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蟾魄高懸,郊野迷茫若霧,西風即起片片黃葉,令人陡生淒涼之感。


    符孟皋用玄巾蒙麵係好,察明壽清泉人等去向,疾掠奔去。


    奔出三四裏之遙,身入一片楓林中,忽聞隨風傳來極輕微對話聲,迅即循聲情然踱進,隱隱隻見十數條黑影聚立在一座土阜下商議。


    但聞雙掌開碑壽清泉語聲道:“屠香主,這一來情勢變得異常可慮了,如不找得酈宗琪老鬼潛跡之處,殺人滅口,恐為本穀引來一場莫大危難。”


    接著引起了一聲陰森冷冷輕笑聲道:“這倒未必,骷髏劍主雖故作神秘,使人有莫測高深之感.但據屠某判斷,他必忌憚落魂穀威名,俗說一山難容二虎,與他爭霸江湖有莫大阻疑,藉此為口實打擊本穀的威望,撓起正派高手痛恨,遂其借刀殺人之計。”


    壽清泉答道:“香主之言極是,但鄙宗琪及範氏遺孤究竟匿藏何處,戴慕奎處並未有絲毫可疑之處,武林群雄對範澄乎之死,茫然無聞,為何骷髏幫知甚詳.莫非他們落在骷髏幫手中?”


    “屠某也有此疑。”


    忽見一條黑影疾如流星掠來,道:“稟香主,距此向東約莫十裏外有一瞳大宅,似骷髏幫秘密分舵,出入之人!以黑巾蒙麵。翻牆而入,形跡可疑。”


    屠香主冷哼一聲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許就是酈宗琪被囚之處,或可找出一絲端倪,走!”


    人影如魅,紛紛騰起撲望東方而去。


    符孟皋遙遙暗跟落魂穀匪徒身後,如水月華之下,隱隱隻見士阜隆伏中矗立一幢大宅。


    前行落魂穀匪徒紛紛翻入宅中,符孟皋迫近高牆,凝神傾聽,隻覺宅內一無動靜,不禁暗暗訝異,雙肩一振,獨鶴衝天而升,拔起五六丈高下,似風中落時飄旋落入宅內。


    這幢大宅顯得荒涼異常,長草及膝,斷瓦殘礫,水池幹涸,秋蟲悲鳴,一無燈火,似久無人居住的廢宅。


    符孟皋暗道:“怪呀!分明落魂穀匪徒已進入宅內,為何不見。”忖念之間,人已向正宅大廳慢慢走去。


    月華由窗根映射入大廳,廳內僅有八把太師桌椅,其餘陳設俱無,桌椅上積塵甚厚,牆隅蛛網密結,秋風陣陣吹入,送人殘枝凋葉,彌漫著一種陰森恐布氣氛。


    符孟皋走人大廳,不禁一怔,原來一張茶幾上擺著一本薄薄書策,使他驚異的就是那本書上並沒有塵垢,顯然係近新放置在茶幾上。


    他緩緩走向幾前,身後起了陰冷語聲道:“尊駕今夜進入家宅,有何意圖?”


    符孟皋疾然轉身,拾目望去,隻見一身著玄色長衫,麵目陰冷中年人,嘴角噙著冷笑逼射著自己,不禁冷笑道:“宅主是閣下麽?”


    黑衫人聞言目中神光突變森厲,陰側側笑道:“尊駕好一張利口,在下今晚要見識落魂穀高手曠絕武學。”


    符孟皋不禁一呆,道:“閣下不要指鹿為馬,在下是追蹤落魂穀匪徒而至。”


    黑衫人冷笑道:“你這話騙得了誰?速速俯首就擒。”霍地袖中撤出一柄短劍,寒光電奔,流芒飛射,疾攻出三招,奇奧絕倫。


    符孟皋隻覺劍招未至,劍勢已自寒氣逼人,眨眼間劍芒襲向自己胸腹諸大要害重穴,疾飄身退出三尺,右腕一震,施展空手入白刃上乘武功,參以點穴拿脈手法,點、打、拿,攻向對方意想不到的部位。


