,要捉活的才好啊!”她話一出口,便伸手在水麵上抄了一抄。


    她手並未曾碰到水,可是隨著她這一抄,“嘩”的一聲,一股水柱陡然而生,冒起了丈許高下,在水柱之中,裹著幾尾大魚,正在活蹦活跳,那女子笑道:“你要哪一尾?”


    那男子嗬嗬笑道:“好一招‘陰陽仙人手’功夫,倒叫我大開眼界了!”


    關山雄聽得那男子說起,才知道那女子使的功夫,叫作“陰陽仙人手”,他張大了口,好一會兒合不攏來,才失聲道:“好功夫!”


    不但是關山雄叫了一聲“好功夫”,連那兩個黑衣漢子也失聲叫道:“好功夫!”


    本來,他們心中還在盤算,是不是應該害關山雄,但如今,見船上另外兩人的功夫如此之高,他們便決定不下手了,因為一下手的話,便可能弄巧成拙。他們心想迴去之後,將實情向陳副堂主說知,陳副堂主也必然不會見怪的。


    那一男一女兩人卻笑道:“幾手淺陋功夫,倒叫各位見笑了。”


    關山雄實在忍不住,道:“晚輩鬥膽有一句話要相詢。”


    那男子道:“什麽話?”


    關山雄道:“兩位休得見笑,剛才我心中想,如果兩位的功力勝得拜在兩位門下,豈不是有希望親手報仇了?”


    那女子忙道:“我們不準備收徒,你不要胡思亂想。”


    關山雄苦笑一下,道:“晚輩本是自己在心中想想而已。”


    那男子卻向關山雄打量了幾眼,道:“你的話卻不對了,我看你根骨極佳,若是得我們指點,便不難青出於藍!”


    關山雄聽對方講來鄭重其事,心知以對方武功之高,決計不致於張大其詞,來使自己空歡喜一場,他心頭不禁大是高興。


    但是他立即想起,對方並不準備收徒,自己仍不免空歡喜一場。


    他的神情,立時又大為沮喪起來。


    那男子迴過頭去,道:“夫人,這關山雄根骨極好,和本門武功也極其合―”


    他的話未曾講完,那女子道:“別說了,你知他人品如何?本門武功乃是武藝中驚天動地之作,豈可傳給了人品不佳之人?”


    關山雄心中本來異常沮喪,但是一聽得他們兩人這樣說法,不禁又興奮起來。


    因為他聽出那男子像是頗有意將自己收歸門下,但是那女子卻怕自己人品不好,錯收了弟子,所以正在爭論!


    關山雄此際本采還不知道那一男一女兩人的來曆,隻知道對方的武功極高而已。若是兩人一開口,便要收他為徒的話,那麽他心中一定猶豫不決,是絕不會答應的。然而此際,人家卻反在嫌他的人品可能不好,使他心中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種錯覺,以為對方一定是正人君子。他連忙以十分緊張的聲音,道:兩位前輩,莫非以為我不堪造就麽?


    那兩人全不出聲,那女子道:“你聽聽,他本是峨眉弟子,如今卻又有跟我們學藝之意,這證明他三心二意之極了!”


    那幾句話,說得關山雄羞慚滿麵,但是對這兩人卻是更生欽仰之心。


    他歎了一口氣,道:“前輩指責的是,晚輩絕不是三心二意,隻是身在蛾眉,再難為師報仇,而且,峨眉上下,如今已將晚輩當做眼中之釘了。”那兩人訝道:“咦,這卻是為何?”


    關山雄長歎了一聲,將事情的經過向兩人詳細地講了一遍。


    那兩人聽完,點了點頭,道:“照你說來,你倒頗是個正直之人了?”


    關山雄道:“我不敢自言正直,但是自問從未做過違心之事。”


    那兩人又各以“傳音入密”功夫交談了幾句。


    那男子伸一手,按在關山雄的肩頭之上,態度十分親切,道:“我們本來收過一個弟子,但卻不料他人品極差,是以我們不得不清理門戶,將他殺了。這事令我們難過了許久,我們已相約不再收徒,但是佳材難遇,我們偏又遇上了你一一”那女子搖頭道:“還是不要再說下去的好。”


    那男子道:“如今我們還談不到收徒一事。”


    關山雄歎了一口氣,道:“那是我無此機緣,我也無話可說。”


    那男子道:“那也不等於說,我們絕不準備收你為弟子。”


    關山雄希望又生,道:“尚祈指點。”


    那男子道:“我們不知你為人究竟如何,還要看你一個時期,方做決定。”關山雄喜道:“兩位隻管觀察我好了。”他對自己的行為極具信心,當然不會怕被人來考察的。


    那男子道:“我們隻是在暗中觀察你,而且可能在你身處危急之際,也不出麵,你前途荊棘正多,我們可以先授你一招防身功夫。”


    關山雄喜之不盡,道:“弟子感激不盡的。”


    那女子尖聲道:“‘弟子’兩字,言之過早,這一招功夫極其厲害,具無比武力,你不是到了真正無可奈何關頭,絕不可使!”


    其實,關山雄此際內功之深,已到了不可測度的地步,再簡單的招式經他使來,也必然是威力無匹的功夫,但他自己卻不知道這一點,是以聽了之後,便自肅然起敬,道:“知道了。”


    那男子站了起來,手臂一圈,一掌向前疾推了出去!


    那一掌在推出之際,手掌不斷劃著圈兒,招式怪異之極!


    那男子一招使出,立即縮手凝立,道:“這一招,喚作‘乾坤倒轉’,掌發之際,內力旋轉,力道之強,難以比擬。”


    關山雄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看那男子連使了幾遍,越看越覺得這一招“乾坤倒轉”變化無窮,的確是極其上乘的功夫。


    那男子接著將口訣念給他聽,要他牢牢記住,關山雄記在心中,那一男一女兩人,便不再去理他,關山雄在無意之中,有了這等遭遇,心中好生快活。


    船兒順江而下,勢子極快,幾天過去,已經漸漸接近金龍幫的總壇了,其間自然也經過了不少水流湍急之處,但因為那一男一女在,那兩個黑衣漢子不敢下手,所以關山雄倒也免去了一場磨難。


    那一天傍晚時分,船兒在金龍幫總壇的廢墟之旁駛過,那一男一女兩人突然站起身來。


    關山雄一直侍候在側,一見兩人起立,忙道:“前輩想做什麽?”


