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垂,寒風蕭瑟。


    江陵城燈火萬家,獨帽兒巷一無燈火,居民門戶深扁,沉寂如水,顯得陰森淒涼。


    巷尾一家門內火光外映,照耀高懸門首一塊有大書“吳”字,下繪刀剪圖形,敢情那就是吳聾子打造兵器店。


    符孟皋、鄒雷颯然疾行,抵達吳聾子店門外,隻見一個十二三歲精壯小夥子赤膊坐在冶爐旁鼓風冶鐵,汗流夾背,壁上滿懸刀剪。


    鄒雷一步跨入門中,高聲道:“吳聾子在麽?”


    那小夥子聞聲霍地而起,睜目打量了鄒雷一眼,麵現不悅之色,道:“我爺爺睡了,尊駕如要請他老人家打造兵刃,最好請明天再枉駕一趟。”


    鄒雷忽瞥見壁角暗處懸著一對孩兒綴,不禁麵色一變,道:“既然如此,老朽隻好明日再來。”說著,手一指孩兒槊,接道:“那孩兒粟是何人打造?”


    “是一位麵有刀疤的矮瘦老者重金打造,講妥今日交貨,迄今未於,想必遇事不能前來。”


    鄒雷長長哦了一聲,轉麵望符孟皋笑道:“咱們明幾個再來吧!”


    裏間忽傳出蒼老語聲道:“湘兒,有人找我麽?”


    那小夥子以布巾擦頭上汗水,答道:“爺爺,是兩位客人需打造兵器。”


    隻見內麵走出赤著上身,須發斑白,而色紅潤老頭,綻露笑容道:“是那位需老漢鑄造兵器。”


    符孟皋道:“在下需打造一支長劍。”


    鄒雷忙在懷中取出一錠白銀,道:“仿龍泉款式,上好緬鋼,此是定金,三天交貨。”說罷右手訊快拉著符孟皋轉身掠出店外。


    兩人掠出門外之際,一條黑影迎麵擦身掠入店內,身法奇快。


    鄒雷拉著符孟皋拔空騰上屋麵,隱身在屋脊後。


    符孟皋大惑,低聲道:“那人是誰?”


    鄒雷答道:“五皇子黨羽,紅教高手牟雲秋,此人秉心多疑,心狠手辣,那奇形兵刃孩兒梁乃他獨門兵器,他在江陵現蹤必有蹊蹺……”


    說時突止口不言,衣袂破風微響,一條黑影如玄鶴般衝上對首屋麵,兩道銳利眼神四巡了一瞥,葛地穿空騰起,去勢如電,眨眼杏失於夜色蒼茫中。


    鄒雷倏地立起,長籲了一口氣道:“牟雲秋血腥雙手,此行必有任務,說不定他那原有的孩兒粱被人毀去,可惜不知他潛身何處。”


    說時,忽又見一條黑影疾如流星,似向牟雲秋身後進去。


    鄒雷低喝一聲“追”兩人疾隨那黑影之後。


    翻出江陵城垣,奔出七裏之遙,隻見置身一條筆直黃土小道.路旁磊立兩行古鬆,翳針蔽空,鬆風濤嘯,在此沉沉夜色中,憑添了幾分陰森,追蹤之人已然消失無蹤。


    葛地。


    突聞隨風送來一個陰沉笑聲道:“兩位暮夜奔波,可是失迷路途敝上習性好客,不如留宿敝莊一宵,明晨再行。”語聲雖微,卻字宇清晰刺入耳鼓。


    鄒雷心神一震,高聲答道:“實不瞞尊駕,我等是追蹤迫魂槊牟雲秋而來,若尊駕欲與為致。何不明言直說。”


    鬆後突轉出一個錦袍中年人,虎目重瞳,氣宇威嚴,含笑道:“閣下倒也直言無欺,但兩位似非追蹤牟雲秋。”


    鄒雷冷笑道:“我等去江陵城帽兒巷吳聾子處打造兵刃,正巧追魂粱牟雲秋取一對孩兒槊由店中走出,待追蹤之際,忽見一條飛快身影追躡牟雲秋之後,我等因一步之差,隻有緊躡那人不舍。”