    黑衫人劍勢雖然淩厲奇奧,但對方身法委實奇幻,劍尖隻差寸許即被滑過,而且對方手法神奇,如非他一身絕學,難免落敗被動,不禁目露駭異之色。


    符孟皋忽地大喝一聲,左掌疾弧,橫向拍出,拍向黑衫人右肋。


    看似平凡,其實詭幻絕倫,黑衫人隻覺無可閃避,沉腕一封,猛感穴道一麻,一柄鋒利短劍當朗墜地。


    符孟皋手腕疾翻,五指正欲扣住黑衫人脈要穴之際,突聽一聲斷喝道:“撤招!”


    廳內飛射出十二個黑衫人,各持一柄犀利長劍,平指著符孟皋,震出耀眼眩寒星,蓄勢待攻。


    符孟皋毫未猶豫,五指疾扣在那黑衫人腕脈要穴上,黑衫人黃豆般大汗珠在額角冒出,目露怨毒之色。


    十二黑衫劍手中一人冷笑道:“尊駕是自找死路,怨不得我等心辣手黑。”十二隻長劍同時一震,隻聞一聲嬌叱道:“住手!”


    隻見十二黑衫人臉色疾變,迅即飄身開去。


    一條嬌俏人影疾若驚鴻般掠入,正是那明眸皓齒,風華絕世的鄧索雲。


    目光暗示符孟皋不可講話。麵色如罩一層嚴霜,道:“你等輕樹強敵,無事生非,故違劍主之命,恕本座不能任意褊袒。”


    那為符孟皋製住的黑衫人道:“此人是落魂穀……”


    聲尚未完,鄧索雲怒叱道:“胡說,他如何是落魂穀匪徒?”


    符孟皋五指疾鬆了那黑衫人穴道,扯下自己蒙麵黑巾。


    十二黑衫劍手中急有人驚詫出聲道:“原來是少俠,這是一段誤會,少俠早將蒙麵縱巾除去也不致發生這樁事故。”


    廳內光線幽暗,十二黑衫劍手湧現時,符孟皋一心隻想製住強敵,未曾看清十二劍手貌相,此時已識清了那說話者既是方才攜骷髏劍主密緘送交戴慕奎之人。


    鄧素雲道:“如今情勢已變,你等速趕往金雞分舵候命。”


    十二黑衫人抱拳一拱,紛紛掠出廳外而去。


    符孟皋抱拳一揖至地,道:“如非姑娘喝阻相救,在下必喪命劍下了。”


    鄧素雲玉麵上湧起薄薄紅暈,咳道:“你這人怎麽不聽話,這樁武林公案你可管得了的。”


    符孟皋微微一笑道:“在下奉姑娘之命,仗劍江湖,結識知己,因友及友,天涯遍訪,是以前往戴家莊。”


    鄧索雲明知符孟皋似有不盡不實處,靨泛如花笑容,白眼—橫,嗔道:“算你會講話,我來問你,你初履江湖,人地生疏,為何相信神形無影竺九明,更有戴慕奎……”


    符孟皋忙笑道:“在下實有難言隱衷,竺九明戴慕奎均是新交,如此做法不過是故弄玄虛,免人起疑,若在下之言有半點不實,必遭天誅地滅。”


    鄧索雲暗感並非虛假,她貌美如花,骷髏幫中不乏才貌雙全的高手拜倒石榴裙下,願作終身不二之臣,但鄧素雲從不示以顏色,冷若冰霜,孤芳自高,輕桃偎薄者輕則殘肢,重則喪命,幫中上下除劍主外無不畏如蛇蠍,但符孟皋具有一種罕有過人氣質,令人不由生出親近之感,一縷情絲不由深深係在符孟皋身上,她如此。竺九明戴慕奎何獨不然,遂嫣然一笑,晶澈雙眸凝注在符孟皋臉上久久不移。


    符孟皋隻覺心神一蕩,忙道:“在下追蹤落魂穀雙掌開碑壽清泉等人,親眼目擊他等翻入此宅,為何不見,莫非悉數被姑娘所製麽?”