    那男子道:“我們要走了,你自己好生在意,切記得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出手,這一招的威力實是太大,胡亂出手,便會傷及無辜的。”


    這幾天來,關山雄已將那一招“乾坤倒轉”的奧秘之處,練得了然於胸,聞言又點了點頭,道:“前輩吩咐,我記得了。”


    那兩個黑衣漢子也走了過來,道:“兩位要上岸,我們將船靠岸如何?”那兩人一聲長笑,道:“不必了!”


    他們一言甫出,關山雄和那兩個黑衣漢子心中正在詫異,何以這兩人一會兒說要上岸,一會兒又不要船靠岸之際,已見這兩人把臂飛起,掠出了船舷,落在江麵之上!


    他們兩人一落在江麵之上,足尖在水麵之上,略略一點,身子便又向上掠去。


    船在江中心行駛,離岸約有十丈遠近,但是這兩人每一點向前掠出,總在三二丈左右,三四下過去,他們已到了岸上。


    他們一到岸上,迴過頭來,向關山雄揚了揚手,立即轉過身去,一到了陸地之上,他們的去勢更快,轉眼之間,便已不見。


    關山雄呆了半晌,心中更是欽佩不已,心想這兩人的功力之高,隻怕足堪和文天殘相匹敵了,但不知何以不肯以姓名示人?


    更令得關山雄想不通的是,何以那男子的口音,聽來如此之熟,但是卻又無論如何想不起來,難道以前自己曾經見過他麽?


    關山雄呆呆地想了片刻,不得要領,也就將這件事放了開去。


    他隻是想及自己大有希望拜在這兩位高人門下,是以心中十分高興。


    當晚,月白風清,到了將近午夜時分,船兒進了一個港灣,草叢之中,立時便有小船劃了出來,小船上有人喝道:“哪一堂兄弟?”


    那兩個黑衣漢子朗聲道:“上六堂第三堂兄弟,這關山雄來見文幫主。”小船上人道:“此處已是總壇重地,請你們將人留下,自行迴去。”


    那兩個黑衣漢子答應了一聲,轉身向關山雄道:“閣下請便。”


    關山雄這幾天來,因為慶幸自己結識了異人,又學得了一招絕頂武功,將心思全放在學武之上,暫時將文青霜放開一邊。


    益時,他的心情卻又緊張了起來,想起立即可以見到文天殘,立即可以見到文青霜,他手心之中,也不禁暗暗出汗。


    他忙道:“兩位請便。”


    這時,一艘小船已迅速劃過來,關山雄縱身一躍,便躍到小船之上,小船上的艄公也不搭話,立時掉轉船頭,將小船劃得飛快,向前而去。


    不一會兒,轉過了幾個彎,便已到了一個十分寧靜的湖泊之中,正是上次關山雄和文青霜分手之後,被金龍幫中人硬帶來見華缺和周心威之處,而關山雄還記得十分清楚,當他離開之際,文青霜曾趕到船頭,和他默然相對!


    關山雄這時心中更是緊張,因為他不知道文青霜如今怎麽樣了。如果文青霜真的相信自己已死,已和倫神武成婚,那麽自己可就終身抱憾了。


    他忍不住向那兩個艄公問道:“敢問兩位,文姑娘可在麽?”


    那兩個艄公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道:“閣下是來見文幫主的,還是來見文姑娘的?”


    關山雄被他們問得臉上一紅,道:“我……是來見文幫主的。”


    那兩個艄公冷笑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關山雄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隻見小船和那幾排房屋漸漸接近,不一會兒,關山雄便已看到岸邊站著一人,正是周心威。


    周心威滿麵笑容,小船才一泊岸,他便道:“關朋友來了麽?”


    關山雄道:“我和文幫主有約,他要我去弄清楚一件事情,如今我已弄清了,特來稟告,尚祈周堂主帶我去見他。”


    周心威卻對關山雄的要求避而不答,隻是嗬嗬笑道:“關朋友遠來,請先歇歇再說。”


    關山雄上了岸,周心威便帶著他,向前走去,不一會兒,便到了一間十分雅致的屋子中坐了下來。關山雄又道:“我特來見文幫主,祈請轉達。”周心威又笑道:“關朋友遠來是客,豈可無酒?”他一擊手掌,立時便有人捧上了酒菜來,周心威道:“請!請!”


    關山雄心中疑惑,勉強喝了一頓,又道:“周堂主,我此來是為了見文幫主的,你可知道麽?”


    周心威“噢”的一聲,道:“關朋友要見文幫主麽?我自然知道。”


    關山雄道:“那就煩周堂主帶我去見。”


    周心威又笑道:“關朋友何必心急?先喝個痛快,也不為遲。”


    關山雄這時已聽出周心威是在有心拖延,他立即站了起來,道:“周堂主,我來見文幫主,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尚望你不要拖延。”


    周心威仍是笑容滿麵,道:“關朋友不必年少氣盛,文幫主若在,我早已帶你去見他了,還會留你在這裏喝酒麽?”


    關山雄一呆,道:“原來文幫主不在,你何不早說?”


    周心威道:“我若早知閣下如此心急時,自然也早早相告了。”


    關山雄道:“他到哪裏去了,我去找他。”


    周心威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關山雄呆了半晌,道:“那麽,文姑娘呢?”


    周心威雙掌一擊,發出了“啪”的一聲,道:“我又忘了告訴你了,文姑娘乃是和文幫主兩人一起離去的。”


    關山雄心中又是一怔,他知道其中一定大有蹊蹺在,要不然,周心烕不會如此言詞閃爍的。但是,關山雄卻也難以找得出這個蹊蹺是在什麽地方。他忙道:“他臨走之際,竟未提及去處麽?”


    周心威道:“沒有,隻是文幫主提及,若是你來時,要你在這裏等他迴來。”


    關山雄道:“他怎知我未死?”


    周心威一呆,隨即一笑道:“花風姑的鬼話,騙得了誰?”


    關山雄道:“如此說來,文姑娘也是不信我已死去的了?”


    周心威望著關山雄,神秘地笑了一笑,道:“那要問文姑娘自己了,我怎能知道?”


    關山雄無法可施,來迴踱了幾步,道:“文幫主可有說他什麽時候迴來麽?”


    周心威道:“關朋友,就算他去的日子久些,你也隻不過在此多住幾日,落得個清靜,那又有什麽不好,心急做甚?”