    錦袍中年人點點頭道:“閣下所見迅快人影,係兄弟手下,牟雲秋為虎作保,雙手血腥,何況他毒手連傷敝莊弟兄,兄弟決難饒怒,兩位不如權作敝莊佳賓,稍時牟雲秋必率眾來犯敝莊,恐殃及兩位無辜。”


    符孟皋始終一言未發,郎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尊駕既不嫌棄,我等隻好敬領感情,權作一宵之留。”


    錦袍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兄弟領路!”轉身由道旁鬆隙走下。符孟皋、鄒雷兩人隨後走去,隱隱隻覺草木層中暗椿密布,殺機四伏。


    天際遙處忽衝起一道旗花,前光流焰耀眼眩目,在流焰映照之下,蔥籠樹木中隱現出一片若大莊院。


    錦袍中年人冷笑一聲,身法加疾,捷逾飛鳥,落在莊前一株古幹參天,匝蔭十畝老槐下,迴麵發現鄒符二人接蹤而至,目中泛出一抹驚異神光,含笑道:“兩位好俊的輕功,牟雲秋進襲在即,兩位且作壁上觀,待一舉成擒後,兄弟再麵謝方才懺觸之罪。”


    鄒雷笑道:“我等天涯作客,尊駕無須掛懷,但願尊駕能手刃牟賊。”


    天邊連衝起十道旗花,隱隱傳來喝叱之聲,不時騰起一聲悶曝。


    嗥聲竟是越傳越近,顯然牟雲秋率人節節進逼。


    錦袍中年人眉峰微聚,似自言自語道:“牟雲秋,果非易與之輩。”


    其實這話是說給符孟皋、鄒雷二人聽。


    鄒雷淡淡一笑道:“尊駕疏忽了極重要一點,牟雲秋身為五皇子十二金剛之二,身手極高,貴莊主諒仟犯五皇子,今宵一戰諒非牟雲秋一人,看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錦袍中年入望了鄒雷一眼,道:“閣下似對五皇子了若指掌,想必大有來曆。”


    芻瞄道:“江湖未學,無名之輩,不值掛齒,倒是今晚情勢異常可慮,無論貴莊勝負,或將來犯之人騙退拎搏,五皇子決難坐視,貴莊恐有壘卵之危。”


    錦袍中年人冷冷一笑道:“這個兄弟早有萬全之備,無須憂慮。”


    鄒雷微微一驚,道:“尊駕成竹午胸,怪操勝算,在下未免祖人憂天了。”


    驀地——


    五丈開外突飛掠至三個麵目森冷,形象獰惡老者,其中一人正是追魂粱牟雲秋,懾人精芒注視了莊屋一眼,冷笑道:“這點五行奇門之學,尚難不倒老夫。”


    “未必!”冷笑聲中如風電閃迎麵掠出五個黑衣人,手持兵刃。


    牟雲秋沉聲道:“今晚老夫不願妄戮無辜,奉了皇子之命,麵見貴莊莊主,隻須將賤婢獻出由老夫帶走,決不相犯,不然玉石皆焚,莫謂老夫言之不預。”


    一個黑衣人冷笑道:“大言不慚!”


    牟雲秋仰麵縱聲大笑,笑聲如梟,令人毛骨聳立。半晌笑定,突然跨前一步,麵色一沉,大喝道:“你等也配阻老夫麽?”一對孩兒槊“巧打連環”攻出。


    五個黑衣漢子身法奇快,手中兵刃如奔電淩厲揮去。


    顯然隨牟雲秋而來的一雙老輿亦是身負卓絕武功,冷笑一聲,四掌候地拍出,卷起一股狂飄。


    此刻,鄒雷忽向錦袍中年人低聲道:“貴莊手下武功雖高,但對方三人卻狠辣無比,何必驅令送死。”


    錦袍中年人冷冷一笑道:“恐怕未必如閣下所料吧!牟雲秋三人愈深入敝莊,生機愈少。”言辭之下不勝自負。


    鄒雷道:“看來老朽似嫌多口了。”


    牟雲秋三人攻勢淩厲如山,招式無不是玄詭絕倫奇招,五黑衣人漸露敗象,猛地暗中撲出十數身影,潮水般向牟雲秋三人攻去,配合嚴謹,此退彼進,攻招辛辣狠毒。符孟皋微微一笑道:“牟雲秋此番要被生擒活捉了。”