    鄧素雲輕搖螓首笑道:“他們為我手下引開了,輕率出手,徒增糾結,目前當務之急須找出獨行靈官酈宗琪及範氏遺孤潛匿之處,才可明證落魂穀之罪?”


    符孟皋感覺神明內疚,但茲事體大,無法坦誠相告,隻道:“姑娘查出了酈宗琪行蹤麽?”


    鄧素雲曼怨長歎一聲道:“未曾,人海茫茫,何處尋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隻恨身不由已。”


    符孟皋知鄧索雲是指三星鏢局之事,不禁詫道:“風聞劫鏢者亦是落魂穀匪徒易作貴幫門下所為,不知可是真情?那玉匣藏的是什麽重要物件?”


    鄧素雲星陣注視了符孟皋一眼,道:“你欲知真情,此處非談話之所,速隨我來。”


    兩人掠出廢宅,奔向太湖之濱,隻見湖岸獲草叢中泊著一艘小舟,兩人捷逾飛鳥掠登艙中,鄧素雲兩手搖漿駛向湖心而去。


    舟離岸湖百丈,鄧索雲收槳任其飄浮,玉靨上忽泛出淒怨之色道:“我之托身骷髏幫本非得已,誌在訪查殺父仇人,隻有虛與委蛇,徐圖脫身之策……”


    符孟皋道:“姑娘查出了沒有?”


    鄧素雲星睜中淚光瑩然,淒然一笑道:“談何容易,骷髏劍主及九大高手無不似有罪嫌,但事無佐證,武功又不如他們太多,隻好暫且隱忍……


    骷髏劍主隻有我寥寥數人可與他說話,但僅聞其聲,而不見其人,形跡隱秘,惡跡不彰,雖密謀圖霸武林,卻尚有畏忌,須知武功一道,浩潮如海,人生無非百代光陰過客,盡有生之年,所得者不過九牛一毛而已,所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據有料測,劍主隱秘之處,一麵勤習武林絕學,偶而私自出山……”


    符孟皋道:“他出處有何意圖?”


    鄧索雲道:“我雖不知,卻不外暗訪天下武林形勢及各門派,草莽奇人有否出類拔萃之士,是以才有三星鏢局失鏢這事……”


    符孟皋知文漸入主題,不禁疑耳傾聽。


    隻聽鄧素雲說下去:“劍主無意偶經終南山絕穀中發現一匣,係武林前輩奇人所遣留的武功秘笈‘軒轅經’,卻不料被武林七太高手之一獨龍叟在劍主猝不及防中搶奪出手,劍主疾施展‘七煞指’,獨龍叟雖受重傷,但仍然被其逃去,所幸劍主外出率九大高手,窮追不舍,獨龍叟狡猾如狐,聲東擊西,逃往吳宮遺址附近即失去形影,劍主大怒,蘇境江湖人物無不曆監視之列,尋覓獨龍叟藏處,怎知羅英密報三星鏢局鏢車內發現一雙玉匣,款式與劍主所說一般無異……”


    符孟皋道:“究竟車中是否確實軒轅經?”他明知故問。


    鄧索雲忽嫣然嫵媚一笑道:“自然沒有了,我亦不願‘軒轅經’落在劍主手中,如今劍主一麵搜覓獨龍叟,一麵查尋那蘇姓商賈來曆,雷曆風行……”


    符孟皋笑道:“倘姑娘覓獲軒轅經後作何處置?”


    鄧素雲不禁一呆,密水雙睜注視在符孟皋臉上,淺笑低聲道:“看你說話,軒轅經似為你所得。”


    符孟皋心中一驚,淡談一笑道:“若真如姑娘所言,則你我眼前已成水火不容之勢了。”


    鄧素雲嗔道:“你得手與否與我何幹?我唯恐獨龍叟惟受劍主七煞指後,身負重傷,必活不了多久,萬一陳屍荒山野嶺,玉匣為妖邪獲得,或為蘇姓商賈所有,則武林蒙受其害不堪設想。”


    符孟皋道:“七煞指有如此厲害麽?”