    關山雄聽了,也別無他法可想,道:“也好,我就在這裏等他好了。”周心威又連聲勸酒,關山雄見不到文青霜,心中愁悶無比,見酒便飲,不到一個時辰之間,仆役川流不息,已連捧了五六壇烈酒進來,周心威隻是看關山雄牛飲,也看得呆了。


    好一會兒,周心威才由衷地道:“關朋友當真好酒量啊!”


    關山雄一怔,道:“我好酒量,周堂主見笑了,倒是這酒淡了些。”


    酒一點也不淡,關山雄本來也不是好酒量,而他連飲數壇,那是關山雄的內力已到了絕頂的地步,烈酒一入肚,立時隨著真氣運轉,將酒氣化去,如何醉得倒他?


    周心威暗暗咋舌,直到天色將明時分,他才告辭,關山雄倒頭便睡,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悶上心頭瞌睡多,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時分,方始醒來,他才醒轉,便有小廝前來服侍。


    不一刻,又有人擺上酒菜來,周心威又來陪他喝酒談天。就這樣,一連過了三天,文天殘竟然仍未曾迴來,關山雄心中雖然發急,但周心威既說不知文天殘何去何從,他卻也沒有辦法。


    第四天午夜時分,關山雄醒來之後,忽然輾轉難眠。


    他向外望去,隻見月色甚好,便披著衣服,向外輕輕走了出去。


    他內力已然絕高,再一提氣輕引,簡直一點聲音也沒有,就像是一個影子移動一樣,連他自己也不禁覺得奇怪。


    他轉過了屋角,便見到有兩個人提著燈籠,向前走了過來。


    關山雄連忙身形一閃,閃到了牆角處,等那兩個人走過,才走了出來。


    本來,他絕無意去跟蹤什麽人,隻不過是睡不著,想隨便出來走走而已,但是那兩人卻在邊走邊談,關山雄聽得其中一人道:“這傻小子還在等文幫主麽?”


    關山雄一聽得那人如此說法,心中立即想到那人口中的“傻小子”三字,分明是指自己而言,倒要聽個究竟。因之,他連忙悄悄地跟在後麵,那兩人卻了無所覺,仍在自顧自講話,另一個道:“可不是麽,還在等著哩,哈哈。”


    兩人一起笑了起來,關山雄實是不明白那有什麽好笑之處。


    笑了片刻,那一個又道:“文幫主這上下,怕已到了倫家堡了吧。”


    另一個道:“怎麽,你也成了傻小子了?倫家堡在冀水,文幫主啟程不過四五天,怎到得了?”


    關山雄聽到這裏,不禁呆了。因為這兩個人說得清清楚楚,文天殘是到冀水倫家堡去了。


    這兩人隻不過是守夜的小卒,尚且知道文天殘的行蹤,周心威身為一堂之主,怎有不知之理,那自然是他在有心隱瞞關山雄了。


    關山雄一想及周心威如此戲弄自己,心中不禁勃然大怒。


    他沉住了氣,繼續跟了下去,隻聽得那一人道:“文幫主不遠千裏,送文姑娘去倫家堡完婚,但是文姑娘離去之際,卻滿麵淚痕,像是十分不高興,卻不知是為了什麽緣故。”


    另一個道:“你知道什麽啊,這就叫女大十八變,聽說啊,文姑娘已不喜歡倫家堡少堡主了!”


    當關山雄聽到文幫主千裏迢迢,送文青霜去倫家堡“完婚”之際,他滿眼星鬥,幾乎要昏了過去,定了定神,才能夠繼續聽下去。


    那一個又道:“我也聽說了,倫家堡父子不是為了這事,才一怒而走的麽,文幫主和文姑娘還曾大鬧了一場,但終於文姑娘還是聽了她爺爺的話。”


    另一個道:“倫少堡主少年英俊,武功高強,文姑娘還不中意,卻不知她喜歡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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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個啐道:“你理會這個做甚,總不成喜歡的是你!”


    兩人又一齊笑了起來。


    而這時,關山雄的心中,實是難過得如同刀割一樣,他再也忍不住,立即沉聲道:“你們站住!”


    那兩個人陡然之間,聽得身後有人叫他們站住,不禁嚇了一大跳,立時轉過身來。


    關山雄忙問道:“你們剛才所說的,可是真話麽?”


    那兩人看清了是關山雄,便高聲喝道:“你這人怎地行動如此鬼祟,暗地跟在人家後麵,可知你不是什麽好東西。”


    關山雄此際也不屑與這兩人多說,忙道:“周心威住在何處?”


    那兩人道:“半夜三更,你還找周堂主做甚,快去睡吧,說不定明日一早,文幫主便迴來了。”


    關山雄一聽得那兩人還在繼續戲著自己,一股怒火直升了上來,再也忍受不住,陡地出手,便向一人的手臂抓去。


    他一抓住了那人的手臂,便喝道:“周心威住在哪裏,你快帶我去!”可是,他卻得不到那人的迴答,隻聽得一陣“格格”骨裂之聲,那人麵色慘白,雙眼上翻,竟已昏死了過去!


    原來關山雄怒火頭上,抓住了那人的手臂,用的力道大了些,已將那人的手臂臂骨生生抓斷,那人怎能不痛得昏了過去?


    關山雄一怔,手一鬆,那人“叭”的一聲,跌倒在地上不動。


    另一人大怒,道:“你怎地出手傷人?”一掄單刀,便向關山雄砍來。關山雄伸手一指,道:“你一一”他這裏話才出口,一股大力已隨著一指而發出。


    那一股指力恰好撞在那人掄起的單刀之上,隻聽得“當”的一聲過處,那人隻覺得一股大力撞了過來,半邊身子酥麻,五指一鬆,那柄單刀“唿”的一聲,直飛向半空!


    而他的虎口也已被關山雄那一指之力,震得鮮血直流!


    那人實是駭然之極,一時之間,僵立在當地,既不逃走,也不叫喊。


    關山雄也是呆了一呆,道:“周堂主在哪裏,你快帶我去!”


    關山雄一''開口,那人才陸地向後退出了一步,一申手,自懷中取出了一件物事來,用力向地上一拋,隻聽得那物事發出了“轟”的一聲巨響,爆了開來。


    在夜闌人靜時分,那一下聲響,響到了極點。


    關山雄陡地一呆,但是他繼而一想,那一聲響過處,周心威自然會出來看視的,自己反正要去找他,又何必害怕?