    驀見牟雲秋喉中發出一聲刺耳長嘯,三人倏地一鶴衝天拔起,半空中疾變換身法,頭下足上,漫空曉影夾著牛毛絕毒暗器及四股如山掌力罩襲麵下。


    隻聞淒厲慘嗥騰起,傷斃了五六人,錦袍中年人見狀大怒,無法按耐一腔怒火,厲喝道:“停手!”大步跨出。


    牟雲秋三人飄然落下,口角噙著冷笑,目注錦袍中年人走來。


    錦袍中年人冷笑道:“兄弟本意使你等知難而退,怎奈三位心狠手露,連傷敝莊多人,恕兄弟無法按忍。”


    牟雲秋傑傑怪笑道:“閣下諒是程管家了,貴上現在何處?”


    錦袍中年人鼻中冷哼一聲道:“敝上現在莊內,無法出見三位。”


    牟雲秋陰陰一笑道:“老朽奉命求見貴上,即不願出見,就請閣下領略而謁。”


    錦袍中年人麵色凝肅道:“這本無不可,恐三位無生還之望。”


    牟雲秋聞言呆得一呆,霍得傑傑怪笑道:“老朽來得便可去得,縱令貴莊如若龍潭虎穴,老朽也要闖上一闖。”


    錦袍中年人微微一笑道:“牟老師豪氣幹雲,兄弟失敬了,請隨去見莊主。”緩緩轉身走去。


    牟雲秋三人互望了一眼,昂然緊隨錦袍中年人之後。


    錦袍中年人走近符孟皋、鄒雷兩人隱處,朗聲道,“兩位亦請勞步隨兄弟去見莊主。”


    符孟皋、鄒雷二人由樹後閃了出來,隨著牟雲秋三人走去。


    行了數十丈遠近,隻見花樹錦密,景物幽森,莊屋已然在望,忽地錦袍中年人轉身旋麵,笑道:“敝莊嚴禁訪客不得攜帶兵刃暗器,請即解下如何?”


    牟雲秋搖首冷笑道:“這個萬難從命!”


    錦袍中年人麵色一變,突聞莊內隨風飄來一個銀鈴語聲道,“讓他們進來。”


    牟雲秋聞聲一證,道:“原來貴上竟是女流之輩。”


    錦袍中年人冷笑一聲不答,身形飄然前行,跨入莊門,徑往一座宏偉大廳走去。


    符孟皋發覺莊宅內除大廳外映之燭火,陰暗如漆,陰陰森地令人不由泛起恐怖之惑,暗道:“江湖之內真個雲詭波譎,短短數月中卻經曆過甚多未聞罕睹之事,若非親身經實無法令人置信。”不覺走入大廳內。


    隻見廳內布設華麗,壁上懸著名人書畫,但又燃著兩雙兒臂粗牛油巨燭,紅光閃閃,空無一人。


    忽聞正壁內傳出銀鈴語聲道:“牟雲秋,你知罪麽?”


    牟雲秋有種毛骨使然的感覺,知身處危境,但他天生兇頑,傲骨倔強,聞言冷冷笑道:“莊主語氣似當今皇上,隻怕難以嚇倒老朽。”


    廳內燭火突一暗複明,香風颯然,一條俏嬌身影立在牟雲秋兩丈外,麵蒙黑紗,仿佛極美,無疑是一絕色麗妹。


    那麗人盈盈一笑道:“牟雲秋,你率眾殺傷本莊弟兄多人,這筆血債要如何清償。”


    牟雲秋道:“動手相搏,死傷難免,老朽以禮求見,怎奈貴莊手下口出不遜,一再相逼,老朽忍無可忍。”


    麗人鼻中輕哼了一聲道:“你為何定要見我?”


    “奉了五皇子之命,身不由主。”


    “莫非為了玉蟬丫頭之事。”


    “正是!”牟雲秋道:“隻須交出玉蟬姑娘及四寶火齊珠,以後各不相犯。”


    麗人冷冷一笑道:“此事萬萬不能,五皇子身為天演貴胄,無須在江湖稱雄,相煩轉告,叫他速迴燕京……”


    牟雲秋道:“莊主好大的口氣,不嫌太狂妄了麽?”