    鄧素雲道:“獨龍叟內功精湛,能保住傷勢不發,換在常人,立時肝髒盡裂而死。”


    符孟皋驚道:“倘姑娘所說是真,七煞指傷無藥可救的了,萬一在下日後與他相遇,當小心一二。”


    鄧素雲不覺笑道:“即就是與你相遇,你也不認得他就是骷髏劍主,這樣吧,我日後遇機,必向劍主索取獨門解藥轉贈於你,你將如何謝我?”


    符孟皋道:“唯姑娘之命是從。”


    鄧索雲一陣排紅湧上雙靨,道:“我非挾惡示意,因知你身世遭遇之情,恐骷髏劍主或就是你的血海之仇也未可知。”


    符孟皋為鄧索雲一言勾起滿腹心事,不禁目中一酸,兩滴熱淚奪眶而出。


    驀地——


    湖濱遠處衝起一道五彩旗花,閃耀天際,鄧素雲麵色一變笑道:“你將小舟劃迴湖岸,就在舟中相候,我去去就迴。”身形燕起,落向湖麵???施展登萍渡水輕功,如履平地,縱躍如飛,轉瞬杳失於水天蒼茫中。


    符孟皋知旗花是骷髏幫中告急訊號,獨坐舟中,不禁興起孤獨落寡之感,長歎了一聲,抄起雙漿湯迴原處,將舟隱於荻草中。


    他獨坐小舟,湖水拍岸聲使他心潮起伏無定,遂收住心神,研悟“軒轅經”內奇奧義理……


    黎明微曙,天際卷舒著衣帶白雲,雁過長空,嘎然悲鳴,荻草凝霜,寒氣逼人,符孟皋宛如者僧入定,神移其中,和衫上融霜濡濕,恍如不覺。


    湖岸上忽送來唿喚道:“符少俠在麽?”


    語言陌生,符孟皋不覺一驚,揚聲答道:“是那位朋友相喚?”人似飛鶴掠起一飄落湖岸,隻見又是在截家莊所見之骷髏劍主下書人,大感惶惑道:“尊駕為何知在下在此?”


    黑杉下目露憂容,道:“兄弟奉鄧香主之命而來,鄧香主身在危中,望少俠趕去相援。”


    符孟皋似不信此言是真,略一沉吟道:“鄧姑娘有性命之憂麽?”


    黑杉人搖首急道:“少俠若不相救,鄧香主恐有失清白之憂,兄弟之言句句是實。”


    符孟皋目睹黑衫人急躁不安,知非虛假,又不及詳問經過,即道:“尊駕請帶路。”


    黑衫人轉身疾奔而出,符孟皋如影隨形,疾如流星趕去。


    符孟皋隨著黑衫人朝僻路小徑奔去,約莫奔了一個時辰,到達一處水道縱橫、巷漢紛歧,一望無際蘆獲中,大樹森陰、景物異常荒涼。


    黑衫人收住身形,道:“這紛歧溪流匯注於太湖,春水泛濫時,一片汪洋,蘆荻業樹盡淹沒水中,渺無人煙,但遠處業樹中卻有一城堡,堡主乃敞幫九大高手之一,複姓淳於名亮,年歲雖僅三旬,武功高絕,人很好色,垂涎鄧香主已久,數次圖謀幸而鄧香主極智,辛免毒手。”


    符孟皋道:“此次呢?”


    黑衫人道:“此次淳於亮奉劍主之令,謂鄧香主有叛幫意圖,著即收綁送往劍主治罪,鄧香主一時不察,致為製住穴道,淳於亮笑謂必向劍主求情,鄧香主謂此乃莫須有之罪,定係劍主受人蒙蔽,誤聽謠言所致。”說著微微歎息一聲道:“鄧香主心想麵對劍主時,必無事釋放,卻不料押送途徑並非送往劍主處,驚覺定係淳於亮奸謀,忙暗中傳聲命兄弟向少俠求救,堡中隨處兇險,僅仗少俠一人。”說著在懷中取出一支象牙鎬雕成骷髏令,道:“此乃鄧香主密授,少俠假傳劍主令旨說是雲龍山發現獨龍叟蹤跡,命淳於亮趕往雲龍山,此後一切全憑少俠極智武功了。”


    符孟皋接過骷髏令,麵色凝肅,一言不發,疾奔向業樹中而去,將一塊玄巾蒙住麵目,奔近業樹,即隱隱可見一座城堡,城溝堅壘,雄偉莊嚴。


    一踏入樹業,即聞一聲斷喝道:“朋友止步!”