    他叉著腰,麵帶冷笑,站立不動。


    那一下爆炸,跪自在耳,鐔聽得四麵八方,人聲喧嘩,轉眼之間,少說也有四五十人,各自持著火把,趕向前來。


    來的人雖多,但是卻絕不紊亂,十分有秩序,轉眼之間,約有四五十人,已將關山雄團團圍住,卻是無人喝罵,也無人動手。


    關山雄正待向那些人喝問周心威的下落之際,隻聽得周心威的長嘯之聲,已自遠而近,迅速地傳了過來!


    轉眼之間,便聽得周心威喝道:“什麽事?”聲隨人到,一個人影自眾人頭頂之上飛掠而過,落在關山雄的麵前。


    關山雄冷笑一聲,道:“是我,周堂主。”


    周心威一呆,一人已上來道:“周堂主,他將我們一個弟兄,臂骨打斷,看來要成為殘廢了。”


    周心威雙眉緊蹙,道:“關朋友,這便是你的不是了,我們好意留你在此,你為何夤夜生事?”


    關山雄一聽周心威還要派自己的不是,怒極反笑,一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他笑聲一發,勢若奔雷,周心威站在他的麵前,首當其衝,不由自主,向後連退出了三步去,圍在關山雄身邊的人,麵上盡皆失色!


    而周心威的心中更是吃驚,因為聽關山雄的笑聲,他內功之高,實已到了駭聞的地步,但這實是沒有可能的事,因為周心威和他分手沒有多久,即使是花風姑傾囊相授,而功力也不可能如此之高!


    而關山雄因為是仰首向天在發笑,所以並沒有看到眾人的反應,也不知道自己揚聲一笑,已令得眾人經受不住!


    若是關山雄再笑得時間長些,當真會有武功較差的人,被他震昏過去的。但關山雄大笑了幾聲,便自停止,道周堂主,那我真要多謝你的好意了!"


    周心威驚魂甫定,忙道:“關朋友,你不要再多生事端,我便感激不盡了!”


    關山雄冷笑一聲,道:“周堂主,我隻當金龍幫中,除了文鍔一人之外,其餘人應該全是響當當的漢子,卻不料全是些卑鄙小人!”


    關山雄這句話,得罪了整個金龍幫中人,圍在他身邊的四五十人,盡皆發出了“嘩”然之聲,周心威也麵色一沉,道:“閣下言重了,金龍幫就這樣不堪麽?”


    關山雄冷笑道:“一點不差,你想想,你曾對我說一些什麽話來?文天殘的去處,你當真不知道麽?”


    周心威乃是何等樣人,立即知道那一定是有人在亂說,機密已被關山雄知道了!


    若不是他已看出關山雄的功力極高,那麽憑他的口才,三言兩語,便可以將關山雄打發,要不然,也可以索性翻臉,將關山雄軟禁了起來的。但其時,他卻已看出關山雄的武功非比尋常,那卻令得他的心中大是躊躇。但是他畢竟有過人之才,略一猶豫,便“哈哈”一笑,道:“我當為了什麽,原來是為了文幫主的去向,關朋友,我卻是為你著想!”


    他一麵說,一麵揮了揮手,圍在關山雄身邊的人立時退盡。


    關山雄“哼”的一聲,道:“文幫主帶著文姑娘到倫家堡去了,你存心隱瞞,將我留在這裏,究竟是什麽居心?”


    周心威歎了一口氣,道:“你怎麽連這一點都不明白。”


    關山雄道:“我的確難以明白,還要你多多指教!”


    他語含譏諷,周心威卻也不放在心上,隻是低聲道:“關老弟,我知你和文姑娘的感情非比尋常,文幫主是帶著文姑娘,前赴倫家堡去完婚的,若是我講給你聽,有什麽好處?”


    關山雄道:“我可以趕上前去。”


    周心威道:“就算給你趕到了,那又怎麽樣,天下皆知的倫家堡和金龍幫的喜事,就會因此給吹了麽?就算文姑娘願意,形勢許不許可,你可曾仔細地想過麽?”


    周心威這一番話,不禁將關山雄說了一個啞口無言,他隻想要見文青霜,但是見了文青霜以後,又怎麽樣,他卻是從來也未曾想過。


    周心威伸手在關山雄的肩頭上拍了拍,一來是表示對關山雄關心親熱;二來也是想趁機試一試關山雄的功力究竟如何,所以掌心之中,蘊了三分力道。


    他手掌才一拍了下去,便覺出關山雄的肩頭之上,有一股大的力道反震了出來,他幾乎要向後退出一步,周心威心中大驚,但麵上卻不動聲色,道:“關朋友,你道我說得可是?”


    關山雄道:“你不對我說實話,便是不該。”


    周心威道:“若是我對你說了實話,那文姑娘便為你所害了。”


    關山雄道:“胡說,我怎會害她?”


    周心威道:“文姑娘一看到你,大有可能,背棄前定的婚約,違背尊長的命令,關兄弟,你如今還是金龍幫的仇人,你想想,文姑娘會惹上什麽樣的名聲?那實是不堪設想。”


    關山雄又呆了半晌,周心威的話,他實是無法反駁一字。但是呆了半晌,他仍然道:“如今我已知文幫主的去向,我便要去追他。”


    周心威心想文天殘如今隻怕已在五六百裏開外了,他怎能追得上?不如賣個順水人情與他算了,是以他便道:“你若執意要去時,我派人劃船,送你上路,你看可好?”


    關山雄正在愁此地汊港多,自己又不熟途徑,隻怕出得去,又要耽擱時間,聞言大喜,忙道:“好,你快派人送我出去。”


    周心威曝唇一嘯,立時便有人來,他吩咐下去,和關山雄並肩向岸邊走去。


    到了岸邊,早已有一艘快船停著了。


    周心威道:“關朋友,你臨別之時,我還有一件事要勸你。”


    關山雄道:“什麽事?”


    周心威道:“你若是趕到倫家堡,文姑娘婚事已成的話,那你也不必傷心太甚,更不可任性胡來,你可肯聽我的話麽?”


    關山雄歎了一口氣,道:“周堂主,不瞞你說,我……自己也不知道!”周心威不再說什麽,關山雄下了船,快船便飛也似疾,向外劃了出去,不一會兒,便轉出大江,關山雄上了岸,真氣連提,向前飛奔而出!


    他自然在無意之中,機緣湊巧,打通了“任脈”、“督脈”之後,還未曾這樣提氣飛奔過,這時一向前奔出,勢子之快,連他自己也吃了一大驚,隻覺得兩耳風聲唿唿,兩邊的景物如排山倒海也似,向後倒了下去,關山雄連忙住了勢子,迴頭看去,長江已經看不見了。


    那也就是說,在那一瞬之間,他少說也已奔出了一二裏之遙。


    關山雄呆了一呆,心想難道是天可憐見,使自己可以追上文青霜,所以才使自己突然之際,有了這樣一雙快腿麽?