    儷人不答,纖手往後一招,隻見廳後走出一青衣女婢,手中執著兩封信函,交與倔人。


    這一切舉動,均帶著有神秘氣分,令人有莫測高深之感符孟皋心中暗暗納罕,忖道:“此乃鬥智之局,出奇製勝,看來牟雲秋鬥不過這位姑娘。”隻見傾人手持一函遞與牟雲秋,盈盈一笑道:“牟老師,且瞧瞧這封信再說。”


    牟雲秋聞言不禁一怔,接過信函製出信箋凝目投向箋上???跡。


    但見牟雲秋麵色慚變,額角冒汗,身形微微震撼,看至最後一字,色如死灰,信箋亦脫手飄落在丈外。


    那信箋一飄落在地,卻發現箋上一無字跡,隻是一張白紙,符孟皋大感驚惶,不禁望了鄒雷一眼。


    鄒雷似若無睹,無動於衷。


    傾人格格響起一串銀鈴嬌笑道:“牟老師如今想必不說我驕妄自負了麽?另一封信煩麵致五皇子親自拆。”


    牟雲秋麵色敗壞,接在手中。皆同牟雲秋闖莊的兩老者目露不忿之容, 隻聽一人森冷笑道:“老朽三人就此空手而返麽?”


    麗人道:“三位能全身而返,已屬不幸之中之萬幸,你等進襲本莊高手,一一就地處決。”


    老者厲聲道:“老朽難以置信。”功行兩臂,欲趁機出手製住麗人,如此可將情勢逆轉。


    麗人格格一笑,纖掌疾揚而出。


    老者隻覺一片奇寒澈骨,罡風拂體麵過,不禁機伶伶連打兩個寒噤,但惑真氣頓受阻滯,不能提聚。


    隻聽麗人冷冷說道:“你們走吧!我也不難為你們。”


    牟雲秋聞言如逢大赦,三人轉身走出廳外,首景異常簫索沉重。


    麗人望了符孟皋,鄒雷一眼,問錦袍中年人道:“這兩位是誰?”


    錦袍中年人躬身將符鄒兩人追綜牟雲秋誤入本莊禁地經過詳情說出,又道,“屬下雖尚不知這兩位來曆,但發現此二人與牟雲秋似不相識,其言純屬子虛烏有之詞。”


    鄒雷冷笑一聲道:“尊駕未免太武斷了,想牟雲秋雙手血腥,殺人之眾,樹敵之多,不計其數,老朽為友複仇有何不可,難道非彼此相識……”


    麗人格格嬌笑,玉手一搖,道:“不必爭論了,兩位姓名來曆可否賜告。”


    鄒雷答道:“老朽雷堯生,這位姓孟單名一個皋字。”說著略略一頓又道:“莊主隱世高人,但願見告。”


    麗人道:“我姓魏。”說著盈盈一笑道:“適才情形兩位也曾親眼看見,我在莊內沉思對策,隻覺與五皇子對敵,勝敗均非日所,隻有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策。”


    符孟皋道:“莊主未免太小覷了五皇子,如不出在下之所料,五皇於清晨必竟身拜莊,今晚五皇子遣來之人僅牟雲秋功力最高,其餘均是無足稱道之輩,此來端在探聽虛實而已,殺一牟雲秋無補於事。”


    麗人湛冷眼神望了符孟皋一眼,道:“孟老師可知我命牟雲秋麵交五皇子那封信寫的是什麽?”


    符孟皋道:“據在下猜測,信中所敘莫非揭破五皇子隱私。”


    麗人格格嬌笑道:“想不到在下才智過人,他有把柄在我手中,諒他不敢前來。”


    符孟皋朗聲大笑道:“當今皇上明知各皇子傾軋不已,形若水火而不同,可知韃虜用心惡毒,誌在剪除武林精英,此為一石二鳥之計,五皇子淫癖邪行眾所周知,隱私相挾恐無濟於事。”


    錦袍中年人突跨出一步,大喝道:“閣下話不嫌太多了幺。”右掌迅如電奔而出,後向符孟皋“章門”要穴。


    符孟皋冷笑一聲,右腕疾抬,一式“分花拂柳”奇奧絕倫一把扣佐了錦袍中年人腕脈要穴。


    錦袍中年人麵色大變,冷汗冒出,目中神光怨毒已極……


    麗人麵色不禁微變,睜中神光如挾霜刃,冷冷道:“閣下身手不凡,”玉掌輕拍揮出,接道:“我倒要領教閣下奇絕江湖的擒拿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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