    迎麵疾閃出三個黑衣持刀大漢,目光陰森,一個麵有紫瘢大漢冷笑道:“朋友是何來曆,此處拒見外客,朋友來此必有所為。”


    “在下要見淳於堡主。”符孟皋談淡一笑道:“你家堡主見了在下就知在下來曆。”


    三大漢聞言不由麵色大變,紫瘦大漢喝道:“我家堡主三月前有事外出,尚未轉迴,朋友來曆請即賜告,待堡主返迴當即陳明。”


    符孟皋知淳於亮定在堡內,故作驚愕道:“是真的麽?”突然滑步欺身,迅出右臂,疾如電光石火一把奪下那漢子鋼刀,右足猛踢而出。


    他身迅快絕倫,刀招一揮,寒風狂卷,一雙漢子叫聲猶未出口,便被削成兩截,跟著紫瘦大漢被踢中“氣海”穴,立即口中噴出泉湧鮮血,屍體飛出兩丈開外。


    彈指之間將三人斃命,符孟皋棄丟鋼刀如飛奔向堡門,隻見堡門緊閉,毫不思索,兩足一踢,施展大雲龍身法翻落在堡牆上。


    守護堡牆匪徒紛紛大喝,持刃攻來。


    符孟皋朗喝道:“淳於堡主在麽?在下奉劍主之命召淳於亮隨在下趕往徐州。”


    匪徒聞言大愕,疾掠出一手持指手拐老者,注視符孟皋一眼,道:“有何信物為憑?”符孟皋冷笑一聲,取出骷髏令,道:“淳於亮究竟在也不在?”


    老者目睹骷髏令,不禁麵色大變,道:“堡主現在挹翠樓上,尊駕請稍候片刻,容老朽通稟。”


    符孟皋沉聲道:“此乃十萬火急之事,刻不容緩,萬一誤了事,你擔當得起麽?速領我前往!”


    老者隻知淳於亮嚴命不得驚擾他,武林朋友來訪,推稱不在一律擋駕,即不知堡主色膽包天,欲汙鄧素雲清白,如今骷髏令急傳,事非尋常,忙道:“老朽頭前帶路。”


    挹翠樓上一間陳設華麗的香閨,鄧素雲憂心如焚,麵色卻鎮定如常,憑窗而坐,忖思尚符孟皋不能起來,如何脫險之策。


    室外忽生衣挾破風之聲,人影一閃,隻見一個劍眉虎目,猿背蜂腰,神態英悍的中年人,嘴角含笑,飄然慢步走入室中。


    鄧素雲也未起身,隻道:“劍主何時到來?”


    來人無疑是淳於亮,微微一笑道:“途中愚兄不是說過劍主最遲日落以前必趕來此堡,賢妹請勿憂慮,劍主縱然誤聽讒言起疑,並非不可洗清,愚兄與賢妹相知甚深,恍若天人,萬不敢目睹賢妹含冤受屈。”


    鄧素雲冷笑道:“什麽人進讒,想必淳於兄必有耳聞。”


    淳於亮哈哈朗笑道:“劍主行事高深莫測,喜怒無常,你我投效本幫以來,何曾見過劍主本來麵目,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愚兄何能獲知內情。”


    鄧素雲道:“劍主此次臨駕淳於兄堡中,必以本來麵目相見,淳於兄恩寵非常,可喜可賀。”


    淳於亮麵色一紅,赧然笑道:“賢妹請勿取笑,愚兄已準備一間密室供作劍主休息之處,諒尚隱蔽本來麵目。”


    鄧素雲故意挨時刻,道:“小妹不解劍主隱秘本來麵目之故,淳於兄可知內情麽?”