    他來不及去多想,又提氣向前飛奔而出,漸漸地天色大明,他也不覺得疲倦,那是因為他任督兩脈已通,真氣源源不絕而生,水無盡時之故,是以絕不會覺得疲倦。


    他一直奔馳到中午時分,腹如雷鳴,才在小鎮上停了下來找食物。一問之下,所在之處,離江岸已有二百來裏之遙了!


    關山雄知道自己在半個晚上和半天之間,竟飛奔了二百來裏,心中實是又驚又喜,他喜的是照這樣向前追去,不難將文青霜追上,而驚的則是不明其中的原委。


    他備了一些幹糧,邊吃邊走,當晚直奔到午夜時分,才俯身在一條小溪摹


    旁喝了幾口水,又繼續向前疾馳而出。


    等到天色大明,他又息了片刻,如此不停飛奔,第三天下午時分,他早已經過了開封,看到前麵黃水滔滔,好一條大河,攔住了去路,那正是黃河了!"一過黃河不遠,他可以到達倫家堡,關山雄仍未曾追到文青霜,心中不免焦急。


    他在渡口處等船,抬頭向前望去,忽然看到河中心有一艘渡船,渡船之上,兩匹白馬正在揚首高嘶,在馬旁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白髯飄浮的老者,不是別人,正是文天殘!


    關山雄一見文天殘,心中不禁大喜,隻是不知文青霜在哪裏。


    這時,他心中已靜了許多,因為他走得快,一過了河,便可以追上文天殘了!


    關山雄想弄清文青霜是否也在那渡船之上,卻是看不清楚,不一會兒,又有渡船來到,關山雄上了船,等他船到河心時,已看到文天殘牽馬上岸,關山雄知道自己立即可以看到文青霜了。


    因為文青霜若在船上的話,她總是會上岸的。


    果然,在文天殘和兩匹白馬上岸之後,又見一個身量甚高的人自船上躍了上岸。


    關山雄看得分明,那人乃是銀蛇書生華缺。


    在華缺上岸之後,船上一個窈窕的人影一閃,文青霜已經現身了。


    關山雄心頭評評亂跳,他終於又見到了文青霜了!


    他想大聲叫喚,以他這時的功力而論,他若是大聲一叫,聲音定然可以傳到對岸的。


    但是他卻因為心情太激動了,是以張大了口,竟一點聲音也發下出來。


    他眼看文青霜上了岸,便被文天殘在腰際一扣,上了白馬,華缺則上了另一匹馬,一齊向前急馳而去,轉眼不見了。


    關山雄看到了文青霜,但是畢竟因為隔得遠,他並未看清文青霜的臉容,也未看到文青霜眼中帶淚,花容憔悴。


    文青霜和文天殘一齊騎在馬上,向前急馳而出,文天殘沉聲道:“青霜,到了倫家堡,你可不能再哭哭啼啼的了,你是待嫁的新娘,這樣愁眉不展,成何體統?”


    文青霜低著頭不出聲,但是她的淚水卻流得比剛才更急了。


    文天殘麵色一沉,又待發話,華缺忙勸道:“文幫主,到了倫家堡,文姑娘自然有分寸,你此際又何必多說!”


    文天殘歎了口氣,不再言語,文青霜則抽噎了起來,她雖然竭力忍著聲音,但是文天殘和華缺兩人,卻都可以聽到她哭得十分傷心。?,文天殘兩道已是花白的濃眉向上一挑,正待說話時,隻聽得前麵突然響起了三下尖晡之聲。


    文天殘和華缺乃是何等樣人物,一聽得那三下尖晡聲,立時勒住了馬匹。‘


    隻見路旁的草叢中,人影亂閃,刹那之間,已有三個人自路旁閃身而出,攔在路中心。


    文天殘和華缺兩人定睛看去,隻見那三人全是衣衫襤褸,站在最前麵的一個,一麵怒容,形態獰惡,正是丐仙車輪。


    而在丐仙車輪身後的兩個老丐,一個頭發皆白,麵上的神情十分隨和,雙目似開非開,似閉非閉,一副安靜寧恬之像。


    還有一個老丐,身子卻矮得出奇,如是華缺站到他身旁的話,那老丐至多隻及華缺的腰際而已。


    這三人陡然出現,文天殘和華缺兩人麵上神色,不禁略變。若是換了旁人,縱他認得丐仙車輪,隻怕也不認識其他兩個老丐。


    但文天殘和華缺兩人,全是武林中頂尖兒的人物,自然認得出在車輪身後的兩個老丐,那白發白頭的,是丐中三仙之首王鹿子。而那個矮子則是地行仙洪長發,也是丐中三仙之一。


    這王鹿子和洪長發兩人,武功遠在車輪之上,但是因為他們久已不在武林中走動之故,是以等閑人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


    文天殘上一次和王、洪兩人相會到如今,算來也有三四十年了。


    王鹿子和洪長發兩人全是內功之高到了登峰造極的高手,文天殘倒也下敢怠慢,手一按,在馬上躍了下來,一拱手,道:“王、洪兩位,別來無恙否?”


    王鹿子踏前一步,道:“文幫主,確是久違了,文幫主可好。”


    他不但生相慈祥,而且一開口,聲音也是柔和無比,聽來隻像是一個慈善的老者,哪裏像是一個武林中的絕頂高手。


    文天殘仰天一笑遣:“三位在此,攔住了我們的去路,不見得就是為了向在下問候安好罷?”’


    王鹿子尚未迴答,車輪已經怪聲叫道:“當然不是為了向你問好,你難道還不知道我們是為什麽而來的麽,假惺惺做甚?”


    文天殘兩道濃眉一豎,麵上已大有怒意,冷笑一聲,道:“原來如此!”身材矮小的洪長發一揚手,道:“車兄弟,火氣不要那麽大!”


    他一麵說,一麵身子直上直下,向前跳了幾尺。他身形起落之間,腰不塌,腿不曲,快疾之極,刹那之間,竟連華缺和文天殘這兩大高手也未曾看出他是怎樣向前來的。


    洪長發一躍向前來,便道:“文幫主,我們叫花子和貴幫本來沒有什麽冤隙,但如今咱們可不是為了叫花子的事而來的。”


    文天殘一聲冷笑,道:“可是為峨眉派出氣來了麽?”