    正在說話之間,門外走入一雙青衣主美婢,手提食盒,盈盈含笑,將食盒中酒菜置於桌上。


    淳於亮道:“人生難得幾次閑,愚兄準備了賢妹喜愛的萊肴,為賢妹洗塵。”


    “壓驚。”說著手拿酒壺在兩酒杯中滿滿斟了一杯後,又道:“一杯解千愁,愚兄敬你一杯如何?”


    鄧索雲嗔道:“心亂如麻,哪有心情進食,盛情心領了。”


    忽聞門外高聲道:“劍主急使到來,宣堡主出見。”


    淳於亮麵色大變,喝道:“急使現在何處?”


    隻見室外邁進一蒙麵少年,手持骷髏令,朗聲道:“劍主有令,獨龍叟日在徐州雲龍山現蹤,令你趕往徐州搜覓獨龍叟,須生擒活捉。”


    淳於亮不禁呆得一呆,抱拳笑道:“我這就立即起程,如今劍主何在?”


    蒙麵人道:“劍主已獲悉那蘇姓商賈行蹤,暗躡其後,欲探出玉匣何在,不便分身,故兄弟奉命趕來?”


    淳於亮雖未能覺察來人是假,但感覺來得太突然,暗道:“自己圖謀鄧素雲之事,並無人知道,連鄧素雲本身也未覺察,到手的美味又飛上天去。”不禁根得牙癢癢地無可奈住,望了蒙麵少年一眼道:“你我似還未見過麵?”


    蒙麵人道:“在下等共有三十六人,乃劍主貼身護衛,暗合三十六天罡之數,你我從未相見,但在下對淳於堡主極為熟悉。”語聲陰冷已極。


    淳於亮暗中心神猛駭。


    隻聽蒙麵人道:“怎麽鄧香主會在此處?”


    不待鄧素雲答話,淳於亮即哈哈大笑道:“兄弟這就起程,不要誤了劍主大事,兄弟恭送尊駕離堡。”說時手臂疾伸,作勢欲牽,其實兩指暗運罷勁點向蒙麵人“靈樞”要穴。


    鄧素雲驚極欲唿,猛見蒙麵人身形疾滑,五指奇奧一弧,一把扣住了淳於亮仲來右臂腕脈穴道,心中如釋重負。


    蒙麵人低喝道:“淳於堡主,你這是做什麽?”


    淳於亮立覺腕脈一麻,行血迴攻內腑,四肢百骸宛欲鬆散了般,不由苦笑道:“劍主心腹親信,必有一身奇絕武學,如今一試果然不虛。”


    鄧素雲此刻倘揭破淳於亮隱秘,淳於亮雖受製,自己與符孟皋其他難安然離堡,故而隱忍不盲。


    蒙麵人談談一笑道:“原來如此,在下差點誤會堡主有叛離劍主之異心了。”扣住淳於亮的五指非但末鬆開,反增了一分,笑道:“堡主即欲立即起程,但恭送在下愧不敢當,而你我相見卻極為難得,須道之便還要討教一二。”暗中示意鄧素雲眼色。


    鄧素雲會意欠身離座,盈盈一笑道:“我恭送二位離堡。”


    淳於亮身不由主地被蒙麵人牽著手步出室外,額角已微微見汗,隻聽蒙麵人傳聲入耳道:“在下隨待劍主時,當聞劍主評論幫內各高手心性品德,獨對淳於幫主微調有加,在下認為中肯之極,可見劍主察微知漸,知人之明,不愧為一代人傑。”


    這蟻音傳聲亦送入鄧索雲耳中,鄧索雲暗笑道:“看不出忠厚老誠,行事卻機智絕倫,與淳於亮針鋒相對,將遇良樹……”


    淳於亮不禁心神大震,道:“劍主對兄弟看法如何,尚望見告?”