    洪長發麵色一沉,道:“車兄弟和峨眉派的交情極深,峨眉高手死得冤枉,咱們自然不能不理,為朋友抱不平,正是我輩學武之士的本分,文幫主諒來不會嫌我們多事吧!”


    文天殘聽了,仰天“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聽來十分悲愴,隻聽得他笑了片刻,才道:“洪朋友,你說得不錯,但不知道你要怎樣替峨眉派出氣?”


    洪長發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低沉,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如同一個霹靂一樣,道:“殺人償命,還有什麽別的辦法麽?”


    文天殘一聽,又大笑了起來,道:“如此說來,是要以文某人之命,去填雷去惡了,不知由哪一位下手來處置這件事?”


    文天殘在說到這幾句話時,想是因為他心中悲憤之極的緣故,滿頭白發如同為狂風所拂一樣,飄動不已,聲音也是洪亮到了極點。洪長發一聲冷笑,身子突然又直上直下地向前跳動了幾尺。


    他二次跳動,身子已到了文天殘的麵前。


    文天殘身形魁梧高大,而洪長發卻是又幹又瘦又矮,兩人若是站得遠,還不覺得怎樣,這一站到了近前,兩人相去太遠,當真如同小巫見大巫。


    文天殘一聲冷笑,道:“閣下來下手麽?”


    文天殘雖然隻是平平常常的一問,但是語中卻是大有譏諷之意。


    洪長發因為身材矮小,年輕時受盡了人家的欺侮,在學成了一身絕藝之後,也是最恨人家提起他身材矮小一事。


    文天殘那樣一說,他麵上已經變色。


    就在此時,隻聽得王鹿子叫道:“洪兄弟,你且退後。”


    洪長發冷冷地道:“王大哥,你別理我。”


    王鹿子叫洪長發後退,自然是他要來會文天殘,但是他聽得洪長發這樣迴答自己,卻也沒有法子再叫洪長發後退了。


    洪長發抬頭望向文天殘,道:“你可是以為我難以對付你麽?”


    文天殘冷笑道:“我可有這樣說麽?人不可貌相,或者你真有過人之能,也未可知!”


    文天殘這話,更擺明是在瞧不起洪長發了,洪長發再也難忍,一聲怪叫,聲如霹靂。


    在一旁的銀蛇書生在文天殘下馬之際,他也下了馬,並且將文青霜扶了下來,兩人井肩而立。


    洪長發發出了那霹靂也似的一聲怪叫,文青霜被這下巨喝聲震得麵上發青,身子亂顫,連華缺也覺得心中一凜!


    他立即暗忖:丐中三仙,確是有過人之能,絕不容輕侮的!


    文天殘在洪長發發出了一下怪叫聲間,身形一矮,右掌當胸,卻是凝而不發。


    也就在這時候,洪長發雙掌一合,陡地向前直推了出去。


    文天殘的右掌也已向前打來,眼看兩人的手掌便要相交,一上來便是硬拚掌力,可是也就在此際,隻聽得遠處有人叫道:“青霜!青霜!”


    那兩下叫喚之聲,少說也在大半裏之外傳了過來的,可是其音綿綿不絕,猶如長江大河一樣,滾滾而至,而且前後兩下叫喚,雖是接連而至,但是距離卻早已近了許多!


    這時在場的幾個人,除了文青霜年紀輕見識少之外,其餘五個人莫不是武林之中一''等一的高手,頂尖兒的人物!


    他們三人一聽得那兩下唿喚聲,和這兩下唿喚聲的來勢之速,心中便陡地吃了一驚。


    連掌已發出的文天殘和洪長發兩人,這時也倏然向後退了開來。


    他們兩人一退,隻聽得“唿”的一股勁風過處,一個人已到了近前。


    以五人武功之強,見識之高,竟未曾看到那人是怎麽來的!


    而當他們看清陡然而來的,隻是一個濃眉大眼的年輕人時,他們實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實,關山雄並沒有弄什麽玄虛,他上了岸之後,立即向前追來,在大半裏開外,他已看到了文青霜,是以才出聲唿喚。


    他一麵唿喚,一麵去勢不停,由於他任督兩脈已通,內力無窮無盡,是以向前奔走之勢,快到了極點,才叫了兩聲,便已趕到了眼前,竟連這五大高手也未曾看清他的身法。


    而當他老遠地在叫著文青霜名字的時候,文青霜聽出了那是關山雄的聲音!


    但是文青霜卻不能相信那真的是關山雄在叫著自己!


    因為她自從聽到了關山雄的死訊之後,心中難過到了極點,一直在流淚傷心。這時,陡然間聽到了關山雄的聲音,她當真是疑在夢中。


    及至忽然之間,關山雄已在她眼前出現,文青霜更是站著發呆。


    關山雄一到了文青霜的前麵,隻見文青霜麵黃肌瘦,神情憔悴,麵上的淚痕猶在,他心中不禁一陣難過,低聲道:“青霜,是我!”


    文青霜口唇抖動了片刻,才發出了十分低微的聲音來,道:“真……是你麽?”


    關山雄忙道:“當然是我,青霜,我終於又見到你了,你可高興麽?”


    文青霜道:“我……我……”


    她隻講了兩個“我”字,麵上的神色,便已變得蒼白之極,身子搖晃了幾下,突然向後一倒,竟倒在華缺的身上!關山雄大吃一驚,忙道:“青霜,你怎麽了?”


    華缺扶住了文青霜,道:“不要緊的,她想是心中感觸,百感交集,一時解不開,所以才昏了過去的。”他一麵說,一麵為文青霜推宮過血,文青霜已經漸漸醒了轉來。


    文天殘身形打橫跨出了幾步,攔在文青霜和關山雄之間,沉聲道:“你原來未死麽?”


    關山雄一見文天殘,便嘿嘿地冷笑幾聲,道:“文幫主,我受你所惑,去投在花風姑的門下,幾乎喪命,但如今也有好處,我對恩師的為人,已經完全弄清楚,再無懷疑了。”


    文天殘沉聲道:“雷去惡和花風姑之間,有什麽關係?”


    關山雄大聲道:“花風姑曾犯在恩師雷去惡的手中,恩師饒她不死,要她改過向善,花風姑心中感動,是以一見恩師慘死,才心中大慟的。”


    文天殘還未迴答,華缺便已道:“關朋友,令師雷去惡居然打得過三毒之一的毒屍花風姑,這當真可以算得是武林中的一件新聞了。”


    關山雄本來對於花風姑所說的一切,早已深信不疑,這時,聽得華缺如此一說,他心中才猛地一怔,暗道:“是啊,我師父武功,難道能夠打得過花風姑麽?這其中莫非又另有問題?”


    一時之間,他腦中轟轟作響,心內已亂到了極點。


    但是他仍然問道:“那照你說,難道不是這樣麽?”


    文天殘冷笑道:“你也太不中用,花風姑幾句話,就將你騙了。”


    關山雄怒道:“你以為我師父和花風姑是什麽關係?”


    文天殘道他們兩人之間確切的關係,我還不知道,但可知他們必非尋常!"


    關山雄道:“這倒好笑了,你無憑無據,便來生安白造,我倒說你和花風姑的關係也是非比尋常,又有何不可?”


    文天殘怒叱道:“胡說!”


    丐仙車輪忙道:“山雄,你過來。”


    關山雄“哼”的一聲冷笑,向車輪走去。


    但是,他隻走出了一步,便聽得文青霜在身後以十分微弱的聲音叫道:“山雄,你……來。”


    關山雄立即轉過了身去。


    文天殘麵色鐵青,道:“華兄弟,你將青霜立時送到倫家堡去。”


    華缺遲疑道:“幫主,這裏……””


    文天殘哈哈大笑道:“文某人一人作事一人當,若是該當死在宵小之手,逃就逃得過去了麽?”


    華缺道:“幫主,他們有四人之多,你隻有一個人,這未免……”


    文天殘還未開口,文青霜已經道:“華副幫主,你怎麽將關山雄也算在敵人之中。”


    華缺歎了口氣,道:“文姑娘,眼前的情形如何,你還看不出來麽?”


    文青霜吸了一口氣,道:“山雄,你……你難道會和我爺爺為難麽?”


    關山雄絕未料到文青霜在忽然之間會有此一問,他陡地一呆,道:“這……”


    他隻講了一個字,便難以再講下去。


    文青霜乃是何等剔透玲瓏之人,關山雄雖然沒有答複文青霜的問題,但文青霜怎會看不出他在猶豫不決的態度是代表了什麽?


    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山雄,你來追我做什麽?由得我到倫家堡去也就算了,又何苦半途追了上來,令我的心中更加難過?”


    關山雄心頭一片茫然,他一句話也講不出來,隻是叫道:“青霜一”文青霜緩慢地轉過身去,從她緩慢的動作上,可以看出她的心情,正十分痛苦。


    文天殘又沉聲道:“華兄弟,你可肯聽我的話,將她先送到倫家堡去?”


    銀蛇書生華缺心念電轉,暗忖丐中三仙全是響當當的人物,當然不好意思一哄而上的,若是以一對一的話,文天殘未必會輸。而且,雙方倶是一等一的高手,一動起手來,不到五七百招以外,隻怕也難以分出勝負來。此處離倫家堡不遠,自己飛馬將文青霜送到倫家堡,安置好了之後再趕迴來,隻怕還來得及!


    而且,文青霜既然已到了倫家堡,文天殘在這裏和丐中三仙動手,倫奇功好意思不來麽?


    倫奇功一來,雙方的人數也就相等了。


    是以,華缺一聲答應,道:“好,我去了!”


    他伸手在文青霜的腰際一托,一股大力過處,文青霜被他托得身不由己,向上直飛了#來,恰好落在一匹白馬之上。


    而華缺在一托起文青霜之際,身形也已斜斜掠起,和文青霜一齊落在馬背上。


    那兩匹白馬全是千中選一的良駒,馬背上一有了人,立時一聲長晡,撒開四蹄向前疾馳而出。


    關山雄一見華缺帶著文青霜離去,不禁呆了一呆。


    而就在他一呆之際,那匹白馬已經到了七八丈開外了。


    關山雄一聲大叫,道:“青霜,你真的要到倫家堡去?”


    他一麵叫,一麵雙足點動,人已向前飛掠了出去。


    文天殘陡地叫道:“站住!”


    他一麵叫,一麵倏地伸手,便向關山雄抓了出去。


    文天殘乃是方今武林正邪各派高手之中的頂尖兒人物,他存心要將關山雄留住,出手何等之快。


    可是,他那一抓,竟然未將關山雄抓中!


    那是因為關山雄的去勢比他的出手更快,當他出手抓住之際,關山雄已經在他的身旁掠過去了。


    文天殘一抓抓空,不禁呆了一呆。


    王鹿子望著關山雄的背影,道:“文幫主,這年輕人隻怕是武林之中數百年來未有的奇才了。”


    文天殘一抓未曾抓中關山雄,麵子上十分過不去,而且關山雄去勢如此之快,自然可以追得上文青霜的,追上之後,隻怕又有糾纏,文天殘心中十分煩亂。


    然而,他聽得王鹿子這樣形容關山雄,也不禁點頭,表示讚同。


    丐仙車輪遲疑道:“王大哥,你這話隻怕不對,他是雷去惡的弟子,我知他武功平常得很,哪裏是什麽奇才?”


    王鹿子搖頭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他如今內力之深厚,隻怕世上已沒有什麽人可及得上他的了,文幫主,你說可是?”


    王鹿子這話等於是要文天殘自己承認內力之深厚,不如關山雄。


    文天殘是自視極高之人,是以他聽了之後,支吾不答。


    洪長發已怪叫道:“王大哥,和他多囉嗦做甚,小弟要出手”他這裏一個“手”字才出口,身子突然躍起了兩尺高下,中指疾伸,已向文天殘胸前點來!


    他剛才一上來的時候,雙掌向前推出,文天殘右掌還迎,兩人的掌心幾乎相交,因為關山雄突然趕到,所以兩人才分了開來的。


    但是兩人當時雖然手掌未曾相貼,掌力已然相遇。


    洪長發覺出文天殘的掌力極之雄渾,若是與之硬拚的話,實是沒有取勝的把握,所以他這時才改了辦法,想以巧取勝!


    他身子雖在半空,中指點向文天殘胸前的“期門穴”,出手之快,認穴之準,實屬罕見!


    文天殘見洪長發一出手,便攻向自己的要害,心中便已知道這是一場生死之鬥。


    他剛才和洪長發的掌力相接觸,試出洪長發的掌力陰陽變幻不定,十分怪異,可知此人不但功力精深,而且還有過人之處!