    說時已步出華門,守護堡門匪徒見堡主與蒙麵人拉著手快步如飛走來,雖神色有異,卻不防有此意外,均未想躬身相送,似耳聞蒙麵人高聲道:“劍主謂淳於堡主才華秉賦無一不高,武學淵博,他日成就不可限量,惜好色貪杯,風流成性,器量狹窄,心術陰沉,日後恐……”


    說至此已步出陝門,蒙麵人突然止口不語。


    淳於亮已感覺蒙麵人不鬆開穴道製住五指,有點不妙,忙道:“尊駕為何止口不言。”


    蒙麵人道:“劍主斷言日後淳於堡主恐作法自斃不得其死。”


    淳於亮麵色慘變,道:“劍主真是如此說麽?”


    蒙麵人道:“正是!”


    淳於亮苦笑道:“生死成敗皆由天定,兄弟何能逆天,尊駕請鬆開右手吧!”


    身後忽傳來鄧素雲冷笑道:“淳於堡主尚未解開我的穴道。”


    淳於亮不禁麵如死灰,突感蒙麵人五指一鬆,惡念徒生,忽覺腦後命門穴上為指力點住,隻聽蒙麵人冷冷一笑,道:“淳於堡主不要妄動,在下‘七煞神指’雖不似劍主精純,但照樣可使人肝髒寸裂,經絡萎縮而亡,速將鄧香主穴道解開!”


    淳於亮怨毒在心,無可奈何將鄧素雲穴道解開!忽感心頭一麻,眼前發黑,昏死過去。


    鄧素雲玉靨一紅,襝衽萬福謝道:“幸虧少俠及時趕到,不然就淪入魔掌,生不如死。”


    符孟皋笑了一笑,沉著臉苦有所思。


    鄧素雲說道:“你在想什麽?”


    符孟皋手指著淳於亮道:“此人必成姑娘大患,殺之也不可,放之更不可。”


    鄧素雲麵色亦變得異常尤仟,淒然一笑道:“勢成騎虎,毫無選擇餘地,除了殺他別無善策。”


    符孟皋搖首道:“弄不好與姑娘覓訪仇蹤大有妨礙……”


    鄧素雲呆了一呆道:“依你之見呢?”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不如廢除他的武功,再用‘錯經轉脈’手法使淳於亮渾然忘卻前事……”


    “錯經轉脈”鄧素雲不禁失聲說道:“那是何宗派的絕學?”


    符孟皋知說漏了口,幸虧他機警笑道:“家師所授,小弟也不知源出何宗。”


    鄧素雲道:“這與殺了他沒有不一樣。”


    符孟皋正色道:“那就大不相同了,首先留下他性命,以免骷髏劍主起疑,貴幫隱秘或能在他身上獲知一二,其次覓人易容扮成淳於亮模樣,進出該堡,穩住堡眾,他日或有大用。”


    鄧索雲不禁嫣然笑道:“除了你別無他人可喬裝為淳於亮,但他堡內妾婢如雲,群雄粥粥,你能應付得了麽?”說時不由紅霞泛上雙靨,含羞答答,嬌媚如花。


    符孟皋聞言不禁呆住,囁嚅道:“這個……這個……”


    麵紅耳赤,苦笑道:“這好辦,在下不理他們不就結了嗎?”


    鄧素雲格格嬌笑,偕同符孟皋疾奔而去。


    黑衫人已在港漢獲蓬業中焦急如焚,不時探首眺望,忽瞥見符孟皋與鄧素雲兩人,挾持著淳於亮連挾奔來,不禁大喜,忙疾趨上前相迎,道:“恭賀鄧香主安然無恙。”


    鄧素雲道:“全仗葉舵主及時相救,容後報相救之德。”


    黑衫人道:“不敢,舉手間事,何足掛齒。”注目望了淳於亮一眼又道:“姑娘欲將此人置於死地麽?”


    鄧素雲謠首道:“此人係骷髏幫主心腹之人,幹係重大,殺掉此人,恐引起一場麻煩。”


    符孟皋含笑望了鄧素雲一眼,以眼神示意,鄧素雲會意地一笑,遂點首示意。


    符孟皋向黑衫人抱拳一揖道:“葉舵主後會有期。”遂和鄧素雲挾持淳於亮急隱而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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