    雖然洪長發站在文天殘的身前,猶如孩子一樣,但文天殘此際倒也絕不敢輕視。


    文天殘身子微側,手臂一沉,衣袖陡地自下而上,倒卷了起來。


    在文天殘衣袖倒卷而起之際,一股極強的勁風,隨之而生。


    文天殘心想洪長發身在半空,無憑無依,自己這股袖勁到處,定可令他懸空翻上幾個筋鬥!


    文天殘在以前也隻是慕丐中三仙之名,經常見麵的,隻是車輪一人,王鹿子和洪長發兩人雖曾見過,卻從未動過手。


    他也不知道洪長發因為身形奇矮,所以他的武功招式,也都是別出心裁,跳躍如飛,出手如電。


    當文天殘身子一側,避開了洪長發一指之際,洪長發真氣下沉,身子早已落下地來。


    而文天殘的動作雖快,比起洪長發,卻還要遜上三分!


    是以,當文天殘一袖揚起之際,偌大的袖勁竟揚了一個空!


    而倏忽之間,文天殘又覺出左側風生!


    文天殘心中也不禁暗喝了一聲彩,好快的身法!


    他左手反拍而出,一股雄渾之極的掌風過處,又已對洪長發的攻勢阻住。洪長發的身子越轉越快,不出七八招,隻見他身子滴溜溜亂轉,簡直隻見一個人影而已。


    文天殘身形凝穩,出招甚慢,但是他每一招發出,總可以將洪長發的攻勢阻住。


    照這情形看來,在短時間內,這兩人是絕難分出高下來的。


    王鹿子和車輪兩人隻是在一旁看著,既不介入,也不出聲。


    卻說關山雄在追了上去不久之後,便已漸漸地追近了那匹白馬。


    華缺騎在馬上,隻覺得背後有一股極大的勁風逼了過來,而且迅速地逼近,心中也不禁駭然,等他迴頭一看,看到關山雄離自己隻不過一丈五六的距離時,他更是大吃了一驚。


    而就在他一驚之際,關山雄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


    在關山雄的心目之中,這時馬背上等於隻有文青霜一個人一樣,因為他全副心神都放在文青霜的身上,對華缺簡直是視而不見。


    他一追到了馬旁,便叫道:“青霜,你……說的明白些,你可是真願到倫家堡去?”


    文青霜轉過了臉,不望關山雄,淚如雨下,但是她卻強忍著哽咽之聲,:“是。”


    關山雄怪聲道:“不是的,你絕不願到倫家堡去,為什麽你要對我作出違”心之言?"


    嚅


    文青霜並不出聲,但是她心中卻在想:“我除了這樣講之外,還有什麽別的辦法?”她幾乎要高叫出來,但是她卻緊緊地咬住了口唇,一聲不出。


    關山雄又問道:“青霜,我再問你一遍,你可是願意到倫家堡去,你說啊!”


    華缺沉聲道:“關朋友,文姑娘已經說過了,你該可以離去了。”


    關山雄對華缺的話,根本沒有聽進去,他仍是追問不已。


    華缺雙眉一皺,心想若是讓關山雄跟到倫家堡去,這還成何體統?


    華缺對關山雄的印象頗好,絕無傷他之意,但這時為了要將他趕開,也不得不出手,他身在馬背之上,陡地身子一側,駢指如戟,已向關山雄的“肩並穴”點去!


    華缺已經看出關山雄此際的內力極之深湛,是以他那一招,用的力道也甚大。


    關山雄全心全意卻在文青霜的身上,他甚至於連馬背上另有一個人在,也未曾察覺,華缺向他出招,他自然更不知道。


    電光石火之間,華缺雙指已帶著極大的力道,正點中在關山雄的“肩並穴”上。


    關山雄身子一晃,向後跌出了一步。


    那匹白馬在關山雄向後一跌之際,又向前直竄出了丈許去。


    華缺迴頭去看時,隻見關山雄略呆了一呆,竟又向前追來!


    華缺的心中,實是駭然之極!


    以他的武功而論,焉有認穴不準之理?可是他點中了關山雄的穴道,卻不能將關山雄的穴道封住,由此可知關山雄體內的真氣之強!


    他心中正在想可以用什麽辦法擺脫關山雄之際,隻見關山雄的身子突然一偉


    x


    華缺在那瞬間,隻見到一株大樹之後,有一男一女兩人踱了出來,急切之間,他卻未曾看清那兩個是什麽人。


    他看到關山雄已經來追趕自己,便快馬加鞭,向前急馳而出!


    華缺帶著文青霜急馳而出,關山雄則已轉過身來。他是聽到有人在叫他,所以才陡然停了下來的,這時轉過身來一看,隻見站在他身前的,正是他心中佩服之極,欲拜之為師的那一男一女兩個人。


    關山雄連忙行了一禮,道:“兩位前輩,我……我要到倫家堡去。”


    那女的尖聲道:“可就是為了剛才馬上和那銀蛇書生在一起的那少女麽?”關山雄苦笑了一下,道:“正是。”


    那女的哼的一聲,道:“你和金龍幫之間的過節,已經解決了麽?”


    關山雄歎了一口氣,道:“當然沒有,但是事情和青霜是沒有什麽關係的,我們兩人一”


    那男子冷冷地道:“你們兩人?難道不是你自己在單相思麽?”


    關山雄忙道:“不是的,可是如今,她……”


    關山雄講到這裏,轉過頭去,向華缺和文青霜馳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麵上現出了一片茫然之感,再也講不下去。


    那一男一女兩人互望了一眼,男子道:“我明白了,正因為你和金龍幫之間的過節未解,是以她便不理睬你了,是不是?”


    關山雄十分痛苦地道:“其實我是知道她的心意的,她拒絕了我,她的心中一定十分痛苦,她是願意和我在一起的。”


    那女的尖聲道:“那麽,你為什麽不上倫家堡去?”


    關山雄苦笑了一下,他並不知道他這時的功力之深,已是舉世無匹,因之道:“倫家堡銅牆鐵壁,我……怎能闖得進去?”


    那男子沉聲道:“那你可要學幾招可以闖入倫家堡去的功夫?”


    關山雄一聽,心中不禁大喜,忙道:“自然要的,兩位前輩一一”那女的尖聲道:“你且別高興,你若是一學咱們的功夫,那就是咱們的弟子了。”


    關山雄心中更喜,道:“若能拜在兩位門下,那更是求之不得之事。”那女的又道:“你若是拜在我們門下,那是絕不能有所背叛的!”


    關山雄道:“離師叛道,乃是武林之中最大的罪孽,弟子是知道的。”那女子一笑,道:“你知道就好,我們兩人不妨受你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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